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沙沙作响,把安金藏的心搅得纷乱,做妇女主任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在他哭没见过?但是,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是上官婉儿啊,而且不是如同钟离英倩那样,扑到他怀里嘤嘤哭泣,他还能拍着背安慰两句。
此刻的上官婉儿目不转睛地拿一双杏眼盯着他,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愣是一颗没有掉下来。那额头的红梅,时刻提醒着安金藏,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这让他心里的愧疚无处可逃。
安金藏倒希望她这会儿嚎啕大哭一场,但是,上官婉儿没有。
安金藏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计可出的感觉了:“我和仙瑶没有关系的……”好不解释的,但是还是解释饿了,当然,结果还是和预料的一样糟糕。
因为平常不怎么插话的仙瑶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嘴:“公子,我们还是有关系的。”她一五一十地纠正着安金藏。
“哎呀,此关系非彼关系,你不要乱插嘴呀……”安金藏急了,一面看着上官婉儿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了。
“我,上官婉儿,竟比不上一个玉鸡坊的娼妇?!”终于,上官婉儿的愤怒爆发了,一向静谧的竹林院这时候都是上官婉儿的声音。
“仙瑶她不是你的那种……”安金藏出这话就后悔了,明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儿就是多错多,越描越黑。
“公子得对,仙瑶是花魁。”仙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金藏甚至都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看脸上,竟然一脸真诚,仿佛真心要帮他摆脱这个窘境似的。
安金藏耐着性子,也顾不得对太平公主客气,环顾了一眼:“你们先回避下好吧,我有话单独和婉儿……”
刘幽求招呼着依旧倚着廊柱抱弯刀站着的仙瑶,和太平一起,穿过圆形的拱门出去了。
现在院里就只剩下了安金藏和上官婉儿两个人了。
他知道,像上官这样要强的女子,越是有旁人在,越是把自己围成铜墙铁壁不肯露出柔弱的一面。
看着单独面对着他,眼见着就要泪如雨下的上官婉儿,安金藏那些看到她和武三思之间千丝万缕联系的郁闷心情也如雨云酝酿,此时忽然爆发了:“去他妈的解释!”他忽然着,一把把上官婉儿揽入了怀中。
上官婉儿的意志彻底崩塌了,这些日子来的努力求生,夜不能眠的百转千回,在这个怀抱里,都成了恸哭的泪水。
“对不起……”安金藏也激动了,那“一剪梅”的误会,原来已经不再是误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只希望,现在这时候的觉悟,还不是太晚,“对不起……”他也哽咽得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公主和我,你还活着……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是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还是很恨你!”
安金藏没有再话,只是把上官婉儿越搂越紧,觉得这辈子都不能再放手了。
那股淡淡的梅花的清香,已经让他有些迷离了,他能感受到上官婉儿的手在他背上轻柔摸索着。
啊,他把那三个人支走,并不是因为这个,但是仿佛这时候,这气氛又来得那么恰到好处。
无论安金藏实际的年龄如何,眼下他可是才二十岁的伙儿,他和上官婉儿之间,无论怎么看,都是御姐和年下男之间的关系。
亲人脸是一回事,接吻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候的安金藏才知道什么叫情不自禁,感觉自己被人一下子猛灌了好几斤二锅头,脑门子热得什么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只知道自己低下头,寻找着那一点诱人的朱红,触碰到的时候,那样热烈而柔软……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男青年,他安金藏的人生初吻给了上官婉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只觉得手指间,绸缎底下婉儿肌肤凉滑,让他难以自持……
正在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时候,院外径上传来的脚步声,让两人陡然分开了。
婉儿躲在了安金藏身后慌乱地整理衣衫,而拱门中出现的,是刘幽求那个破藩帽儿。
他一进到拱门,看着两人这情形,不由得坏笑了起来:“呦,这是打过架了还是怎么的?”
安金藏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家伙真是不嫌场面尴尬,本来是要滚床单的节奏了,不知道这会儿突然跑回来做什么:“别,别瞎,我不是让你们走的么?”
“看不出来啊,你子,那日去玉鸡坊,你可是羞臊得很呢。”刘幽求继续很没眼力界地着。
安金藏现在可很了解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只要有看不惯的,就不免言语刻薄起来。安金藏知道他不同意自己和上官婉儿在一起,所以故意酸他呢。
“你专门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些?”安金藏岔开了话题,护着躲在身后的婉儿。
“哦,宫里来了消息,皇上突然打算要回长安去了,应该马上要召你女人入宫筹备了,就别在这儿腻歪了。”刘幽求着,瞥了一眼在安金藏身后的上官婉儿。
而安金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想起了第一次知道穿越的地方不是长安而是洛阳时候的想法,那时候他认真想过武则为什么要定都洛阳——长安是李唐的根据地,她要背弃他们新辟皇朝,自然要迁都到别处。
如果,他所想的没有错,那么这次忽然要回长安,是否意味着,关于继承人,她的心意,已经有所偏向了。
但是,此时他却不能把这个话出来,他看着依着他站着、脸色绯红的上官婉儿,那些关于武三思的事情,如阴云般掠过她的心头,如果武则有立李氏的心思,最不爽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武三思了。
而眼下,他好像,已经成了梁王武三思的情敌了,想到此处,他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最困扰他心头的这个疑问,必须要向婉儿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