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祐司真的惊愕得停止呼吸。
床的那一头,应该已被祐司枪杀的年轻男人居然站了起来。他胸前一片血红,破裂的睡衣也依然保持原状,他摆出模范射击手的姿势,一个塑料袋滑落脚边。
“这是射击专用的空气枪。”年轻男人用枪口隐稳地对着猛藏,发出甚至可说是愉快的开朗声音,“虽然是用来打靶的,但距离这么近,说不定还是会把脑袋轰掉,没试试看我也不知道。”
在祐司眼中,年轻男人的模样仿佛西部电影中的登场人物,举至与肩同高的枪看起来像是霰弹枪。
“不可能……”
猛藏的下巴抖个不停。
“我们也不是傻瓜,大医生。”
三枝也用紧绷的声音说:“刚才说的话,全部都用录像机拍下来了。你现在不只是后悔莫及,也无处可逃了。”
“把那个人放开吧,大医生。”年轻男人说,“明惠小姐,是吧?人家吓得都瞪圆了眼睛。这样太可怜了,快点放人自由吧。”
猛藏似乎认为挟持明惠是唯一的指望,紧紧挨着她,也不肯拿开菜刀。
“啧,啧,”年轻男人咂舌,“告诉你,我啊,从小就开始打靶了。因为我爷爷是运动员,我也遗传了他的天分。所以,我可是弹无虚发。我这是为你好,你还是乖乖听我的吧。”
猛藏仿佛失去了支撑,手腕猝然垂落。重获自由的明惠连忙奔向祐司。
“哦,哦,太好了。”年轻男人很高兴。
“好了。那,三枝先生,就请大医生束手就擒吧。”
三枝把手往床下一伸,取出一捆绳子。年轻男人的枪口仍瞄准猛藏,所以猛藏虽然一直盯着看,却不敢动弹。
“抱歉了。”就在三枝说着站起时,猛藏的表情崩溃了。
门边站着祐司和明惠。猛藏冲向窗子,跨过门槛,跳出阳台。刚想着他是否打算跳楼潜逃,下一瞬间,已经留下难以成声的尖叫,消失无踪。
迟了一拍呼吸的时间,传来咚的一声。
屋内四人纷纷冲往阳台,年轻男人的枪还抵在肩上。
紧急逃生梯的盖子开启,梯子坠落在地,尾端触及地面。猛藏就俯卧在梯子旁边。
“他还活着吗?”年轻男人总算放下枪,把枪口避开剩下三人的方向。
“不可能吧。”三枝回答。
“三枝先生,有句话难以启齿……”
“嗯?”
“你是故意让他逃走的吧?”
三枝苦笑,却未回答。
祐司和明惠在目瞪口呆下只能凝视着两人。三枝转过脸来,带着和缓的表情说:“对不起,你们吓到了吧?”
他们连话都说不出。
“这下子全部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祐司总算挤出声音:“你……”
“嗯。”
“你到底是谁?”
“他叫三枝隆男,以前是新闻记者。”年轻男人开朗地说。即使在灯光下,脸上仍看得出无数伤痕和缝合的痕迹。这不是伪装,是真的。
可是……再仔细一看,与其说是受伤的痕迹,毋宁更像是烧伤的疤痕。
“新闻记者?”
“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祐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盯着三枝频频眨眼。
“你是孝吧?”明惠质问的声音插入。
年轻男人摇摇头。
“不,我叫相马修二,请多指教。”他鞠了个躬,往地上一坐,以熟练的手法撑着枪,拉开栓塞,取出子弹。
“这样就不用再紧张了,毫无危险。”他咧嘴一笑,露出讨人喜爱的表情。他也很年轻,显然比祐司和明惠更年轻。
“电话呢?”三枝问道。
修二仰望他。
“我带来了。”
“这年头有了手机还真方便……”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出了走廊。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小旅行袋回来。
“可是,三枝先生。”
“干吗?”
“刚才我从走廊的窗户看到,”修二笑嘻嘻,“那位榊医生正朝这边跑过来。我看不用通知他了吧?”
三枝稍微考虑了一下,出了阳台,立刻又回来。
“真的,说不定来得正好。”
“他一定担心得坐立不安吧。”修二说着笑了。
抓着祐司手臂的明惠,忽然拔尖了音调说:“你不是死了吗?”
修二俯视着自己染成血红的睡衣。
“这个啊,是假的。”他掀起睡衣,露出细细的电线和破裂的小塑料袋。
“这里面装了染料,枪声一响就会破裂,只是很简单的特殊摄影技术。”
“是假的……”
“电影里不是常有吗?”
“那……那把枪……”祐司指着床上的手枪,修二一脸同情地点点头。
“真的很抱歉,那也是假的,是电视常用的玩意儿。子弹也是,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发,只装了空包弹。”
那,我射击的是空包弹?
楼下传来榊医生的声音。三枝探头到走廊上,招呼他:“在这边。”
“该把摄影机关掉了。”修二说着出了房间,对着呆立的祐司和明惠指指窗框旁开的透气孔。
“镜头就装在那里,电池放在隔壁房间。”
这一切令人一头雾水。祐司几乎快跌坐在地,好不容易才说:“请解释一下。”
三枝点头。
“那当然,当然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