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太阳神庙
远处发生了什么凌宁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等人往西北方向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楚风就健步如飞地追了上来。“楚大哥,这么快!”
“呵呵,那个大家伙其实很温顺的!好对付!”楚风打个哈哈后,发现这地方看着有些眼熟,“咦?这里不是……”
“看吧,楚大哥也觉得眼熟!”希林看他的样子马上神气地冲威廉一努嘴。凌宁是女孩子,而且才见面,希林跟她不熟,所以跟她几乎没什么话说,和威廉就不一样了,他们这一路拌嘴都拌出默契来了,没事就抬杠,一边吵嘴一边又互相关心,他们俩都挺喜欢这样相处。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我们一开始来的地方么?”楚风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看到那一排排一行行整齐的参天大树,以及树中间空地上齐腰的野草……这、这不是刚到的时候看到的景色么?
“是啊,我刚才说这地方就是我们刚来时到过的地方,他们都不信!”希林觉得有人撑腰了,声音都大些。
“我记得,我们一到这里就一直往西边走了!”楚风沉吟片刻道。
“是啊、是啊!刚才你又叫我们往西北方向走,我保证,方向绝对没错!”希林拍得胸脯山响。
“那这是怎么回事?”楚风看了一眼周围,难道,这地方是个圆?他们走着走着又回到原地来了?
“楚大哥,怎么办?我们有办法出去吗?”威廉有些焦急。
“你别急,楚大哥一定有办法的。”凌宁却根本不急,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楚风,虽然遭遇了一些意外,但楚风好歹被她找到了,她现下只要呆在楚风身边便心满意足,根本无视于到底在哪个地方。
“嗯,让我想想!这阵势与我了解的奇门遁甲阵势有些不一样,似乎、似乎不拘泥于死算,而是要依据每个阵局本身的特色找寻破阵的关键。现在得容我好好想想!”楚风也有点头疼。
“呀,楚大哥,你的背包呢?”就在这时,凌宁发现,楚风背着的那一只装满财宝的背包居然不见了。
“嗨!别提了,那个大家伙居然有那么聪明,它见我次次都是从那背包中掏出来的宝石,早惦记上了。后来我见怎么都摆脱不了它,只好用一个‘金蝉脱壳’,将背包甩向另一个方向,它果然去追背包不追我,这才将它甩开。唉!”楚风哀叹一声,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刚才凌宁跟着其他人一路的时候,把自己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下,当然避不过那满室的财宝,听得威廉连连叹气,桑布也脸色发黑;好容易听凌宁说自己装了满满一背包在楚风背上,这才让大家脸色好看些;没想到此时又听说楚风把这一背包的财宝都给扔了,威廉当场就捧着心口喊“心疼”不止!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即便带出去咱们也得上交,没了就没了吧!”桑布扭头一想,又想通了,反过来拍了拍楚风的肩膀,安慰他。
实际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以考察的身份进来的,其他人或无意中卷入、或抱着探险的目的,就压根儿没有想过如果有探险收获的话还要交公的想法,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楚风老脸一红,其他人则像是牙疼一般吸了口气,倒也没人说什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能出去吗?”凌宁佯装积极!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只怕离开的关键还得着落在那青铜巨像身上,可能我们还得回去!”楚风面上看着轻松。
“那、那只‘旺财’要是还在那儿怎么办?”凌宁有顾忌。
“应该不在了吧!”楚风也不确定。
“要不,派个人先悄悄去查看一番?”威廉出主意。
“我去!”希林自告奋勇。
“还是我去吧!”楚风心中暗叹自己真是一个劳碌命,可脸上不敢带出一丝来。现在没人比他更了解那只大家伙的特性了,他不去谁去?
好在这回老天爷没有玩儿他们,楚风回到那青铜巨像所在之处四处查找了一番,确实没有那只三足蟾蜍的影子。
等他回去把几人带回,从眼眶处再次进入青铜巨像的胸腹处时,那满室的财宝已经无影无踪。
“咦,这么多的东西,那大家伙怎么这点儿工夫就搬完啦?”凌宁很惊奇。她记得这里光三米以上长度的象牙就不下七八根,这么多东西要搬走,怎么能这么快?
“你说的财宝原来就在这里呀?”威廉爬进来以后东抠抠、西捅捅,却连一点财宝影子都没找着,有些丧气。
“就是在这儿啊!”凌宁一边指着室中各处一边说自己当初是怎样搭象牙梯子上到巨像喉部的。大家听了,确定她的话应该没错。
“好了,这些财宝本来咱们就带不走,你们忘了我们进来时第一个阵局中发生的事了么?现在它们不见了,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楚风安慰大家说。
“楚大哥,你找到离开的路啦?”威廉听他的语气,马上满脸惊喜。
“嗯,找到了,而且从这里我们可以直达阵势中心。这可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风救出了凌宁,松了一口气,便连拽文这种无聊事也愿意做了。
“真的!在哪儿?”希林也一脸雀跃。自从跟着楚风以来,他虽然经历了很多危险,却也收获了更多的刺激。现在听说可以进入阵势最中心,自然满怀期待。
“就在这儿!”楚风指着右手边的青铜壁,这里原本是堆放财宝的地方,后来青铜巨像倒塌,它便翻过来,此时便立在那里。
“还是老办法么?”希林看了一眼那青铜壁,一边偷偷咽了口口水。
“老办法!”楚风看到他这个样子,居然乐了!
“好吧!”一群认了命的家伙只得护着自己的脑袋去撞墙,还是青铜墙!身后却传来某位无良领路者的哈哈大笑。
“其实这里不用拼命撞,轻轻一靠就行。”楚风拉着凌宁走在最后,他一到便轻轻对拼命揉脑袋的希林说道,气得希林狠劲对他翻白眼。
“我来过这里!”凌宁一进入这个阵局便不说话,她在楚风逗弄希林时,挣脱他的手,跑出去几步,到自己印象中应当是“悬崖”的地方查看,果然,一个圆环型的山崖,三十多米高,中心处影影绰绰有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凌宁当日虽然是在完全黑暗当中来到的这里,但她为了下这三十米高的“悬崖”,牺牲了自己最爱的一件冲锋衣,所以对于这个地形记得很牢。
“你来过?”
“嗯!”凌宁把上一次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哦!这么说,此处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下去喽!”楚风沉吟。桑布等人的背包遗失,他们手头只有楚风准备的一些简易工具,偏偏没有绳索。
只有用凌宁的老办法了,只不过这一回有这么多的男士在,不用她一个女孩子来贡献衣服。
楚风的衣服早就在被马拖的时候挂成了破布条,再加上桑布的一件结实的衣服,做这条绳子并不算很为难。
“太好了!咱们下去!”希林等布条绳子接好便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工具齐全,这一关很好过,大家很快就溜下环形盆地最边缘处那三十来米高的“悬崖”。
此前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此时靠近了,大家才发现,此地建筑物一共有八座,分开在八个方向,而最中心处还有一座高高的方形塔,塔顶似乎有个圆球形的物体,发出一股柔和的光来,使得大家能够看清这里的整体地貌。
整个地方看着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月球环形山里边一样,周边是围起来的高达三十多米的山崖,底部倒是平整,只中间有一群特异的建筑。
“真的有地底八卦城!”桑布看着眼前这群建筑物的形状都呆了。他心心念念要找着这地底八卦城,如今真找到了,反倒不敢相信!
“楚兄弟,这是真的么?不会也是什么阵法搞出来的海市蜃楼吧!”桑布有些小心地问楚风。楚风看他那么一个西北大汉忽然扭捏做出一番小媳妇作态,好气又好笑:“没错,这是真的!”
这一次众人到达,与唐昧到达的时候很不一样,当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眼下那种晶莹、柔和的光既能使大家毫不费力地看清周围的景物,又不至于刺眼,远处则朦朦胧胧如罩雾中,越发增添几分神秘。
“那高塔可真高!”希林感叹。中间那塔占地面积不大,高度却足足有四五十米,底部方形,最上头却是尖的,看着就像古埃及的方尖塔。只是顶部却有一个笼子一般的东西,里边似乎放了个圆形的珠子,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是啊,那里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发出这般亮的光芒来!”威廉也很奇怪,能够照亮这般大一块地方,它如果是用电的,得多大瓦数?
“确实有些奇怪,这里不可能有电,你们看看顶部,看着就像密封的,可咱们却没有觉得呼吸困难。还有这光,它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连楚风都觉得眼前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想办法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么?”桑布永远最直接。
“说的也对!”楚风咧嘴,“不过,咱们得先走这边,先看看这栋建筑到底是什么吧!”
“好大的一座神庙!”这一回,众人正面直对着这栋建筑物,便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一座高耸的高台,高台正面有阶梯,阶梯尽头,一处高大宏伟的古希腊风格的神庙迎面而立。高台大约有二十多米高,几人站在地下仰着脖子往上望,几乎要把脖子仰酸了,才看见神庙顶端还有一尊高大的神像。
楚风并不急着上台阶,而是围着这高台转了好几个圈,一边转圈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枯树枝,在脚下沙地里写写算算起来。
“楚大哥,怎么,有不妥么?”凌宁虽然不懂,也知道楚风此时的表情绝称不上轻松。
“没错,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一共九处古代建筑,是按照先天伏羲八卦的方位排列的,此处应该是西北艮位,艮位为阴位。如果你的方向感准确的话,你们上次来,靠近的应该是西南巽位。那个叫唐昧的,领着你进了阳位,可你们当时眼前是一片黑暗。这个阵势也太神奇了些,阴位大亮,阳位漆黑,这等大大违反了自然法则的事情,老祖宗们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楚风一边解释一边苦笑。他此时越来越觉得,与史前文明打交道,似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他寻找古“昆仑”的使命,似乎离完成越来越远了。
“那,我们不能上去喽!”凌宁指着高台上的神庙道。她很想上去看看,那里到底是怎样的一座神庙。
“可以,为什么不能上去?”楚风算完最后一道公式,扔掉手中的枯树枝,拍拍屁股道,“来,跟着我,我们上去看看!”
有了楚风的带领,几人安全上到最后一个台阶。一座完整的古希腊风格的神庙呈现在他们眼前。
整座神庙由无数根双人合抱粗的巨大白色花岗岩圆形石柱支撑,屋顶也是白色的;走廊和神殿十分空旷,除了石柱和神殿中心的雕像,没有任何摆设。
神庙的圣窗之上有各种各样的雕像,其中最多的是与神殿中心塑像形象一致的某个半裸男子的像,塑像的技法很粗糙,僵硬而呆板。除此之外,在圣窗之上还有各种图案,有公牛、狮子、鹿,还有带翅膀的怪兽、狮身人面的形状和半人半鸟的图像。
因神殿至少有十几米高,整座神殿又很空旷,更显得神庙里恢弘庄严。
“这是古希腊神话中太阳神的神像!”楚风仔细看了塑像身上的花纹和图案,以及塑像的装扮和手中所持的东西,判定道。
“这位是太阳神阿波罗?”凌宁简直不能接受。她印象当中,阿波罗一直是以一位俊美的男神形象出现的,可眼前这个,虽然他头顶有象征着太阳光线的圆形光芒,但无论是面貌特征还是身材,都与“俊美”这两个字有一定距离。
“是谁告诉你太阳神是阿波罗来着?”楚风听了很不悦,他的学生怎么都是这样的素质?一个连东方秦国盔甲和古罗马帝国军队的铠甲分不清楚,一个混淆了西方神话中太阳神和光明之神。
第四十一节当唐昧对上楚风
“在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神别名福玻斯(Phoebus),意指‘洁净、光明、预言’。太阳神另有其人。”楚风少不得解释一句,然后带他们去后殿看看。
“没错,古希腊神话当中的太阳神是赫利俄斯,而不是阿波罗,后世有人为了硬将阿波罗与太阳神捏在一起,假造了一个个传说:在泰坦之战(Titanomachy)后,天神宙斯封赏众神,光明神阿波罗索要司长太阳之职,宙斯忘记了正在值日的赫利俄斯,便应允了阿波罗的要求。另外有一种说法因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子法厄同(Phaethon)驾太阳车造成灾难,宙斯便把驾驭太阳战车一职交由阿波罗。但这些神话的创造者都不是希腊人,因此这些不属于希腊神话的范围!”一个声音忽然从大家的背后响起,他不仅赞同了楚风的观点,还引经据典地解释了阿波罗为什么不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
楚风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便是回过头去看来者是谁,当他看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时,根本不用任何人介绍,他便知道,这个人必定是那位“唐昧”无疑。
“你是——唐昧!”肯定句。
“正是!这位想必就是楚兄了吧!”唐昧样子十分狼狈,衣裳像从哪个酱缸里捞出来的梅干菜一般,不仅一条一条的,还皱得厉害!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自己身穿的是参加晚宴的盛装一般,不仅没有一丝窘迫,还风度翩翩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绝世美男。
凌宁早就对这个做作的家伙倒足了胃口,见楚风微眯了双眼看着他,有些担心楚风被此人的外表假象所骗,赶紧走到楚风耳边低语:“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了,楚大哥小心!”
声音虽小,可这空旷寂寥了数千年之久的大殿中别无旁音,因此,她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唐昧听了,刻意地对她笑笑,楚风则悄悄上前一步,把凌宁挡在身后。
“唐昧,好名字,不知道你是否称得上这名字!”楚风的某些记忆回来以后,对于一些东西不再仅仅看表面。
“没错,叫这个名字的,到现在除过我和我家那位老祖宗,一共有七十二人,真正配得上它的,一个都没有!”唐昧似乎听不出楚风话中的讥讽,反而大声附和!
“哦?那你呢?你自己可配得上?”楚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就凭现在我能站在你眼前,唐昧这个名字就没被辱没!”这家伙很拽呐!
“哦?”楚风不置可否地笑笑。司马迁记载的十二位传天数者中,最后一位就叫“唐昧”。这个唐昧在一般的历史研究者眼里是一位天官,即古代天文研究者。可是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时期,天官的存在与“巫”其实剥离不开。
“你从巽位来?”楚风很想把这小子揍一顿为凌宁出气,可是,眼下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能够有一份力,还是团结一份力的好。
“不错!”
“那里是什么?”
“苏美尔人的阶梯式金字塔形神庙。”唐昧边说,边递上了手头一块泥版。
楚风接过来一看:“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没错!”
“奇怪!”凌宁也凑在他身边看,见了那泥版,虽然都是楔形文字,“这与上回在阿尔泰山中发现的那块泥版上边的文字,差距很大。”
“这是自然,赫梯楔形文虽然吸取了很多苏美尔楔形文字的特征,却并不是完全照搬苏美尔人的文字。苏美尔人的语法很奇怪,他们不同于那个时代生活在周边的任何一个民族,既不是塞人,也不是闪米特人,他们跟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一样,苏美尔语因为其语法结构十分接近现代汉语,归于汉藏语系。而苏美尔人则自称‘黑头发的人’,为这,好多学者提出,苏美尔人是黄种人,与我们承认的先祖黄河人共有一个祖先!”楚风一边研究泥版上的文字,一边随口解答凌宁的疑问。
“这是在什么位置找来的?”楚风问唐昧,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去过那个苏美尔神庙。
“在神殿正中,是被供奉的位置!”唐昧很配合,作为千年传承家族中的核心分子,他知道很多事,包括“禁密学者”的事!他认为楚风一定是某个“禁密学者”的传承者,自己认不出的文字,说不定他可以辨认出来。
中国汉魏时期,当时有一个称呼——“禁密学者”浮出水面,在当时指的是史官和通晓律历音韵的人,他们多世袭,有使命,比如最著名的就是司马迁父子。据说禁密学者以学养和门派,分别掌握着某种灭绝不用的古字规则。比如孔子所掌握的“微言”。所谓“微言”也是一种古代的文字语法规则,孔子是这门文字语法规则的最后一位掌握者,他没有将其教给任何一个弟子,故他死后,才会有“仲尼没而微言绝”之叹。
经过唐昧的解释,楚风终于解开了萦绕自己脑海中长时间得不到解答的一些疑团。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禁密学者”。
岂料唐昧听了楚风否认自己是“禁密学者”传承人的身份后脸色一下变得古怪,他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使楚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人人都说特克斯八卦城是盛世才的老岳父根据当年丘处机在此地留下的雏形设计建造的,可谁知七十三年前,有一个名叫楚庄成的少年一直陪在盛世才岳父邱宗浚的身边,直到他画出了整座城的图纸。”
“嗯,楚庄成?啊?”楚风刚开始还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觉着不对,“楚庄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等等,啊,这不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么?”就这么着,一激动,差点呛着了!
“咳咳,你再说一遍,当年的那位楚庄成多大?”
“听说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十四五岁?楚风在心中暗自计算,父亲去年以八十六岁高龄去世,从今年算起倒推回去七十三年,他正应该是十四岁。年龄相符啊,难道真的是他?
“你不会以为,在这西北荒凉之地,建一个庞大而规整的八卦城,纯属某人的心血来潮吧?”唐昧看着楚风有些迷糊的脸色,讥诮地说道。
“你是说——”楚风此前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他在进入这个大阵局之后,也狠狠怀疑过地面上那座八卦城的真实作用,可看唐昧的脸色,他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确信。以他的年龄,凭什么确信这个?一定是家中长辈与他说过什么。想通这一点,楚风就忍不住嘴里发苦,可他还要绷着,一丝一毫也不能叫唐昧看出来。
“这个阵就算真是丘处机那老牛鼻子捣的鬼,也有八百来年了,凭什么它现在还能起作用?不就是靠着地面上那个后天大八卦以及里头住着的十万人么?”唐昧很得意,尽管楚风掩饰得很好,依然被他看出一丝失落。
楚风的失落就是他的胜利。他是听过家族外门长老乔老爷子的猜测的,那老狐狸说此人十有八九会是所谓的“传天数者”,可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自己知道得多,凭什么他是“传天数者”?我才是!唐昧笑着眯了眼,眼缝中却漏出几丝狠毒。
“不会是丘处机时代的产物!”楚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于自己的父亲,他老早就知道自己以前的认识实在很狭隘很偏颇,但自从他经历过死亡一步一步逼近的感觉之后,心态要比以前平和许多,至少目前不会为这个消息太过激动。
他仔细分析入阵以后经历的一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阵法会是宋代以后出现的,它的年代要久远得多。尽管我们找到了许多十一世纪初于阗佛国灭佛时代以后莫名失踪的佛首,但这不足以证明它出现晚于公元十一世纪,反而因那则于阗国民失踪的传说,确定它应该在那之前就存在。末代于阗王和他那些失踪的臣民,应该是躲入其中,才避开了喀喇汗王国教兵的追杀。”
“不错,关于八卦城的传说大半都是真实的,只有关于牛鼻子的这则,有些失真。那老家伙当真来了这里,却不是来搞建设的,而是来搞破坏的;反倒是你父亲楚庄成,据我们家老爷子说,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这阵势勉强修好能用呢。即便他花了大力气说服盛世才的那位岳父,也只能使这地下的阵法勉强维持运行,原本的一些犀利杀招统统都不能用了。所以我才敢大着胆子闯一闯,否则的话,以我目前的斤两,闯这样的阵势,与找死差不多!”唐昧倒真敢实言以告。
“你就这么确信现在这个阵局发挥不了完整的作用?”楚风听唐昧说到这里,忽然侧耳聆听了一小会儿,然后便似笑非笑地对唐昧点了点头。
“呃,你什么意思?”唐昧虽然还没有丝毫察觉,但一种莫名奇妙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妙,他下意识地想从楚风那里得到答案。他已经认定了楚风就是这种4320局大阵势“禁密学者”传承家族中的当代传人。所以,即便他的骄傲令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从心底认可一点,那就是对于这个阵局,没有人比面前这个令自己讨厌的男人更了解的了。如果这个阵局真的还完整,那么,除去眼前这位,没有人能够从阵中活着出去。
“没什么!”楚风完全没有他身上的那种紧张,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了看凌宁,见小姑娘对眼前这位名叫唐昧的男子一脸警惕,便觉好笑。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么以为在眼前这种敌对的状态下我会告诉他正确的应对?
唐昧不相信,他紧盯着楚风的眼睛,看到的是轻松和满不在乎:“好吧,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知道,此前我跟你的人有些不愉快,你记恨我也是应当的。眼下,只有你对这个完整的奇门遁甲大阵最熟悉,我也确实是有求于你。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我这里应该会有很多你感兴趣的东西。”
“哦?”楚风依然不置可否。众人耳边依稀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
“看来楚先生是怀疑我的诚意。这样吧,我先说一部分。”与其他人茫然不知的表情不同,一听到那似乎从很遥远地方传来的与某些菜市场的清晨很相像的声音时,唐昧脸色变得苍白。
“嗯!”楚风还是漫不经心,似乎在聆听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干。
“远古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场差一点儿淹没全世界的大洪水,楚先生应该是相信这个传说的吧!”
“嗯,知道,说重点!”
“颛顼帝绝地天通的传说,你应该也知道!”
“啰嗦!”
“你——”唐昧脸现青气,狠狠地瞪着楚风,好容易才压下去,“其实这些神话都有出处,它们诉说了一个远古史前文明在我们这一代人类文明面前留下的一些痕迹。”
“说详细一点儿。”
“我的祖先,是司马迁记载的十二位传天数者中的最后一位,我们家族中留下了很多记载,说的都是那个时代的故事。如果楚先生愿意将我活着带出这座阵势的话,我愿意和盘托出!”
“先付点定金!”
“司马迁并不是因为李陵的事件遭受腐刑的,司马氏也是传天数者的后代,他还是‘禁密学者’家族最后一任传承人。汉武帝刘彻其实是为了断绝他家的传承,故意找了个借口对他实行腐刑的!”唐昧开始抛历史秘辛。
“毫无根据!”楚风有些意动,却还是故作嗤之以鼻。
“这是真的,司马氏著的《史记》,每一篇都要给汉武帝过目,刘彻的目的就是杜绝他将某些东西传承下去的可能。然而,司马氏还是在许多地方留下了某些暗示。比如‘仲尼没而微言绝’之叹,还有十二位传天数者中,为首的两位是‘羲、和’。可他们生活在黄帝时代,而‘绝地天通’的是颛顼,他据说是黄帝的孙子。先有‘绝地天通’,才有传天数者,可‘羲、和’明明远在‘重、黎’之前,司马氏偏偏把他们记在那之后。难道你们看神话时都不用脑子的吗?”唐昧见说来说去,楚风都是一副听故事的神态,有些恼火。
“既然都是神话了,当然只是随便听听咯!”凌宁难得逮着机会堵他。
听了这话,唐昧居然一下子不恼火了,转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他们,这不禁让凌宁恼火起来。
第四十二节华夏秘辛
凌宁的恼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唐昧就因为一种类似于小蜜蜂扇动翅膀发出的“嗡嗡”声而面现恐惧。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非要把金镶玉看作铜包铁,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样吧,华夏这个说法,你们应该知道吧?”
“废话!”这一回,连威廉都有资格鄙视他。
“那么,你们知道什么是华夏么?你不要跟我扯‘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那些没用的,我只告诉你,华夏这个词就包含有惊天大秘密。”
“你再这么卖关子,有些东西可就躲不过去了!”楚风闲闲一句话,使得唐昧变了脸色。
“好吧,我长话短说,‘华夏’本来就是‘光荣的夏人’之意。《说文》里写得很明确,‘夏’即指中国人。然后我们的文献里有‘诸夏’的概念,它不是‘华夏’的代称,而是指‘很多的中国’之意。那么,你们应该想到,当初发生过什么吧?”唐昧说的话,只有楚风听明白了一点,其他人都是满头雾水。
“你的意思是,在华夏族形成之初,有很多部落的人生活在‘中国’这个地方,他们都称呼自己是‘中国’人?”楚风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当年有一个公认的世界中心,因为它是居中的,所以被称为‘中国’,生活在这里的不同种族、持不同语言、甚至不同肤色的人,都自称是‘中国人’!其实这个司马氏也在《史记》当中有所暗示,他说:匈奴是夏王朝先民的后裔。这就说明,在今天华夏历史上的夏商周的夏,他们的统治者很可能并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匈奴人不是蒙古利亚人种?”威廉很惊奇。
“他们什么人种都有,有黄种人,也有白种人。夏王朝被商王朝取代,夏是来源于西北的部落,而商则是东方部落。今天考古证实商都在郑州,而他们的祖先来自于东北。后来的华夏子孙一直以为黄河中下游地区也就是中原地区是世界的中心,因此一直以居住在此处的人为正统的‘中国人’,实际上,远古时期,也就是你们说的神话时期,‘中国’本不是在这个地方。”
“那在哪里?”凌宁虽然很讨厌这个人,却被他说出来的这些内容吸引住了。
“在‘昆仑’啊!”唐昧一翻白眼,使得其他几个人很有上前揍他一顿的冲动。
“你知道‘昆仑’在哪里?”楚风饱含怀疑地问。
“知道个大概。”唐昧毫不客气,“‘昆仑’其实就是‘坤龙’,当时被认定为大地中心,你们想一想,如果古人没有大航海的知识的话,大地中心其实就等同于亚洲中心,或者说是欧亚大陆的中心。它会在哪里?”
“这么说,我们一直在找的地方其实离我们并不远?”楚风听了,若有所思。
“对啊,乌鲁木齐郊区不就有一个亚洲中心吗?”威廉插话道。
“如果是欧亚大陆的中心,差不多应该在黑海附近吧。”凌宁也沉思。
“嗯,即便远古时地理概念与现在有区别,应该差不多。那么,你说的远古‘中国’地域,实际应该在今天的中亚包括新疆在内的区域内,对吧!”楚风综合两人说法下结论。
“没错,你们一直在这块地界上打转转,不会一无所获吧。”唐昧刚才还一脸焦急模样,现在忽然又云淡风轻了。
楚风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怎么?你不着急了?”
“我只是想通了!”唐昧此时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如今这世上,你恐怕是最了解这个阵势的人了,既然你一直不着急,恐怕早就有应对之法,我只要跟着你,何愁出不去?”
“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楚风微微一笑,却一个大喘气把唐昧的心提到半空中。
“不过什么?”
“不过你此前对我的队友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我想如果你的诚意不够,他们是不会欢迎你的。”楚风脸上忽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神色,唐昧马上听到了一阵近在咫尺的“嗡嗡”声。
此时声音很响了,大家都听见了。凌宁一听之下马上唤醒自己被那怪兽吞下的噩梦记忆:“这是什么?”
“一种变异的蜜蜂!”唐昧抢着回答,“个头有鸽子蛋那么大,黑色,很凶猛!”
“看来你吃过它们的亏。”楚风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呃。”唐昧初始有些狼狈,而后很干脆地承认了,“没错,我一开始到达的是西南巽位,那座高台除了大风并没有别的什么危险。可是后来我从阳面进入阴面时,却遇到了这些大黑蜂,它们数量太多,而且个头很大,蜂尾毒性很强。为了摆脱它们,我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可它们还是跟上来了。”
“这么说,它们是你引来的?”凌宁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风暴欲来的架势。
“别冲动!别冲动!”唐昧大概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信奉者,马上低声下气赔笑脸。可凌宁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楚风略一思忖,决定暂时跟唐昧合作,不过,他吐出的东西并不能令自己满意,这个家伙还是要多压榨一点才行。
“好了好了,如今咱们只有放下以前的恩怨,暂时同舟共济一把。眼下这些大黑蜂并不要紧,它们不会进来,我们只要在这神殿之中,就不会有危险,你先把刚才的话说完。”楚风抬手制止了凌宁找唐昧麻烦的举动,冲着唐昧点头道。
“呃,好吧。”唐昧知道自己不用再被大黑蜂蜇了先是一喜,而后听到楚风的逼问脸色又是一垮。他比楚风等人早很久进入这个地方,受的罪也多。此时虽然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了,可再叫他自己一个人去闯阵,他还真是打死也不敢了。
“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根据我的家族秘密传承下来的资料显示,远古时期,有一个世界的中心,无论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还是不白不黑的人,一开始的文明发源都在这里。在那个时期,也许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人类,但他们的文明程度是远远不及这个‘中国’地域里的人的。”
“但是这个地方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它的出现源于一场大灾难,在那场灾难之后,所有大陆上幸存的种族就都来到这个地方,在这里接受了文明的传承之后,后来才渐渐分散到各地去的。也就是说,在某个时期,有一个世界同源的文明发源地,而且,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使用同一种语言。”
“天哪!”凌宁掩嘴惊呼,“这么说,我叔爷爷猜想的那些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文明祖源地、‘雅士语’都真的存在过!”
“你的叔爷爷?”唐昧转向凌宁,“那他很不错了,居然能在被重重掩饰的假象中推测到这些,他比那些迂腐的家伙们强过很多。不过,他即便有这样的猜想,只怕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丝证据。”
“你有证据?”这一回连楚风都动容了。
“当然,我们每一个传承下来的‘传天数者’家族,都有证据。这个证据可是当年我们的先祖拼死保存下来的,这也是证明他们自身清白的证据。虽然‘天数’的传承非常怪异,不能保证一定在传承者的血脉中再现,但得到‘天数’传承的人都会明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他们多数会把这些秘密记载下来,告知自己的血亲。”唐昧说到这里,却怎么也不肯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了,“这个证据是什么,就算我死也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家族的最高秘密。所以你们再怎么逼我都没有用。”
心急的凌宁气得,很想对唐昧来上一套“满清十大酷刑”,可惜被楚风阻止了。楚风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虽然恢复了十二岁以前被父亲以填鸭式手法硬性灌输到自己脑海里的传承记忆,但一些基本的东西却远远没有唐昧这种拥有完整家族传承的人来得多。基于这个原因,他并不希望现在就跟唐昧撕破脸。
“那你们这样的‘传天数者’家族,像你家一样保持了完整传承的还有多少个?”楚风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搞清楚。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族里的老家伙们说过,至少还有两三个吧,其中一个一千多年前就到了欧洲。”唐昧微微眯了眯眼。
“欧洲?嗯,照你这么说,这应该也正常,如果当初世界文明都是从同一祖源地发端的,那么,后来的‘传天数者’应该也来自于不同人种,今天的传承家族更应该各大洲都有。”楚风初始有些吃惊,后头自个儿又微微点头。
“照理是这么着的!不过……”唐昧说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年,很多家族毁灭,即便没有毁灭的,传承也中断了!比如司马氏。‘绝地天通’之后,第一个替君王掌握这个秘密的就是重、黎,而司马氏是重、黎之后。其实当年汉武帝一定要阉了司马迁并不是因着他给李陵说了一句好话,而是要断他家的传承!”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解了我的疑惑。我就说了,看那段历史的时候,总觉得说不通,司马迁做人得失败到什么份上,才连那点子‘赎罪钱’都拿不出来,硬生生成了太监!我看这段历史时一直闹不明白这事。”威廉咂巴咂巴嘴。他这阵子一直在恶补中国历史知识,刚刚好前几天才看到这一段,正闹不明白呢,就有人给他说秘辛来了,使得他的劲头一下子冒得十足。
“这么说,原来司马迁是因为传天数者身份被发现才遭到了极刑?”桑布从来没有听到过这般颠覆传统认知的理论,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唐昧很是看不上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其他家族呢?”相较而言,楚风是最淡定的一个。
“这个……干脆从头说起吧。传天数者,在司马氏的记载里是一共十四个人。最早的重、黎,据说是颛顼帝的手下,这个就不说了,他们的传承,因为司马氏找死,暴露在当时最有野心的皇帝——汉武帝刘彻面前,传承早就断了;尧舜时期的是羲、和,这两个家伙,有些神话里说是同一人,据说留下了一个神秘部落,不知道躲在哪里当野人;夏朝时由昆吾继承了‘天数’,可他的传承据说没有留给儿子,而是给了他最疼爱的小弟弟——季连,这个季连的子孙后来建立了楚国;殷商时期,巫咸成为‘传天数者’,他的后人一贯神神叨叨,传承应当是留下的,只是他们却从不入世,十分难找;周时,‘传天数者’是史佚、苌弘,其中一人的弟子是老子,后来老子骑牛出函谷关,这一支的传承被怀疑流入西域;而后来的子韦、裨灶、甘公、尹皋、石申和我家老祖唐昧六人,出现的年代相差不远,我家祖上历经多次战乱,拼死保留下传承不绝。至于其他几家有没有留下世家传承,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唐昧一口气把楚风想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保留?”楚风很怀疑他的诚信,“刚刚你还提到欧洲有一个世家传承,如今却一概说不清楚、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呀。那个世家即欧洲千年家族奥雷尔家族,他们家与我家的外门长老最近几十年来常有来往,但他家是昆吾的子孙,并没有得到昆吾来自‘天数’的传承,所以他们数千年来总想着得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唐昧撇了撇嘴,似乎对那个奥雷尔家族有些不屑。
“那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问你。”楚风脸色一正,摆出一副很慎重的表情。
“什么?你问吧!”
“到底——什么是‘天数’?”楚风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唐昧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神色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巴张开,好像垂死挣扎的鱼儿一般,张合了几下之后,便毫无预兆地“吧唧”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啊?他死了!”蹲下身子探他的鼻息的威廉抬起头来说道,脸上满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