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情发生在四月＋六日、星期二。

    那天下午三点半我从家里出发，前往日高邦彦的住处。日高家距离我住的地方仅隔一站电车的路程，到达车站改搭巴士，再走上一小段路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到了。

    平常就算没什么事，我也常到日高家走走，不过那天却是有特别的事要办。这么说好了，要是错过那天，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的家就座落在美丽整齐的住宅区里，区内清一色是高级住宅，其中偶尔可见一般称之为豪宅的气派房子。这附近曾经是一片杂树林，有不少住家依然在庭院里招原本的林木。围墙内山毛榉和砾树长得十分茂盛，浓密的树荫覆满整条巷道里。

    严格说起来，这附近的路并没有那么狭窄，可是一律给规划成了单行道。或许讲究行走的安全也是身分地位的一种表徽吧！

    几年前，当我听到日高买了这附近的房子时，心里就想，果不出所料。对于这个地区长大的少年而言，把家买在这里乃人生必须实现的梦想之一。

    日高家称不上豪宅，不过光夫妻俩来住的话，可说绰绰有余、十分宽敞。主屋釆用的屋顶形式虽是纯日本风，不过边窗、拱型的玄关、二楼窗际的花坛则全是西式设计。这些想必是夫妻俩各拿一半主意的结果？不，就砖造的围墙来看，应该是夫人比较占上风。她曾经透露，一直想住在欧洲古堡般的家里。

    更正，不是夫人，应该说是ldquo;前夫人rdquo;才对。

    沿着砖造的围墙走，我终于来到方形红砖砌起的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门，我往停车场一看，日高的SAAB 车不在，可能是出门去了。

    这下要如何打发时间？我突然想起那株樱花。日高家的庭院里，种了一株八重樱，上次来的时候只有三分开，算算己经又过了十天，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是别人的家，不过仗着自己是主人朋友的份上，就不请自入了。通往玄乡小路在途中岔了开来，往建筑的南边延伸而去。我踏上小径，朝庭院的方向走。

    樱花早己散落一地，树枝上还残留着几许可堪观赏的花瓣。不过这会儿我可无心观赏，因为有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里。

    那女人弯着腰，好像正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她身着简便的牛仔裤和毛衣，手里拿着一块像白布的东西。

    ldquo;请问，rdquo;我出声问道。女子好像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迅速地挺直腰杆。

    ldquo;啊！对不起。rdquo;她说，ldquo;我的东西被风吹到院子里了，因为这家人好像不在，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rdquo;她将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是一顶白色的帽子。

    她的年龄看来应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长相平凡，脸色也不太好看。

    刚才的风有那么强，会把帽子吹掉？我心里犯着嘀咕。

    ldquo;您好像很专注地在审视地面呢。rdquo;

    ldquo;哦，因为草皮很漂亮，我在猜，不知是怎么保养的。rdquo;

    ldquo;唔，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朋友的家。rdquo;

    她点了点头，好像知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

    ldquo;不好意思打扰了！rdquo;她点了点头，与我擦身而过，往门那一头走去。之后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吧，停车场那边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好像是日高回来了。

    我走回玄关时，深蓝色的轿车正倒车驶入停车场，驾驶座上的日高注意到我来了，向我微微地点了个头。驾驶座旁的理惠，一边微笑一边对我解释。

    ldquo;对不起，本想出门去买点东西，结果碰到了大塞车，真伤脑筋。rdquo;一下车，高马上举起手做了个手刀的姿势，表示抱歉，ldquo;等很久了吗？quot;

    ldquo;没有，并没有多久，我跑去院子看樱花了。rdquo;

    ldquo;己经开始凋落了吧？quot;

    ldquo;有一点，不过真是棵漂亮的树呢。rdquo;

    ldquo;开花的时候是很好啦，之后就麻烦了。工作室的窗口离得比较近，毛毛虫都外面跑进来了。rdquo;

    ldquo;这就伤脑筋了。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在这里工作了，对吧？quot;

    ldquo;嗯，一想到可以从那毛毛虫地狱里逃出来，我就松了一口气。啊，还是先月吧，我们还留着一些器具，可以请你喝杯咖啡。rdquo;

    通过垂拱的玄关，我们陆续进入屋里。

    屋子己经整理得差不多，原先墙壁上的挂画也收了起来。

    ldquo;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rdquo;我问日高。

    ldquo;除了工作室外，大致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搬家公司了。rdquo;

    ldquo;今晚打算住在哪里？quot;

    ldquo;早就定好皇冠饭店了。不过我可能要睡在这里。rdquo;

    我和日高走进工作室。那是一间约十张塌塌米大的西式房间，里面只剩下电压书桌和一个小书架，显得空荡荡的，其余的东西大概都打包了吧。

    ldquo;这么说来，你明天还有稿子要交差哦？quot;

    日高眉头一皱，点了点头：ldquo;连载的部分还剩下一回，预定今晚半夜要传给日社，所以到现在电话都没敢切断。rdquo;

    ldquo;是聪明社月刊的稿子吧？quot;

    ldquo;是啊。quot;

    ldquo;还有几页要写？quot;

    ldquo;三十页。啊，总会有办法的。rdquo;

    房里有两张椅子，我们各坐在书桌一角的两侧，不久，理惠端了咖啡进来。

    ldquo;不知温哥华的天气怎样，应该比这边冷吧？rdquo;我向两人问道。

    ldquo;因为纬度完全不一样，所以冷多了。rdquo;

    ldquo;不过能过个凉凉爽爽的夏天真是不错。一直待在冷气房里，对身体不好。rdquo;

    ldquo;待在凉爽的屋子里顺利工作hellip; hellip; 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不过大概不可能吧？日高自嘲地笑着。

    ldquo;野野口先生，到时您一定要来玩呢，我可以当您的向导。rdquo;

    ldquo;谢谢，我一定去。rdquo;

    ldquo;你们慢慢聊。rdquo;说完，理惠就离开了房间。

    日高拿着咖啡杯站了起来，倚在窗边向庭院眺望。

    ldquo;能看到这株樱花盛开的样子真好。rdquo;他说。

    ldquo;从明年起，我会拍下开花的美丽照片，寄到加拿大给你。对了，加拿大那边也有樱花吧？quot;

    ldquo;不知道。不过即将搬进去的房子附近好像没有。rdquo;他嚷着咖啡说道。

    说到这个，我刚刚在院子里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rdquo;我本来有点犹豫，不知不该说，后来还是决定让他知道比较好。

    ldquo;奇怪的女人？rdquo;日高挑起了眉毛。

    我把刚刚的情景说给他听，结果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讶异转为了然于胸的神态。

    ldquo;你说的那个女的是否长得像木刻的乡土玩偶？quot;

    ldquo;啊，没错，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rdquo;日高比喻得真贴切，我笑了日来。

    ldquo;她好像姓新见，住在这附近。外表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过应该已经超过四十了。有一个读国中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丈夫很少在家，大概是一人在外地工作吧，这是理惠的推断。rdquo;

    ldquo;你知道得还真详细呢，你们感情很好啊？quot;

    ldquo;和那个女人？怎么可能！rdquo;他把窗子打开，拉起纱窗，凉风徐徐地吹了进来，风里混杂着树叶的味道，ldquo;正好相反，rdquo;他继续说道，ldquo;应该说她恨我们比较恰当。rdquo;

    ldquo;恨？她看起来很正常啊！是什么原因？quot;

    ldquo;为了猫。rdquo;

    ldquo;猫？这和猫有什么关系？quot;

    ldquo;最近那个女的养的猫死了。听说是忽然倒在路边，带它去看兽医，结果兽巨说，那只猫可能被人下了毒。rdquo;

    ldquo;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quot;

    ldquo;她似乎怀疑猫是吃了我做的毒丸子才死的。rdquo;

    ldquo;你？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quot;

    ldquo;就是这篇，rdquo;日高从仅存的那方书架里抽出一本月刊，打开书页放到我的在前，ldquo;你读读这个。rdquo;

    那是一则约半页篇幅的短文，题目为《 忍耐的极限》 ，文章上方摆着日高的照片。内容主要是说到处乱跑的猫带给自己多大的困扰：早上，院子里一定会出现猫粪；车子停在停车场，引擎盖上布满猫的脚印；花盆里植物的叶子被啃得乱七八书虽然知道这些罪行全是一只白棕色的花猫犯下的，却苦无对策。就算立了一整排保持瓶挡它，也一点效果都没有。每天都在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hellip;hellip;内容大既是无样。

    ldquo;死掉的那只猫是白棕斑点的？quot;

    ldquo;唔，好像是这样。rdquo;

    ldquo;那难怪了，rdquo;我苦笑着，点了点头，ldquo;她怀疑你也不是没道理的。rdquo;

    ldquo;上个礼拜吧，她气冲冲地跑到这里来，虽然没指名道姓说是我下的毒，不过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虽然理惠生气地说：lsquo;我们才不会干这种事！ ，并将她轰了回去，不过就她在院子里徘徊的行径看来，想必还在怀疑我们。大概想找寻是否有悬子残余的痕迹吧？quot;

    ldquo;还真是执着呢！quot;

    ldquo;那种女人就是这样。rdquo;

    ldquo;她不知道你们就要搬到加拿大去住了吗？quot;

    ldquo;理惠有跟她说啊，说我们下礼拜就要到温哥华住上好一阵子，所以你们家猫再怎么作乱，我们也只要忍耐一下子就好了。这样看来，理惠倒也蛮强悍的呢。rdquo;日高好像觉得颇为有趣地笑了。

    ldquo;不过理惠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你们根本没有理由急着在这个时候杀死那多嘛！quot;

    不知为什么，日高并没有马上附和我的话。他依然面带微笑，眺望着窗外的厂景，将咖啡喝光后，他阴沉地说道：ldquo;是我做的。rdquo;

    ldquo;耶？rdquo;我忽然不懂他所说的话，于是又问了一次，ldquo;什么意思？quot; 他将咖啡杯放到桌上，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ldquo;是我杀的，我把毒丸子放到院子里，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rdquo;听到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我还是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然而他虽维持一贯白脸，却不像在开玩笑。

    ldquo;你说的那个毒丸子要怎么做？quot;

    ldquo;哪有怎么做，猫罐头里掺入农药放到院子里就结了，没教养的猫好像什么都吃的样子。rdquo;日高将香烟拿近，点燃了火，惬意地吞云吐雾。从纱窗吹入的风霎时将烟雾吹散了。

    ldquo;你干嘛要做那种事？rdquo;我问道，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ldquo;我跟你说过，这间屋子到现在都还租不出去吧？rdquo;他面色一整，认真地说道。

    ldquo;唔。rdquo;――日高夫妇打算在搬去加拿大的那段期间，将这间房子租给别人。

    ldquo;是不断有中介业者来探问啦，可是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一个缺点。rdquo;

    ldquo;是什么？quot;

    ldquo;他们说房子前面排了一排挡猫的瓶子，好像深受猫害的困扰。这样的状况可会影响租房子的意愿。rdquo;

    ldquo;那你把挡猫瓶拿掉不就好了？quot;

    ldquo;这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到时如果有想租的人来看房子，看到满院子都是炭要怎么办？我们还在的话是可以天天打扫，可是明天这里就没人住了，肯定会臭礁死。rdquo;

    ldquo;所以你就杀了它？quot;

    ldquo;这应该是饲主的责任，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太太好像不了解这点。rdquo;日高在烟灰缸里把香烟捻熄。

    ldquo;理惠知道这件事吗？rdquo;

    听我这么一问，日高扬起半边脸，一边笑一边摇头：ldquo;哪能让她知道！女人啊，百分之八十都喜欢猫，要是我跟她讲了实话，她肯定会说我是魔鬼的。rdquo;

    我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好沉默以对。这时恰好电话响起，日高拿起话筒。ldquo;喂？啊，你好，我正想你也该打电话来了hellip;hellip; 嗯，按照计划进行hellip;hellip; 哈，被你识破啦？我这才要开始写呢hellip;hellip; 是啊，我想今天晚上一定能搞定hellip;hellip;好，我一定成就马上传过去hellip;hellip; 不行，这支电话只能用到明天中午为止，所以我打电话过去好了hellip;嗯，我会从饭店打过去。好，那就先这样了。rdquo;

    挂断电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ldquo;是编辑吗？rdquo;我问。

    ldquo;聪明社的山边先生。虽然我拖稿拖习惯了，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放心。因为他怕我跑掉，后天就不在日本了。rdquo;

    ldquo;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了。rdquo;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听到屋内对讲机的声音。我原以为是推销员之类的，不过好像不是这样。

    走廊传来理惠走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ldquo;什么事？rdquo;日高问。

    门打开了，理惠一脸郁卒地探出头来。

    ldquo;藤尾小姐来了。rdquo;声音闷闷的。

    日高的脸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布满阴霆：ldquo;藤尾;

    ldquo;嗯，她说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跟你谈。rdquo;

    ldquo;真糟糕。rdquo;日高咬着下唇，ldquo;大概是听到我们要去加拿大的风声了。rdquo;

    ldquo;要我告诉她你很忙，请她回去吗？quot;

    ldquo;这个嘛，rdquo;他想了一下，ldquo;不，我见她好了。rdquo;日高说，ldquo;我也觉得就在这里把事情解决掉会比较轻松，你带她过来吧。rdquo;

    ldquo;好是好啦hellip;hellip;rdquo;理惠担心地往我这边看来。

    ldquo;啊，我正打算要离开呢。rdquo;我说。

    ldquo;对不起。rdquo;理惠说完后就消失在门的一头。

    ldquo;真伤脑筋。rdquo;日高叹气地说道。

    ldquo;你们刚刚说的藤尾小姐，是藤尾正哉的;

    ldquo;妹妹。rdquo;他抓搔着略长的头发，ldquo;如果她们是想要钱的话还好办，可是如果要我将书全部收回或改写的话，我就碍难从命了。rdquo;

    听到脚步声慢慢接近，日高赶紧闭上了嘴。门外依稀传来理惠说ldquo;走廊很暗，对不起rdquo;的抱歉声，接着有人敲门，日高应了声ldquo;是rdquo;。

    ldquo;藤尾小姐来了。rdquo;理惠打开门说道。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位看来二十六、七岁的长发女性，身上穿着女大学生去拜访企业时会穿的那种套装，让人觉得这位不速之客好像还刻意维持着应有的礼貌。

    ldquo;那我先走了。rdquo;我向日高说道。我原本想告诉他可以的话，后天我会去送行，但还是没说出口。我心里琢磨着，要是在这时候刺激到藤尾美弥子就不好了。

    日高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在理惠的陪伴下，走出了日高家。

    ldquo;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rdquo;理惠合起双掌、眨着眼抱歉地说道。由于身材娇小纤细，这样的动作让她散发出少女般的气息，一点也感觉不出她己年过三十。

    ldquo;后天我会去送你们。rdquo;

    ldquo;您不是很忙吗？quot;

    ldquo;没关系，拜拜。rdquo;

    ldquo;再见。rdquo;她说道，一直看着我转入下一个街角。

    二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刚做完一点事，门铃就响了。我的住所和日高家相比天差地远，只不过是五层楼建筑里的一个小单位，工作室兼寝室约占了三坪，剩下的八坪空间既是客厅也是饭厅，还包含了厨房，而且我也没有像理惠这样的美眷，所以一旦铃响了，我只好自己去应门。

    从门眼里确认来访对象后，我将门锁一扳，打开了门，是童子社的大岛。

    ldquo;你还是一样，非常准时呢。rdquo;我说。

    ldquo;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我带了这个来。rdquo;他拿出了一个四方包裹，上面印有知名日式糕饼店的店名，他知道我是个嗜吃甜食的人。

    ldquo;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跑一趟。rdquo;

    ldquo;哪里，反正我回家顺路。rdquo;

    我将大岛请进狭窄的客厅，泡了茶，接着走回工作室，将摆在书桌上的原稿拿了过来：ldquo;哪，这个，写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rdquo;

    ldquo;我来拜读一下。rdquo;他将茶杯放下，伸手接过稿子，开始读了起来，而我则翻开报纸。一如往常，让人当面阅读自己的作品，总教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大岛快读完一半的时候吧，餐桌上的无线电话机突然响了。我说了声ldquo;失陪一下rdquo;，离开了座位。

    ldquo;你好，我是野野口。rdquo;

    ldquo;喂，是我。rdquo;是日高的声音，听来有点沉重。

    ldquo;啊，发生了什么事？rdquo;我心里还挂念着藤尾美弥子的事，不过日高并未正面回答，他停了一下，问道：ldquo;你现在忙吗？quot;

    ldquo;谈不上忙，可是有客人在这里。rdquo;

    ldquo;这样啊，几点会结束？quot;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刚过六点不久。

    ldquo;还要一点时间，到底怎么了？quot;

    ldquo;唔，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来我这里一下？quot;

    ldquo;是可以啦。rdquo;我差点忘了大岛就在一旁，几乎要脱口问他是不是有关藤尾美弥子的事。

    ldquo;八点怎么样？rdquo;他说。

    ldquo;好。rdquo;

    ldquo;那我等你。rdquo;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等我一把听筒放好，大岛就赶忙从沙发站起，说道：ldquo;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刀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没关系、没关系。rdquo;我以手势示意他坐回去，ldquo;我和人约了八点，还有时间，你就慢慢读好了。rdquo;

    ldquo;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rdquo;他拿起原稿继续读了起来。

    我也再度摊开报纸盯着上头的文字，不过脑海里却不停地想着日高要说的是哪件事。

    我猜八成跟藤尾美弥子有关，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事。

    日高写了一本叫《禁猎地》的小说，内容描写某位版画家的一生。表面上虽称为小说，实际上作品中的主角却是真有其人，是一名叫做藤尾正哉的男子。

    藤尾正哉和我以及日高读的是同一所国中。或许是因为这段渊源吧，让日高兴起想把藤尾的故事写成小说的念头。只是这本小说里有几点亟待商榷的地方，说白一点，这部作品里连藤尾正哉之前做过的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也如实描写。特别是他学生时代的各种奇怪行径，日高几乎是原版重现。就我看来，除了书中的人物名字不同之外，书里的内容根本不像是虚拟的小说，就连主角后来被妓女刺死也与现实事于全吻合。

    这本书荣登畅销书排行榜，对于认识藤尾正哉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说主角的原型是谁实在是太容易了，终于，藤尾的家人也看到了这本书。

    藤尾的父亲早已去世，出来抗议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她们说：明显地，小说主角是以藤尾正哉为原型，可是她们可不记得曾允许谁去写这样的小说。其次，因为这本书暴露了藤尾正哉的隐私，使他的名誉受到不当的毁损，她们要求将作品全部回收，全面改写hellip; hellip;

    日高也说过了，对方并未要求赔偿金之类的实际补偿。不知她们真的只是要作品改写，还是有其他更深的企图，至今仍无法断定。

    从他刚刚讲电话的声音听来，恐怕和藤尾美弥子的交涉不太顺利吧？可是，把我叫过去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们真的谈判破裂，那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对面的大岛好像把稿子读完了，而我也把视线从报纸移开。

    ldquo;写得不错嘛，rdquo;大岛说，ldquo;蛮温暖的，透着一股怀旧气氛，我觉得挺好的。rdquo;

    ldquo;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rdquo;我是真的松了口气，赶紧喝了口茶。大岛这个年轻人虽然和气，却不会随便讲一些谄媚逢迎的话。

    若是平时，我们接下来会讨论往后的计划，不过待会儿和日高有约hellip;hellip;我看了一下时钟，已经六点半了。

    ldquo;你来得及吗？rdquo;大岛机灵地问。

    ldquo;嗯，还来得及。怎样？这附近有一间餐馆，我们去那儿边吃边讨论好了，这样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rdquo;

    ldquo;好啊，反正我也是吃晚饭。rdquo;他将原稿放到皮包里。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三十了吧，却还是单身。

    距离我家大概二、三分钟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馆，们一边吃着烧烤料理，一边商量公事。虽说是商量公事，其实我们聊的都是杂事。在这当中，我不小心透露接下来跟我约的正是作家日高邦彦，大岛一听显得有些惊讶。

    ldquo;你认识那位先生啊？rdquo;

    ldquo;嗯，我们国中、国小读的都是同一所学样，住得也很近，从这边走过去就到了，只我们的旧家都已经拆了，目前正在盖公寓。rdquo;

    ldquo;就是所谓的童年旧识对吧？rdquo;

    ldquo;大概吧，现在我们也还有来往。rdquo;

    ldquo;啊，rdquo;大岛的眼睛露出羡慕呼憧憬的神色，ldquo;我竟然不知道。rdquo;

    ldquo;咦？是这样吗？rdquo;

    ldquo;一开始是你们公司的总编向日高邀稿，不过因为他不写儿童文学，所以就拒绝了，反倒把我介绍给你们，也就是说，他算是提拔我的贵人。rdquo;我一边用叉子将烧烤通心粉送进嘴里，一边说道。

    ldquo;嗯，竟然有这回事。日高邦彦的儿童文学，这样标题确实挺吸引人的。rdquo;接着大岛问我，ldquo;野野口先生，你不会想写以成人读者为诉求的小说吗？rdquo;

    ldquo;我是很想写啊，如果有机会的话。rdquo;mdash;这是我的真心话。

    七点半，我们离开餐馆，往车站走支。我站在月台上目送大岛坐上反方向的电车，不久我的电车也来了。

    抵达日高家正好是八点。我点在门前，觉得有点奇怪，屋里一片漆黑，连门外的电灯也没有开。

    不过，我还是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只是没想到竟被我料中，无人应答。

    我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搞错了。日高电话里说的八点，说不定指的不是八点到ldquo;他家rdquo;。

    我回到来时的路上，过去一点有座小公园，我边掏出零钱边走进公园商的电话亭。

    从电话簿里，我找到了皇冠饭店的电话，拨了号码。饭店人员听到我要找一位叫日高的客人，马上帮我转接过去。

    ldquo;您好，我是日高。rdquo;是理惠的声音。

    ldquo;我是野野口，rdquo;我说，ldquo;日高邦彦在那里吗？quot;

    ldquo;没，他没来这里。应该还在家吧？因为还有工作要赶。rdquo;

    ldquo;不，他好像不在hellip;hellip;rdquo;我跟她说日高家的灯全暗着，里面好像没人的样子。

    ldquo;这就怪了。rdquo;电话那头的她似乎颇为困惑，ldquo;他跟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恐怕都半夜了。rdquo;

    ldquo;那他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quot;

    ldquo;应该不会啊。rdquo;理惠思索似的沉默了片刻，ldquo;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到那边去。rdquo;她说，ldquo;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会到了。啊，野野口先生，您现在人在哪里？rdquo;

    我说明了自己的位置，告诉她会先到附近的咖啡厅打发一下时间，就把电话上了。

    走出电话亭，在去咖啡厅前，我又绕到日高家去看了一遍。还是一样，灯全部暗着，停车场里日高的SAAB 好端端地停在那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家咖啡厅是日高平日调适心情时常去的咖啡专卖店，我也来过好几次，店里的主人认出我，问今天怎么没跟日高先生一起来？我表示，他和我约了见面，可是家里却没有人。

    就这么和老板聊着职棒，东扯西扯的，三十分钟就过去了。我付了帐，出了店门 ，快步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门前，就看到理惠从计程车下来。听到我出声叫唤，她回了我一个笑脸。可是，当她看向屋子的时候，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安。

    ldquo;真的是全暗的。rdquo;她说。

    ldquo;好像还没回来的样子。rdquo;

    ldquo;可是他不可能会出去啊。rdquo;

    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往玄关走去，我跟在后面。

    大门锁着，理惠打开门进入屋内，接着把各处的电灯二点亮。室内的空气冰冷冶的，似乎没有人在。

    理惠穿过走廊，打算扭开日高工作室的门把，门锁上了。

    ldquo;他出门的时候，都会上锁吗？rdquo;我问道。

    她一边拿出钥匙，一边侧着头回想：ldquo;最近他不太锁门的。rdquo;

    钥匙一转，门顺势敞了开来。工作室里同样没有开灯，可是却不是全暗的。电脑的电源还插着，荧幕的画面透着亮光。

    理惠摸索着墙壁，按下日光灯的按钮。

    房间中央，日高脚朝我们，倒在地上。

    停顿了几秒的空白，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两手捂着嘴，全身瞬间僵直，一言不发。

    我也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的身体整个趴伏着，头转向一边，露出左半边的脸。

    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眼神涣散。

    ldquo;他死了。rdquo;我说。

    理惠整个人慢慢地瘫软下来，就在膝盖碰到地板的同时，她发出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悲鸣。

    三

    警局派来的搜证小组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我和理惠就在客厅等。虽说是客厅，连张桌椅都没有。我让理惠坐在装满杂志的纸箱上面，自己则像熊一样地来回踱着方步，并不时将头探出走廊，窥看现场搜证的情形。理惠一直在哭，我看了看手表，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了，迫田警部走了进来。他年约五十，态度沉稳大方。一开始叫我们在这房里稍等的也是他，看来他应该是这次搜查的总指挥官。

    ldquo;我有话想跟你谈，可以吗？rdquo;警部瞄了理惠一下后，转身向我说道。

    ldquo;我是无所谓啦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可以。rdquo;理惠拿起手帕按着眼角说道。她的声音还带点硬咽，然而口气却是坚决的。我突然想起日高白天曾经讲过，她的个性其实蛮强悍的。

    ldquo;好，那就麻烦一下。rdquo;

    于是迫田警部就这么站着，开始盘问起我俩发现尸体前的整个经过。谈着谈着，我不得不说到关于藤尾美弥子的事。

    ldquo;你接到日高打来的电话大概是几点左右？quot;

    ldquo;我想应该是六点过后吧。rdquo;

    ldquo;那时日高先生有提到任何有关藤尾女士的事吗？quot;

    ldquo;不，他只说有事要跟我商量。rdquo;

    ldquo;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事？quot;

    ldquo;或许吧。quot;

    ldquo;关于这点，你有想到什么吗？quot;

    ldquo;没有。rdquo;

    警部点了点头，接着他把脸转向理惠：ldquo;那位藤尾小姐的人是几点回去的？quot;

    ldquo;大约是五点过后。rdquo;

    ldquo;在那之后，你有跟你先生谈过话吗？quot;

    ldquo;我们有聊了一下。rdquo;

    ldquo;你先生的样子看来怎样？quot;

    ldquo;他因为跟藤尾小姐谈不拢，显得有些困扰。不过，他要我不用担心。rdquo;

    ldquo;之后你就离开家，去了饭店对吧？quot;

    ldquo;是的。rdquo;

    ldquo;我看看，你们打算今明两晚都住在皇冠饭店里，后天要出发到加拿大。不过因为你先生还有工作没做完，所以就一个人先留在家里;

    ldquo;我、还有hellip;hellip;rdquo;理惠向我这边看来。

    ldquo;当然我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聪明社的人吧？quot; ――我向警部说明日高今晚打算赶的就是聪明社的稿子――ldquo;不过，就凭这点来锁定犯人未免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我知道，这只是做个参考。rdquo;迫田警部脸上的肌肉稍微和缓了一下。

    之后，他又问理惠，最近住家附近是否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理惠回答ldquo;没有印象rdquo;。我想起今天白天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位太太，犹豫着该不该讲，可是最后还青持沉默。

    一一只因为猫被害死就杀人报仇，这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讯问告一段落后，警部告诉我，他会请部下送我回去。我原想留在理惠身边队的，不过警部说他己联络理惠娘家的人，不久他们就会来接她。

    随着发现日高尸体的震惊渐渐平复，疲倦悄悄地袭来。一想到等一下得自己坐电车回去，老实说真的有点气馁，所以我不客气地接受了警部的安排。

    走出房间，我发现还有很多警员留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不过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尸体应该己经运出去了吧？

    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前来招呼我，将我领到停在门口的警车前。我突然想起，从上次因为超速被逮捕后，己经很久没坐过警车了hellip;hellip;这等毫不相关的事。

    警车旁站着一名男子，身材颇高，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那个多开口说道：ldquo;野野口老师，好久不见了。rdquo;

    ldquo;咦？rdquo;我停下脚步，想要确认对方的长相。

    男的往前走近，从阴影中露出他的脸。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短，脸部轮廓十分立体。

    这张脸我曾经看过，接着我的记忆恢复了。

    ldquo;啊，是你！quot;

    ldquo;您想起来了吗？quot;

    ldquo;想起来了，你是;

    ldquo;是，我是加贺。rdquo;他郑重地朝我欠身行礼，说道，ldquo;以前承蒙您照顾。rdquo;

    ldquo;哪里，我才是。rdquo;弯腰答礼后，我再度端详起他。己经十年了，不，应该更久，他那精悍的神色似乎磨得更加锐利了，ldquo;听说你改行做了警察官【注：日本纂职称，负责案件调查、执行的警员。】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rdquo;

    ldquo;我也很惊讶，一开始还以为是认错人了，直到看到名字才确定。rdquo;

    ldquo;因为我的姓很特别嘛。不过，rdquo;我摇了摇头，ldquo;这也实在太凑巧了。rdquo;

    ldquo;我们到车里再谈好了，我送你一程hellip;hellip;虽然说在警车上没什么气氛。rdquo;说完，他帮我打开后车门，同时，刚刚那名制服警察也坐上了驾驶座。

    加贺老师曾经在我执过教鞭的那所中学担任社会科教师。就像许多刚毕业就投入教职的老师一样，他也是充备干劲和热情。再加上他又是剑道方面的专才，领导剑道社时展现的英姿，更让人对他的热诚印象深刻。

    这样的人只做了两年就舍弃了教职，归咎起来有诸多原因。不过就我这个旁观者来看，他本身可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不过，真的可以这样说吗？每个人都有适合与不适合做的事。教师这份工作对加贺而言到底合不合适，真的有待商榷。当然，这样的结果也跟当时的潮流密切相关。

    ldquo;野野口老师，您现在在哪个学校教书？rdquo;车子刚驶离不久，加贺老师就问起我的近况。不，再叫加贺老师就太奇怪了，我们就称他为加贺刑警好了。

    我摇了摇头：ldquo;我最后任教的地方是本地的第三国中，不过今年三月己经离理了。rdquo;

    加贺刑警看来好像颇为惊讶：ldquo;是这样吗？那你现在做什么？quot;

    ldquo;唔，说来有点丢脸，我现在在写给儿童看的小说。rdquo;

    ldquo;啊，难怪。rdquo;他点了点头，ldquo;所以你才会认识日高邦彦先生对吧？quot;

    ldquo;不，情况有点不一样。rdquo;

    我跟他解释，我和日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因为他的关系，我才找到现在的工作。加贺刑警好像懂了，一边点头一边听着我说。没想到迫田警部什么都没告诉众这点倒教我有些诧异，这番话我刚刚己经跟警部说过了。

    ldquo;这么说来，你之前是一边当老师，一边写小说啰？quot;

    ldquo;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我那时一年才写两篇三十页左右的短篇而已。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要成为真正的作家，于是心一横就把学校的工作辞了。rdquo;

    ldquo;这样啊？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呢。rdquo;加贺刑警很钦佩地说道。或许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事吧？当然，二十几岁转行和面临四十岁才换工作的景况相比，可谓天会别，这点他应该也能体会。

    ldquo;日高邦彦写的是什么样的小说啊？quot;

    我看着他的脸问道：ldquo;加贺，你不知道日高邦彦吗？quot;

    ldquo;对不起，名字是听过啦，可是书就没读过了，尤其最近我几乎很少看书。rdquo;

    ldquo;大概是太忙了。rdquo;

    ldquo;不，是我自己太懒，我也在想一个月应该读两、三本书的。rdquo;他搔搔头。一个月至少要读两、三本书――这是我当国文老师时，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不可加贺是否因为记得这个，所以才特意讲出来。于是我大略地介绍日高这个人，说他大概是十年前出道的，在这中间还得过某某文学奖，是现今少数几位畅销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十分多样化，从纯文学到仅供娱乐的小品都有

    ldquo;有没有我可以读的东西？rdquo;加贺刑警问，ldquo;譬如推理小说之类的？quot;

    ldquo;这类作品是比较少，不过还是有的。rdquo;我答道。

    ldquo;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书名以做参考？quot;

    ldquo;这样啊。rdquo;

    于是我告诉他一本叫《荧火虫》的书，是我很久以前读的，内容不太记得了，不过里面有关于谋杀的描写，肯定错不了。

    ldquo;日高先生为什么会想搬到加拿大去住呢？quot;

    ldquo;好像有很多原因，不过他大概是觉得有点累了。好几年前他就曾经讲过要至外修养一番，而温哥华似乎是理惠相中的地方。rdquo;

    ldquo;你刚刚说的理惠是他的太太吧？看起来好年轻呢。rdquo;

    ldquo;上个月他们才刚登记结婚而己，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rdquo;

    ldquo;是这样啊？他和前任老婆离婚了？quot;

    ldquo;不，第一任老婆因为车祸去世，己经五年了。rdquo;

    一边聊着的同时，思及话题的主角日高邦彦己经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了。

    他到底要跟我谈些什么？要是我早早结束那无关紧要的会谈，早点去见他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了。我心里也知道这么想于事无补，却忍不住不去懊悔。

    ldquo;我听说因为亲人被影射为小说的主角，有一位藤尾小姐跑来抗议hellip; hellip; rdquo;

    加贺说，ldquo;除此之外，日高先生有没有卷入其他风波？不管是和小说或是他私生活有乡都可以。rdquo;

    ldquo;嗯，我一时也想不出来。rdquo;这么回答的同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正在接受侦讯。惊觉于此，连在前方握着方向盘，始终不发一语的警察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月服。

    ldquo;对了，rdquo;加贺刑警打开了记事本，ldquo;你知道西崎菜美子这个名字吗？quot;

    ldquo;咦？quot;

    ldquo;还有小左野哲司、相中根肇？quot;

    ldquo;啊，rdquo;我领悟地点了点头，ldquo;那是《冰之扉》中的出场人物，目前月刊正缝的日高小说。rdquo;我一边说一边想，不知那篇连载接下来要怎么办。

    ldquo;一直到死之前，日高先生好像还在赶那篇小说的样子。rdquo;

    ldquo;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电脑的电源一直是开着的。rdquo;

    ldquo;画面上出现的就是那篇小说的内容。rdquo;

    ldquo;果然如此。rdquo;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向加贺刑警问道，ldquo;他的小说写了多少？quot;

    ldquo;写了多少的意思是？quot;

    ldquo;写了几页的意思。rdquo;

    我跟加贺说，日高曾提过今晚必须赶出三十页的事。

    ldquo;电脑的排字方式和稿纸不一样，所以总共写了多少，我不是很确定，不过二不是一、两页就是了。rdquo;

    ldquo;从他写的页数就可以推断出他是几点被杀害的，不是吗？我从日高家出来时候，他还没着手工作呢。rdquo;

    ldquo;这点我们也有想到，只是写稿这种事的速度也不是固定的吧。rdquo;

    ldquo;话是没错啦，不过就算是以最快速度写也是有极限的。rdquo;

    ldquo;那日高先生的极限大概在哪里？quot;

    ldquo;这个嘛，记得他之前曾经讲过，一个小时大概是四页吧。rdquo;

    ldquo;这样的话，就算赶工也只能一小时写六页啰？quot;

    ldquo;应该是这样吧。rdquo;

    听完我说的话，加贺刑警沉默了一会儿，脑袋里好像正计算着什么。

    ldquo;发现哪里矛盾吗？rdquo;我问。

    ldquo;嗯，我还不知道。rdquo;加贺摇了摇头，ldquo;我也还无法确定，电脑上残留的画面是否就是这次要连载的部分。rdquo;

    ldquo;也对呢，说不定他只是把之前曾经刊载过的部分叫出来而己。rdquo;

    ldquo;关于这点，我们打算明天找出版社谈谈。rdquo;

    我在脑海里快速转了一圈，根据理惠的说法，藤尾美弥子是在五点左右离开的，而我接到日高打来的电话是在六点过后。这中间如果他有写稿的话，应该可以写日五、六页吧。问题是，其他还有几页呢？

    ldquo;啊，或许这是办案时应该紧守的秘密。rdquo;我试着向加贺问道，ldquo;不过，你们应该有推测死亡时间吧？警方认为是什么时候呢？quot;

    ldquo;这确实足应该保密的事，rdquo;加贺刑警苦笑着说，ldquo;不过hellip;hellip; 详细的情形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但根据我们的推断，大概是在五点到七点之间，结果应该不会相会多。rdquo;

    ldquo;我是在六点过后接到电话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也就是说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了。rdquo;

    一一应该是这样吧。也就是说，日高在和我通完电话后就马上被杀了？

    ldquo;日高是怎么被杀的呢？quot;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加贺刑警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他大概觉得这种话出自尸体发现者的口中，未免太奇怪了吧。可是，我对日高是怎么个死法真的没有印象，坦白说，当时我怕死了，根本不敢正视他。

    我把这点说明后，加贺好像也能理解。

    ldquo;这也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不过简单地说，他是被勒死的。rdquo;

    ldquo;你说的勒死是指勒住脖子吗？;

    ldquo;他脖子上缠着电话线。rdquo;

    ldquo;怎么会hellip; hellip; rdquo;

    ldquo;不过还有一处外伤，他好像被人重击了后脑，现场找到作为凶器的黄铜纸镇。rdquo;

    ldquo;也就是说有人从背后打昏他，再把他勒死啰？quot;

    ldquo;目前看来是这样。rdquo;加贺刑警如此说完后，突然压低了声量，ldquo;刚刚讲的，想日后会对外公布，在此之前，请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rdquo;

    ldquo;啊，那是当然。rdquo;

    终于，警车抵达了我的公寓。

    ldquo;谢谢你送我回来，帮了我一个大忙。rdquo;我向他道谢。

    ldquo;我才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资料。rdquo;

    ldquo;那，再见了。rdquo;

    我走下了车子，可是才走到一半，ldquo;啊，等一下！rdquo;身后传来加贺刑警的叫唤，ldquo;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连载小说的是哪本杂志？quot;

    于是我告诉他是聪明社月刊，然而他摇了摇头说：ldquo;我要的是刊登野野口先目说的杂志。rdquo;

    为了掩饰尴尬，我故意皱起眉头，略带生硬地说出杂志的名字，加贺拿出笔把它记了下来。

    回到屋里，我在沙发上呆坐良久。回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我觉得好像在作梦一样。这一生当中，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像这么悲惨的日子

    思及至此，我却舍不得去睡。不，就算我想睡，今晚恐怕也睡不着了。

    我突然兴起一个想法，想把这番体验记录下来，就用我的手把朋友遇害的悲剧写下吧。

    这本手记产生的经过就是如此。我在想，直到真相曝光之前，我都会一直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