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彤还第一次穿得如此华丽,一身红色的凤袍,鞋子底下还搁着个高高的木块,大概是张管家怕她走得太快,故意找到的。可林芷彤何等功夫,只十来步,就健步如飞了,害得太监在后面不停地喊:“侧福晋,慢点,慢点——奴才第一次看到敢在紫禁城走得如此轻快的人”。
林芷彤忍不住左顾右盼,心里想着哪天回漳州省亲了,也好跟爹、娘、木头痴们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自己去了天子待的地方,那一定惹人羡慕极了。走进这紫禁城,觉得哪儿都金碧辉煌,怎样也看不够。过了一阵子,有些倦了,只觉得到处都是红墙黄瓦,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倒是修这么多道墙,这不是活生生地把自己关起来吗?住在里面的人这么怕被偷东西吗?
过路的太监、宫女都偷偷地瞄着她,一是林芷彤眼生得很,二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像个侧福晋,倒似太后一般。按理林芷彤连进宫面圣的资格都没有,她连诰命夫人都不是,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当然林芷彤是不管这些的,觉得不过是又逛了一个公园。林芷彤回头看一看,发现别人全部都低眉顺眼的,自己倒像个怪物。刚开始也没什么,见多了后,也就不自觉地低下头来,仿佛这样才没被抛弃,才不会没着没落的。
走到一个宫殿门外,太监道:“侧福晋请在这稍侯,奴才前去禀报一声。”太监掀开帘子,却听见宫殿里传来很大的吵闹声,见主子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站在角落上。林芷彤也只好被晾在外面了。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却霸道的声音:“窃我先朝神器,变中国冠裳,共奉大明之文物,悉还华夏之乾坤——好漂亮的文章。无耻,真是无耻之极!吴三桂的檄文真是无耻到前无古人!”
耿聚忠道:“万岁爷息怒。此计甚毒,还要冷静应对。”林芷彤心道:原来发脾气的是皇帝,听声音也很年轻。难怪耿聚忠这么早就当了太师,年轻人自然也不愿用老头子。不知道皇帝为了什么大发雷霆,听起来该是军国大事,我还是忍一忍不闯进去的好。
皇帝仍然怒火未消,道:“聚忠,你好哥哥靖南王耿精忠居然抓捕了朕的福建总督。一个藩王居然敢逮捕朝廷的封疆大吏,这是真要跟逆贼吴三桂造反了?探子回报,他也准备打出复明的旗号。这些汉姓藩王居然也好意思提反清复明!满清八旗不就是他们带进京城的吗?这南明永历帝不就是被吴三桂亲手杀死的吗?这样的货色居然敢提复明?可笑,真是可笑,人的脸皮居然可以厚成这样?还是读儒家经典长大的?朕要找一百个书生,好好骂他一骂,把他的真实面目公布于众,让他们无地自容!”
耿聚忠道:“万岁爷。这厚脸皮正是政客最不能小觑的地方。吴三桂十八岁成名,身经百战,树敌无数,为一女人而叛朝廷,若能骂死早就尸骨无存了。至于臣兄耿精忠,臣斗胆说一句,亦非善类。臣看他造反也在旦夕之间,若真如此,微臣亦无颜苟活于世,只请速死以报君王知遇之恩。”
皇帝道:“你又说这种话?朕像那不辨是非的君王吗?你和朕从小在京城长大,这么多年又一起度过多少艰难险阻。你我熟读史书,古今中外,这种君臣相知的际遇多么难得。莫非,朕还信不过你?若论亲疏,朕对你只怕比耿精忠还要亲一些,既然让你做了太师,你就不用多想。别说你哥哥还没反,就算真反了,你是你,你哥是你哥。你依旧是朕的股肱。”
林芷彤心道:这皇帝老儿对我家聚忠真不错,像是戏台上的好人。
耿聚忠闻言眼泪就流了下来,哭着道:“万岁——若家兄耿精忠真的造反,便是微臣不共戴天的死敌,请领一军,必冲锋于最前。不瞒万岁,臣在耿王庄时就见到了耿精忠很多不忠之举,当时就说过他日必沙场相见。如今事已至此,臣请将兵出征,以死明志。”
皇帝道:“你的忠心耿耿,朕自然清楚,不必多疑。你一直是朕的智囊,但出兵打仗不是你的长处,正所谓亲亲相隐,朕也不愿逼着你骨肉相残。你还是留在朝廷帮我料理朝政,出出主意。如今烽火四起,江南民不聊生,聚忠你说说朕是否真的做错了?礼部尚书图海他们一开始都不同意削藩,是朕一意要削。如今看来,真可能急了些,把这些老家伙逼上梁山了。如今南有三藩,台湾有郑经,四川还有李自成、张献忠余党,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我们这群年轻君臣能撑得过此劫吗?若七庙毁于一手,朕就万死莫辞了!”
耿聚忠急道:“万岁千万别这么说,连想都不要想。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算错了也要硬挺着。至于削藩令是不是急了,也不许朝廷再起争论。这是与非,对和错,本就是书生的游戏,不是干大事的人所该纠结的。古往今来,对错多取决于胜负。若胜了这都是好棋,若是败了,即使下个罪己诏,也无人同情,徒增羞耳。”
“朕没看错你,这些话也只有你肯说,再谈谈这战如何打法?”
“作战不是微臣的长处。但微臣认为,世上没有纯粹的军事,八旗骁勇,吴三桂擅战,各有优劣。但从古由北伐南易,从南征北难。窃以为吴三桂他们最可怕的不是军队,而是打着明朝的旗号,要帮汉人赶走满人。若是怂恿起底层的百姓,这就如八旗入关时一样,步步惊心了。”
“继续说。”
“汉族又是一个古怪的民族,外边看起来懦弱,内在里藏着一根针,那就是文化上的自豪。所以,他们心中总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为中华,四方蛮夷’的想法。这种血液里的骄傲已经数千年,几乎就附在每家大堂的祖宗牌位上,谁也夺不走。如今吴三桂所恃者便是此物。他举着反清复明的旗帜造反,虽然汉人也明知道吴三桂不是好东西,但毕竟同根,所以仍不乏响应者。耿精忠、尚可喜跟上来,也必然打此旗号。台湾还有个民望甚高的国姓爷子孙,不知道在闽浙粤留了多少眼线。战火若失控,流寇也必多起来,其中有野心者恐怕也必打这个旗号——如今之计,只好是尊孔尚儒,明确满汉一家的国策,甚至让满人让出一些利益,把繁神侯等抬得高高的,多取博学鸿词科的士子。让有煽动能力的书生们知道朝廷尊重中华的文化,如此一来,满汉对抗将大为减少,吴三桂等便顿失一大援。其次,离间也是一大法宝,三藩也好,郑经也罢,他们彼此间矛盾重重,我们需分别待之,主打吴三桂,其余的势力边打边谈,这样对手必互相猜忌,联盟破也。”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就是朕的卧龙凤雏。”
太监见皇上转怒为乐,见缝插针地道:“万岁爷,太师府侧福晋听宣进宫了。”
皇上道:“差点忘了此事——就是那日日在家练拳,惹得纳兰明珠不好意思上朝,纳兰性德犯了相思病的福建侧福晋?哈哈,带她直接去东暖阁,赫舍里氏已经备了些家宴,好多妃子都要过来。朕同太师再谈会国事就过去。”
耿聚忠道:“谢主子隆恩。”心想:芷彤在自家后院练拳的事,皇上怎么会清楚的,想到这儿突然一身冷汗。他明白了,再好的君臣,那也只是君臣。什么心腹、股肱千万别太当真。
林芷彤终于见着了赫舍里氏,这就是黎知府天天吹嘘的“美人漳州”的代表人物了,号称福建第一美人。但比想象中差远了,也就是中人之姿。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那都是她嫁的男人强,老百姓就认这个。宴会还来了三个妃子,四个嫔妃。漂亮的一个没有,倒是站在旁边的贵人、答应里有几个出尖的。
林芷彤心中非常疑惑。皇帝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后宫粉黛三千,为何还不如耿王庄上的舞女漂亮。
赫舍里氏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准备的又多是福建菜,倒是很有亲近感。林芷彤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居然很快就一口一个姐姐,跟贵妃混得火热起来。
忽闻太监叫道:“皇上驾到。”赫舍里氏带着众妃跪着迎接,林芷彤也跟着跪下,斜抬眼睛看皇帝长什么模样。
皇帝道:“平身吧。这个就是侧福晋了,朕倒想看看是谁能顶了和硕柔嘉公主的位。嗯,很是清秀,在京城还惯吧?”
林芷彤道:“不怎么惯,地方太大了,晕得很。不像漳州,哪儿我都熟。”
旁边就有妃子轻轻笑着。皇帝道:“聚忠你这个侧福晋野得很啊,得好好调教。”又转头随口问:“这侧福晋也可曾读过些书?”
耿聚忠笑道:“臣就是看中那份野性,才娶回家的。调教掉可就舍不得了。”
林芷彤点头道:“我的书读过很多。、都看过,《包青天探案》还看了三遍,《岳飞风波亭》看了五遍。小时候还趴在学舍前偷听过先生讲课。”
皇帝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什么乱起八糟的书,还有《岳飞风波亭》,此书岂能在此说?不知道满人就是金人之后吗?皇帝道:“果然是个有性情的女子。聚忠啊,朕不如你啊,可以随便选自己喜欢的姑娘。”
耿聚忠道:“臣是个随时可以替代的人,万岁背后有祖宗基业,万里河山,岂可如臣般胡闹。”
皇帝叹了口气:“你就忍心看着朕一人挑这重担?你随时可以替代,太师可以替代,皇帝就不能吗?摊上这苦差事也是命啊。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皇帝不得善终,我同你若被替代,只是掉的脑袋多点,还是掉的脑袋少点罢了。朕还真想做个闲散宗室,编个词典什么的。你经常说自己是王府质子,其实朕才是质子。有时真想跟先帝一般……”说到这儿,康熙不说话了。先皇顺治帝的去踪一直是宫闱里的忌讳。
林芷彤抬着头,道:“皇帝哥哥,你要是闷得荒。你就偷偷摸摸翻墙出来,你随时到太师府,我随时陪你喝酒。”
皇帝咳嗽了几声,道:“你说什么?”
林芷彤道:“怎么了?你不想出来玩吗?”耿聚忠吓得跪了下去,赫舍里氏等都跪下了。
皇帝道:“为何要跪着?都起来。哈哈,好久没人这样跟朕说话了,就算聚忠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自称魏晋名士风范,也不敢如此跟朕说话。你是叫芷彤吧?你叫我皇帝哥哥,好,这个妹妹我认下来了,明日我就偷偷翻墙出去,到你家院子里看玉兰花,你可要记住你的话啊。”
耿聚忠慌忙道:“万岁爷,芷彤幼稚无知,您九五至尊,国之安危系于一身。真要来敝宅私访,也定要通知内务府,带齐侍卫太监,并让九门提督封路。若稍有闪失,臣万死难辞。芷彤乡下想法,太过荒唐。”
皇上道:“妹妹,你看,朕说了朕这个皇帝是个人质吧。”
林芷彤努着嘴道:“大男人哪有这么多闪失。带护卫也不用了,本女侠就是高手,你来了我可以保护你。”
后妃们面面相觑。皇上端起一杯酒,一口而尽道:“有此言,当浮一大白——本来每日都似昨日的重复,有你这一场,今日算是活过了。”
耿聚忠第一次有些犹豫:娶了这个生猛女人,是不是不放在京城更好?
皇上还是到了太师府,当然不是翻墙过来,是带齐了太监侍卫,踩着红地毯走进来的。若真如芷彤所说那样,或者哪怕少带一个侍卫,谏官会把朝堂闹翻天,连史官也只怕会在丹青上记上一笔,后代给个谥号“嘻宗”都有可能。但到了太师门外,皇帝还是把护卫们留在门外,只身走进了太师府大堂里。
皇帝喝着酒,赞道:“这酒醇厚,入口绵甜,还有些梅花的香味,是聚忠亲手酿的吧?”
耿聚忠道:“这还是和硕格格所酿,她道等下次万岁前来赏玉兰时再喝。没想到,玉兰花开了,万岁也来了,她却这么早就走了。”
皇帝望着树,叹道:“可怜如花似玉女,奈何生在帝王家。是那些或明或暗的规矩把她弄垮的,有时连朕和你都不厌其烦,何况此等活泼的女子。哎,有时想想,一个人,纵有天下之权,却给不了身边的人福泽,又有何用?”
林芷彤道:“那哥哥下道命运把那些破规矩都改了吧,连我都觉得烦。”
皇帝苦笑道:“有那么容易?天下是个大漩涡,谁都要卷在里面。天子也不例外,例外就做不成天子了。好一些的被当成昏君,坏一些的就当成了李煜。”
耿聚忠喝了一口酒,眼睛红红地道:“确实就是个漩涡,跟这漩涡比起来,人又算得了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皇帝搂着耿聚忠喝了一大口酒,道:“还记得那一年吗?大家都年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朕和你,还有柔嘉公主在慈宁宫后边捉蟋蟀吗?十年漫若流水,一切恍若一梦啊。”
耿聚忠道:“总角之宴,谈笑晏晏。如今思来,确如一梦,若一生就活在某一瞬,其实也未必是坏事。除了诛鳌拜外,万岁与臣也算日理万机,可又有几件能记得起。百年之后,有些兴许变成了浮云,有些连浮云都不算。”
皇帝沉默了半晌,道:“聚忠,你说得对,但还是不能太消沉。既然生在这样的家里,江山社稷总得有人担着。至情至性的,也只好把性情收起来些,该装神时装神,该弄鬼时弄鬼,古人道这君王丞相,都是调和阴阳的,此话说得甚好。所谓调和阴阳大约就装神弄鬼吧,做个一泥水匠,调好泥和水,房子总可以多遮风避雨一些年头。朕就不信自己这个满清帝王就一定输给汉人的唐宗宋祖!”
林芷彤道:“好啊,我正闲出蛋来了。”
皇帝心中笑道:“侧福晋只能下蛋。”
耿聚忠笑道:“万岁有此念,大势定矣。若吾兄耿精忠真造反,自然会有大臣上疏要斩我们这群藩王质子,按大清律,造反满门抄斩。若压力太大,万岁爷大可答应把臣推出午门,臣没有遗憾。只是还请免了芷彤和钗儿之罪,二哥也是老实人,从不参与政治,也请一并绕过。给耿家留个后。”
皇帝道:“你又来了,朕早就说过你哥反了,你还是我的兄弟,其余话就不消说了。一切都在酒里。”说完大干了三杯。耿聚忠哭着连干了两壶。
林芷彤道:“喝醉了就睡在凉亭里吧。我来守着你们。”
皇上心里笑道,这点酒怎么会醉,朕一个大男人睡觉,让你这大臣的侧福晋守着,那又成何体统。然后就醉倒在地上。林芷彤见耿聚忠也不省人事了,就悄悄把两个男人抱在石凳上,自己趴在桌子上慢慢也睡着了。
石凳太窄,很快一君一臣都掉在了地上。耿聚忠摔在地上也没能醒来,皇帝倒是挣开了眼睛。一看,居然自己睡在侧福晋的脚边,吓了一大跳。悄悄站起,见外面起风,又给林芷彤披上一件衣裳。林芷彤醒了过来,朦朦胧胧间似醒非醒,笑着道:“师兄,这么晚了,还在练功啊——哦,不是师兄,是皇帝哥哥,你不多睡一会儿吗?”
皇帝笑道:“天下还有你这等糊涂蛋。朕边上也睡得着。你就不怕朕?”
林芷彤揉了揉眼睛道:“一开始也有些害怕,怎么皇帝就活生生地跑到我眼前了。后来就不怕,因为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对我又不凶,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高兴地点头道:“是啊,是啊,可惜你这样的极少,怕我的人极多,所以朕才叫‘孤家’、‘寡人’。”
林芷彤想了想,道:“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有事想求你吧,我又没事求你,自然就不怕你?”
皇帝点点头道:“这个倒是,但总觉得还有其他原由。”
林芷彤道:“还有你权力太大了,都想着你是个昏君自己就完蛋了。莫名其妙被皇帝弄死的大臣和莫名其妙被大臣弄死的皇帝我听说书的阮先生说过很多。所以一个位置权力太大了,也不好,哪个人都可能犯糊涂。因此,大家就都活在恐惧里了。”
林芷彤只是随口一说,但皇帝听到此言,无异于黄钟大吕。皇帝恶狠狠地道:“这阮先生是谁?”
林芷彤道:“就是我们漳州一个说书的。他的《水浒》讲得很好。”
皇帝心道,可惧啊,华夏文化积淀千年,这草莽间真是卧虎藏龙,下九流也有如斯人才?难怪张献忠之流也不缺军师。此人应该无功名,否则必然重用。若用不了就只好杀掉。让有想法的人流落民间,这太危险了。汉人太精明,若都信奉儒术还好,怕就怕这种师门不明、学问杂糅之人。如那个王夫之、顾炎武,就真真可厌。
皇帝对芷彤道:“这聚忠还未醒,就让他在地上躺着吧。刚才你们都喝多了,朕也自己在石桌上小寐了片刻。”
林芷彤刮着脸道:“呵呵,皇帝哥哥说谎。你明明是我扶到石凳上睡的。”
皇帝脸有些红了,道:“嗯,可能喝得有些多了。”
这时,耿聚忠醒了过来,嚷嚷着要水喝,突然看见皇帝,翻身跪下请安。
林芷彤才想起刚才一直没有行礼,嘻嘻笑道:“皇帝哥哥,忘记给你跪了。”
康熙道:“这小姑娘真有点意思,只怕朕的后宫加在一起还不若你的胆子大。”
林芷彤道:“皇帝哥哥,你那些后宫女子,我猜你最爱的该是那些才人、答应之类吧。”
皇帝一愣道:“何出此言?”
林芷彤道:“我看了看,觉得很奇怪。皇宫内那些贵妃、嫔妃之类,反不似才人、答应长得俊?以前总以为皇帝的妃子,那必然国色天香。可是真瞧着了,倒是才人漂亮些。”
耿聚忠闻言一身是汗,这话要传出去,不知得罪多少后宫女子,这后面又是多少达官显贵。
皇帝心里也很不舒服,此话从来没有人说起过,但自己心里是明白的。这皇帝的妃子你当是可以自己挑的?那都是八个铁帽子王家的女子,那都是蒙、藏、汉需要笼络的文臣武将的女儿,每一个后宫位置都代表这一股子支持的外戚势力,连后宫妃子谁大谁小,也多半都是权衡政治需要。因为正是这些力量才一起撑住了金銮殿的龙椅,而长相倒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才人、答应可以由皇帝自己选,自然都是美人。康熙皇帝每个晚上,最烦的就是那些祖宗规矩了:皇后那儿必须每月几晚,贵妃那儿应该几晚,有时情愿去改奏折,好歹是美人陪着。
但这话却不能说,皇帝不悦道:“那你看朕哪个妃子俊一些?”
耿聚忠急得直擦汗,连忙做了个眼色。
林芷彤道:“都一样的丑。”
耿聚忠硬扯着林芷彤跪了下去,磕头不止。想来耿聚忠在福建是何等的狂放潇洒啊,回到北京,见了皇上也就这般战战兢兢了。
皇帝闻言有些支撑不住了,想发怒又不知从何发起,苦笑道:“猛女无忌。耿聚忠啊,以前老觉得你很二百五,现在才觉得你这侧福晋才是真的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