天外村在泰山南麓。四月十九日清晨六点二十分,我走出泰安火车站。在站外的早点摊把肚子填饱,找了家小宾馆开了房,最后到达天外村时,时间已近九时。
离五一长假还有十多天,旅游团却已经不少,可见到时这五岳之首将拥挤到何等程度。天外村是泰山南麓商贩最集中的地方,一年四季泰山游人不断,这小小的天外村在地方经济里也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块。
我穿梭在各个摊贩和小店间。卖拓片的好多处,照规定泰山的各种碑文受到保护,是不能随便拓的,可是泰山自秦始皇封禅以来,留下的古迹数不胜数,当然也就管不胜管。除了一些较大的碑刻石刻等闲拓不下来之外,一般都能在这天外村找到拓片。
厚厚的几堆拓本被我翻了个遍。老板开始搞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不诚心买吧又蹲了这么久,诚心吧却每本都匆匆一翻而过。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近两年管得越来越紧啦,明年这时候你再来没准就看不见了。”
“就这些吗?”我挺了挺腰背,弯得太久开始酸了。
“这还不够啊,多好的字,你到底想要啥样的,告诉我我来帮你挑。”
“我要的不是字,有没有光是图案的?比较奇怪的图案。”
“没字我拓它干啥?你说的那种没有。”
“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前两年在这天外村看到过,不是这种碑文的拓片。”
“看到过,那可奇怪了,嗯……”
我不知道这老头子在犹豫什么,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张五十元给他。原本只想给二十的,没想到摸了张五十,也只好给了。
老头子接过钱眉开眼笑:“要说这同行可是冤家哪,我给你说个地方,有没有你要的我可说不准,不过他那里的拓本和我们这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泰山有一百五十六座峰,一百三十八道崖,一百三十条谷溪。要说这碑刻,虽然主要集中在几条线上,各座峰上的野碑也不少。那家就喜欢自己进山找野碑拓,不受禁令限制,这些年也找到不少,所以那里的货色倒有些别致。可要说真正的好碑,好字,名家,可不会散在野地,最多的就是玉皇顶这条线上……”
我见这老板又开始推销自己的碑拓,忙让他打住,问清楚专拓野碑的店铺位置,就快步寻去。
那是间小铺,墙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拓片。看店的也是个老人。我向他说,朋友介绍这儿能见到些不同的拓片。
老人笑了,他指着四周墙上挂的,说:“这都是我儿子在山里找出来的宝贝,你看看,和别家不一样吧。”说着他又从柜台下抱出一大叠放在我面前。
换了哪个热衷碑艺的,看见这许多没见过的碑拓,会像淘金一般扑进去。我却连分辨落款的工夫都没有,飞快地扫了一遍,仍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有没有图,不是字的,刻着图的碑有吗?”
“图?”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
“哦,要不你直接问我儿子吧,这就是,碑都是他去找来拓的。”老头指着一个刚从店外走进来的汉子道。
我比划着,然后把图的大概样子在纸上画出来,符号当然就用圆圈暂时代替。我画到一半的时候,那汉子眉毛一展,道:“我知道,有,有。”
“哈”,我克制不住笑容:“拿出来我看看。”
“是有这样的碑,但拓片可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一个朋友见过的。”
“见过,在我这里?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找到这块碑觉得挺奇怪的,就拓了几片,结果放了好长时间没人买,就再也没有拓过,原先的拓本也不知丢哪里了。”
“能带我到地方去看看吗?”
汉子看看我:“那地方去一次可不容易啊。”
“我出三百请你当回向导,成不成?”
“三百?少了点,再多一百我陪你走一次。”
(2)
“好。这就走吗?”
“这么急?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明天吧,得起个大清早才行,山路不好走,可不是这儿上山的路啊,你得有点准备。”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在宾馆门口等到了来接我的摩托车。那汉子姓武,一路风驰电掣到泰山脚下。
这里偏西麓,摩托从小道开进山里,越往里开路越窄越陡。没有游客会从这里进泰山,当然也没有收费处。
小武在一处草丛边停下,把摩托推进深处放倒。这时才七点多,接下来的路都得靠步行了。
“跟紧点,别走丢了,再往里走一点你的手机就没用了,走丢就麻烦了。”
“这儿的卫星信号不好吗?”我拨开草跟在小武后面走,说不上是路,最多算是小径。
“我们要去的那座峰叫悬刃峰,可难爬呢。阳面是悬崖,只能从背阴面上去。那儿连罗盘都乱转,前些年有地质专家看过,说是地磁有点异常,还好对人没啥影响,就是手机打不出去。听说有些地磁厉害的山区,人走进去就晕晕忽忽的,再也走不出来呢。”
“这座峰大概是太难爬了,上面什么碑刻都没有。对了,等会别逞强,不行说一声我拉你一吧,这山路,我看你这城里人悬。”
“怎么没有碑,我们去看的不就是座碑吗?”
“那个啊,算它是座怪碑吧。”
和小武边说边走,很快就成了边说边爬,开始手脚并用起来,扒着树一道道坡翻上去。这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小径了,连干净的落脚地方都找不到。幸好我穿了一声牛仔装,不然非磨破不可。
我的体力是不错的,也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虽然累得呼呼喘,还是引得同样喘气的小武投来惊讶的目光。
十一点,我们在地势稍缓处停下来吃午餐。我带了湿巾纸,费了三张才把手擦出本来的颜色,小武只是简单擦一下,就开始啃面包。
“你可算能爬啊。”他嘿嘿笑着。
“还行吧,不过没你强。”
“那怎么一样,我一年四季在山里窜来窜去,山里人都没几个有我脚力好。城里人象你这样的可就稀奇了。”
“平时煅练比较多。快到了吧。”
“嗯,再走个多钟头就到顶了。那石头在顶上。”
我注意到他先是用“怪碑”来形容,这时又说石头,难道那并不是四四方方的石碑吗?反正就要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十二点三十分,我的牛仔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手被树叶和尖锐的山石擦破两道口子,相信脸也是花的。
“到了。”小武说。
我一愣。这就到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在峰顶吗?”
“这就是峰顶了。”
“爬到那上面才是吧……”说到一半我把话缩了回去。原来眼前的巨石并不是山峰,而就是小武口中的“怪碑”“石头”。
那可真是一块好大的石头啊。足有二十米高,怪不得我刚才错以为要爬到上面才算是登顶。
小武带我绕到巨石的另一面。这面极为平整光滑,和刚才我看见的不规整全然不同,像被刀切过,刚才看起来是巨石,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巨碑。
我惊讶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哪里是四幅图,这上面刻了一大堆的图!
在中偏上的地方是四幅最大的图。每幅都占了好几平方米大。这四幅图的符号和马哈马利普兰的完全不同,但位置一样,显然表达了同一种含义。而这四幅图之下,每排四幅,竟有十多排图之多,越往下每排之间的距离越紧,图也越小。我相信小武拓的是最底下那排的四幅图,每幅图比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再大些。
最让我惊讶的是碑上的图中,符号并不统一,从上往下,第一排和第二排的符号不同,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也不同,直到第五排才和第二排的符号重合。我数了一下,十五组图中,有七组的符号重复,其它都各不相同。
(3)
第四排的那组图中的符号,和马哈巴利普兰遗迹中完全一致。
各排图组之间,不仅大小有差,连深浅和刻痕都不同。
我有着强烈的感觉。这块巨石在最初,上面只有四幅图,就是中偏上的位置,那最大的四幅图。而下面的这十四排是后来加上去的,并且不是一次加上去,而是分了十四次加上去。
我甚至敢说,连刻图所用的工具都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这么多的古迹,不能说有多高的专业素养,可在判断年代上还有点粗浅的心得。最底层这一排四幅图,是近几百年的事。而最高那四幅图,总有数千年以上了。
我心里朦朦胧胧地有了些猜想,用数码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招呼小武返程下山。
我买了当天晚上的卧铺票回上海。
回到家里,我把数码相机里各种各样符号的图打印出来,挂满了书房。每天夜晚我对着整书房的太阳系星图,慢慢地把思路理顺。离解答谜团依然很遥远,但我的确越来越清楚地知道了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我和梁应物的喝茶频繁起来,对各种各样的假设进行分析剔除他是一把好手。让人遗憾的是,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完全动员起来的X机构,竟然一直没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机构里的天文学者已经陷入集体性的恐慌迷茫中,而解密专家徒劳地想要给这四幅星图找出第二种解释,档案室里的尘封案例没有一例能和这个庞大的天文事件扯上关系。
在X机构的历史上,他们很少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就此事件来看,并不特别让我意外。
有时我想打电话给人在上海的明慧问问他的情况,忍住了。他寺务繁忙,又答应查阅浩如烟海的佛教典籍,还是不要去烦他了,等第二次聚会的时候看结果吧。
五月十七日。
晚上七点过后,那条石库门里弄,让街坊们津津乐道了一个月的门洞里,又有新客人了。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的那些人,哦,多了一个。那个能让男人失魂的女子身边,这次多了一个人。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肤,走起路来却别有一种气势,就是走在那女子的身边,也没法让别人全然将他忽略。
路云进门的时候,我见到这个陌生人初时也一愣,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位大人物。
“这是D爵士。”路云证实了我的猜想。
“久仰大名了,那多。”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语音中带着点异域的音调,中文算是说得相当不错了。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我和他握手,然后请进了屋。
“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不是恭维。颠覆性的发现啊。”说到“颠覆性”的时候,D爵士的声音低沉下去,颓丧的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论我们能否找到最终的答案,这个谜团本身的发现,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七点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对和路云一起来的这位亚洲地下世界里鼎鼎大名的人物,每个人都表示了相当的敬意。
爵士(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取得封号的,不过还是这样称呼着吧)低调而节制地礼貌回应着,在水笙到来的时候,他还当面发出了下一届亚洲非人聚会的邀请,希望水笙成为这个著名聚会的新成员。他给我的印象,是个有贵族气息的人,身高丝毫不能妨碍他的个人魅力。能成为非人聚会的召集人主持人,就算有着前代的传承,个人魅力、手腕、势力依然是缺一不可的。希望别有让我亲身承受他手腕的一天。
在我们这些人中,叶瞳和叶添锦不提,梁应物代表的X机构没能取得进展,圆通也暂时未从佛经中找到线索。但其它的“各路人马”,居然都有所斩获。
卫后在年轻一辈的“历史见证者”中极有号召力,这一个月间他登高一呼,聚集了数十名“业界”年轻高手,共同在那些从坟墓中起出的古籍中寻找,尤其是不为人知的野史,传说,游记,名士自传。这一番大搜索,大约在一个多星期前有了结果。
(4)
那是卷从中国一个春秋时期小墓中起出的竹简,墓主人叫作子晰,死时约四十岁。这子晰听起来没什么名气,其实却大有背景,是孔丘七十二门徒之一。
孔子七十二门徒,有名有姓流传下来的不过十数人,大多数埋没在历史中了。这子晰在墓中随葬的大量竹简上记载了他随孔子游学四方的经历,对孔学的研究心得等,明白无误地召示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墓掘于五年前,如果公诸与众,那自是中国考古界的一件大事,但盗墓界以不暴光自己为基本原则,这子晰的存在也就和许许多多从地下起出的秘密一样,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一卷竹简中,子晰记载了随孔子游历至卫国的帝丘,也就是今天河南濮阳时发生的一段轶事。
当时孔子在十几名弟子的簇拥下,坐着牛车,行在一条林间小道上。再走一小段路,就是帝丘外的市集,那才算正式进入帝丘的地界。
正走着的时候,林间突然起了一阵浓雾。等牛车和众人从浓雾里穿出来,眼前却并非原先走的路,而是片仙境般美丽的地方。随同者中有几人之前曾经走过这条路,他们都说,原本绝没有这样的地方。
仙境中山水绝美,花草树木更是缤纷颜色,连孔子都从牛车上走下来,大声赞叹。
就在众人沉醉在这美景中,心里又小小的有着惶恐时,一位素衣长者突然出现。他向孔子施以最敬重地礼节,说久闻孔子的大名,今次有一个困绕他许久的问题,希望孔子能给予解答。
大家心里都知道眼前不是寻常的人物,孔子也神情谨慎,谦虚了几句。
那人以手为笔,在地上画出了四幅图。他说这四幅图中蕴藏着天地间一个极大的秘密,问孔子是否知道。
那四幅图众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看孔子的神情也是。孔子端详了许久,就老实地说“不知道”。
那长者显得极为失望,长叹一声,袍袖挥动间,顿时整个人连同周围的仙境都化为一道清烟,就此消失不见。
大家这才发现,四周的景物如前,还是在原本的林间小道上。但地上那四幅图还在,可知并非梦境。
孔子这时的学问已经名满天下,虽然被问倒,却全然不在意,说了一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
意思是关于人的问题都没能搞清楚明白,鬼神的问题就不用谈了。孔子那时认为,所见的长者非鬼即神,子晰和其它弟子也这样认为。
孔子这句话和记载在中回答季路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只差一个字,看来孔子最先有这样的感叹,还是那一次的帝丘之行。
虽然孔子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四幅让“鬼神”困绕的画还是被一些弟子临下来,其中就有子晰,后来许多弟子都研究过这四幅图,始终摸不着头脑。
四幅图被刻在竹简上,由于竹简一片片分开的材质关系,不可能和原图完全一致,但很明显就是那四幅太阳系星图。
至于各个符号,和马哈巴利普兰的版本不同,但卫后拿出打印的照片时,我却认出正是悬刃峰顶巨碑上八种符号里的一种。
路云所说的,和卫后的发现颇有相似之处。
其实这并非是路云的发现,而是路云把事情告诉了D爵士之后,借由他的关系,托人查阅罗马教庭秘藏的古典。好在这个消息惊人之极,每个知道的人,在惊讶过后,不用嘱托,都尽力地去寻找真相。却找出了古希伯来人的先知摩西在出埃及途中的奇遇。
这奇遇和著名的红海事件连在一起。当时先知摩西领着愿意跟随他的族人们出埃及,后有埃及的追兵,前面却碰到了宽阔的红海拦住去路。危难时刻,海水突然左右分开,在大海中现出一条康庄大道,两边的海水仿佛被看不见的墙挡住,海底还有无数的鱼虾暴露在空气中,不停地跳动。
等摩西领着人们通过海底通道,红海海水猛然倒卷回来,把原本的通道淹没,激起惊人的巨浪,而追兵也只能望海兴叹。
(5)
以上记述是《旧约》中的著名故事,但之后摩西的一段经历却没有被《旧约》记载。
渡过红海之后,包括摩西在内,所有人都伏地膜拜,感谢上帝的仁慈,赞美上帝的神威。当摩西第一个抬起头直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远远的有一个人向他招手。
摩西那时的心情激动无比,以为上帝在他面前显灵,就独自上前。
走到那人的跟前,摩西发现他面前的人竟飘浮在空中,更加确认他的神明身份。面对摩西的顶礼膜拜,这人显得有些失望,对于刚才红海上的奇迹,也不置可否,反而在地上画出四幅图来,询问摩西可曾见过。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飘然离去。
由于对方的冷淡态度,摩西开始怀疑他的身份,进而疑惑起红海的神迹是否是这人所为。所以在正式的《旧约》中,并未记录。
这四幅图就作为一宗悬案,多年以后摩西凭着记忆中的样子重新画出,被他的追随者们郑重记下来。
这四幅太阳系星图里的符号,又是全新的一种,连泰山悬刃峰的石碑上都未曾见到。
D爵士取出这四幅图的手绘摹本,给我们流传着看。由于教庭的秘典不允许拍照,所以只能让人照着画出来。
“那多,你泰山之行怎样?”路云问。
我微微一笑,取出一叠打印照片,分给众人,对水笙说:“还是你先说吧,大家看看这些照片,等会儿我再说。”
水笙点点头,道:“在我族悠长的历史中,的确有过许多次类似摩西、孔子遇过的事件。最近的一次在两千年前,而最远的一次,则距今有数十万年之久,那是我们的文明刚刚开始萌芽发展的时候。”
水笙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虽然都已经认识了水笙,但对于生活在深海中的智慧生命,他们大多了解极少。这时才知道早在数十万年前,他们为已经发展出了相当程度的文明。
“我们的族长体系相当稳定,所以多是族长接触到这些来客,有时也有著名的先知者、长老碰见这些人。摩西和孔子所接触到的,都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而我们则不同。我们如果以人类的生物学来分类,应该属于软体生物,并且在那么多年的发展之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形态。所以那些来访者中,固然有以我们原生型态出现的,也有一些的形状相当奇怪,很可能是他们原本的模样。”
“这些生物匆匆来去,有的和我们一样,以自身的能力在海底活动,而有的则必须借助工具。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都失望而回,没有一位族人能看懂他们画出的图是什么意思。”
“至于爪洼海沟……”水笙说到这里,故意吊胃口似的停了停,才道:“因为我近二十年来都未在海中生活,否则早该知道。约在十二年前,那里就有客入住。”
“有客入住?”叶瞳睁大了眼睛:“什么客啊?”
“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接触。照人类的说法,那里似乎被建成了一个基地,爪洼海沟的一处海底有道裂隙,非常深,基地就建立在裂隙深处。基地的主人有着远超人类的科技,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们的存在,但并未和我们接触,所以我们也保持谨慎,不会在那四周逗留,井水不犯河水。”
“那基地现在还在吗?”
水笙摇了摇头:“地震之后,裂隙就消失了。我想,那里可能发生过爆炸。”
“爆炸?”梁应物惊道:“海底基地的爆炸引发了大地震?那得是多剧烈的爆炸才能做到啊。”
“看来那束高能粒子,就是从基地里发出来的。”我叹息着。
“该你说了。”叶瞳催促我。
“那些照片大家都看过了吧。是我在泰山一座名叫悬刃峰的峰顶发现的,每排四幅图,共有十五幅。我认为是分十五次刻上去的,最早距今总有几千年了。从图上你们看不出这块石碑有多高,足有二十米,那山峰非常难爬,我很难想像在几千年前,人类有能力在那样的环境中,把这么巨大的石头磨得如此光滑。”
(6)
“你们一定注意到了,这上面,各排图案中表示行星的符号是不同的。而马哈巴利普兰遗迹石刻上的符号,和子晰竹简上的符号,及教庭秘典上的符号也是不一样的。但他们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我想这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不同的文字。”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我说,有些几位,比如梁应物,听到这里露出了然的神色。我说的他们也想到了。
“是谁在泰山顶上刻下了这十五组图,是谁询问了孔子,询问了摩西,询问了海底人?我敢肯定地说,他们并非来自地球。”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推论。但我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来,叶瞳和叶添锦都“啊”的叫了一声。
“如果生活在地球上,我相信,就算人类的科技再向前发展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都不会发现太阳系的大秘密,我们看出去的,永远是外面的星空,我们不会注意到自己。只有生活在外太空某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并且必须是和太阳系呈特定角度的行星,他们才可能有一天从他们的太空望远镜里,观测到这遥远宇宙中的奇观。”
“在宇宙中,生存着智慧生物,并且发展到高级阶段的星球固然极少,但可以观测到太阳系奇观的角度,延伸到离太阳系极远处,就包含了一个非常广大的范围,在此范围里,这样的星球并不只一颗。面对他们也难以理解的奇观,那么多年来,他们向太阳系派遣了许多的考察队,不仅地球,我相信其它七颗行星,甚至恒星太阳,及库伯带的小行星上都有过他们的足迹。作为唯一发展出生命的地球,更是受到了重点关照。由于人类文明离他们的水准距离极远,通常他们不会和人类有过多接触,当他们实在找不到答案的时候,或许会试着接触人类中那些被公认智慧极高,通晓一切事情的智者或先知。”
“为什么在泰山会有那样的石碑,我推测:人类最古老的神话传说在中国,而中国开天辟地神话中的主角,是盘古。传说盘古之死,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又有传说,盘古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泰山被认为是”万物之始,交代之处“,因而被推为五岳之宗,成为历代帝王封禅、朝拜的圣地。这样的一处地方,显然会受到来访者们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石碑不是在最高峰玉皇顶,而是在悬刃峰呢?”叶瞳提出了个曾经让我大费脑筋的问题,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解答。
“崇尚最高峰是人类的习惯,对于飞越了无数光年来到地球的智慧种族来说,并不会当一回事,而且地球的最高峰几百万年来一直在喜马拉雅山。刚才我有一个信息没讲,悬刃峰周围的地磁异常,我想这比高度更能吸引他们。所以他们失望而归的时候,也顺便在峰顶立了一块碑,恐怕是就地取材,用高能设备切出光滑的一面,把四幅星图刻上去,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某某星人到此一游的意思吧。”
梁应物点点头:“这是个很不错的推论,此后因为同样理由来到泰山的访客,见到这样一块石碑,多半也会忍不住留下自己的痕迹。这块石头上,汇聚了来自遥远星空的多个文明。”
这么多年来,有这么多的文明造访地球,来探索这颗行星上可能蕴藏的惊天秘密,而自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懵然不知。不用说,二千多年前马哈巴利普兰的那一位,和前段时间我接触的张明,也是这些访客之一了。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得心潮起伏。
“哎呀,这样的话,那个张明不就是外星人?”叶瞳大叫起来。
我点了点头:“应该就是了。”
梁应物说:“他肯定借助了某种设备,产生了光学效应,让他看起来和人类一样。但在触觉方面就不见得做得多完美,至少那个小女孩促不及防地碰到他的脸,摸到的是他原本的模样,温度手感和正常的人脸都大不相同,所以才让女童大哭起来。”
这个猜测,梁应物前些天已经和我探讨过了。
(7)
叶添锦道:“你们的这些推断,在我看来都能站住脚,可却对解开太阳系的大谜没有直接帮助啊。”
我叹了口气,摆出一付无奈的表情。
路云一笑,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和我们同病相怜的人还有。那么多的高智慧种族,有着星际飞行能力,却一样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样想一想,心里还安慰些。看来太阳系在整个宇宙里,至少在银河系里,是个大大有名的地方啊。”
我摇摇头:“不见得都搞不清楚,起码马哈巴利普兰的那个,在临死前就弄清楚了。”
“对了,我把东西带来了。”卫后拉开带来的背包,取出两个木盒。
他把木盒放到桌上,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就是在马哈巴利普兰海底神庙里起出的两件异物,一颗奇异头骨,一个水晶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头骨并不是地球上的生物所有,更不是某位神的遗骸。
大家都站起来,围到桌子边端详这两件东西。
卫后拿起水晶球,说:“骨头我没研究出什么,可这个水星球,你们看。那多,把灯关了。”
我关了日光灯,屋里顿时只有窗外别家灯火透进来的一点点光。
卫后取出一支大号手电筒,顶着水晶球拧开开关。手电的光从水晶球里透出来,非常漂亮。
“你们看墙上的影子。”卫后提醒。
手电光通过水晶球,在墙上印出一个奇妙的图案。
那是个圆型的光斑,可是这光斑里的亮度并不均匀,一层一层的,从外到内形成了许多个同心圆,一层比一层暗。
我再次打开日光灯,大家仔细看水晶球,晶莹剔透,并无半点异常。
“在正常光线下看不出和一般的水晶球有什么不同,但关了灯用强光一打,差异就出来了。”
“看来这是现在唯一对解谜有用的线索了。只是这小小的水晶球里,怎么能藏下太阳系这个大秘密的答案呢?”我皱着眉,一边说一边心里琢磨。
“是不是这也要解码,里面藏了什么信息内容?”叶瞳说,她看来解码解出瘾了。
我却没说什么,她的话也确实有可能。
“要不把这两件东西都交给X机构,毕竟他们的科研力量最强。”我这样说时,眼睛望向卫后。
“看我干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东西原本就有你一份,现在就都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理。”卫后爽气的说。
“头骨我拍照片就行,确实没有可多研究的,水晶球我今晚上就送进去。对了那多,你有办法再联系一下张明吗,记得上次他给你补全四幅图的时候,曾经说要是你能搞明白怎么回事,他愿意和你开诚布公地再谈一次。”
我精神一振,对啊,怎么把这忘了:“我回去就给他发封邮件,就怕他是敷衍我。”
梁应物摇头:“现在回想起来,他不象是在敷衍你。如果他还停留在地球上,应该会来和你见面的。从他那一定能得到新线索,特别是那束高能粒子的情况。我相信那个海底基地的建造者有所发现,不然不会建基地啊。选择在地球上长期停留的都该想到了怎么破解谜团,象印度那个,住了几百年最后把谜破了。”
我有些兴奋的点点头,忽然有了个奇怪念头:“印度那位最后解答出来立刻就死了,爪洼海沟下的基地要是发生了大爆炸,估计里面也没活口了。难道真和圣人说的一样,朝闻道夕可死矣?”
我们约了下个月此时再次聚会,D爵士走的时候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下次他未必能来,若我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打这个电话。
晚上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调出张明发给我的那封邮件,照着发信地址回了封信。信里明白无误地写出了四幅图的含义,并且点出了他外星来客的身份。末了,我还告诉他,上次在马哈巴利普兰的遗迹里,我还在海底神庙得了两件东西,和解开这个谜团有着极大的关联,但目前未能破译,希望和他交流。“
(8)
这样写了,相信他要是看到这封信,只要还离地球不远,都会跑回来和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