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箱杂志处理到一半,艾迪出现了。大块头啧啧感叹,摇着头发表有关生产力的评论。内特尽量不去理会他,继续输入一个个地址。
扎克和吉米出去抽烟休息,内特打开浏览器。他先检查邮件,看见本市公共事业部就那幢楼发来的回信。他提交申请查看卡瓦奇大楼的蓝图是一个月前,他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此刻他很紧张,不知道信里会说什么。
薇科“咣咣”砸门。他发现自己在光着上身走来走去,连忙抓起手边的t恤。他闻了闻t恤,扔进卫生间,从架子上拿出一件干净的。薇科继续砸门。“等一下。”他喊道。
太疯狂了。超级疯狂,毫无疑问。
但那绝不是他的想象。大楼确实颤抖过。他回到房间里以后,听见蒂姆和曼迪在走廊里谈论,安德鲁还在旁边引用圣经。他们都感觉到了。奈特夫人也一样。不知道奈特夫人会不会向奥斯卡抱怨这番骚动。
“找到新工作了吗?”
大楼里的机器,伪装成大楼的机器,它曾经让太阳变暗。太阳因它改变颜色,逐渐熄灭,仿佛烛芯在蜡油中忽闪——但仅限大楼里的人而言。
内特坐了起来,“什么?”
“亚历克山大·科图洛维奇,”内特说,“机器上的名字,是一个人。”
而我看见了。
内特接过那张纸,纸上写满了整洁的手写花体字,很多女人擅长,但极少有男人能学会。上半段是从墙上抄录的西里尔文字留言,下半段是英语译文。
有触手的太空怪物。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他颤抖着躲开。
亚历克山大·科图洛维奇
吓傻他的正是这个,正是看见了几十条触手在天上飘来飘去、上下蠕动——对,确实在蠕动。那不可能是飞艇上的海报。飞艇不会随着罗杰拨动开关而立刻消失。
噩梦般的真相会让部分人颤抖,其他人则会因此丧失理智。事实上,我已经惊恐地发现,那些接受并拥抱如此恐怖的人,就仿佛溺水者会抱住其他人,拖着可怜的后者一同沉下去。面对如此命运,疯狂不足为奇。
就内特所知,昨天发生的事情仅限于卡瓦奇大楼内部。
罗杰摇摇头,“向灯光助理请了病假。中午的时候又是咳嗽又是吸鼻子。他让我滚犊子。”
“说明我乱动机器,指针离开零点时发生的那些鬼事情,就是机器不好好运行时的样子。也就是说,机器在阻止情况变成那个样子。”
内特在公寓里踱来踱去走了一个小时。薇科会对他发火。发火是她的本能,所以他想躲也躲不掉。他必须向她道歉,必须告诉她他在天上看见的那个触手怪物。她害怕虫子。她肯定能理解翅膀比橄榄球场还大的东西如何吓得他屁滚尿流。
“抱歉,”内特说,“想心事走神了。怎么了?”
他浏览新闻。没有提到太阳发生过什么事。没有突如其来的日食或云层的异常堆积。天气预报说本周的阳光将格外充足。没有洛杉矶地震的消息。连小地震也没有。
他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问题。他对薇科撒了谎。他没有对她和盘托出,因为他在天空中看见了真正的疯狂。
“意思是他放我早回家,”罗杰说,“我知道你这会儿有点烦心,兄弟,但真他妈出大事了。”
太阳熄灭,天空变得血红,他有一瞬间看见了……某种存在。吓得他魂不附体的不只是红色的太阳。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那东西随着太阳消退而隐现,比他见过的任何飞机都庞大,比就在头顶掠过遮住天空的飞机还要庞大。它还很遥远,已经有那么庞大,仿佛在天上翱翔的蓝鲸。
“嗯,”内特说,“对。”
“拉丁字母表和西里尔字母表。”
“事情做得人脑袋发木,工资低,又没意思,”他说,“我觉得我的智商每周掉一个点。我算过了,如果这段时间我在‘千斤顶’打工,工资多两千块不说,还能享受健保计划。”
“应该吧。”
内特走进办公室,下定决心要尽可能赶进度。工作被他搁置了太久,垒成小山的一箱箱信件就是证据。第四箱信件今天一早送达,大部分是退回来的杂志,处理起来应该很快,但此刻还是加在了待处理的信件堆上。这堆信件此刻已经高过办公桌。
“那是什么语言?”
异状,或哭或喊或作出其他反应——但她并没有看见。
,“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我们发现了那么多隐藏的仪表盘、指针等等等等。”
“对,我也发现了。”
“想问这他妈是什么,对吧?”罗杰说。
“哥们儿,”扎克说,“冷静,是我。”
“对,无所谓。你看懂了吗?”
他抬起头,迎上罗杰的视线。
“我琢磨了一整天,”他说,“你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对,”内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也许,他心想,机器对窗户做了什么事。就像极化镜片。也许是玻璃变黑,所以太阳看上去像是逐渐熄灭。
内特拼命思考留言和机器的关系,“我们必须确保指针保持在零点。”
罗杰拍拍那张纸,那张纸在内特手里沙沙作响。
肯定是什么幻觉。多半只是一个气球。他一向落后于潮流,就算有什么他没听说过的定制飞艇在洛杉矶上空盘旋也不足为奇。多半是在宣传什么最新的幻想大片。肯定是飞艇侧面的巨幅海报。他在桌上扫了一眼,寻找当期杂志,猜想今年暑期是不是有哪部电影说的是巨龙或太空怪物——
“那才是正常时的样子。”罗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