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在帽子游行中获得了第二名。
“瞧瞧,这就是你和一个评委睡觉的好处。”露西小声说。
“妈妈,小声点!”苔丝一边做出噤声的动作,一边四下察看是否有人偷听。再说,在她和康纳的关系中,她其实不愿扯上利亚姆。那会将一切搞乱。利亚姆和康纳分别属于两只放在不同架子上的盒子,远远地隔开。
苔丝看着自己的小宝贝慢吞吞地走过操场去领取装满小彩蛋的金杯。他转过身,对母亲和外婆露出笑容。
苔丝等不及要在今天下午将这些告诉威尔。
等会儿。他们根本见不到威尔。
威尔。他们会给他打电话,苔丝会用女人们在孩子面前假装欢喜的冷淡语调对前夫说话。她自己的母亲就会这种语调。“利亚姆今天有个大消息!”对威尔说完这话,她会将话筒递给利亚姆说,“告诉你父亲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不再是那可爱的爸爸,而成了“你父亲”。苔丝很清楚这种感觉。上帝啊,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想看在孩子的分上勉强维持婚姻根本不可能。从前的她实在太荒唐,多么容易被蒙蔽!她还以为自己的婚姻在一系列策略安排下能够被挽回。从现在开始,她要有尊严地生活。她会将婚姻的失利看做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事,假装二人友好分居。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分居了多年,否则她怎么会做出昨晚的事?威尔又怎么会爱上费莉希蒂?他们的婚姻一定出了问题,出了一些全然被她忽略的问题。尽管无法对它们进行定义,但它们无疑是婚姻中的麻烦。
上一次和威尔拌嘴是为什么?弄清楚这个问题一定能帮她理清婚姻的乱麻。苔丝强迫自己回忆。他们上一次拌嘴是为了利亚姆,因为马尔库斯的问题。“也许我们应该考虑换一所学校。”威尔提出。那时的利亚姆似乎因为操场上发生的一个小事件情绪异常低落。而苔丝只是嚷着“那也太夸张了”。饭后洗碗时,他们的矛盾持续升温。苔丝用力关上几只抽屉,威尔则夸张地将苔丝刚放进洗碗机的煎锅重新摆放好。二人的争吵以苔丝口中蹦出的傻话告终:“你的意思是我对利亚姆的关心不如你咯?”威尔只是对她喊道:“别犯傻了!”
然而他们没过多久便和好如初,向对方道歉并保证再不恶言相向。威尔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他懂得如何妥协让步并最终达到目的。威尔还深谙自嘲之道。“你刚才看见我鼓捣煎锅的样子了吗?”他笑着说,“整串动作一气呵成呀!我是故意把它重新放一遍的。”
苔丝一瞬间感到一种不合时宜的快乐,像在痛苦的深渊上努力保持平衡,一个小错误就会让她跌入谷底。
别再想着威尔、康纳和性爱了,别再想着那邪恶世俗的被压抑的欲望,别再想着昨夜席卷而过的性高潮。赶快净化一下你的思想吧。
苔丝看着利亚姆走回自己的班级。苔丝认得他身旁的孩子——波利·费兹帕特里克。这姑娘是塞西莉亚的小女儿,简直美得超凡脱俗。站在瘦小的利亚姆身旁,她就像个英武的亚马孙女战士。波利给利亚姆来了个击掌,小利亚姆的欢乐溢于言表。
该死。威尔说得没错。利亚姆真应该换一所学校。
苔丝的眼中噙着泪花,霎时间被一阵难以抵挡的羞愧感侵袭。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苔丝从包里抽出纸巾。
就因为她的丈夫爱上了别人?因为她不值得被爱,或是不够性感,不够完美,不足以满足她孩子的父亲?
或许她是为昨夜的风流而羞愧?因为她用一种自私的方式缓解个人的痛苦?因为她此时此刻还渴望着再见康纳一面?更具体地说,她渴望再和他睡一觉,再度享受他的舌头和躯体,让他的双手抹去糟糕的回忆。她记得自己的脊柱在康纳家的地板上舒展的感觉。他当时在上她,让二人都获得了空前快感。
在苔丝身旁,七嘴八舌的妈妈们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甜美的笑声。这些妈妈和她们的丈夫在婚床上拥有正当的夫妻之爱。看着自己的孩子参加游行时,这些妈妈绝不会想到“上”这个词。苔丝感到羞愧是因为她的表现并不像是个无私的母亲。
她感到羞愧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丝毫未感到过羞愧。
“爸爸妈妈们,爷爷奶奶们,感谢你们今日的到来!是你们的到来让我们的复活节游行成了完整的整体!”校长对着麦克风说。她把脑袋歪向一边,学着兔女郎的样子用手指拨弄一根想象中的胡萝卜。“今日的活动到此结束!”
“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露西问。
“我要去商店买些东西。”苔丝随着众人起身鼓掌。她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轮椅上的母亲。她能感受到康纳在操场那边投来的目光。
苔丝一向认为父母的离异对自己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当她还是个孩子时,总会将时间浪费在幻想中。她总爱假设,假设父母没有分开,她的日子将会变成怎样。也许她会和父亲拥有一段更加亲密的关系,也许她的假日会变得有趣!她不会像今日这般害羞(苔丝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现象)。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但事实上,她的父母是和平分手,他们的关系甚至一直都很友善。当然了,每隔一个礼拜去拜访父亲一次让苔丝觉得陌生而尴尬。但有什么大不了的,虽说婚姻失败了,可孩子们照样活了下来。苔丝就活了下来。所谓的“伤害”仅仅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苔丝对康纳挥挥手。
苔丝需要换一套内衣。换一套她丈夫永远无缘得见的昂贵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