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魔祖仰天哈哈大笑,道:“卜老七,刚才我斧柄一撞,已将他右边肺尖,全都撞碎,莫非还能将他救活么?哈哈!”
卜源颊带微红,显见他心中激动已极,耶律宝一后退,他已从耶律宝的面色上,看出他肺尖已被撞碎。以卜源的医术而论,这样重的内伤,他并不是不能医治,但是如今,强敌当前,他却无法动手为之治疗,而耽搁一久,便再也难救!
青冥魔祖狂笑既毕,又阴恻侧地道:“卜老七,你莫转念头想溜,我却不会放过你,就让这一双宝贝,一死一活,则不是好?”
卜源冷冷地道:“老怪物,你自己呢?”青冥魔祖笑道:“我么?明年此日,定在天门宫为你们六人,设置祭坛便了!”
一个“了”字才出口,“刷刷”两斧,轻飘飘向卜源砍出,卜源身子一侧,看来也是弱不禁风,趁隙一刀递出,其余三人,也跟着发动。
这一下,虽然和刚才一样,仍然是四人围住了青冥魔祖,但声势却已和刚才,大不相同。
刚才,四人只是徒手和青冥魔祖周旋,但此际,却已然各有兵刃在手。
以青冥魔祖和四人的功力而论,寻常与人动手,已然根本不用兵刃。懒龙秦三海的那一条龙筋鞭,缠在腰间,怕已有过二十年,未曾动用过。但此际,他们所遇到的,全是生平未遇的强敌,却都用上了兵刃!
而且,耶律宝身受重伤,林紫烟被逼入雪坑,双方的仇恨更深,已然到了不判生死,万难解决的地步,一动上手,便是电旋飚急,片刻之间,已然对拆了七八招,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任何极是轻微的疏忽,皆可致自己死命,病龙卜源惦念着耶律宝的伤势,在青冥魔祖背向自己之际,转头一望。
但就在他转过头去之际,青冥魔祖已然反手一斧,了无声息削到。
若不是侯一元狠命以晶雪杵硬架了他一斧,秦三海又一鞭撩向青冥魔祖的小腹要害卜源又惊觉得早,立即退避的话,早已性命难保。
饶是卜源逃过,但衣襟也已被斧锋,削下了老大一幅来!不到一盏茶时,五人已然相互之间,递了三四十招,青冥魔祖固然曾受微伤,但是却越战越勇,也自难分难解之际,突然听得火鹫,“呱”地一声长鸣,鸣声之中,似显得甚为惶急。
四人心中,一齐为之一怔,暗忖这半晌来,只顾和青冥魔祖恶斗,却未顾到火鹫的下落,莫非青冥魔祖有帮手在,火鹫已吃了亏么?四人一样心思,一齐向后跃退,尚未待抬头去看,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好斗!好斗!千古难逢,武林罕见!”
众人一起抬起头看时,只见谷口站着几个人,那出声的,全身皆是黑布包扎,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正是以金铃摄魂,邪派功夫,驰名江湖的鬼隐仙师。
在鬼隐仙师身旁,是一个白发飘飘,装束非僧非道的老者,却是玄天门掌门,正派中的绝顶高手,三清上人,三清上人和鬼隐仙师,两人一正一邪,截然不同,竟会同时现身,并肩相立,已是怪事,再看三清上人旁边一人时,身材高大,面上戴着面具,只是站在那里,但是三清上人和鬼隐仙师,这两个一流高手与之一比,气度之凝滞雍容,却全不如那人!闹天六龙和青冥魔祖,一时之间,竟全认不出那人是什么人来。
六龙不认得,倒还有话可说,因为他们退隐已然十多年,对武林中人,本就隔膜甚久,但是青冥魔祖却一年之中,总在江湖上走一回,若是武林中有什么杰出的人物,一定认识。
但是那人,青冥魔祖却也从未见过,只觉得此人不但气度雍容,渊停狱峙,显得他功力非凡,而且,人皮面具之下的双眼,另有一股令人慑服,领袖群伦的气概,但却又绝不是邪派中的什么摄魂功夫,而是的的确确,令人一望,便觉得心头震动,连青冥魔祖这样的人物,也未例外。
当下五人一齐停了手,鬼隐仙师又笑嘻嘻地道:“咦?怎么不打了哇?”
病龙卜源一见来的三个人,那一个蒙面男子,虽不认识,其余两人,正邪固然不同,但却是和自己这方面,在明明庄作过对的人物,心中便是一怔,冷冷地道:“要打,你何不出手?”
鬼隐仙师道:“在此的全是并世高手,我那里有份?正欲在各位高招之中,学点便宜哩!”
需知鬼隐仙师,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早已属第一流的高手。如秦惑这一类,在黑道上逞强称霸的人,还全是他的后辈。
而他为人也极是倨傲,平时自视甚高,连假客气都不肯客气一句。
可是此时,闹天六龙,青冥魔祖,三清上人等一干人,每一个人,声名武功,绝不会在他之下,而只有在他之上,所以他才讲出这样的话来。
青冥魔祖听了,心中一动,向那蒙面男子一指,道:“鬼隐,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不等鬼隐仙师开口,那蒙面男子已然沉声答道:“我姓赵!”
青冥魔祖心中一怔,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心中已然豁亮道:“想不到方今至尊,不在京城享福,也会在武林颠沛,好哇!”
原来他机悟已极,那蒙面汉子一讲出自己姓赵,青冥魔祖立即想到,他就是大宋开国皇帝,世称香孩儿的赵匡胤!
闹天六龙一听得青冥魔祖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由得一怔,暗忖难怪这汉子气度如此高昂,原来他正是赵匡胤。赵匡胤只是淡然一笑,道:“禁城之中,焉能得遇武林同道?”
卜源冷冷地道:“赵官家,你此来可是寻我们弟兄六人?”
赵匡胤目射寒电,注视卜源半晌道:“正是,柴宗训这孩子,给你们讹到何处去了?”一字一顿,更显得威严无匹。
卜源道:“好说,我们也正在找他,赵官家为当今天子。日理万机,还是快回京城去吧!”
赵匡胤道:“我的行动,岂容得你来多言?”赵匡胤在金銮殿上,自然开口便是孤家寡人。但此时对着一干武林中绝顶高手,他却自知凭皇帝的威势,根本慑人不住,而他本也出身武林,便索性撇开了皇帝的身份,也只以武林高手的地位,来与卜源对答。
卜源道:“赵官家,咱们弟兄,却是为了你好!”赵匡胤道:“不劳操心,宗训现在何处?”
卜源针锋相对,道:“倒也不劳操心。赵官家为何对这孩子,如此关心?”
赵匡胤“哼”地一声,不再言事,三清上人接口道:“各位以为赵官家对周少主,有谋害之心,却不知他们两人,亲如叔侄,而今周少主失踪几近半年,赵官家自然想要得到他的下落,况且周太后在禁城之中,日夕思念,若找不到周少主,也难慰慈念!”
卜源听了,也感到无话可说,因为他们在和柴宗训相处的那大半天中,也曾详细问过柴宗训赵匡胤对他如何,柴宗训所说,与三清上人的话正相同。但赵匡胤这人,性子阴沉,朝令夕改,变化莫测,今日他对你好,明日说不定便会害你,柴宗训在他手中,总是不安,不要说此时柴宗训根本下落不知,就算知道,也不能讲给他听!因此沉默了半晌,道:“我们也正在寻找宗训,只知他在此附近而已!”
赵匡胤向鬼隐仙师和三清上人一使眼色,三人正要离去,青冥魔祖突然哈哈大笑,道:“赵官家且慢!”赵匡胤倏地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让谁,青冥魔祖续道:“禁城中警卫森严,虽然我一样可以来去自如,但却难得见赵官家一面,既然在此地遇见了,何不多叙一会,便要骤而离去?”
说毕,“嘿嘿”冷笑两声,显见他心中,已然不怀好意。
赵匡胤冷冷地道:“你是谁?”青冥魔祖道:“在下天门宫太上青冥魔祖,姓筱。”赵匡胤心中一怔,但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恩师手下败兵!”
青冥魔祖一生之中,只有在佛门高大,无名和尚手下,败过一次。这次败后,他表面上便从此匿迹,不在江湖上行走,但时间一久,无名和尚已然讯息全无之际,又在江湖上走动,赵匡胤却是无名和尚的唯一传人,也还不是正式徒弟,而只是记名弟子,但赵匡胤这样说法,却是一点也没有错。
青冥魔祖昔年在无名和尚手下一败,毕生引以为奇耻大辱,最恨人提起,如今被赵匡胤在那么多高手面前提起,心中已然恨极,但是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不错,我与令师,有一段过节,至今未了,令师既然已经仙逝,就移到你身上便了!”
青冥魔祖一见赵匡胤在此出现,心中高兴已极。他野心极大,一直想与赵匡胤逐鹿天下,千方百计要找到柴宗训,也是为此。
如今赵匡胤在此出现,如能将之制住,则对他更是有利,因此早已打定了与他交手的主意,但是又怕一动上手,闹天六龙与赵匡胤有冤隙,但是听他们的口气,更不值自己所为,一定帮着赵匡胤,而对方共有九人之多,自己必难讨好,因此赵匡胤一开口,便立即以他昔年和无名和尚之间的过节,套了上去,事情便变成了他和赵匡胤之间的事,旁人若从中横加插手,便大坏武林规矩!
青冥魔祖话一讲完,众人已然听出他话中阴谋,但是却又无法可施,天痴禅师高宣佛号道:“筱施主,贫僧已是方外之人,本不应再动嗔念,但我们兄弟八人,曾有共生共死之誓,八弟死于你手,先与我们料理了这段公案再说罢!”青冥魔祖一笑,道:“急什么?你们有的是时间,赵官家却是要赶着回京城去的,当然我与他之间的旧账,先了为要!”
一摆手中双斧,道:“久闻赵官家一条通天棍,含有鬼神莫测之机,民间普传‘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四百二十座军州都姓赵’之谚,今日倒要领教一下!”
赵匡胤“嘿嘿”冷笑,道:“恩师昔日逐你出寺,何尝用什么兵刃来?”
青冥魔祖被他一再揭动隐痛,心中更恨,道:“好,咱们就来比比掌上功夫!”
将双斧在腰间交替一插,一击双掌道:“上吧!”赵匡胤踏前一步,右掌一翻,一掌迳袭青冥魔祖胸际。青冥魔祖暗忖,赵匡胤武功高,已是众人皆知之事,但是却不见得会高过自己,何不先与他对上一掌试试?也踏前一步,一掌发出,双掌“吧”地一声相交。
只见双掌相交之后,青冥魔祖猛地后退一步,面色一变。原来他这一掌,在发出之际,并看不出什么来,但就在双掌将要相交的那一刹那间,已然由普通纯以内力的一掌,改为七十二种毒掌之中,最是难练的一种百蛇黑砂掌。
那百蛇黑砂掌使出之际,掌心幻变,变得黑也似黑,但是因为他在双掌刚要接触的时候,才突然使出的,所以旁观那么多高手,全被他瞒过,一点也未曾看出他已然下了煞手。
而青冥魔祖也自认这一掌,纵使不能将赵匡胤击死,也可以令得毒气深入,令他活不长久。怎知以掌相交,青冥魔祖掌力一吐,立时觉得鼻端,飘过一阵淡淡的旃檀香味,而赵匡胤的手掌,其软如绵,若有若无,青冥魔祖心中猛地一惊,立即认出对方所使的,正是佛门绝顶功夫,“大旃檀须弥手”!
那大旃檀须弥手,乃是佛门功夫中,至高无上的功夫。失传多年,直到无名和尚重又练成万邪不侵,是一切邪派功夫的克星,青冥魔祖昔年败于无名和尚,也正是败在无名和尚的大旃檀须弥手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是以才猛地后退。
而赵匡胤却依然兀立不动,外人看来,赵匡胤已然占了上风,但赵匡胤却是心中有数,自己之所以占了便宜,一则,是对方对大旃檀须弥手心有忌禅,二则,因为自己戴着人皮面具,众人看不到自己在和青冥魔祖一掌相交之际,面色惨变的情形!
而论实际功力,若再将大旃檀须弥手练上十年,可能可以将青冥魔祖击退,如今想要胜他,却还是没有可能的事!
青冥魔祖一步退出之后,觉出自己所发,“百蛇黑砂掌”的毒力,未被反迫回来,也未料到是对方功力不够之故,而只是暗自庆幸,强笑道:“想不到无名和尚竟然将大旃檀须弥手,传了下来!”
赵匡胤冷笑道:“恩师岂止传下了大旃檀须弥手,连要以此佛门至高无上的功夫,除你这人,也有所命!”青冥魔祖傲气顿长,道:“只怕未必!”
赵匡胤本来也是讲大话,想将青冥魔祖吓退了事,一听他如此说法,手掌微沉,又是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在青冥魔祖鼻端飘过。
青冥魔祖想起上次败北之际,几乎在大旃檀须弥手下,销魂蚀骨,心中更是吃惊,不敢再恋战,身形一退,道;“赵官家,咱们后会有期!”
赵匡胤哈哈一阵大笑,道:“好一个后会有期!”青冥魔祖,早已飘出老远,伫立当地,心中既怒且恨,不但无法和赵匡胤一争长短,反倒自己的唯一亲人,在此失去,恨到急处,突然拔出双斧一阵乱砍。
此时,他正在那两座寒潮洞旁,发狂乱挥,不几斧,已然将两座寒潮洞壁,全都砍坏,又正属寒潮狂涌之际,刹那之间,人人均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卜源唯恐耶律宝重伤之下,不能禁受,一声吹啸,将火鹫召了下来,抱起了耶律宝耶律贝两人,翻身上鹫,道:“我在原地相候!”
火鹫展开双翅,冲天飞去。秦三海,侯一元,天痴禅师三人,明知如今,既不能奈何青冥魔祖,要与三清上人等为敌的话,也只是个平手,因此齐声道:“赵官家,宗训只在此附近,大家合力找一找再说!”
赵匡胤本是阴鸷之极的人,他当真时时存着要害柴宗训的心,在明明庄附近,当孟子春,郁三娘,以晶雪神掌去袭击柴宗训时,以他的本领,足可以防御,但是他却让柴宗训捱上了一掌。
因为他既想害柴宗训,又不想担一个害人之名,所以才假手他人。
但是柴宗训既然未死,在他来说,也是个心腹大患未除,再加上还有一个其他的原因,因此他便非找到柴宗训不可。向三清上人等使了个眼色,道:“好,咱们就去找一找!”
身形如飞,首先向谷外退去。秦三海等三人,也相继出了晶雪谷。
青冥魔祖一个人发了半日狂,日头已将偏西,对着大雪坑,大哭数声,当真是声泪俱下,动了真情,才满怀郁怒,也离开了晶雪谷。
众人俱都离开了晶雪谷,离开了孟瑞回到谷内,并没有多久。但孟瑞到时,已只见晶雪谷胜景,全被毁去,满目破败,却已不见一干人等的踪影,他再也想不到,晶雪谷中,刚才会有那么多的一流高手,曾经过一场如此惊天动地的争斗!
如今,却将这些,全都搁下不表,单说林紫烟当时将两枚流星三楞刺,疾射而出之后,立即足尖一点,施展“伏羲神步”,向旁逸出。
她明知那两枚“流星三楞刺”,伤害耶律双龙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格外逸得远些,怎知一个不小心,已然来到了雪坑边缘,而她又不知道身后有一个大雪坑,仍然向后一侧身,以防两人赶来时,再可以后退,怎知道这一侧身,脚下一滑,整个人立即陷入了雪中!
这一下变故之快,连林紫烟本身,都是莫名其妙,只觉得身子向下一沉,寒气袭体,眼前漆黑,像是跌入了水中,可是伸手捞摸,抓到的却是一把一把,松软已极的积雪。
她为人何等机伶,立即屏住了气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向下掉去,越是挣扎,越是掉得快些,四面的重压,也越来越甚,不得不运真力,与之相抗,不多一会,几乎连五脏都要被四周围一起袭到的那股大压力,从体内挤出来一样。
张口想叫,但是不但出不了声,反而塞满了一口雪,双手碰不到一点可以将身子稳住的坚硬一点的物事。那一口雪,在林紫烟口中融化,林紫烟咽了下去,昏眩的头脑,又像是清醒了些,但也意识到:自己一定非死在这大雪坑不可了!
想到死,林紫烟的心境,反而平静了许多,因为这大半年来,她“三心穴”未解开,可以说,随时随地,一双脚都在鬼门关中。
但是她却料不到自己会死在此处。一刹那间,她脑海中不知飘过多少事,在衡山无忧无虑的童年,在江湖上惊心动魄的经历,自己模模糊糊的身世……最后,她想到了孟瑞。
孟瑞似乎并不在晶雪谷中。她眼前浮起了孟瑞朴实的面形,想起孟瑞和她疗伤的情形,刹那之间,她懂得了自己正爱着孟瑞,她后悔即使是孟子春强劫,为什么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可是这时候后悔也不中用了,她只觉得周围挤来的大力,已令得全身骨髓,格格作响,再也不能支持!
四周围的压力,随着她越陷越深,便越来赵大。雪花虽是轻软之物,但多了力量便不可思议,林紫烟此时,已然陷入了百数十丈,所受的压力之大,自然难以承受,只觉得骨头每一寸,都要折断一样,又痛又胀,连运真气,皆无法抵御,终于昏了过去。
过了许久许久,林紫烟只像是做一场恶梦,梦到了有几个妖怪,全都身材高大,相貌狰狞,各持钢鞭,在她身上抽打,她感到痛,可是却又叫不出声来,出奇的,难以忍受的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骨头欲折,皮肤欲裂,终于,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在叫出声的同时,她也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一阵眩目的光芒,令得她睁不开眼来,她立即闭上眼睛,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事。
刚才的事,她还记得很清楚——从雪坑边上,——滑到了雪坑中,便一直掉了下来。
跌进这样的深雪坑中,当然是必死无疑了,但如今自己却分明未死,是在什么地方呢?难道还会有什么人能将自己救了出来么?难道那大雪坑底下,还另有天地么?奇怪的遭 遇,令她暂时忘记了身上了的痛楚,缓缓地又睁开眼来,开始,只觉得眼前光芒耀目,什么也看不到,渐渐地,眼睛习惯了眩目的光线,她不禁张大了口,一时合不拢来!眼前的景况,是那么的奇异,以至她不相信这会是事实,而当作还在梦境之中。向前看去,只见一盏盏水晶镂出的吊灯,从一个洞顶上吊下来,那些吊灯中,并没有灯火,但是却每盏灯上,都嵌着三四颗老大的夜明珠。明珠的光辉,经过水晶的反射,更显得夺目流转,辉耀无比,石洞的石质全都比玉还白。在石洞的尽头处,有一张椅子,铺着雪也似白的毛皮,也看不出是什么野兽的皮毛,一切,全是那样炫目的白色,林紫烟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不禁有点自惭形秽!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见石洞有两扇大门,但是却紧紧地闭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当然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向前走了几步,通体酸痛无比,但遭遇的神奇,却使她暂时忘了苦痛,一直来到那张椅子前面,伸手摸了那雪白的皮毛,只觉触手软滑,毛质细腻,看样子,像是一张虎皮。
林紫烟心知自己绝不会从大雪坑中一跌下来,便来到此处,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但救了自己的,究竟是淮?当然便是这个石洞的主人,然而这个石洞的主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这一切,全是不可思议之极的事,林紫烟在那椅上,休息了一会,又来到门旁,想用力去开石门,但是全身酸痛,一点力道也用不出来。
林紫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得以不死,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个石洞之中,但是出又出不去,只怕迟早也得饿死!
心中正在焦急,忽然觉得一股大力,自门外涌起,“格格”连声,那石门已然慢慢的向内,移了开来。林紫烟心中大喜,连忙跨开一步,想从门口,跨出去时,鼻端却传来千阵腥味,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连跳带跑,向后退出丈许!
原来石门被那股大力,推开了尺许,但从门缝中,却探进一个极大的蟒首来,少说也有斗样大小,蛇信血红,可是那蟒头,却也是雪也似白,若不是林紫烟低头看时,那大蟒刚好吐信,林紫烟还不会发现有那么一条大蟒,婉蜒而入!
林紫烟退开之后,那蟒也游了进来,长尾“叭”地一声,敲在石门之上,将石门重又关上。
林紫烟心中,紧张到了极点,那蟒看来约有三五丈长,这一类巨蟒,大都力大无穷,就算一身武功全在,只怕也不易应付,何况此时身上酸痛,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看来非饱蟒吻不可!
只得一路后退,不一会,便退到了石洞尽头,那蟒来势甚快,等到林紫烟退无可退时,它也已然逼到了林紫烟的身前!
林紫烟心中长叹一声,暗叹命薄,只见巨蟒口中衔着一枝从来也未曾见过的异草。那草连根带枝叶,全像是水晶雕出来的一样,脉络分明,但是却结着一枚色作朱红的小叶。那果子却只有指甲般大小,异香扑鼻。
蟒首昂起之后,便不再动,林紫烟心中一动,道:“大蟒啊大蟒,你可是送异果来给我服食的么?”一言甫毕,那蟒竟然点了点头。
林紫烟心中一喜,暗忖这条巨蟒,一定是洞主人所养,洞主人定是世外高人,已然不问可知,虽然猜不透它的来历,一定并无恶意,已可预期,便喜孜孜地从大蟒口中,接过那株异草来,先将那枚朱红色的果子,吃了下去,然后又连枝带叶,一股脑儿放在口中咀嚼,只觉异香满口,腹中饥饿之感全消,人也恹恹欲睡,便爬到那张椅上,向椅背上一靠,便自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洞中仍是通明,那条大蟒,却已然不见,林紫烟只觉得混身舒泰,一运真气,痛苦全消,只听得一个声音,低到了极点,远远地传了过来,也辩不出自哪一个方向而来,道:“小女娃,你且莫高兴,我的恩典,可不是容易领受的!”
林紫烟不禁一怔,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必是洞主人脾气古怪,所以出言惊人,忙道:“前辈何出此言?我堕入雪坑之中,若非前辈出手,定已身死了!”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深感我的恩典了?”
林紫烟衷心地道:“当然!”那声音又道:“小女娃,你知不知道,感人恩典,必需图报?”
林紫烟毫不犹豫,道:“当然!”那声音道:“好,我可以和你实说,你身上被封的三心穴,已被我解去,你前日所服的那株异草,乃是雪芝草,足可抵两三年苦练之功,你对我感觉如何?”
林紫烟心中一怔,暗忖听逍遥仙子李羽的口气,那“三心穴”除了她以外,世上再也无人知晓,不知那洞主人是何等样人,却能将自己的穴道解去?再说那雪芝草,也曾听得外公讲起过,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灵草,习武之士,梦寐难求,自己与他无亲无故,他却给自己服下了一株,心内更是铭感,道:“前辈对我恩同再造,只怕我武艺低微,无从报答起!”
那声音道:“你推开石门,向前直走,便有一间石室,石室中另有两个为雪儿在雪坑中救起的人,等你们三人,聚集一起,我自有吩咐!”
林紫烟生性聪明,暗忖那“雪儿”,一定就是送雪芝草来给自己的那条巨蟒,只是不知道有两个人是谁?顿了一顿,便向石室门走去,轻轻一推,门便推开,只见眼前是一条长长通道。
那甬道的壁上,每隔丈许,便嵌有一颗夜明珠,一路迤逦向前,银光闪闪,好看已极。
林紫烟沿着甬道飞驰,计算路程约莫已然驰出一两里许,才见到面前有一度石门,推门进去,不由得猛地一怔。
只见石室之中,桌椅俱全,两个人正倚桌而坐,见了林紫烟,一齐抬起头来,一个正是周少主柴宗训,而另外一个,瘦削之极,面色苍白,可是眉宇间仍是英气昂然,虽然半年多来,变化甚大,但林紫烟仍然认得他是孟瑞!
林紫烟一见两人,便吃了一怔,两人见了她,也是一怔,齐声道:“林姑娘,原来是你!”
林紫烟奇怪之极,道:“瑞哥,柴……朋友,你们怎么会来的?”
柴宗训从椅上一跃而下,拉住了林紫烟的纤手,道:“林姑娘,你找得我好苦,我受伤之后,仍是一直想见你一面!”
林紫烟想起自己曾点了他“骨疽穴”一事。不由得好生后悔,忙道:“你如今没事了么?”紫宗训一笑,道:“我被孟冬儿抛下雪坑之时,已是死了一大半的人,但是却全给此间的主人,为我疗愈了!”
林紫烟奇道:“咦,孟冬儿为什么要将你抛落雪坑?”柴宗训“哼”地一声,瞪了孟瑞一眼,将和林紫烟分手以后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他堕入雪坑之后的遭遇却和林紫烟一样。
林紫烟听出他语气,对孟瑞也有怀恨之意,便道:“瑞哥和他妹妹,完全不同,你们怕还不认识?我们三人同一命运,何不成为好友?”
孟瑞面有喜色,还没有开口讲话,柴宗训已然一扭身,大声道:“林姑娘,你别操心了,我绝不与姓孟的做朋友!”
林紫烟听他讲得甚是坚决,不禁红了脸,不高兴道:“那倒是我多事了!”
柴宗训急道:“林姑娘,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全都可以答应的,唯独这件事,难以从命!”
林紫烟“呸”地一声,道:“说得好听,你是什么人,和我相识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实说?”柴宗训面上一红,道:“我……,我……”
林紫烟道:“你什么?”柴宗训道:“赵伯伯不让我说!”
林紫烟道:“你这样听赵伯伯的话,为什么又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