梶大介和桥本被带进二楼的理事长室。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太阳旗,原以为坐在办公室的应是理事长矢崎泰司,谁知走进办公室却是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那人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是被任命负责这家研究所的石川。”这是个脸色苍白、个子矮小的男人,眼中闪露出一种诡秘的光泽。梶大介觉得此人似乎有些脸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贵所的理事长是矢崎先生吗?”桥本想确认似地问道。
“是的,是矢崎先生。”石川证实道。
桥本又继续问道:“贵所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什么,刚才在庭院中排成两队的那些年青人是为什么而训练的?”
在桥本提问的时候,梶大介作为摄影师对着石川拍了两三张照片。
石川镇定自若地回答:“体现矢崎先生高尚的精神是本所的使命。”
“您能否具体地讲一下矢崎先生的精神。”桥本步步地深入。
“在我讲解之间,我想问您和贵友一下,你们对当前的社会状况是怎样看的?”石川巧妙地反守为攻。
桥本试探地说道:“我觉得现在的社会生活很好啊,又富裕,又自由,只要不触犯法律,爱怎么都可以,现在也没有了战争,不会像战前那样,把人送到战场上去。”
石川听了桥本的话后,使劲地摆手否定道:“你说得不全面,现在只是表面上看来太平无事而已。请您冷静地看看世界,看看日本。目前世界濒临一触即发的危机,而只有我们日本还什么都无知觉地处于休眠状态。从现在的国际形势来分析,还是处于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因此,我们一定要有所警觉,反观现在的日本国内社会,道德论表,公理废退的现象触目皆是。日本民族固有的强大的道德性、勇气、谦虚等高尚品格究竟在何处消亡的?我们对这样的社会现状抱有强烈的危机感。”
“这就是你们训练那些年青人的目的吗?”
“现在,国民们还没有很好地倾听到我们的警告,所以矢崎先生要求我们要培育和打造好我们的思想核心。这个核心也可称是建设弘扬道德,民族主义是日本的基础,我们为此大声疾呼,凡是赞成我们运动的人,请务必加入本会。”石川热情洋溢地发表着他的政治演说。
桥本出人意料地提出一个问题:“你喜欢棒球吗?”
“棒球?”刹那间,石川的脸上露出窘迫的神色。
桥本笑道:“我指的是职业棒球。前天,我和矢崎先生在后乐园球场的贵宾室里见过面,所以我想您大概也是喜欢棒球的吧?”
石川松了口气,道:“哦,矢崎先生对什么体育项目都喜欢,而且他还是由财界要人组成‘职业棒球爱好者协会’的发起人。那天他是去后乐园球场的。”
“那您是什么运动的爱叙者呢?”
“我也喜欢职业棒球,不过现在工作忙,只能嘴上说说而已。”
桥本把话锋一转,又问:“这里的年青人怎么样,他们都寄宿在这儿吗?”
“是的,遵照矢崎先生的教育方针,这里实行全宿制,要求他们全身心地投入训练。食堂里有电视机,休息的时候,也有人通过电视观看职业棒球联赛。”
“请问,这儿有没有女生?”突然梶大介开口问道。
石川看了梶大介一眼道:“我们也有专门培训女生的研修所,那儿集中了许多年青姑娘,教授日本妇道。因为我们认为光靠男子来再造日本是不够的。”
“我们很想去那儿采访,请问在哪儿?”
“女子训练所在箱根。不过现在不可以去那儿参观。”
“为什么?”
“这主要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有些堕落的媒体记者说是拥护我们的主张,但他们只从性的角度来观察女子研修所。”
桥本又问:“请问,您认识春日五郎这个人吗?”
“春日?我们这儿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他是暴力团干部!”
桥本话音刚落,石川就板起脸大声怒斥道:“我们为了神圣的使命日夜训练,和暴力团没有一点关系。”
“你说的有道理。”桥本附和着。接着,又单刀直入地追问道:“很失礼,我还要提一个问题。最近,在涉谷区松涛町发生了一个名叫小林安子的女人被杀的杀人事件。小林安子是一所豪宅的主人,听说她是矢崎先生的小妾。请问石川先生,您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石川冷冷地回答:“我对这种传言不感兴趣。”
“可是,这种传言可信度很高呀。”
桥本还想说什么,但被石川冷冷地打断了。石川皱起眉头道:“我是赞成矢崎先生的思想来这儿的,对先生的私生活完全没有兴趣。”
“明白了。”桥本无奈地点点头。
梶大介为了缓和气氛,转移了问题,道:“如果有入所指南之类的宣传品我们想要看看,女子训练所的资料也要。”
石川亲自去拿了几本宣传册交给他们。于是,两人拿着这些宣传册离开了理事长办公室。
庭院中,那些身穿迷彩服的男青年们正拿着木刀竹竿进行训练,不时发出响亮的杀声。
“简直是在军事训练。”梶大介在队列前穿过时对桥本轻声说道。他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每天要进行这样的训练,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宣传册子上清晰地写着“日本再生”四个大字,也许这就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两人走出门外,梶大介突然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根据他们的宣传册介绍,现在,矢崎在全国七个地方建立这样的培训中心,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需要大量的资金。也许这些钱就是通过棒球赌博得来吧?”
“多半是这样吧。”桥本同意梶大介的推测。
“可这事有矛盾啊,他们一面提出日本再生等高尚的主张,一面又运用卑劣的手段用棒球赌博的黑钱来维持他们的运动。这怎么说得通呢?”
桥本对梶大介的浅见感到有点好笑,“在二战中,日本的特务机关通过贩买鸦片,擭取了巨额的利润。他们利用得来的黑钱来维护自己在中国满洲的权益,当时,领土扩张和守住生命线是日本最高的国家利益。政治这个怪物,只要和所有肮脏的东西联系一起,就使一切都合法化了,这就是他们的理论。为了所谓的崇高目的,利用一切手段干坏事。”
梶大介对桥本高深的政治观点不太感兴趣,他直率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在哪些方面和暴力团有过接触我们还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佐知子被关的下落,一定也是他们要求暴力团干的。”
“是的。”桥本道,“如果这些肮脏勾当全部委托暴力团干的话,那么现在佐知子肯定被他们监禁着。”
“我们赶快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吧。”梶大介说。桥本立刻表示赞成。车子开到下田的街道上,两人下了车,急急忙忙找了家饭馆用餐。
桥本吃着咖喱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接待我俩的石川的眼光有点怪?”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梶大介一边回答,一边大口吃着面。梶大介自从加入棒球队后,饭量一直很大,就是直到今天食欲依然不减。这顿午饭,他除了炒面之外,还要了份汤面。
“我最初以为石川可能为了提神,吃了兴奋剂之类的药物,所以他的眼光有些特别。”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这种眼光我过去好像看到过。”
“噢,有这事?”桥本听了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我才想起这种眼光的缘由。我是高中毕业后进入职业棒球队的,那时一年的联赛刚结束,球队开始了秋季训练。我们这些新人被全部集中进行全宿训练,当时的教练人称魔鬼教练,他整天动脑筋整治我们。经过二周的训练后,他对我们说‘你们现在的眼睛像死鱼眼,看上去睡眼惺忪没有一点精神。如果照我的话去训练,用不了多久,保你们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们相信了他的话,每天没日没夜地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累得喘不过气来,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就睡。那时一点食欲也没有,大家的体重急剧下降。有一次,我偶然照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出奇的亮,当时吓了一大跳。这种情况是怎样造成的,我至今还没找到医学上的说明。也许是极度的紧张、极度的疲劳加上其他各种重负的因素,产生了这种奇特的眼光。”
桥本打趣道:“这么说对你还是很有好处的啰?”
梶大介耸耸肩膀,两手一摊道:“那时,我的心情烦透了,老是出错,熬过那段时间后,我的食欲恢复了,对大运动量的训练也逐渐习惯了,但眼神里失去了那种奇特光泽,终于我成了一名合格的职业棒球球员。”
桥本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石川现在也处于持续的极度紧张阶段?”
“也许他是真心想救国救民呀。”
“如果石川真是这样的人,那什么事都会难不住他的。”
两人走出餐馆,户外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从下田火车站方向走来了许多观光游客。虽然今天不是休息天,但是来伊豆观赏红叶的游客真不少,梶大介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群。上车后,他对桥本开口说道:“我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在同一个下田,既有为改革日本而拼命训练的青年,也有悠闲地远道观赏红叶的游客,这真是一对有趣的矛盾。”
桥本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如果都是我们刚看到的那些青年,这个世界不是要变成疯狂的世界了吗?”
桥本把烟蒂掐灭在烟缸里后道:“现在上哪儿去?今天是日本职业棒球联赛的休战日,所以上哪儿我都陪你去。”
梶大介思索片刻后道:“我想去箱根看看。”
“你要去那个女子研修所吗?”
“那儿是青年女子集中的地方,如果他们要隐藏佐知子那是最理想的场所。”
根据宣传册的介绍,女子研修所是芦之湖附近,那里和外界少有来往,又挂着研修所的招牌,是最隐蔽的监禁之地。
轿车沿着海岸线的道路朝北行驶。
梶大介坐在助手席上不时地眺望着车窗外的景致。
突然,桥本说了声:“不好,我们被人跟踪了。”
梶大介急忙往车侧反光镜看了一眼,“是那辆白色轿车吗?”
那辆车似乎也有所察觉,它突然偏右行驶,很快在反光镜里消失了车影。
“就是那辆白色的丰田车,我们在下田也碰到过,它就停在我们吃午饭的餐馆附近。”
“那么说我们早就被跟踪了。”
桥本点燃起一支烟,抽了几口似乎有了主意,“从这儿到热海只有这一条路,现在让我作一下调查。”说着,桥本把车开向路边,猛地降低车速,后面疾驶的白色丰田车猝不及防,飞快地超车而去,一会儿就没了车影。桥本让轿车缓缓而行,“我刚才看了,那辆丰田车是东京牌照。”
“你可能多心了,那辆车已走得远远的,不是跟踪我们的。”
“现在还很难下结论,说不定那辆车在前面等着我们。”桥本说着又加快了车速。
轿车开到热海后,没见到那辆挂着东京牌照的白色丰田车,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轿车继续向北行驶,很快来到汤河原,从这儿进入汤河原新道,通过汤河原车站后,就到达了箱根。
箱根芦之湖的周边过去都是高低不平的碎石道,如今都已翻修成平坦的柏油马路。这儿的红叶更加浓艳,景色更加迷人。突然,桥本叫道:“那辆车又跟上来了。”
梶大介朝反光镜望去,果然是那辆白色的丰田车。这辆车似乎学乖了,车速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车距。司机的面容还看不清楚,但能看到助手席上增加了一个人。
“你觉得怎么样?”梶大介看着反光镜问桥本道。
梶大介自己暗忖着没有什么可怕的,就是打架也未必输给他们。但要是他们带枪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那辆车跟着我们,好像在观察我们究竟上哪儿去。怎么样,我们开快车把尾巴甩掉好吗?”
“你开快车有把握吗?”
桥车苦笑道:“不太有,我的车已是老爷车了,车速最快只能达到120公里。”
梶大介听了有点泄气,“对方的那辆车是丰田的新车型,开180公里都很轻快的。”
“是啊。”桥本无奈地点了点头。梶大介看到桥本沮丧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在当“红桃A”的鼎盛时期,常开着跑车兜风,那200公里的车速,开起来像飞一样,多次甩掉警车的跟踪,骄傲得像个不可一世的英雄。想到此,他安慰桥本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随便跟吧。”
桥本一边看着宣传册上标示的地图一边驾车行驶,不会就在箱根附近找到了矢崎女子研修所。
那是一幢钢筋混凝土建筑,四周有高高的围墙,研修所大门紧闭。两人下车后,径直来到大门口,桥本摁响了门铃。
“是哪一位?”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是自由记者桥本。”
“这里不接待媒体记者,请回去吧。”
“对不起,我有事相告。我们报社最近接到了读者的投诉信,是一对夫妇写来的,反映说他们的女儿就在这儿研修。最近听到女儿受虐待奄奄一息的消息后曾多次打电话询问,但这儿总回答没有这回事,所以很不放心,特意投诉本报,要求来实地调查事情的真相。”
对方听了桥本的话后,突然话调变得尖刻起来:“是谁乱投诉的?我们这儿进行的是正大光明的女子教育,绝对不可能出现暴力团式的野蛮教育。”
桥本尽力放缓语气道:“我明白贵所的教育苦心,其实我也赞成矢崎先生的思想,对现在堕落的社会现象非常愤慨,所以特意来贵所采访,把这里的所见所闻通过报纸披露事实真相以消除投诉家长的误解,同时也对今天社会的落后现象敲响警钟。怎么样,能让我们进来采访吗?”
“是你一人采访吗?”
“不,同行的还有一名摄影师。当然拍不拍照由你们决定,如果不同意拍,我们就不拍。”
“好吧,请并列站在左边门柱前一米左右的地方。”
桥本知道那儿装有监视器,为的是看清他们的脸。
两人并列站在左边门柱前一米的地方,监视器由上往下地对着他们,梶大介故意拿起照相机对着监视器。
“好了,请进吧,如果要拍照必须听我们的指示。”
那个女人的话音刚落,铁栅门徐徐开启。
两人进了大门。一个年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出来迎接。梶大介觉得那个女人的眼睛和石川一样有点与众不同,虽然她的眼神没有像石川那样闪闪发亮,但是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言状的光泽。
“我是这儿的负责人,名叫梓江。”那女人说着,一双眼睛逼视着梶大介和桥本。
“梓江?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的吧?”桥本笑着说道。
那女人依然绷着脸,“我祖父曾是陆军中将。”
“您对矢崎先生是怎么看的?”
“我从内心尊敬他,他是我们现在的日本不可缺少的伟人。”
梶大介举起照相机,眼睛对着取景器插嘴道:“听说,这儿是根据矢崎先生的思想建立起来的女子研修所吗?”
“是的。我们是为明天的日本培养妇女人才。先生告诉我们,今天的日本陷于腐败堕落的深渊,我对此深有同感。堕落的原因之一就是当代的女性已失去了自古以来日本妇女固有的传统美德。她们忘记了牺牲忍耐的精神,只是一味地追求享乐,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日本女性了。但是那些可恶的媒体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把它说成是社会进步的表现,真是无耻。我们要恢复日本女性的传统美德,在矢崎先生的倡议下,我们建立了这所研修中心,为实现我们的理想每日进行艰苦的训练。”
“您能带我们去参观吗?”
梓江点点头,带他们参观一座由木板搭建的演习场。
演习场内,十五六个年青的女孩子正在进行紧张的训练,大部分是10岁左右的幼童,也有几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性,她们穿着白色练功服,发出“嗨嗨”的叫声,挥舞着长柄木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淌着细密的汗珠。演习场的墙壁上挂着写着“我们的誓言”的字幅。上面写道:
一、我们宣誓谨守美丽圣洁的日本妇道。
二、热爱祖国,为国献身。
“这儿全体人员都是自愿的。”梓江得意地说道。
梶大介忍不住问:“这儿有没有名叫今井佐知子的女性?”
梓江冷冷地回答:“我们这儿没有叫这名字的人。”
梶大介依然固执地说:“这儿有没有被强迫带进来的女性?”
梓江露出愠怒的脸色,“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我们这儿的训练非常严格,确实有人吃不了这份苦而回去的。我们也绝不挽留她们,因为我们知道即使强迫留下这些志向不同的人,对我们的事业毫无用处。这里的工作就是培养在国家危难时有用的女性人才。”
梶大介道:“我能否可以和她们进行个别谈话?”
“这个不行。”
“为什么?”
“这是本所的规定。说实话,你们进来是被禁止的,如果还要进行个别谈话,那就请赶快离开。”梓江的语调愈发严厉。
“对不起,我明白了。”梶大介慌忙退却。
在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大房间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正襟危坐,对着下面坐着的年青女孩们讲授着日本的妇道。梶大介站在旁边听了几句立刻感到趣味索然,都是些陈年老话。例如战争时,一个母亲把唯一的儿子送上战场,临行前对他说:“要为国战死在疆场。”还一个妇人,丈夫战死时自己剖腹而亡等等。没想到这些时代错误的话语在这里却大有市场,许多女孩都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他们参观了女孩们住宿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简朴,没有任何娱乐设备。
“这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啊?”桥本奇怪地问道。
梓江朝他白了一眼,“现在的电视宣传只能造成人性的堕落,所以我们这儿不放一台电视机。如果有空余时间就让她们进行精神修养。”
“走吧!”桥本轻声嘀咕着,梓江又像教训似地说下去:“现在的世界上,最美好的就是自我牺牲的精神,我们这儿就是培养这种精神,现在社会上最缺少的也是这种精神。”
桥本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梓江继续无忌地放言:“如果日本灭亡了,国民中就会丧失这种精神,矢崎先生和我们正在为恢复这种精神而进行着不懈的努力。”
“二楼有什么房间?”梶大介贸然发问道。
“是我们职员的房间。”
“可以参观吗?”
“不行。”
“为什么?”
“你们说好只是参观学生们培训时的情景,这已足够让你们消除对传言的误解了。除此之外,不能去其他地方。”
“二楼会不会关着什么人?”梶大介仍然不死心。
“绝对没有这种事。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梓江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梶大介和桥本无计可施,只得怏怏而别。
上车后,梶大介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天黑后再设法钻进去打探。”
“你认为佐知子是关在这儿吗?”
“我想有可能,就关在二楼。”
“好,这次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在外面等着我。”梶大介充满活力地对桥本说道。
两人驾车返回到箱根,匆匆用了晚餐后又悄悄地折回来。
时近黄昏,箱根一带的山峦,芦之湖的湖面都笼罩在紫灰色的暮霭之中。
桥本把车开到围墙边停下。梶大介下了车,踩着轿车的车顶翻墙而入。
此时,那些女孩子的训练还在继续。
梶大介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直向二楼跑去。二楼的通道两侧都是房间,有的亮着灯,有的漆黑一团,突然他听到一间房里传来了梓江的说话声。只听梓江道:“你来这儿一定会感到幸福的。”对方没有回答。梓江又道,“你过去一直过着自我堕落的生活,现在首先要对此反省,不要去想你是在这儿受到监禁的,而要认为这完全是自己为赎罪而自愿进来的。”
梶大介循声来到梓江说话的房间门口,他透过钥匙孔朝里望去,只见正面站着的是梓江,她正在激动地说着话,而侧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后背斜对着门口。
“是佐知子吗?”梶大介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流。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抓小偷!”
“坏了,我被发现了!”梶大介慌忙逃出房间,穿过院子,飞快地越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