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对于天下谁得,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求天下安宁,便已心足,因此一直未曾出山,直到赵匡胤要加害孤儿寡妇之说,嚣尘日上,才想起周少主虽然不是郭威亲生后人,但总是故人之后,因此才想将他救出!
当下呆了一呆,由胡玄答话,道:“神谷先生所言不差,但我们兄弟八人,无非想救周少主以出虎口,绝无再与赵匡胤争夺天下之意!”
神谷子叹道:“八位此话,区区自然深信不疑,但要他人取信,却是不易。”
耶律兄弟齐声道:“神谷先生莫非也要与咱们作对么?”神谷子道:“那到不是,只是周少主在禁城之内,日子过得不错……”
他话未讲完,震海龙侯一元突然道:“周太后呢?赵匡胤对她可好?”神谷子笑而不语,胡玄又道:“固然在禁城之中,可以锦衣玉食,但总是赵匡胤阶下之囚,若是不将两人放出禁城,此事绝无干休!”
神谷子长叹一声,不再言语,移动身子,在慕容延钊身旁,坐了下来,他虽然未曾说话,但是那意思已然极为明显,分明已然表示了他自己的态度,是要与闹天八龙为敌!
胡玄等人想不到除了意料中的三清上人,独指翁等正派高人以外,还会有这样一个多年未见,只当他已然仙逝的高手,突然出现,心中俱感到烦闷,病龙卜源也无心再与那老者争执,回到坐上,沉默了半晌,胡玄朗声道:“慕容将军不妨在明明庄上耽搁一宵,咱们明日再作道理可好?”
慕容延钊道:“不妨,咱们出庄去,明日再来领教便了!”火龙邱诚高叫道:“大哥,赵匡胤既然不愿意将人交出,还有什么可以理论的?”胡玄道:“八弟差矣,既然连神谷先生都参与其事了,当然要讲妥了才可以动手,岳神丐,双烟师太以及这位女侠,意下如何?”
岳尊刚才为鬼隐仙师摄魂铃法所伤,虽经卜源立即抢救,但总是虚弱不堪,勉强答应了一声,双烟师太和那蒙面女子,却是点了点头。
一行十一人,一齐站了起来,道:“失陪了!”各展身形,向外窜去。那一旁,慕容延钊和神谷子等人,也随后自顾自地离了开去,看台上旁观众人,已知今日并无热闹可看,两场拼斗,已然是稀世难逢,都议论纷纭,下了看台,各回房去休息不提。
此时,已然将近中午时分,广场之上,已然一个人也没有,但突然之间,桌下发出了一声呻吟之声。那呻吟声乃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接着,便听她叫道:“师傅!师傅!”语音微弱,显然已受重伤。
可是其时广场上既然一个人也没有,当然不会有人答应她,那呼叫“师傅”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林紫烟!原来当林紫烟发现了桌下另外有人的时候,心中一面暗自吃惊,一面用心防范,但是却一直未有动静,她暗悔自己,多此一举,此际又不敢冲出桌子去,只得在桌下和那个不知为谁的人僵持着。
没有多久,便是鬼隐仙师和侯一元争胜负的争斗开始,林紫烟几乎在鬼隐仙师的手下丧命,自然对鬼隐仙师怀恨至极,她虽然曾服雪猩红胆,但究竟功力不及,未等鬼隐仙师金铃奏出“侠哭哀”,已然被铃声震成重伤,昏了过去!也尚幸是她曾服食过雪猩红胆,关穴紧固,否则,早已奇经八脉,尽被震断而亡!
在她一昏迷过去的时候,心中也已隐知不妙,但是却身子不能动弹,又出不了声,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才觉得有人在推动她的身子,将她摇得悠悠醒转时,刚醒转时,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当已被师傅救起,因此才叫了两声。
叫过之后,睁眼来一看,眼前仍是漆黑一团,霎那之间,便想起自己的遭遇来,多半仍在桌子底下,那推动自己,不问可知,便是和自己同在桌子底下的那人,反正已然出声,若是会为人发觉的话,早已发觉,挣扎了一下,叱道:“你是谁?”
那人这才出声,道:“你倒问得好,我正要问你是谁啦!”那人说着,便扯去桌布,在黑暗中处得久了,骤见阳光,林紫烟连眼都睁不开来,定了定神,才发现广场之上,早已一个人也没有,眼前却站着一个长身玉立十四五岁,面目清秀的少年人。
林紫烟挣扎着要站了起来,却被那少年止住,道:“你身受重伤,竟然未死,倒真是不容易,快别乱动……”讲到此处,忽然定住了眼睛,向林紫烟仔细打量起来。林紫烟究竟是少女,不由被他看得脸红耳赤,那少年“哈”地一声,道:“原来你是女扮男装,怪不得听你声音,十足是个女子!”
林紫烟见被他认穿了真面目,反倒心中坦然,摇头四顾,道:“他们呢?怎么都不见了?”
那少年道:“神谷子一到,他们全都散了,要明日再此处相聚,今日已没有热闹可看……喂,你倒也大胆,竟敢钻到桌子底下来?”
林紫烟见他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像受过伤,心想他年纪至多和自己一样大,自己曾服雪狸红胆,功力已然比年龄高出许多,难道他的际遇比自己还奇,因此能不为鬼隐仙师铃声所伤?心中大是不服,问道:“咦,你看来一点伤也没有,难道你有防御金铃摄魂大法的方法?”
那少年人瞪大了眼睛,道:“什么金铃摄魂大法?我怎么不知道?”林紫烟一怔,但是看对方的神情却又是不像是说谎,更是心内惊讶,道:“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铃声,难道你没有听到?”那少年道:“当然听到,但那有什么厉害,你难道就是被那铃声震伤的么?”
林紫烟不由得啼笑皆非,道:“闲话少说,你陪我去找我的师傅,我拼着受责,也要求他老人家为我疗伤!”那少年道:“也好。”将林紫烟扶了起来,林紫烟虽然明知男女有别,但是她却并未将眼前这个少年当是一个男人,因为那少年言语行动之间,尚未脱稚气,只不过一个大孩子罢了!
那少年将林紫烟扶了起来,突然问道:“喂,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林紫烟暗忖自己为铃声震成重伤,他却一点事情也没有,显然比自己学得多,好今身负重伤,无法和他争胜负,不如抬出师傅的名头来,压他一压,也好令他知道自己不是等闲之辈。便“哼”地一声,道:“讲出来吓塌你,我师傅是闹天八龙之一,痴龙西门魂!”
那少年啊地一声,突然一松手,向后退出一步,林紫烟本就站立不稳,全是靠他扶持,他一松手,林紫烟猝不及防,身子向旁一侧,“咕咚”一声,重又摔倒在木台之上!
这一交跌得颇重,尚幸不是头部先着地,否则难得不再昏了过去,林紫烟不禁既努且急,道:“你这算什么?”
当下那少年脸上满是歉意,道:“我也不是特意如此,只不过你师傅既然是闹天八龙之一,我却不便前去见他!”林紫烟奇道:“为什么?”
那少年作了一个鬼脸,道:“你是他们的徒弟,我也不能告诉你!”林紫烟伤得甚是沉重,知道凭自己本身真气,难以治愈,若是见不到师傅,伤势加剧,更是麻烦,一听那少年不肯去见她师傅,只得叹了一口气,道:“那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是一样!”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却又天旋地转,呻吟一声,伏倒在桌子上!
那少年道:“你自己寸步难行,明明庄房舍千间,你怎么能找的到?若是碰上了邪派中人,岂不更是麻烦?”林紫烟心中没有好气,道:“就是碰上了邪派中人物,也比遇见你这种见难不助的人好些!”
那少年急得满面通红,搔耳抓腮,道:“我如何见难不助?”林紫烟道:“我眼下又不要你帮什么大忙,只要你扶我去见我师傅,你都不肯,还说什么?”
那少年道:“好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见什么都不怕,就是不敢见闹天八龙!”
林紫烟见他语含哀求之意,心下暗暗奇怪,暗忖他这么小的年纪,莫非已曾在江湖上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曾被闹天八龙训诫过,因此才不敢去见他们?想了一想,眼下除了求他帮助之外,又确是无法可施,便道:“你既然不敢见我师傅,扶着我走一阵,只要遇见了第二个人,我就不再求你如何?”
那少年灵活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转,道:“小姑娘,你躲在桌底下,想来也是瞒着你师傅的,何以此时又一定要去见他,难道就不怕责骂么?”
林紫烟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办法?我被鬼隐仙师的摄魂铃震伤,而今却是非去求我师傅不可。”
那少年一听,便跳了起来,道:“原来你只是想疗伤,这个容易之极!我来帮你疗伤,咱们找一个不为人发现的地方,包你马到成功。”林紫烟心中大是不信,双眼斜睨,道:“你?”
那少年一拍胸口,道:“就是我。”
林紫烟继而一想,想起那少年和自己同匿于桌下,自己身受重伤,而那少年却是若无其事,可知他功力高过自己,或许可信,也说不定。自己本来是最好不要去见师尊,因为一见师傅,那里还能凑什么热闹?非被师傅逼回衡山去不可,何不姑且与他拭一拭。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且看你口出大言,究竟有何能耐?”
那少年道:“也不知怎地,我竟和你有缘,一见你,就想和你在一起,咱么走吧!”
那少年可能是言出无心,只感到林紫烟和他投机而已,但林紫烟却是少女最敏感的年龄,一听得对方如此说法,不由得脸上一红,一摔手,嗔道:“你胡言乱语,我不走了!”
那少年一愣,随即也想到自己刚才所说,大有语病,搔了搔头,道:“小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当真是越解释越糟糕,林紫烟背过身去,那少年急道:“好,你不高兴理我,我也不管你的伤势了!”林紫烟心中一急,这才转过头来,只见那少年已然被自己急得团团乱转,这才扑嗤“一笑”,道:“好吧,理你了!”
那少年才笑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林紫烟的手,让林紫烟的身子,倚在他的身上,跃下了木台,便向庄后面走去。
那明明庄本是倚着洛水,在一个高阜下而筑成的,庄后面的高阜,阜上林木苍翠,人迹罕到,两人一直钻进了树林,走了约有半个来时辰,林紫烟因为伤势实在沉重,已然气喘如牛,道:“我走不动了,就在这儿,你动手吧!”
少年面有难色,道:“我自己一个也还是不行,要找一个帮手,那人却在高阜之下,再走半个时辰便可以到了。”
林紫烟一怔,道:“刚才你又说你能将我伤势治好?”那少年道:“我确是想将你伤势治好的啊!”林紫烟心中着实怒得可以,但是看那少年面色又极是真诚,不像有伪诈之念,只得脚高脚低,仍由他扶住,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翻下了高阜,那高阜下面,有一道宽可丈许的溪水,潺潺而流,那少年向溪水一指,道:“我的帮手在那里了!”
林紫烟眼睛一看,溪旁清静已极,却无人影,那里有什么“帮手”?心中猛地一怔,暗忖不要自己心急求医,却中了人家的圈套,伤势又重,只是这个少年,怕已不是敌手,何况可能还有其他敌人。一想及此,连忙停步,那少年讶道:“咦,你怎么不走了。”
林紫烟面如寒霜:“你老实说,究竟是什么人?”少年面现尴尬之色,道:“我的名字,实在不能告诉别人,你叫我大哥好了。”
林紫烟“呸”地一声,道:“谁有你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大哥!”那少年面上一红,道:“姑娘你何以出口伤人?”林紫烟“哼”地一声,道:“说不要脸,就是不要脸,你要说有帮手……”
说至此处,突然呆了一呆,原来他一面说,一面身受向溪边指去,那小溪边上,本来一个人也没有,但就在那几句话的功夫,忽然有一个人坐在溪边上,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来的!林紫烟愣了半晌,自知理亏,改口道:“溪边……就是他么?”
那少年点头道:“不错。”林紫烟狼狈之极,只得硬着头皮道:“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武林高手,怎么能替我治伤?”就这样,轻轻地将刚才无故乱责人“不要脸”的事,掩饰了过去。
那少年一笑,道:“你放心,他武功之高,嘿嘿,只怕闹天八龙……”
才讲到此处,两人耳际突然响起了一个人讲话的声音,道:“不要多说了,为何你一人走去,却是两个人来?”听那讲话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但是他们附近,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溪边的那个“帮手”,但那人离他们两人,少说也有五六丈距离。
林紫烟心中一惊,道:“大哥,刚才说话的是你的帮手?”少年面现得意之色,道:“如何?你看他功力可算深湛?”
林紫烟不能不同意那少年的说法,因为相隔五六丈遥远,随意说话,而能将语音如此清晰地送入对方耳中,若不是内功精湛已极,焉可臻此?
那少年道:“快过去,求一求他,你的伤势,便不成问题了!”林紫烟心中一笑,暗忖你这人也可以说大话炎炎,调皮已极了,一上来,便一口答应你自己能为人疗伤,接着又改口说要有人帮手才行,如今索性将自己撇开一边不说,全要求那个人了!心里虽如此想法,但对那少年一番好意,总是心领,也就不说什么,一进一顿,来到了溪边,只见那人背对自己,手指钩竿,那钩竿又粗又短,看来像是一条齐眉棍。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只觉得他坐在石上,简直本身也像一块石头,稳如泰山,虎背熊腰,气象百千,林紫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起敬。
只听得那少年道:“伯伯,我带了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来,要请你调治。”那人道:“你又来生事了,管那么多的闲事作甚?”讲来悠悠闲闲,但是听在人的耳中,却是另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
讲完之后,那人缓缓地转身过来,向林紫烟大量了几眼。林紫烟也向他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人面上蒙着一张人皮面具。
那面具的本身,倒也眉清目秀,但是全无血色,而且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平板板地,宛如一张死人脸一样,叫人不寒而栗!
林紫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那少年忙道:“别怕,人人都说伯伯可怕,其实伯伯对人最好!”林紫烟强自镇定身形,道:“晚辈为鬼隐仙师摄魂铃法所伤,祈求前辈出手相救。”
本来,以她淘气已极的性格而论,决不会正正经经,讲出这样的话来的,但是在那人威棱四射的目光注视之下,竟然将她淘气的性子,全都慑住,变得老实起来!
那人“咦”地一声,道:“鬼隐仙师连摄魂铃法都使出来了么?到底情形怎样了?”
那少年道:“比试了两场,未分出什么胜负,就是秦惑被一蒙面女子打死了,她是和我一齐躲在桌下,被金铃摄魂大法误伤的。”
那人道:“一个蒙面女子?可有自报姓名,使什么样人?”少年道:“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身形分外婀娜,年纪大约不大。”那人抬头向天,略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她?”但接着又摇了摇头。
林紫烟伤后,又走了那么多路,早已觉得气血上涌,此际更是喉间热血翻滚,一口热血,忍不住要嗑了出来,面色如纸,身子摇晃。
少年忙道:“伯伯,快为他治好了伤再说吧,是我答应她的。”那人道:“鬼隐仙师的金铃摄魂大法,已经练到了伤人由心得地步,这女娃若不是和鬼隐仙师存心为敌,就算近在咫尺,也像你一样,可以安然无事,她是闹天八龙的什么人?”
林紫烟一听那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暗忖原来这少年安然无恙,并不是因为他武功深湛,可以抵御金铃摄魂大法之故,而只是因为他和鬼隐仙师,原来是一伙的!
那少年既然和鬼隐仙师一伙,那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一时不察,终于中人圈套,这一急当真是非同小可,在喉间打滚的那口热血,再也忍受不住,“哇”地一声,直喷了出来,手指颤抖,指着那少年道:“你……你……”
那少年急道:“伯伯,她师傅是闹天八龙之一,但是你却一定要出手救她,我曾经答应过她的。”
那人摇了摇头,背过身去,道:“笑话,什么人都可以救,闹天八龙的弟子,何不去找她自己的师尊病龙卜源?”
少年道:“伯伯,她本来是要去找病龙卜源的,但是她是被师尊留在山中不准下山,她却偷偷溜下来的,若是被她师尊发现,一定要受极严的惩处!”
那人“哦”了一声,重又转过身来,道:“原来如此!”又向林紫烟仔细打量了几眼。
林紫烟此际自分必无幸理,一口鲜血喷出之后,伤势固然更重,但是胸压闷郁之感,反倒减轻了好些,挺身而立,了然无惧,一见那人向自己望来,她便道:“你不医就不医,我拼着受责,总不致于死去!”那人反手一掌,拍在所坐的大石上,道:“说得好!”
那人一掌,他分明是随便拍出,但手掌落处,“嘘嘘”尖锐的撕空之声大作,已然有四五块碎石,被他一掌击落,一齐跌入溪水之中,激起老高的水柱来!林紫烟不禁见着心中骇然,暗忖这一老一少两人,不知究竟是什么老头?
那少年到还罢了,这戴人皮面具的人,功力之深,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听他们的谈话,却又象是鬼隐仙师一伙,自思在这里耽下去凶多吉少,不如快些离开为妙,勉强向外走了几步,但只觉得头重脚轻,实在支持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只见少年立即奔了过来,道:“姑娘你心中别急,伯伯已肯出手了。”
林紫烟抬头看去,那人伸手在怀中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瓶来,递给那少年,道:“这瓶中巧云丹,尚有三颗你给他服了下去再说。”
少年连忙接过瓶来,林紫烟冷眼旁观,只见那瓶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金光射目,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是却雕成了一条龙的样子,龙尾处便是空口,那少年连忙打开了瓶口,倾倒出三颗药来,向林紫烟口边送去,林紫烟只觉得异香扑鼻,一张檀口,三颗丸药便顺津而下,却是其苦无比,苦得她大皱眉头不已,心知必是稀世良药。心中不禁对这两人,更是疑惑,按说,鬼隐仙师一伙,既知自己是闹天八龙门下,断无再加救治之理,但如果不是,刚才那人口中,却又明明自己承认了的,只得闷住了不出声,只觉得那股苦味,直透脏腑,顿时便舒服了许多。
那人又缓缓转过身来,手腕一翻,向林紫烟一掌拍出,林紫烟扑偏在地之前,曾向外走了几步,此际离那人约有五六尺距离。刚才林紫烟见过那人一掌击向石头的掌力,一见他一掌拍来,大惊失色。
但是那一掌,却是一点力度也没有,林紫烟正在迷惑间,只见他手臂一缩,手掌向后一退,立时一股其大无比的吸力,将她吸在地上翻滚,向那人滚了过去,尚未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时,那人手掌,已然疾压了下来,压在她的“灵台穴”上。那“灵台穴”在顶上大椎下数第六个骨节之内,又谓之“人心穴”,乃是人身第五个要穴,较诸脉门,尤为重要。
林紫烟此际,只好听天由命,决不挣扎,只觉得那人的手掌一压了下来,便有一股热辣辣的大力,直袭体内,顺气运行。本来已然零散不堪的真气,渐渐凝聚。林紫烟究竟是名家弟子,立即知道是那人以他本身真力,在助自己真气运行,若是那人功力深湛的话,自己不但伤势无碍,而且还可以大受补益!
当下便将疑虑之心,去了个干干净净,抱元守万,运行真气,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便已然觉得心神大畅,神智空明。由此可知对方功力深湛,实在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更是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渐渐地,已到了无闻无问的境界。
大凡修炼内功,最难得的,便是无闻无问得境界。一到了这个境界,由此之后,便全是顺境,直到本身关窍,全都以本身真气打通,则内功也到了最高的境界。
林紫烟本来用功,也不可算得不勤,可是自度要练到无闻无问得境界,少说也要三年,而今竟在一个时辰之中,便已做到,可见那一个时辰之中,受益之大,实在是无出其右!
过了好久好久,林紫烟才如梦初醒,只见溪水通红,其先还不禁一怔,但随即发现,溪水红是被西天晚霞所映,已然是傍晚时分了!林紫烟想不到自己这一入定,竟然用了那么多的时间一跃而起,只觉得心神舒畅,四面一看,已然不见了那人和那少年的踪迹。
林紫烟此际,既知自己获益匪浅,也深信那两人不是无名之辈,心存感激,大声叫了几下,并无人应,暗忖自己伤势既愈,好在仍是男装,明天一样可以看热闹,正想起身向明明庄走去,忽见晚霞照映,普地如金之中,两条白色的人影,飘飘荡荡,向前走来。
那两条人影,来势极快,然而看起来却又极慢,一晃眼间,已然到了近前。林紫烟定睛看去,只见是两个身穿雪也似白衣服的老头子和老太婆。
那老头子白鬓、白眉、面色严肃,再穿着一件白色长袍,更是显得奇特无比。那老太婆手中持着一枝雪白色长隐泛银光的奇形怪状的拐杖,一头白发,银丝也似,也是除了白色以外,别无他色,面上却带着些怒容,看他们来的方向正是由明明庄来。
林紫烟看两人装束如此奇特,暗忖今天明明庄上,可未曾见过这样的两个人啊?莫非他们是刚到的?但是为什么又要离庄而去呢?难道已然没有热闹可瞧了么?她正在想着,那两人已然身形飘动,在他身旁飘过,连看都未曾向她看一眼。
林紫烟若是不去理他们,暂时也可无事,但是她却偏偏怕自己在溪边耽了一下午,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武林大场面,因此叫道:“两位且住!”
那两人本是轻雪也似,向前飘出,去势极快,就在林紫烟略一思凝之间,身子已在两丈开外,听得林紫烟一叫,不但身形突凝,而且突然倒退了回来,白光一闪,已然站在林紫烟的面前。一停下来,便向林紫烟翻眼一望,林紫烟不由得暗吃一惊,原来这两人不但一身是白,连眼球也是隐泛银光,大异于常人!
只听得那老太婆道:“这小子却是女扮男装。”老头子接着道:“不错,说不定就是咱们在明明庄上遍寻不获得林紫烟!”
两人一问一答,极是快疾,接着又齐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紫烟听得他们走遍明明庄在找自己,不由得吃了一惊,暗忖这两人摸样如此古怪,自己若只曾经见过他们一面,只怕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分明是以前从未见过,何以会找自己?怪道:“我叫——张秀兰——”随意提了个名字,又问道:“两位,可是明明庄上,已然人去楼空?”
那两人哼地一声,道:“不是!”身形飘动,又向前走去,只听得那老太婆“嘿”地一声,道:“老头子,要是咱们的儿子,因此丧生,我却绝不能放过了林紫烟!”
老头子却“唉”地一声,道:“咱们儿子性命,就要等她来救,还是先找到她再说吧。奇怪,双烟师太竟然说她没有这样的一个徒弟,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她?”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身子又飘出十余丈,但是对答之声,却送人耳鼓,尚是十分清晰。林紫烟不由得大惑不解,暗忖自己今日下午,得到了稀世难逢的奇遇,功力陡增,但这两个老人,看来武功之高,绝对在自己之上,为何却反要寻自己来救他们的儿子?听他们讲话,那个林紫烟正是自己,因为自己曾充过唐古拉山,双烟师太的徒弟!
好奇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又出声叫道:“两位且再稍待!”一面说,一面便向两人奔去,那两人也立即后退回来,林紫烟语声未毕,那两人又已站在她的面前,身法之快,当真是前所未见。
林紫烟道:“两位老人家,寻林紫烟有什么事?”老太婆银眉一扬,似要发言责斥,但是却被老头子止住,道:“我们找她,为救吾儿一命。”
林紫烟道:“据我知道,那林紫烟本领虽然不错,但是和两位老人家相比,却还相去甚远,为何要巴巴地寻她帮手?”
两人对望一眼,面露喜色,道:“小姑娘,你认识那林紫烟?”
林紫烟不识眼前两人,是何等人物,不敢自认,道:“见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