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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谷反复读了几遍旅馆信纸上剪贴的文字,他极力控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因为,关于D字的形象,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了。如果这个字条是真的话,那么,这个D字肯定是个人名,或者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把他叫出去用意何在?关谷想到汉库曾经说过,D字可能与金块的去向有关。如果汉库讲的话是真的,那么和D会面时,也许能了解到箱子的去向。
那么,会不会是个圈套?!也许是为了要把关谷引出去而布置的圈套。因为,不论是卡尔·耶林蒂丝也好,是新闻记者笠井或中村也好,或者是汉库,是红发男人罗帕辛也好,他们都知道关谷想了解D的下落。所以,如果他们用D字的署名写信给他,他就会象飞蛾似的向灯扑去。如果从这方面思考,圈套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他想,即便是圈套也要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不管冒多大的危险,也要把金块找回来。再说,这个信是不是圈套,他也无从去了解。
晚饭是叫到屋里来吃的。吃完后,对了对表,检查了一下手枪。这是轻便九四式手枪,比大型的昭和十四年式的手枪命中率低一些,但如果做为自卫,还是完全可以的。他看了看弹夹里确实有子弹,便将手枪插入了内衣的口袋里。
八点钟,他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间里的灯故意地开着。来到旅馆门前,问了去修特兰德,巴德的方向。旅馆里的侍者惊奇地看着他说:
“您是问修特兰德·巴德吗?您要到那里去?”
“怎么?不能去吗”关谷问道。
“不是不能去,没有什么。”
“离这里远吗?”
“您如果步行,沿着湖朝市里相反的方向走就是,二十分钟就到了。可是,您就是去了也……”
“怎么回事呢?”
“那里是海水浴场。如果是夏天,倒是很热闹,可这个时候,谁也不去,没有什么人了。”
“噢,原来是这样。”
“您还是要去吗?”
“是啊!我想去赏月。”
关谷离开了旅馆。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周围的星星闪闪发光,天空十分晴朗,空气也很新鲜,只是有些寒冷,完全不象是五月初夏的天气。
湖面静悄悄的,对岸街道上的灯光象一条光束,也许是天太晚了,或是寒夜的关系,湖岸边为游人设置的板凳上空空的,几乎没有人影。
关谷接照旅馆侍者指的方向走去,约走了二十分钟,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SUtLAND-BAD”标志。空旷旷地没有什么行人,所谓海水浴场,并不是一个宽广的沙滩,而是在人行道上铺了平坦的石子路,微微向湖面倾斜。有几只小船,停舶在岸旁。
关谷在一只小船上坐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夜光表,指针指在八点半上。对方到底是谁呢?将会从什么地方出现?是什么样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关于这些,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想,即便是真的和与D有关的人物会了面,也不可能顺利地将金块要回来,说不定对方会提出什么代价。
四周静悄悄的,依然不见人影,连风的声音也听不见。在沉郁的气氛中,时间慢慢地度过。到了九点钟,传来远处教堂的钟声。关谷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想,如果那张信纸是圈套的话,从现在开始,就可能进入危险的战斗了,如果不是圈套,说不定就可能打开一条通道。
关谷巡视了一下四周,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左腕受了强烈的冲击,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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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己中了弹。接着,第二发子弹从他的面颊擦了过去,关谷急忙卧倒在小船旁边掩护自己。
没有听到枪声,对方肯定用的是安装有消音器的无声手枪。关谷匍伏着身子,摸了摸左腕,衣袖破裂了,血流了出来,看样子伤势不重,他用手绢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血止住了。他拿出手枪,打开了保险机。
对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呢?在人行道上有高大的白杨树,以五米间隔排列着,每棵树的大小,都可以隐藏一个人。难道就在树的背后吗?还是从人行道对面的黑漆漆的杂木丛林中打来的呢?关谷目不转睛地环视着四周,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也许是由于过去久经战场生活的缘故,也许是由于周围的景色非常宁静,并且富于梦幻的情境吧?!
时间过去了,但是还没有发现对方。他握着手枪的手微微出了些汗。他想,尽可能不要开枪来摆脱这祌困境,因为他的手枪没有安装消音器,如果他要拉了扳机发出声音来,就会惊动附近的市民。他希望在没有找到金块之前不要发生任何问题。
关谷隐藏在小艇的旁边等了很久,对方没有打出第三发子弹。他想,如果自己站了起来,对方会毫不留情地向自己射来。
他愈等愈焦急了,他不可能如此长久地呆下去,一定要想办法走出去才行。
忽然传来了狗的叫声,仔细一看,在人行道上,一个老太婆牵着一条狗悠闲地走了过来。她牵着一条很大的狗,很象是他想起了在苏黎世的大街上,曾经看到过这种狗拉着装满青菜的车子奔跑的情景。
老太婆牵着狗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快到面前时,关谷忽然想出了一条妙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到她身边再说。于是,他飞也似地从小船旁跳了出来,跑到老太婆的身边。他想可以用老太婆的身体做自己的盾牌。
关谷凑过去说:“晚安!”
老太婆对突然飞奔过来的关谷吃惊地看了一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晚安!”
“真是一条好狗啊!”关谷说。
“嗯!”老太婆笑了笑,她似乎以有这条狗而自豪。于是两人以狗为话题聊起天来。对方谈到有一条这类品种的狗,曾经在阿尔卑斯山救护过遇难者而受到表扬的故事,关谷也就随声附和地边走边和老太婆谈着。
也许正是由于老太婆在身边,对方怕引起什么麻烦,所以就没有再打枪,这正是关谷所期待的事。
关谷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过头去观望,生怕无情的对方再开枪打过来,可是奇怪的是,对方确实没有再开枪。
渐渐出现了灯光明亮的人家,也听到了人声。到了这样的环境里,对方肯定就不会再打枪了。
周围明亮了。看来,对方确实是怕伤了老太婆,所以就不再打枪了。如此看来,这个人还有点良心吧。这时,关谷才放下心来。
当关谷将紧握着的手枪放进口袋里时,老太婆突然叫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您的手腕。”
这时,关谷才感觉到自己左腕疼痛起来,包着伤的手绢全染江了。他掩饰地说:
“刚才我摔了一跤,正好碰到板凳的犄角上。”
“赶快去治疗才行!”老头婆严峻地说。“请到我家去,我给你治疗。”
“谢谢您!不用啦,我可以回到旅馆去自己治疗。”
“不行!必须马上治疗!”老太婆抓住关谷的手不放,关谷无奈,只好服从。
老太婆的家就靠近人行道,一栋石头造的古色古香的二层楼的楼房,墙上爬满了长春藤。打开门后,老太婆说:
“我的孩子到军队去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来,目前中立国的瑞士,也向边防军发出了动员令,随时警戒以防万一。
“您不寂寞吗?”关谷坐在椅子上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屋内古色古香的花色别致的摆设。
“没有什么,儿子即使到军队去,我也不担心他会死的。”
老太婆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的样子,使关谷不由得想起在家乡——长野的母亲。妈妈大概也已经做好了儿子战死疆场的思想准备了,这是军人的母亲应有的态度。可是,这个老太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死的问题……。
关谷意识到自己带有伤感的情绪了。但马上又责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做为一个军人,即使是一刹那间的脆弱,不健康的感情,都是不应该有的……。
“不过,一个人也寂寞。孩子不在家,我把二楼租给了一个外国人。”老太婆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说。
“是哪一个国家的人?”关谷问道。
“大概是美国人。您呢?是东洋人还是中国人?”
“不,我是日本人。”
“日本?这个国家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日本吗?”
“不知道,是在中国的哪一边?”
“——”关谷苦笑了一下,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堂堂的日本正在和整个世界作战,可是,老太婆却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国家。他感到象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真是非常遗憾。
关谷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他看到了自己刚才去过的地方。他想,那个要枪杀自己的人,他的目的何在?当他正注视着修特兰德·巴德时,忽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非常急促地跑了过来。当那人影在明亮的路灯下出现时,关谷不禁“啊!”了一声,是汉库,那轮廓鲜明、金黄头发,还有那熟悉的上衣,他肯定那是汉库。关谷立刻用窗帘遮住自己,眼睛盯住对方。
汉库在老太婆家门口停下来了,他又立刻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有什么人没有,可是没有发现再有什么人了。难道是他打的枪吗?
当关谷正陷于疑惑之中时,汉库竟自跑到老太婆家里来了。他按了一下电铃,关谷不由得握紧口袋里的手枪。
“一定是找二楼客人的。”老太婆边说边走出屋子。
关谷依然注视着窗外,他看到汉库焦躁不安地站在大门口,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发现。老太婆打开门后,汉库便走进门来了。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时,关谷掏出手枪对准房门,只要汉库一进屋,他就要先发制人。但等了一会儿,不见汉库出现,只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走上二楼去了。
房门开了,只有老太婆一人进来,关谷急忙收起了手枪。
“是二楼邻居的客人。”老太婆说。“他以前也来过一次,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以前也来过吗?”
“是的,说不定是二楼邻居的情人哪。我们二楼的邻居是个很漂亮的美人哪!”老太婆笑着说。
“是个女的吗?”
“嗯。”
“您二楼的邻居真的是美国人吗?”
“是啊,她护照上是这样写的,怎么啦?”
“没什么,因为美国这个国家使人很感兴趣。”
“当然啰,因为它是有钱的国家。”看样子,她对美国没有什么好感。
关谷倾听着楼上的动静,但楼上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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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谷回到旅馆时,已将近十一点了,但他毫无睡意,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今天到底是谁想把自己诱到修特兰德·巴德进行谋杀的呢?真猜不出。很可能是在夏浮霍森偷去金块的人跟踪而来,想把自己干掉的吧?否则没有其它理由来谋害自己?他想到今天晚上的危机时,反而高兴起来了,因为,这件事证明了偷金块的人或是某个组织就在此地。
也许想枪杀自己的就是汉库吧?这个人可疑之点甚多,因为,知道箱子的是他;最容易偷盗的人,也是他。汉库说,在轰炸时自己也受了伤不能动了,但没有证据证明他所说的这一事实。虽然自己曾经想过,一个盟国情报局的人员,不会干出不利于日本的事的,可是当他看到汉库悄悄地来会见美国人时,他就否定了原来的想法。再说,他打了枪后,不正是从修特兰德·巴德这个现场跑过来的吗?
可是,如果金块是汉库偷的,为什么他不避开,却老是在自己周围徘徊呢?他暗示过D和金块去向的关系;暗示过红发男人是苏联情报人员;他提醒自己要注意那个女人。到底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关谷感到非常棘手。天快亮时,他才好容易入睡了。
次日早晨,走廊下的吵闹声惊醒了关谷。他感到头很沉重,但手腕上的伤,经过老太婆的精心洽疗,已消失了疼痛。
时针指着十点,他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卧室,发现今天的报纸没有送来。他想,这么晚了,报纸还未送来,一定是侍者病了吧?
走廊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旅客中一个肥胖的老太婆踉跄地跑向电梯。
“出了什么事了?”关谷用德语问道。
老太婆停下来激动地说:
“死人啦!”
“死人啦?……”
“是啊。刚刚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她说完就摇晃着肥胖的身体跑进电梯里去了。
当关谷听到了“从湖里打捞上来的”这句话时,不由得想起了在莱蒙湖死去的矢部。他急忙跑下楼梯去。
在旅馆门前,处理现场的警察和观看的人群,围成了一圈。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汉库和耶林蒂丝;离现场稍远处,看到红发罗帕辛戴着太阳镜正在那里观望。关谷想通过人群背后朝里看,但被警察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太清楚,看来,死者象是个男人。
这时,在耳旁响起了日本话的声音:
“死去的人是旅馆里的侍者。”
关谷回头一着,是笠井记者。
“是侍者?”关谷问道。
“是的。大概因为这事,今天早晨就没有送来报纸吧。”笠井回答说。
“是啊!”关谷点点头说。他想起了最初把自己带到房间去的、面带稚气的侍者,就是他死了。
“您不回旅馆去吗?”笠井带着奇怪的神色看着关谷。“我想跟您谈谈。”
“噢?”关谷审视了一下对方说。“我以为您不会再和我交谈了呢。可是……”
“因为事情发生了变化。”笠井严肃地说。
关谷想,大概有什么事发生了,于是点了点头,回到旅馆进入笠井的房间。
“您要谈些什么?是否与刚才的事有关?”关谷坐下后问道。
“是的。”笠开点了点头说。
“您要说什么呢?”关谷急切地问道。
笠井沉默地走到窗前呆了片刻,然后回过头来,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情,似乎还在考虑说与不说。关谷再次催促地:“请您快说呀!”
这时,笠井好容易下了决心似地说:
“那就说吧。刚才的事,我估计警察当局依然会说成是死于事故,甚至说是发现了他的遗书,证明他是自杀了。但依我看,还是不要把他说成是被人杀害的好。”
“为什么呢?”
“我觉得和矢部当时死的情况非常相象。我非常了解矢部并非死于事故,所以今早这事也……”
“请您等一下。”关谷打断笠井的话说。“您前些时候不是说矢部死于事故吗?而且罗藏努的警察当局说,是您证实了他是死于事故的。”
“当时是在说谎。”
“为什么?”
“现在我还不能把理由告诉您。”
“是不是觉得我不可靠?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儿来?”
“您不是说过,您是矢部最亲密的朋友吗?”
“是的,我说过。因为矢部对我来说,实际上比兄弟还要亲。”
“我相信这话。”笠井直率地点了点头,“正因为这样,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如果我死了的话,请您查一查我的床下。”
“如果死了?”关谷惊讶地看着对方。“是不是您现在处境危险呢?”
“是的。但我不能说明理由,因为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而这些工作都是有危险的。到了明天,说不定我也和矢部、侍者一样,我的尸体也许在明天也漂浮在湖上。正因为如此,我才拜托您那件事。”
“床威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就是您所要找的矢部的笔记本;这笔记本也就是矢部的遗书。”
“遗书?”关谷惊恐地说。“为什么会有遗书?他不是到瑞士来休假的吗?”
“您相信这话吗?”
“不!当德国连续遭到轰炸时,矢部不可能离开工作岗位悠闲地到瑞士来休假,他不是那种人。所以我感到奇怪,他为了什么目的来的,我不知道,我希望了解一下。”
“矢部是为某种目的冒着危险来的。因此在罗藏努和我见面时,他把他写下遗书的笔记本存放在我这里。他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看一看,而且请你根据你的判断来进行处理’。当时我默默地祈祷,不要有这一天的到来,但事与愿违。”
笠井说话的声调愈来愈沉痛,关谷默默地听着。接着笠井又继续说道:
“当矢部死后,我看了他存在我这里的遗书。看完后本想立刻烧掉的,我想,矢部武官在瑞士休假中因事故死于罗藏努,这样传出去就可以把真象掩盖了。我想永远把真象掩盖下去更好些。可是,当我反复读了矢部的遗书后,我的看法改变了,我想,一定要有人来继承他的遗志;因为这不仅是为了矢部先生本人,同时也是为了日本。我是否有可能继承他的遗志?我不知道,我感到自己没有这个力量……”
“您所说的他的遗志,到底是什么呢?”
“我现在不能告诉您。”
“为什么?”关谷有些生气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矢部的遗书交给我呢?”
“因为除了您以外,再没有可信赖的人了。”笠井声音干枯地说,“如果我死了,恐怕矢部先生的死,也就会以事故死而告终了。但我总觉得应该把矢部死的真象能告诉谁才好;所以,我想把放矢部遗书的地方告诉您。”
“如果您不死呢?”
“那矢部的遗书我当继续保存。”
“我不懂。您不是说矢部是为了祖国的需要而来的吗?我也是帝国海军军人,为了国家,我准备随时献出自己,甚至于生命。为什么您不能将事情的真象全部向我说明呢?您不信任我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对您的为人我还不了解。您到底是为什么到苏黎世来的?”
“这事我现在还不能说。”关谷摇摇头,他不能轻易将金块丢失的情况告诉别人,这是要绝对保守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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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感到心慌意乱。笠井说矢部毫的笔记本在他的床下,这笔记本就是矢部的遗书,自己真想看到它,愈早愈好。读了遗书就可了解到矢部来瑞士的目的,说不定还能了解到D的情况,也许对寻找金块能有某种启示。
他焦急不安,很想冲到笠井屋里去,把矢部的笔记本夺过来。但他已经和笠井约定好了的,只有在笠井死后才能给他,他是必须守信用的。
过了一会儿,关谷实在控制不住了,他拿起话筒想给笠井打电话,希望能看一看矢部的笔记本。但电话员冷淡地说,笠井不在,可能外出了。
黄昏时,关谷到楼下餐厅去吃晚饭,但没有看到笠井的影子。关谷突然感到不安了,他想到刚才笠井说的话,说不定笠井已经牺牲了?!饭吃了一半,他站起来,离开了餐厅,急忙走到电梯门前。但是电梯老是不来,正想跑上楼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关谷先生”的声音,原来是汉库。
“什么事那么急呀?”汉库问道。
“没什么。”关谷想掩饰地说。
“昨天夜晚,你很急促地到什么地方去了吧?”汉库微笑地问。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夜里的修特兰德·巴德是很冷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服务合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东方人有种好奇的性格,他们觉得好笑。”
“谈到好奇,我认为,德国人也是一样。”
“怎么呢?”
“你昨天夜里不是也到修特兰德·巴德去了吗?”
“——”汉库惊讶地看着关谷。
这时,关谷撇下了汉库跑到楼上去了。上了五楼,走到笠井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立刻有了回声。
门开开了,当他看到了笠井时,心情比较安定了一些。
“我还是想和您谈谈关于矢部遗书的问题。”
“怎么啦?”笠井把关谷让进屋里问道。
“我刚才给您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您大概到外面去了吧?”
“是的,我刚刚回来。”笠井边说边看着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有些事使我很高兴,我想饮酒庆祝一下。您来得正好,陪我喝杯酒吧。”
“我想看看矢部的笔记本,希望您给我看看好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死了再给您吗?”
“可是,我急于想看,请您给我吧!”
“咱们不能稍微冷静地谈谈吗?”笠井有些为难地说,“先喝酒吧,这是很香的威士忌酒。”笠井把话岔开,拿出两个酒杯斟上酒。
“请干杯!”笠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关谷只好伸手去拿酒杯。正当他拿起酒杯放到嘴边时,突然笠井把他的手打了一下,关谷手中的酒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打得粉碎。关谷不由得愤怒地说:
“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笠井,迅速地把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扔到床底下。
“怎么啦?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能喝这酒。”笠井抬起头来说。他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情,声音也沙哑了。“是谁把毒…毒…毒药放在酒里了。”
“赶快去找医生!”关谷慌张地说。
“没有用了,已经来不及了。”笠井摇了摇头说。“还是说我自杀的好。如果警察要问,就说我是自杀了。是自杀的呀!——Selbstmord——(德语:自杀)”
“为什么非要自杀不可,为什么呢?”关谷抱着笠井看着他的面孔。可是,对方没有回答,嘴张开要想说什么似的,但已经断气了。
正当关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用德语说:“Selbstmord,还是Selbstmord好。”(自杀,还是自杀好。)
汉库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站在自己面前了。汉库反复地说:
“是自杀的,肯定是自杀的。”
“是你把毒药放进威士忌酒里的吗?”关谷对汉库瞠目而视。
“我?简直是胡说。我希望你不要乱说,我是德国人,为什么要杀日本人呢?而且我最讨厌用毒药杀人。如果我要杀人,我就用手枪。自信我有这个本领。”
“就象你昨天晚上干的那样吗?”
“昨天晚上?”
“是的,昨天晚上在修特兰德·巴德用手枪打我的,不是你吗?”
“怎么?你也被枪打了?”汉库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又点头说,“我好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不是我打的抢。如果这人不自杀的话,也会给你带来麻烦。”
“那你一定了解些什么。”
“如果说他是被人杀死的话,肯定会带来很多麻烦的,瑞士的秘密警察会插手进来,那你就寸步难行,你也就不可能去找寻箱子了。你想到这点没有?”
“——”关谷沉默地看着汉库。
的确是象汉库所说的那样,如果说笠井是被人杀害的,那么由于被害者不是瑞士人,仅从这一点上,秘密警察就会介入进来。关谷想到这里,他板着脸对汉库说:
“到楼下去叫经理来,就说我的朋友自杀了。”汉库点了点头说:“好吧!”就离开了屋子。
关谷从倒在地上笠井的尸体旁走过,进入寝室,他在床底下找出矢部的笔记本,关谷把笔记本揣到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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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井记者的遗体被埋葬在旅馆附近的一个教堂的墓地上。参加葬礼仪式的只有关谷和旅馆里的经理,以及所谓去过日本的卡尔·耶林蒂丝。
葬礼结束后,在回旅馆的途中,耶林蒂丝用日语向关谷说:
“关谷先生,请您不要难过。”她觉得用日语说,可以对关谷起到一些安慰作用似的。“如果您愿意,到旅馆后,请到我房里去吧,这种情况下,您一个人呆在屋里是不大合适的。”
“谢谢!我回去还有些事要做。”关谷说。
“是吗?……”耶林蒂丝低声说。“那么等您办完事,请过来坐吧。”
回到旅馆,经理觉得事情已料理完毕就走开了,耶林蒂丝在走廊下和关谷告别了。
关谷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拿出矢部的笔记本,打开一看,熟悉的字迹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看完之后,觉得的确是叫做遗书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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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昭和十六年初以驻德武官的身份住在柏林。武官的任务应当是分析国际形势来研究敌我力量的对比。
当大东亚战争爆发以后我委托了驻在国外的日本商社人员,了解了一些敌国的战备力量,当我看到搜集来的数字后,真是毛骨悚然。因为敌我力量的对比悬殊太大,仅由下列的例子就可知道:
美英和日本的对比
煤 14比1
石油 956比1
铁 26比1
铝 7比1
其中,在现代化战争中不可缺少的石油资源,从敌我双方储备数量差别之大,使人达到绝望的程度。
当然,精锐的帝国将兵在精神力量方面是胜过敌人的,但是精神力量终究有限度的。由于敌我双方的物资力量悬殊极大,所以我们到底能将战局的主动权维持到什么时候?这是使我深深忧虑的。
到了昭和十七年(1942年)下半年,更增加了我对现实的忧虑:盟邦德国以破竹之势席卷欧洲全土,但却未能成功地在英国本土登陆。
东部战线,北起列宁格勒,南至斯大林格勒,这条漫长的战线上,德国的进攻受到阻挠。
非洲战场上,战况也不佳,对亚历山大的进攻也未获得成功。如果冷静地观察,不正好说明是由于德国战斗力的局限性所形成的吗?
十一月下旬,在斯大林格勒的苏军转守为攻,相反地包围了德国的三十万大军;同时,被称为长胜将军的罗梅尔将军麾下的装甲兵师团在占压倒优势的美国军队面前败退了,杜布尔克被美国夺回。
同年六月,在中部太平洋方面的中途岛大海战,已令人感到不安了。根据东京的情报说,我们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宣称我们击沉了敌人的航空母舰一艘、大船一艘、击沉了大型巡洋舰一艘、击毁敌机两百多架。但是,根据我们在大使馆收到的外电说:日本的联合舰队,在战争中失败了。外电报导说:日本的海军航空母舰被击沉了四艘、重巡洋舰被击沉了一艘,被大破了一艘、丧失飞机三百二十二架。
本来我们做为帝国军人,是相信东京的消息的,但是,当我们会见了在欧洲的军事委员长伊藤海军中将,从他那里了解到真象之后,感到愕然。中将沉痛地说:“我们帝国海军在中途岛海战中惨败了,在太平洋取胜的战机已经失去了。”中将又说:“被击沉的四艘航空母舰的幸存者,不允许和他们的家属见面,而被送到各个海军基地去,由各基地分配工作。”
他们封锁失败的消息是没有用的,他们采取这种保密的办法能获得胜利吗?实际上是失掉了正视现实的勇气而导致下述一系列的失败:
昭和十八年(1943年)事态更加恶化,二月二日,斯大林格勒的德军全军溃灭。在埃尔阿拉门茵之战中败北的德国驻非洲军团,从埃及撤退。太平洋战役惨败的消息不断传来。
二月九日,我军从卡达尔·卡那尔撤退。
四月十八日,山本五十六联合舰队司令官阵亡。
九月八日,意大利的巴德里奥政府向同盟国军投降。
冷静地观察一下,可以看出,战争初期胜利阶段已告结束;敌我双方优劣的局势,完全转变了。
当我们迎来新的昭和十九年时,事态仍无好转。苏军在各方面转入攻势,向波兰和罗马尼亚逼进。据说,德国显赫一时的潜艇战,也在敌人的雷达面前败北了。目前,“总统绝不会犯错误”的神话,在德国已逐渐破灭了。
二月,马绍尔群岛陷落的悲讯传了出来,败北的速度不是愈来愈快了吗?今后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愈来愈显著了。用精神力量来弥补物资力量的不足,本来就有限度的。用竹枪是不可能击毁敌机的。
我等有大和魂,也有开拓的精神和的精神。当意大利投降以后,轴心国的一角就崩溃了,第三帝国正走向败北的途径。而且,由于同盟国空军的激烈轰炸,使人不寒而栗。由于连日来的轰炸,使德国各个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关于德尔特蒙特的惨状,据德国情报局的秘密报告说:
该地的工业设施全部被摧毁,无家可归的市民有八万至十万之多。西部地区的市民已逐渐失去了勇气。所有的居民住宅,被破坏得几乎没有完整的了。千年的辛苦,一旦化为灰烬。
由于战局的更加恶化,祖国日本,必然同时遭到同样的惨祸。我不忍看到美丽祖国的山河和可爱的祖国人民受到如此惨祸。到底如何把祖国从毁灭之中拯救出来,为了这个问题,我经常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东条首相阁下、海军、陆军的首脑部门的各位长官,应当是冷静地面对现实的时候了,目前已经到了必须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了。我悄悄地等待着东京的来电,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得到和平谈判的来电,就立刻飞向中立国。然而,东京来的信息,都是反复强调帝国是立于不败之地。
当局真的相信帝国不败吗?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战胜世界而取得胜利吗?实在令人担忧,徒劳的空想不是拯救祖国的道路,只能导致毁灭。不知以退为进者,是有勇无谋。目前已经到了停止干戈而考虑和平的时候了,一刻也不能迟疑,否则会遗恨千载。所以,我决心和同盟国方面秘密接触,我绝不愿意祖国败北,为祖国殉身也无所畏惧。
为了把祖国从毁灭中拯救出来,在四月下旬,听说美国情报人员潜入瑞士,我想考虑和他们接近。驻在瑞士的日本记者们,也听到了不少流传的消息,但都是真伪不明。由于得不到详细的情报,所以我决心到瑞士去进行实地调查,除此之外别无它途。我申请休假,即刻得到了许可。估计由于形势恶化,驻德武官几乎无事可做了。
赴瑞士途中,听说美国情报机被称为D,估计可能是人名的头一个字母吧。在罗藏努,我会见了笠井记者,他是通晓国际形势的,也是传播消息的主要人物。我和他说:“这次的战争,是我们自己失策所造成的,而且至今当局还未考虑到和平。我在离祖国遥远的瑞士,对祖国的毁灭只能袖手旁观,这是最令人难受的事。”当我将自己的真意告诉他时,他欢心雀跃,我们发誓为了祖国前途,互相携手合作。
然而对D的调查非常困难。我们发现了许多国家的谍报机关潜入瑞士的形迹,我们要提高警惕;同时,我们也确实了解到纳粹秘密警察的手,也伸到了我们的身边。因此和D接触成功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做为一个帝国的军人,我知道,我的行为是违背了独断专行的军事法律,是犯了应当枪杀之罪。但是,如果由于害怕违背了军事法律,而使和平的机会失掉,就会使成千上万的祖国国民死于无辜。我们决心已定,不怕被扣上失败主义者、叛徒、通敌行为等罪行。我们的目的是设法和D接触,以便了解他们所提出的和谈条件。如果这种条件是我国所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可以给东京打电报提出和谈的主张。我们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只祈求祖国平安无事。
我向笠井记者说了,如果我死了,就设法说我是死于事故或自杀。我对妻子没有遗言。
由于这个笔记本不能寄出,所以只能在遥远的瑞士向祖国表示怀念之忱。并祈祷袓国人民幸福!
美丽的祖国啊!愿你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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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