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德？布雷德？”

    来自灯戒的通讯信号飞跃宇宙空间、传递到了身在月球的布雷德耳中。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子如一根纯白的羽毛在坑洼不平的月球表面悬浮着，头顶正向着宇宙中漫的繁星。

    “怎么了，伊莉娜？”

    “不，没什么。”银头发的女孩正站在停泊在北极的宇宙船中，面无表情道，“因为你很长时间没有移动了，只是确认下情况而已。”

    “那多谢关心了。”布雷德轻松道，“不过我只是来这儿憩片刻而已。这年头你在地球上可很难找到这么个清净地方了。”

    他环顾一周，感慨道：“当人类没法登陆月球时，他们都想象着月亮是片无比美好的地方。在我故乡的传中，月亮上应当有广寒宫、遍地洒着清澈的月光，有玉兔和终日孤单的嫦娥哪知其实月亮上是这么副荒凉模样。”

    伊莉娜问：“嫦娥，是什么？”

    “老的神话传罢了。”布雷德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了个山丘上，道，“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因服用了仙药而终生不老，但常年孤身一人住在月亮上，饱受孤单之苦。”

    到此处，他心底不由自嘲了起来。到长生不老，他自己何尝又不是？虽他不像嫦娥被永世关在月亮之上，却也隐隐觉得似能理解一些那种孤单之痛。

    伊莉娜那边沉默了半晌——布雷德估摸着她又在检索起关于嫦娥的全面资料了——随即淡淡地回道：“布雷德的那个故事只是地球的古代传，纯粹的想象故事而已，毫无科学凭据。月亮本身并非发光体，它的光芒纯粹来自于太阳反射，就如从月球看来地球也是发光的一般，这故事关于月球的描述便是完全错误的。”

    布雷德不禁笑出了声，伊莉娜奇怪道：“我的有哪里不对吗？”

    “不，只是太对了。”布雷德笑道，“伊莉娜你和一个真正的人类比较，还欠缺了点‘浪漫’啊。”

    伊莉娜歪着脑袋，又从她那无尽的数据库里输入了“浪漫”的字眼检索了一番，道：“为所爱的人或物达到感动，开心等正面意义，并且能被记住一段时间或更久的一个人或者多人所做的行为或语言概念模糊不清，难以理解。”

    “所以我才，关于人类你还有很多要学嘛。”

    伊莉娜又安静了片刻，冷不丁问：“布雷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让你扫兴？”

    “啊？”布雷德有些意外，他好像从伊莉娜一成不变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沮丧的成分，而那是平常所不会发生的。

    “因为，我是布雷德过去的生活唯一剩下的东西。”伊莉娜淡淡道，“但是作为陪伴者的身份，我想应当是十分不合格的。关于人类太多的东西、太多的习惯我都没有办法理解，我想也许布雷德会觉得，要是卡秋莎或是菲茜娅留下来都可能会比我好得多”

    布雷德略感诧异。作为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工智能，伊莉娜正逐渐形成自己的人性、变得越来越有类似人类的情感，这个他是知道的。但在此之前，伊莉娜表现出的都只是些简单单纯的基本情感，像这样复杂的想法倒还是第一次，不知算不算是她又一次的进化。

    布雷德深吸了口气，道：“好啦，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伊莉娜，但听好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好么？也许偶尔我是会怀念过去，但走到今我没有任何后悔。从心底里，走到今这步还有你能伴在我身边我已没法更高兴了。一直以来你都帮了我非常非常多的忙，但今后我可能还会有很多事需要麻烦你，没有问题吧？”

    “是，没有问题的。”伊莉娜语调依旧平淡，却已不自觉间重提起了丝生气，“因为，我是布雷德的飞船。”

    布雷德虽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但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在这世上毕竟仍有个类似避风港的场所，也不禁略觉宽慰。

    就在这时，伊莉娜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

    “刚刚一瞬间出现了一个宇宙级别的强大能量讯号，以超高速突破大气圈、垂直像地面落去了。”伊莉娜道，“但只有那么瞬间而已，进入大气后没多久，讯号就丢失了。”

    布雷德问：“能够识别来历呃？”

    “无法识别。”伊莉娜道，“也没法判断是敌是友，但根据其降落轨迹可以预判落点，应当是在俄罗斯境内。”

    顿了顿，她向布雷德征求意见道：“需要去看看么？”

    “唔也行。”

    布雷德想到这阵已在宇宙间传开的关于亚魔卓的预言，宇宙中随时有强大力量瞄准亚魔卓而来都不奇怪。而且既然对方隐蔽性做得如此出色，地球科技的深空监测未必能察觉得到，或许他是唯一察觉了这神秘外来者的人也不定。

    “那我就去看看好了，就当夜间散个步吧。”

    布雷德着已站起了身来，脚步原地一踏，人已轰然冲而起，如一根白色光柱刺破云霄。他离地的一刹地面上有如惊雷炸开，他刚刚落脚的山丘登时被冲击波铲平，月球表面无声地扬起了万丈尘土，场面煞是壮观。

    布雷德的飞行速度极度之快，从月球赶回地球只不过瞬息功夫的事。他依着伊莉娜指引的方位径直飞到了俄罗斯，追着那外星来物的轨迹便降了下去。

    俄罗斯这边这会儿正是深夜，那外来物似乎落到了城区附近的一片林间，四面八方的黑暗几乎笼罩了万物。那坠落物落点处火焰仍未熄灭，窜动的火苗在这片黑暗之中颇为显眼。

    布雷德轻落在了燃烧的深坑边，走近查看了一番。只见那深坑内躺着个漆黑的球状飞行物，外壳无比坚固，承受了如此沉重的冲击竟仍毫发无损，整个儿就像个完整的蛋壳，找不到一处开口。

    布雷德正欲上前查看，忽觉脑后热浪袭来，回头之时火红的强光已覆盖了视野。

    但布雷德早已触及了速度领域的极致，哪怕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对他而言也已远远绰绰有余。他只轻轻侧身，火红的光束便从身侧擦过、径轰入密林中去了，炸出了一阵不的动静、点着了大片草木。烈焰冲而起，火光登时将黑暗驱散，显露出了林间造访者的样貌。

    看清来人，布雷德不由微微动了动眉毛。

    一个通体漆黑的外星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