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认账,可是,你看看如今的情形,李武两家面上是有盟约的,但那也是迫于皇上的压力,装样子给她瞧瞧的,私底下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我爹知道了要打死我……”武崇训一边挣扎着,一边着。
“哼,都是借口,我姐姐不就是嫁给了你堂哥?”李裹儿用力地拧着武崇训的耳朵,武崇训疼得直哆嗦,又强忍着不敢喊出声怕被人发现,看得安金藏又好气又好笑。
“此一时彼一时么,当时你爹还思量着靠巴结我武家来保住地位的……但裹儿,我只告诉你,我爹被皇上传唤到宫里去了,回来心情很不好,什么被张易之他们坑了,我看咱爹最近不受皇上待见呢,到时候,我爹落到什么情形还不晓得呢!”武崇训分析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哼,来去就是不肯娶我?武崇训,我可告诉你,你若不来提亲,我就告诉我爹,是你强暴我的!”李裹儿话的方式和她的外貌真是大相径庭。安金藏在树的背后的听着,虽然他一贯知道大唐的女子奔放,但是李裹儿还是刷新了他对于女性的新认知,或许是因为生于乡野,一个如此美丽的年轻女子,竟然和他在县城里遇到的没有节操的泼妇一个样子,想来真是悲哀。
这个故事,如果换一个男女主人公,简直就是一个唐朝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可歌可泣,可惜,眼前的这两个人,男的外强中干,女泼辣粗鄙,就算两个人颜值在大唐算得上数一数二,依然让人看出了苟且的意味,倒是听到武崇训武三思被武则传到宫里的事情,引起了安金藏的注意。
被张易之坑了?
看来李重润的死还是让武皇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但是张易之成功把所有的错推到了武三思的身上。
而看这两个年轻的样子,要么就是李裹儿太过缺根筋,要么就是,东宫没有人知道,这次邵王和永泰郡主夫妇被害一事,和武三思有关联。
他思索得有些出神,脚下一滑,发出了些微声音,和刚才他和张柬之听到脚步声一样,在这柏树下幽会的两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立刻逃离了这里。
如今,在这深宫的角落里,只剩下了安金藏一个人了。
夜越来越深,雪亦越下越大。
幸好有贴身的羊皮袄子抵御着这千年前的寒冷,考虑到宫门早已经关了,安金藏决定暂时回到弘文馆将就一晚。
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的官靴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之内,这世界如此大,又如此孤独,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狄仁杰已经作古了,他不知道要在这个时空里继续流浪多久。
只有宫灯无声高悬,照亮那一隅积雪。
然而,当他到了弘文馆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这里是前朝,照理日落之后就已经没有人了,而且他分明记得走的时候,是把弘文馆的门关得好好的。
他知道唐宫的戒备没那么森严,但总不至于会有人这么大胆,到唐宫之中偷东西吧?
他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穿过虚掩的门缝,薄薄的积雪是上,分明可见不大的足印,一直到了弘文馆的后庭。
他顺着足迹朝前走,竟然一路通到了自己“办公”的那个厢房!
这让他越加充满了警惕,难道是宋之问趁夜想栽赃报复他?
但是不对呀,这脚印这么,不像是宋之问这种男人的。
不由多想,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他轻推了门进去,日间取暖的炭盆已经熄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他推门的时候飞进了屋里。
他的案几前,有个人趴在那里仿佛睡着了。
借着屋外廊下还没有燃尽的宫灯的光,那人眉间隐约可见红色的梅花,夜色中依然鲜亮得栩栩如生。
啊,是婉儿。
安金藏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内。
屋子里很冷,但她似乎睡得很沉。
安金藏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边,解下自己身上的袄子披在她身上,一眼瞥见她眼角晶亮,似乎还挂着泪痕。
是怎样的孤独无助,让她深夜到了他这里,在这冰窖似的屋子里哭着睡着了?
安金藏心疼得不能自己:婉儿啊,你若还爱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武皇让你跟着武三思,你就必须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吗?!
那眼角的泪痕,仿佛永远不会干涸似的,安金藏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拭去这泪,不料,冰凉的指尖碰到她眼角的时候,她醒了。
“啊,不,不好意思,我……”面对忽然醒来的上官婉儿,安金藏莫名地紧张,竟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但是,上官婉儿却冲他莞尔一笑,忽然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你终于在出现了,我每来,但总梦不见你,好暖呵……”她如释重负般轻吐一口气,又沉沉睡去了。
她发间那熟悉的梅花清香依旧,安金藏只能伸出手搂着她,若这是你期许的梦境,那我就陪你到明吧。
外面大雪纷飞,堆砌着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随着色渐渐亮起,才慢慢停歇。
色一亮,上官婉儿警醒了过来,她知道得趁着宫门打开之前离开这里。
房间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个人。
昨夜的“梦”如此真实,却原来终究还是梦。
她轻叹了一声,起身的时候,一眼瞥见案几上,一支娇艳的红梅静静躺在那里。
这门外,她来时的脚印,早已被一夜的雪覆盖了,留下的,只有另两行脚印,直通向弘文馆之外……
而离开了弘文馆的安金藏,迎着雪晴之后露出来的朝阳,忽而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歌声,这旋律如此耳熟,但这旋律出现在这大明宫的早晨,显得如此突兀和诡异,尽管只是哼唱,安金藏也都能知道这是哪首歌,从听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