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
陡起一声冷哼,顿时划起一道横天银影,霎时消逝在那漫天烟雾的黄沙瀚海之中!
后藏“元光古寺”,乃红教发祥之地,由来古老,在江湖的传说中已历数千年,地处偏荒,人烟罕绝!
后藏云峰连绵,山势突起,俨然与世界隔绝,即是气候,亦迥然不同,炽热有如烈火焚身,严寒有如寒冰钻骨!
尤其这“元光古寺”在一般武林人物的心目中,那只是一处传说中的“迷宫”。
因为传说中的“元光活佛”,不唯武功甚玄怪,手狠心毒,边疆一带的武林人物,无不视为魔鬼妖神,只要听到“元光活佛”之名,无不汗毛直竖,已然耳边霍地响起一记丧钟!
所以江湖中尽管传说,可是近百年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谁去过这神秘的“元光古寺”?
自然也无人能够具体地说出,这“元光古寺”究竟庙在何处,落在何方?
这日——
风沙弥天,虽然已是横越过大沙漠十数里外的一处小市集,那风沙中的蒙古包,依然在弥天盖地的黄沙中不停的簌簌颤抖,震起骇然的虎虎之声。
在此等大戈壁沙漠边缘的小市集,名虽市集,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街坊店铺,只不过稀疏几处,俨然叠卑如坟堆似的蒙古包!
此时,弥天罩地的风沙中,卷起一条银影,那银影宛然若随风飘转,眨眼飘落这蒙古包前!
轻飘飘地掠落就地的,竟然是一位英俊无比的银衫少年。
他挥手一拂身上的灰沙,走向中间一处较大的蒙古包中。
当他一手掀开那特厚紧闭的门帘,顿觉一股腥膻恶臭熏人欲呕!
只见那羊皮帆布拼合而成的蒙古包,竟然扎得密不通风,异常坚实。地上全是牛羊皮如毡式的铺列,中间桌上放着一盏海碗大的牛油灯,发出熊熊的火光,照得四周通明!
只见十余人,横七竖八地分坐四周,从那衣衫装束看似不同民族身份的人混杂。
包中之人,一见银衫少年书生掀帘而入,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语声,面显诧然神色。面向他坐在上首一位六十开外年纪,头戴翻羊皮帽,身穿粗蓝布对襟棉祆,满面红光,神情奕奕的老人声音洪亮地问道:“阁下何人,竟然能在此恶劣的天气中,横越过大漠边缘的暴风狂劲,来到此处‘阿木克伦’?”
银衫少年书生一听老人出言相问,便微笑地朗声道:“在下中原人氏,性嗜游历,长年浪迹天涯,久闻戈壁沙漠,飞沙万里,变化万千,为一举世难得的奇观,由于兴之所至,经十余日的时间,总算横过了这片黄沙瀚海,复闻后藏有一‘元光古寺’,曾听中原到处传说,那是一处神秘的‘迷宫’,在下也想趁此行之便,游历一番,不知老丈是否到过该处?”
老人未等他说完,骤然色变地惶声道:“阁下想是神经错乱,横越大漠,已是几近疯狂,这‘元光古寺’,休说似阁下这般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就是当今武林的一流顶尖人物,也还不敢存此奢望!好在阁下还算幸运,问到老夫,要是旁的人听到‘元光古寺’,恐怕连话都不会与你说,早已掉头不顾地逃之夭夭!”
银衫少年书生似是无动于衷,依然神色从容地微笑道:“如此说来,老丈倒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隐世高人,在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倒是对武林轶事,江湖奇闻深感兴趣,尤其似老丈说的这等‘元光寺’,更是特存偏爱,在下一介寒儒,身无长物,行遍天下,亦无所惧。元光寺顾名思义,自是佛门香火之地,游人瞻仰观光,难道也会有什么是非?”
老人一见这位银衫少年书生言词爽朗,神色从容,自谓一介寒儒,手无缚鸡之力,偏有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凌云豪气,要说是身怀绝学,深藏不露,以其年龄测度顶多也不过十八九岁,真是中原物华天宝,地灵人瑞,眼前这位银衫少年书生可谓集天下之神奇俊逸于一身,要是弃文就武,能得名师指点,不出三五年,怕不是一枝独秀的武林奇葩?
所谓良材美质,人见人爱,尤其习武之人,特重资质,老人非是别人,乃南疆奇侠欧阳恭,平生自谓阅人无数,见这银衫少年书生即惊为千年罕遇的练武奇才,听他言词爽朗,豪气干云,不由顿起爱慕之情,忙不迭地起身朗笑道:“难得老弟,年纪轻轻,具此豪情壮举,绝非老弟所说一介书生,老朽平生自谓知人,虽然不敢说是万无一失,就老朽痴长几年的经验所及,恐老弟言有未实,另含隐情,冒昧猜测,希勿见怪!”说到此处,双目神光炯炯地一扫银衫书生,继续洪声朗笑道:“虽然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究竟只是劝人慎言的一种警语,如果用在我们这种江湖草泽的场合中,未免有失英雄本色,以老弟之英华内蕴,自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果不嫌老朽弟兄们粗鲁不文,牛羊肉腥膻涩口,不妨淡酒粗肴,共同一醉?……”银衫少年书生见这老人虽然粗衣布裳,觉是满面正气,诚中形外,义气豪情,溢于言表。
不由肃然起敬地恭声朗笑道:“萍水相逢,就要叨扰老丈,在下倒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老人豪情无比地哈哈大笑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一杯淡酒不成敬意,算得了什么!”
说话声中,让出上位与银衫少年书生,两人推让再三,方始并肩入座!此时,其余数十人,一见这不速之客,参入了他们的席中,仍然各就原位坐下!
老人手捻黑白相间的满腮长须,笑顾左右两位年龄与自己相若的老人道:“今天难得中原贵客光临,容我为你们两人介绍!”
老人说到此处,笑问银衫少年书生道:“这是老朽的两位弟兄,五十年前在江湖上薄有微名,武林人物以我们三人形影不离,并称‘南疆三友’,而不称其名,因此武林中,鲜有人知我们三人名姓,老朽欧阳恭,包中围坐之人,皆老朽三人儿女子侄辈,可说无一外人!”
老人似是异常兴奋,说得滔滔不绝,倏地笑问左边那位身披老羊皮的黄脸老人道:“百里老弟,你不是要想知道中原武林的一些消息,这位老弟,武林轶事深感兴趣,又是来自中原,自然不乏武林离奇的消息!”
被唤作百里老弟的黄脸老人面上展起一丝笑意,苍声说道:“总还算你老大不错,还没有把我百里敬这档子事忘记!”
银衫少年书生一见他们弟兄那种返老还童的意趣,顿觉这蒙古包充满一团和乐的气氛,虽然席地而坐,大嚼狂饮,膻腥酒气熏人扑鼻,粗旷的豪谈,尽情地大笑,不拘形迹,不由深受感染的豪情毕露,也是大块羊肉,手抓嘴啃,大碗白酒,一仰朝天!此时一听自称百里敬的黄脸老人谈到中原武林消息,朗声狂笑道:“百里老丈,身居塞外,心系中原,可是中原武林人材凋落,无一奇闻,虽说家贫出孝子,乱世显英雄,中原武林虽然一团混乱,但是以在下腐儒之见,还没有看到谁是真正的英雄?”
自称百里敬的黄脸老人,听他语惊四座,隐然目空四海,豪气干云,设非身怀绝学,一介书生焉能有此雄豪气魄,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才即一仰手中海碗,囫囵一声,长鲸吸水似的,羊皮袖一抹嘴唇,狂声笑道:“凭你老弟这份豪情,就以英雄当之,而毫不为过!想那声震江湖,横扫武林的绝世狂生,也不过如此,可惜老朽缘悭一面,无从结识这位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老弟游踪遍宇内,是否曾经见过这位近乎神化的杰出人才?”
银衫少年书生似是闻声一震,才即面上显过一丝莫名含意的笑容,神情怪异地笑说道:“老丈若想结识此人,倒也不难,只是惹来一身麻烦,殊不值得,此人与在下,几乎一而二,二而一,所以深知其为人,不唯志行高洁,独特专行,可说席不睱暖,废寝忘餐,终年累月,仆仆风尘,面对现实,可说无时不在逆流中争上游,时刻都在与邪恶的魔头作殊死斗!
“由于他曲高和寡,处在举世滔滔的逆流中,虽然是一股圣洁的甘泉,从背道的方面,打入滔滔的逆流中,不但泾渭难分,且势将被卷人逆流的漩涡的底层。
“甘泉虽然源源不断,在此浊流泛滥的狂潮中,顶多亦不过是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要想力挽狂澜,澄清逆流,显见其自不量力!
“所以说,老丈要想结交此人,只有徒然惹来一身无谓的麻烦,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力有未逮,如何达人知命,明哲保身还可落得一身清闲,而免徒增那苦恼……在下不经之谈,明达如三公,不知以为如何?”
他滔滔不绝的一番议论,不唯听得三人感慨万千,对他们想像中的绝世狂生,简直敬若神明!
只见三人,互相对望一眼,似是在沟通他们之间的心中所见?
此时——
只听到静坐一旁,沉声未响的灰袍老人亦自不甘沉默地发言道:“我宇文肃原以为‘绝世狂生’只是为着一己私仇,不惜血溅武林,想不到这位少年人杰,竟然具此情怀。如此说来,我们无非井底之蛙,见闻狭窄。要不是阁下一夕长谈,我宇文肃愚昧无知,作了小人而不自觉!”
银衫少年书生一见“南疆三友”,无不心胸磊落,一片坦诚,当时情不自禁地哈哈笑道:“真是小人当道,贤人在野,在下虽非武林中人,历年萍踪浪迹,耳濡目染,倒也见到不少所谓奇侠豪雄,可是真能具备侠义存心,豪气概者……哈!哈!不是在下目中无人,真可说是晨星寥落,想不到今天有此殊遇,竟然能在草泽荒漠之中,结识侠义豪雄的‘南疆三友’,虽然文武殊途,我这不羁狂生,能结识当世奇侠,真感毕生殊荣!”
他虽然口口声声,自谓一介儒生,却是豪情无比,意兴飞扬。
南疆三友,似是亦为他的豪情所感,尤其听他说是与绝世狂生一而二,二而一的生死之交,对他的姓名来历,也未追根究底!
坐在上首的老大欧阳恭,从中插言道:“阁下既与绝世狂生交称莫逆,可知这位旷代奇才,近日的行踪?”
银衫少年书生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两人虽然各行其道,志趣颇多类似之处,在下性嗜灵奇山水,古迹丛林,终年流连于碧峰绿水之间,古刹寒林之内!
“绝世狂生虽然两手血腥,一身杀孽,由于他那出神入化的功业,可说无日不在打斗厮杀中争生存,就我所知,虽在极端惊险之余,仍然一味玩世不恭,性之所至,对酒狂歌,月下漫步。
“数月之前,中原道上正自传说纷纷,‘绝世狂生’不知为着什么,已出玉门关外?
“在下亦自久思一睹沙漠奇观,因此跟踪而来,经在下沿途打听,确有其事!
“如此,已是无疑,必去后藏的元光古寺!
“因为他那天生独特的好奇,只有我所深知。”
百里敬,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虎目一翻,满含不信地说道:“阁下又不是‘绝世狂生’,怎能如此肯定?”
银衫少年书生哈哈狂笑道:“若不心意相通,何谓知己莫逆!”
宇文肃亦自洪声大笑道:“真是难得,中原竟然有此文武奇才,想不到老朽弟兄,已是在残阳夕照之年,犹能有此幸运结识阁下,自也不难见到那位轰动武林的绝代英豪绝世狂生!”
银衫少年书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易为人发觉的神秘笑容,俊目神光奕奕地朗声道:“想不到武林人物视为魔鬼煞星的绝世狂生,‘南疆三友’竟会对他如此景仰,在下此次‘元光古寺’之行,只要果能沿途与他相遇,必定转达三位盛情,想起那绝世狂生虽然傲岸不群,要是听到有此天涯知己,自会专诚前来拜谒!”
欧阳恭闻言哈哈笑道:“阁下既然料定‘绝世狂生’已赴后藏‘元光古寺’老朽弟兄自是义不容辞,赶赴那只闻传说的魔宫,一则可以减少阁下旅途岑寂,再则……竭尽我们绵薄之力,云驰援那嵋起武林的奇才‘绝世狂生’。虽然杯水车薪,最多也不过摇旗呐喊,助助威!后藏距此非遥,以老朽的弟兄的脚程,最多也不会走过十日,只是阁下……”说到此处语声倏然终止,面上微显疑难之色地望向银衫少年书生!
银衫少年书生似是已知他要说的下文,闻言毫不经意地笑道:“这个老丈尽可无须顾虑,在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两腿由于历年翻山越岭,已然磨练得健步轻身,虽然不按武林的轻功身法,自信寻常马力,也未见得就会快过区区?”
宇文肃满含不信地哈哈笑道:“这倒是奇闻,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还会练成一双飞毛腿!”
百里敬,似是深知他口不饶人,闻言连忙拦阻道:“我们何必为此无谓争论,草原野马成群,虽然性烈难驯,每至黄昏,月夜长嘶,有如虎晡龙吟,想是野合龙种,今宵月色甚明,我们何不潜伏草原,等到夜深,使其饮食水草,制伏数匹,不失为良好代步?”
银衫少年书生观其外表,虽然一派斯文,听到百里敬捕捉野马提议,似是精神为之一振,跃然欲试的首先赞成,并随声附和的说道:“在下生长在南方,虽然不是识马伯乐,久闻塞外良驹,迥异寻常,尤其草原散失野马,经过潜伏沙漠中的一种异兽‘魑龙’,交合而生。据说此类野生龙种,最是性慧通灵,觅食亦在夜露深浓,吸水限于子午寒泉!果是‘魑龙’交配之异种龙驹,能够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欧阳恭,洪声笑道:“阁下真是见闻渊博,草原野马成群倒是事实,是否野交龙种,那就不得而知,阁下与百里老弟既然有此豪兴,我们不妨趁着此时月色晦明,潜伏草原等候,或有所得亦未可知?”老少四人,一笑起身,相继走出蒙古包外。
寒月中天,晦明晦暗,紧靠半壁黄沙万里,那是一处大戈壁的边缘,虽然相隔只咫尺之间,已然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一壁黄沙万里,飞土扬沙,朔风怒嚎,迷烟罩雾,寸草不生,一片干燥。一壁芳泉喷露,绿草成原,谁说人间不二天,只此尺咫之间,就有天壤之别。
此时,晦暗的月色下,草原中是那么安详沉寂,只有徐徐的夜风,吻在那一片嫩绿如毡的草面上,在这静静的月夜,把这大自然的草原,点缀得更为宁静。
蓦地,从草原幽暗的一角,模糊不清地幻起数条人影,只见他们蹑手骚足,好似唯恐惊破这大自然的夜景。
忽然,戈壁的边缘,震起一缕黄沙,划出一道直线,足有半里之长,灰沙迷雾中,一阵“咴咴”龙马嘶风,划破夜空岑寂,俨然千军对垒,万马交锋。
月明之下,只见为数不下数十匹无缰野马,临风晡月地奔向草原之中。灰沙犹自迷空未散!
只见草原的一角,人影飞腾,跟着一声沉声叱喝!
南疆三友,从风吹摇摇的乱草丛中,以三面包围的方式,一拥而前。
一群无缰野马,正自奔向草原中间的一道甘泉,似是经过长久的奔驰,排列成行临泉喝饮,听到有人沉声叱喝,蓦地一声长嘶,隐然虎晡龙吟,鬃毛竖立,前蹄高高举起,人立而起!
南疆三友,久居塞外,深知草原野马桀骜不驯,要想制伏必须大费一番周折!
一见野马前蹄高举,而且环列成圈,俨然布成一式数丈方圆的阵式。南疆三友中宇文肃最是火辣个性,一见野马竟然毫无畏惧,虽然深知野马难驯,心想以自己的功力,就是一群猛虎又何足为惧?
只听他骤起沉雷似的一声叱喝!
野马似是深通人性,一见宇文肃掠起头顶,忽地一声咆哮长鸣。
竟然散列成行,尾行直竖,作势奔腾。
宇文肃居髙临下,一扑成空,足尖犹自未落,就泻落之势,掠身野马群中,五指箕张,功凝掌际,式取“降龙伏虎”,抓向前排的一匹红鬃野马!后面的一排,看到前排有人侵入,亦似人类的群起而攻,咆哮声中,一阵横冲直撞,蹄声震地。
相距十畲丈外的欧阳恭与百里敬,瞥见宇文肃抢入野马群中,知道野马最是合群,只要一马受侵,其余无不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此时——
见宇文肃已然施展“降龙伏虎”的招式,抓向一匹红鬃野马,群马果然蹄声震地,奔腾咆哮而前,深恐宇文肃双掌难顾合群野马的蹄挥齿啃。
两人同时神情惶急地拂出一掌,明知相隔十余丈之遥,凭自己两人的功力修为,恐怕还无法震退那群咆哮奔腾的野马。
讵料,掌风过处,奇迹顿生。
只见草原中,那群咆哮奔腾的野马,似是遭遇到突然的重创。
只听到响起一声哀鸣,疾如风卷残云地奔出十畲丈外,犹在自相践踏地驰骋不停……欧阳恭与百里敬,同时满面惊疑地望向草原,只见场中除却宁文肃拴住一匹红鬃野马犹在不停地奔驰挣扎外!另有三匹健壮的龙驹,虽然无人拴住,也在兀自奔腾挣扎咆哮长鸣。两人睹此怪异,不由无限惊奇地掠落场中!
月明之下,只见三匹咆哮挣扎的野马颈项之间,套着一根纤细得几乎使人无从发觉的红色柔丝。
一根细如毫发的柔丝,连环套住三匹奔腾野马,这岂止是怪异?
南疆三友的欧阳恭与百里敬,两人自谓广见博闻,不由也自震骇无比地愣在当地!
怔然有顷,方始循着那红色柔丝的方向视去。
当两人的目光,扫向十余丈外,他们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与他们同来的银衫少年书生面含微笑,手执红色柔丝的一端,行若无事地迎风卓立绿草丛中。
此时,只听到欧阳恭满含惊奇,兴奋地哈哈大笑道:“老朽自谓平生阅人无数,想不到阁下具此绝学神功,今日方知深藏不露,反璞归真,阁下竟是真人不露相,几使我欧阳恭失之交臂!”
大笑声中,两人同时闪至银衫少年书生跟前,四目不停的全身扫视,似是要打从他的全身看出一些端倪来。
银衫少年书生见到两人欣然的神色,诧异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歉然的微笑,满含诚意内疚地说道:“在下非是什么真人不露相,感于三位古道热肠,再不应谎言相欺,在下正是满身杀孽,两手血腥,武林人物视为魔鬼煞星的绝世狂生梅小君,对长者不恭之处,就请当面恕罪。”
说话声中,满面诚恳,长揖躬身!
欧阳恭与百里敬,一听眼前这一表斯文的银衫少年书生就是轰动中原,横扫武林的绝世狂生梅小君,哪里还会什么见罪!
老兄弟两人,异口同声地哈哈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才算是天从人愿,见到了中原道上的旷代奇才,单凭这手柔丝系马,就不愧为绝世狂生!”
原来这位银衫少年书生正是甫从“摩天门”经过数场剧烈的打斗厮杀,而毫无结果,赶赴后藏“元光寺”,找寻上官云菱等人下落的绝世狂生!
他走过黄沙万里的大戈壁,甫出戈壁边缘,发现漫天灰沙中数处隆舍如坟堆的蒙古包!
原意只想找寒泉止渴,食物充饥,一入包中发现“南疆三友”,双目神光炯炯,满面凛然正气,一经相识交谈,三人果然豪气干云,胸怀磊落,诚恳热情,溢于言表!绝非中原武林人物勾心斗角,言不由衷,虽然迹近野蛮粗旷,而其心如明镜,肝胆照人,不由顿起敬仰结纳之心!
因此,为其热忱所感,再无隐讳地直言坦陈,此一说明,老少三人似是并未为着年龄的相差悬殊,只全是真情流露,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绝世狂生简略的说明此番来意,欧阳恭及百里敬两人,亦为着他担心上官云菱等人安危,也来不及多详谈!
三人同时一晃身形,掠落场中,各拣一匹柔丝拴住的野生龙驹,冲着黎明前的月色,驰骋于一望无涯的绿色草原之中!
眨眼间,黎明前的草原上,震起数声“咴咴”长嘶。
老少四人,跨着四匹无鞍的龙驹野马,有如飞云驰月似的,眨眼消逝于黎明前的草原之中。
半壁黄尘滚滚的瀚海沙漠,相隔咫尺间的广大绿色草原,凝汇在这黎明前深淡月色寒辉之下,又归于一片的沉然死寂!
夜风中,从远处传来断续的胡笳悲鸣,伴着黎明黑暗,等待天明。
又是半月之后。
绝世狂生与南疆三友,一行老少四人,沿途策马奔驰,几乎昼夜不分,急如电矢!
这日,已然进入后藏边区,只见四周横亘着连绵不绝的云峰峻岭,由于地僻偏荒,人烟罕绝,终日奔驰于连绵不绝的山区小道!
老少四人,无不身怀骇世绝学,坐骑又是四匹野种龙驹,也不由感到这行走的山区无人小道的艰难!
四人中,最是宇文肃心急性躁,一见深入连绵不绝的山区,兀自找不到这传说中的魔宫“元光古寺”!
只听他口不择言地恨声道:“什么鸟秃驴还要自称‘元光活佛’,偏要抢着几个小姑娘,藏到这鬼到人不至,鬼见愁的鸟地方,我宇文肃要是找到你那破地方,要不一把火,烧你个鸟毛精光,也出不了我胸中这股鸟怨气!”
他恨声不绝的一连无数个脏字,泼口谩骂不休。
只听得欧阳恭与百里敬两人不断地皱眉,几番欲想阻止!
绝世狂生似是浑然未闻。
只见他坐在翻山越岭,倏忽倒垂,时而直挂的马背上,似是行若无事地俊目低垂,红白相间,神情自若的玉面上,永远展现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正自转过一处山峰,只听到他口中发出一声!
南疆三友闻声一震,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数道目光不由朝前扫射!
只见依然一片漫漫山区,蜿蜒曲折的崎岖小道,毫无一丝可疑的痕迹。
三人正自满面愕然,心怀诧异,狐然莫释之际。
只听到绝世狂生冷声道:“什么魔鬼小丑,何必鬼鬼祟祟,藏头缩尾,难道还要少爷请你,才肯现出原形?”
冷语声中,只见他信手遥空一拂。
就此一拂之间,距离身前十畲丈外,一蓬大如屋顶的树丛,顿被震得叶落枝飞。
枝叶横飞中,夹着一条红影,飘然掠落就地!
南疆三友,方始看清,一位高髙的秃头红衣喇嘛,满面浄狞戾气,双目凶光暴射地扫向他们。
绝世狂生一式“飞袖流云”,拂落树丛与藏身其中的红衣喇嘛,心知已是进入魔宫“元光寺”的势力范围,他虽然无惧于“元光活佛”,只是心中有所顾忌,果真上官云菱等人陷身这魔宫之中,岂不要被这般无法无天的魔术,作来人质来挟制自己。
就在他一心存顾忌的思忖之间,只听到身后的“南疆三友”陡起连声怒吼,人已失踪。
四周绝壁的巅峰上,浓烟直冒。
霎时间,林中烈焰翻腾,四周顿成一片火海。
绝世狂生发出一声划天长陈,身形骤从马上,拔空数丈,扑向烈烟翻滚的漫天火海之中。
四周烈焰腾空,赤蛇万道。
绝世狂生投身其间,熊熊的火焰,宛然浪裂波分地逼向那边。
他此时腾身于浓烟烈火中,骂声中,杀气冲天,一晃之间,几逾十丈,似是对眼前的危机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恨不得一足踏平这片连绵不绝的插天云峰,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魔宫,究竟有何神秘?
就在此时——
只听到前边的一处巅峰上,响起一阵嘿嘿阴森冷笑。
在这轰隆劈啪的漫天烈火声中,不但清晰可闻,而能透过这十余宽的燎天烈火,使人震耳欲聋!
冷笑之声,犹自未绝,只见三条人影,自绝峰上如弹丸电泻似的,从浓烟烈火中滚滚飞落。
霎时间,掠落绝峰中间的一处危岩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绝世狂生,满含揶揄的冷笑道:“小子,倒是万里求仙嫌远,西天佛国已是在目前,佛爷们特地来会你。”
绝世狂生一见三人,果然就是“摩天门”的旧相识,自称“无光活佛”的红衣唰嘛!顿时满含鄙视地冷笑道:“秃驴,不要以为什么‘元光古寺’,真会是何了不起的神秘魔宫,少爷今天要不扫平,你这藏污纳垢的魔窟,也就算我梅小君,枉称武艺超凡绝世狂生!”
元光活佛,见他狂傲无比,盛气凌人,同时嘿嘿冷笑道:“小子!佛爷们有言在先,‘元光寺’随时大开方便之门,接引四方游魂怨鬼,你绝世狂生可谓天下游魂,‘南疆三友’不失为人间怨鬼,若非我们诚心接引,虽然你们诚心向佛,恐怕也要不得其门。”
说到此处,三人遥向绝世狂生挥手道:“来!来!来!这里是游魂的乐园,是怨鬼天下,立地成佛不参禅。数世修来难得见,西天活佛在眼前……”绝世狂生未待他们说完,随即陡起一声冷哼,身形如一缕银烟,径向三人立身的危岩断峰之上掠去!
漫天的浓烟烈火中,三人冷笑之声犹自未绝,而绝世狂生投空而起,也只不过瞬息的刹那。
等人掠到那处危岩断峰,眼前哪里还有“元光活佛”的人影?
只见三人原来立身之处,出现一条极为隐秘的岩石裂痕,痕口倒垂着参差不齐的石笋,隐隐的寒风从裂口中源源涌出。
裂痕中黑暗幽深,显得一派死寂的气氛,显系一条天然的隧道。
而在眨眼之间,“元光活佛”能从这危岩断峰之上失去人影,必然已是隐入这幽暗的隧道中。
绝世狂生卓立那幽暗的岩穴之前,心系上官云菱等人的下落,南疆三友的安危,深感进退维谷,心中暗自忖道“此时只要稍一不慎,一个处置不当,就要招来毕生遗憾,甚至成功失败就要在此一举!”
他面临着这一难题,真是进亦不能,退亦不得,正自疑虑重重,狐疑莫决之际。
。只听到幽暗的隧道中,又自传来嘿嘿冷笑:“小子!亏你自称武功无敌的武艺超凡‘绝世狂生’,佛爷们三班倒大开方便之门,你还是畏缩不前,这等脓包不知怎样还会横扫武林,如此看来,中原道上竟是无一真才实学之人,尽是些徒具虚名之辈。”
冷笑声中,满含轻视与讥讽!
绝世狂生何等高傲,虽然明知元光活佛是在存心激怒自己,不顾一切地进入隧道之中,好施展他们暗中布置的诡谋!
只见他闻声亦自冷哼道:“秃驴!不要自恃得意,少爷既入魔窟,自不会空行而回,哪怕你‘元光寺’就是真的龙潭虎穴,我绝世狂生也不会稍萌退意!”
冷语声中,连身形也未见他如何晃动,已自如行云流水似的,径向那幽暗的隧道中泻去。
前进约莫十余丈之遥,黑暗中,只见洞道高低起伏不平,蜿蜒曲折,已然这地底中另成一个黑暗的世界。
绝世狂生前在云南六诏山中与五毒邪门所经险遇,记忆犹新!
此时,一见这隧道中的怪异,也不由激灵灵地打一个寒战,心中暗自忖道:“元光活佛武功精湛犹在其次,只是这‘元光古寺’之中必然存着莫大的溪践,不然江湖武林人物也不会闻名色变,此时虽然还不知这神秘的魔宫,究竟有何怪异,元光活佛存心将我引入这幽暗的隧道之中,难道这厉害的魔宫,就会在这幽暗的隧道之内?”
他心中电闪似的一阵思忖,身形仍然不停地摸索前进,足有盏茶光景,弯弯曲曲也不知经过了多少路程,他似是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地一味前奔,在那高低不平的隧道上,晃起一条人影,有如黑暗中的一道幽灵。
转过一道灰黯的石岩。
忽然,前边现出一线暗淡的光,隧道中顿时凉风习习,显然已近出口之处!
就在此时,突从凉风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声音虽然不高,人耳使人顿起一种特殊异样的感觉!
绝世狂生闻声不由为之猝然一震,一时也想不透这又是什么怪异之声,竟然具此无穷威力?顿时从喉间陡起一声冷哼,心中暗自恨道:“真是武林没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左道旁门,邪魔怪异层出不穷,恨我绝世狂生不是超人,不能杀尽世间恶魔,澄清武林!”
尽管他恨声不绝,耳边又自响起第二声低沉闷浊的钟声。
此时的绝世狂生已是何等的功力,闻声也自心慌意乱,有如面临世界的末日,要不是为着上官云菱等人,与南疆三友一行数众,他真想拼个玉石倶焚,与这班恶魔同归于尽!……
他虽然被此特殊怪异的钟声,震得心慌意乱,犹自念念不忘上官云菱等人,反而将一己的安危,忘得一干二净,循着钟声,一晃数丈。
忽然,眼前一亮,触目一片绝岩,四周怪石撑天,危崖下朱门隐现,金黄色的铜环耀眼生辉!
遥望危岩怪石中,一道拱型圆门,足有数丈方圆,门前一道天然石柱,犹自高了云峰,顶端一道白布长幡,随着微笑飘扬,格外显出一派阴森死寂的气氛。
这圆型拱门太也怪异,隐现偌大一道朱门,而未发现丝毫庙宇的痕迹?
难道说,这神秘的“元光古寺”,真会建筑在地底不成?
此时,四周一片死寂,连那乱人心意的钟声,也自然停止。
绝世狂生倒是如临大敌,双目中射出湛湛的神光,潜伏在危岩上似是一条找寻食物的饿虎,虎视眈眈地望着危岩下面的那道朱漆圆门。
就在此时,门前石柱飘扬空际的白色长幡,一阵来回晃动。
绝谷中,顿时走石飞砂,天昏地暗,危岩四周一片鬼哭神嚎,黑暗中有如万马奔腾,群魔乱舞。
绝世狂生顿感灰砂扑面,如置万道漩涡之中,四周阴风袭体,黑暗中伸手难辨五指!
他愤恨填膺地一声怒吼,自危岩上腾空而起,随着身影,划起一道烈火焰光,黑暗中有如贯日长虹。
震得岩石横飞,有如夜空疾电,直落门前。
径向危岩下那道髙大的朱漆圆门中射去。
绝世狂生陡出血光魔影凶刀,踏向那神秘的朱漆圆门之内。
只见门中,灯烛辉煌,迎门一处厅堂,灯烛之光照满全室,灯光自上首一处佛龛中射出。
四周神像,狰狩威猛,目中隐射,溜溜转动,栩栩如生。
佛龛下,一道中型月门,似是通向另一石室,唯圆门虚掩,无法窥视室中景色。
此时,早已不见元光活佛等人,想是正自隐身在这神秘的元光古寺之内?他知道此时自己无殊进入虎穴龙潭,内中可说是步步危机,稍一不慎,就是陷身这神秘的魔宫之中……
只是他卓立室中,目光一扫四周那些浄狞的神像,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腾空跃起,绕室一匝,然后面含微笑地泻落原地!
只听他口中满含不屑地冷哼道:“真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冷哼之声,犹自未绝,室中顿起一阵轻微的咕噜之声!
眨眼之间,四周那些高达数丈的浄狞神像,忽然迅速地嵌入石壁之中!
两旁现出一道长型走廊,似是直指山腹之内。
绝世狂生正自不知究竟选哪道长廊进入魔宫?
倏地,一声冷笑,从左边的走廊中传出。
只听到元光活佛满含作弄的声音冷笑道:“小子!算你有些见识,居然知道我‘元光古寺’中的‘佛眼通法’,嘿!嘿!不过好戏还在后头,佛爷们正在专程等候。”
绝世狂生未等他说完,随即冷声叱道:“秃驴,今天你们还想跑得了,就是进入阎罗殿,我绝世狂生也会找上门!”
叱喝声中,一晃之间,已自隐入黑暗的长廊之内。
他走入黑暗的长廊之中,尽管运足目力,也只模糊地看到目前数尺之遥!
足有盏茶之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内中弯弯曲曲似是永无穷尽。
不由顿感心急如焚,便一阵急剧奔驰,始才发现仍是原来人口之处!
绝世狂生自谓绝顶聪明,也不由感到惊奇万分。
他又是何等心高自视,岂能就此甘休,只见他俊目低垂,面相庄严地如老僧入定,敢情他又施展天视地听的神功绝学。
潜神静息有顷,只见他满面愕然疑惑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诧声道:“难道当今天下竟然有此高人,能使我的天视绝学,顿失光明?”
自语声中,满怀惶恐一跃起身,径向那幽暗的长廊中射去。
谷中红墙绿瓦,屋宇连云,四周峭壁插天,完全与尘俗隔绝,俨然另成一个世界。
满谷奇花异草,岩石缝中珠泉倒挂,林中鸟语声声,景色无殊洞天佛国。
绝世狂生身入其中,顿感心旷神怡,不由心中暗自忖道:“真是天下尽多灵山奇水,可惜我绝世狂生无缘享此山水情趣。”
他一阵忖神,深知这谷中,静悄悄得有些奇怪。
一时再也无心欣赏谷中景色,心一横便径向古庙中闯去。
甫经进入庙门,顿感一阵扑鼻的血腥气味熏人欲呕,诧然惊异地猛一抬头,只见佛堂之中迅如闪电般一蓬银光似的毛茸茸的人影一晃,绝世狂生只觉眼前一花即行消逝。
等待他一晃而前,也只不过眨眼之间,触目惊心的,只见佛堂之中横着三具血迹模糊的无头尸体,颈腔之间鲜红的血水犹自涔涔流出。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适才所见到的会是人影,难道这魔宫之中真会有鬼魅不成?
除非那是一道魅影,不然世间绝不会有如此快捷的轻功,能在咫尺之间,逃过自己的眼睛?
他想到“魔宫”、“魅影”,不由毛发悚然的打了一个寒噤!
满含骇异的目光,略一扫射四周,倏见如来佛像之前,整整齐齐地并列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横眉怒目,秃头光顶,气势浄狞已极!
他凝神聚视,不由发出一声震骇的惊噫!
原来三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适才还在隐身暗处,发出阴森冷笑的元光活佛。
他顿被突然的变异,怔在当场!
他茫然不解地望着三颗人头,口中喃喃如梦呓般地说道:“元光活佛,你们这些魔头死不足惜,只是教我处找寻云菱姐姐她们,还有漠北双神我的老哥哥……”稍一停顿,而显悻然若失的神情,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才又继续道:“可惜我再也无法杀死你们,万一要是她们死了,我只有杀尽武林人,然后我也……”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只见他俊目中双泪交流,哽咽不绝。
他此时再也无心想到立身之处的魔宫,与适才的魅影,只觉得元光活佛已死,上官云菱及漠北双神等人,仍是生死下落不明。
佛堂之中,除了僵卧的三具无头尸体,与三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所能感觉到的,只是一股阴森死寂的气氛。
一阵胡思乱想,满腔愤恨与失望正无处发泄!
忽然,看到身侧一口硕大无朋的古老铜钟,不由想起适才那怪异的钟声,不知为何又会坠落这佛堂之中的地下?
他此时也无心来思索这古钟为何坠落的原因,只见他遥向古钟,凌空一拂!
就此一拂之间,只听到“锵”一声!
偌大的一口古钟,少说也有千百余斤,竟然如风飘落叶似的,卷向半空。甚久始才坠落门前数丈之外的乱竹丛中。
即此古钟被震半空之际——
只见古钟之下,缩瑟一团地蜷卧着数人!
他忙不迭地俯身察看。
只见“漠北双神”及“南疆三友”,蜷卧就地,鼾声雷动,似是大梦未醒。
经过一阵推拿敲打,每人喉间方始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一会儿才蠕蠕地扭动身躯,擦拭着惺忪的睡眼,全是满含愕然的神色,惊诧的目光望着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似是知道他们仍然神智未清,也未询问,只见他随手已取出一只小小的玉瓶,从瓶中倒出数颗淡绿色的药丸,挥手之间,不偏不倚地分别投入五人的口中!
顷刻间——
五人有如大梦初醒,几在同时一跃起身!
只听到“漠北双神”兄弟俩,依然一惯玩世不恭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得我们两个老穷神几乎做了糊涂鬼?”
绝世狂生一见他们清醒无恙,也自欣喜地哈哈笑道:“你们不是说过,人见怕,鬼见愁,大庙不要,小庙不收,阎老五看到也摇头,此番已是游魂野鬼,连死也死得糊里糊涂?”
南疆三友,一见漠北双神刚从死里逃生,犹自雅趣横生,诙谐百出,不由也自跟着轻松起来!
老大欧阳恭,一拂长须,豪声笑道:“真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老朽兄弟此番落入元光魔秃手中,自忖已无生路,想不到梅公子竟然功力通玄,从魔头手中拾回三条老命……”
绝世狂生闻言顿时面颊绯红,也未待他说完,随即抢声道:“在下无能,至使三位前辈与两位老哥哥落人魔头手中,在下也是方才进入‘元光古寺’,但不知究是何人杀死‘元光活佛’三个魔秃,想各位先我而到,定然有所见闻?”
五人闻言,面面相觑地一望,同时面显愕然神色地诧声道:“难道杀死‘元光魔秃’,还会另有其人?想这‘元光古寺’机关重叠,一般武林人物休想超越雷池半步,据我们所知当今天下武林人物,除却阁下有此能耐,实在不敢再作第二人想,如此说来,这就不止是骇人听闻,简直是无法想像?”
绝世狂生一见他们无不江湖见闻广博,也自震惊无比,知道事情严重,非比寻常,知道再说,也是一无所得,不由满面惶急地一瞥漠北双神道:“两位老哥哥自入‘沙漠鬼湖’,即与翠儿同时失踪,但不知翠儿现在生死下落?”
黑龙神费时,闻言略显歉然地说道:“小兄弟!我们简直丢人到了家,说来使人难以置信,我们两个老废物,先后被卷入‘沙漠鬼湖’,被那自称迷魂仙子的妖媚女人弄得灰头土脸,然后又被什么元光活佛捉来这古寺之中,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妖术,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仅只闻到一阵怪异的钟声,就完全失了知觉,说来惭愧,翠儿的下落一直茫然无知呀!”
绝世狂生深知两人虽然豪气干云,而性情极端怪僻,深恐引起他们的不快,连忙摇手阻止道:“两位老哥哥,毋须自责,这类左道旁门,实非常情所能衡量,也不是我们力不如人,因此才显得正邪之分,侠义之存,处处以道义为是,邪门歪道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处处显得被动,唯其如此,故天下尽多邪怪小人,而难能有谦谦君子,现在当务之急,莫如上官云菱等人下落不明!”说到此处,一瞥“南疆三友”继续道:“三位前辈,为我绝世狂生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深入魔宫,饶幸大难不死,已使在下愧疚万分,三个魔秃虽已丧生,但是这突然的变异,轻而易举的一一格杀,而且毫无痕迹可寻,三位见闻广博,同时潜修边陲多年,可知这后藏一带,是否隐藏着异士奇人?”
老二百里敬虎眉轩扬地苍声道:“据老朽所知,这前后藏为红黄两教势力范围,两教中派规对外极端严密,亦且各有擅长独特的武功,与中原武林截然两样,近年红教中人才辈出,久思染指中原武林。但详细情形,除非找到一位只闻传说中的世外异人,或可得到答案……”
老三宇文肃未等他说完,深感不耐地从旁插言道:“我才不相信你那套鬼话,什么天山雪人乃异人隐形之术,既是这边陲一带的第一奇人,为何又要销形匿迹,难道说荒山雪岭,还会有什么好处不成?”
老大欧阳恭一见两人还没有开口说话,就是争论,忙不迭地摇手道:“老三!此非争闲气的时候,老二所说的天山雪人确是多年的传说,所谓空谷传风,由来有自,就是老二不说,老朽也想邀梅公子枉驾一行!”
绝世狂生一听南疆三友,说出什么天山雪人,乃边陲第一奇人隐形之术,不由好奇地笑问道:“三位有何高见,何不说得更详细些,好使在下增长些见闻!”
欧阳恭一见绝世狂生似是深感兴趣,轻咳了一声,似是借此整理一下思绪,方始从容地开始道:“这事情说起来,好似有些讲古,记得那时老朽方始从师门出道,即有此一传说,在当时的江湖轰传一时,据说黄派中有一位物出的喇嘛僧,颖悟超人,身兼两教之长,武功造诣高深莫测,眼见两教派不相容,已是种下未来的祸根,且能先知一甲子之后的吉凶祸福,后来听说为情所困,忽然一去不返!
“当时两教中,几乎,全部出去四处找寻,结果一无所得,经过相当时间,也就无人再去理会!后来有人在那位喇嘛僧所遗的藏经典籍中,发现一首似歌非歌,似偈非偈的留言……”
绝世狂生听他说得神龙活现,不由好奇之心顿炽,深感兴趣地插言道:“前辈是否还记得那留言中曾经说些什么?”
欧阳恭,豪声哈哈狂笑道:“老弟台,我早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那篇歌偈似的留言,由于当时江湖轰轰传说,老朽亦生性好奇,当年几乎无日不在心中参详,如果记忆不错的话,好像大意是这样说的:
江湖即将起风波,六十年过又轮回;
天山之阴梅花雪,逃禅情僧成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