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既无壕沟,亦无鹿角拒马,显出敌军疏于守备。
李询纯以战兵进攻,能够极大地提高部队的机动能力,保证部队经由长途奔袭,而锐气十足。
出征之前,李询更以美酒和马肉激励士卒,并赏赐财宝,许以战胜后的美好愿景,令士气高涨。
而在九劫道人眼里,就算有人来攻,也不过是一群干渴到走投无路,过来送死的弱兵而已。
中古时期参军马谡失街亭的事迹,可谓尽人皆知。九劫道人虽然生活在草原上,但他却是中土人,当然也知道这故事。
在他和他的师傅三缺道人看来,李询现在的情状,与当年的马谡全无二致。
几枚火弹扔在覆着茅草的寨墙上,刷地一声,火头便迸了起来。
“怎么回事?”有人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发声道。
“炸营了,炸营了!”李询麾下两百人吐出嘴里的小木棍,同时吼叫起来,巨大的声响直冲天云。
李询和石数正身先士卒,从高冈上飞掠而下。
居高临下,势如劈竹。正如李询战前所说。
高大的营门在飞剑怒斩下轰然倒塌,仓皇的士卒们惊声尖叫,越发激化了营中的混乱。
九劫道人道袍凌乱,与一名脸如桃花的女道士一同飞奔至帐外,长吼道:“怎么了?大家都给老子冷静下来!”
但没有人理会他,骤然遭袭的士卒们,如同下了油锅的老鼠一样乱叫乱窜,甚至抽刀自相残杀。
山路狭窄,营门也不宽阔,李询麾下的两百人不可能一下全部杀进来。但接战之处。少数还能保持冷静进行抵抗的士兵也完全不是对手,在锋锐的长枪下纷纷胸口血涌,倒地毙命。
营寨不比紫微城内。缺乏易燃物,建筑也不密集。并不容易烧起来。但是寨墙上燃烧的火头,仍然给睡眼惺忪的敌军以强烈的心理打击。
九劫道人眼见劝谕无效,心晓糟糕,当下猛然祭出数道符箓,化出清气滚滚,散开在营中。另外几名道士也如他一样施为。
狂乱的士卒们渐渐开始冷静下来。
九劫道人冷笑道:“你们可是来找死的么?”
他以长生道观秘传的真符镇静士卒,如今己方是对面的整整五倍。以九劫看来,区区这点人。可以直接淹没掉。
李询一招手,已经杀入营门内空旷地带的士卒们飞快组成锋矢阵型,如同尖劈一般凿入敌群。外边的士兵则用长枪合击,挖倒寨墙,方便冲击。
望向立在帐篷群中的九劫道人,李询神色平静。
“来取你人头的。”
他祭起伏龙鼎,所过之处,只要被打实了的敌军,无不筋断骨折。
后方掌旗兵猛挥令旗,两百名勇士如狼似虎。扑入敌阵当中。
九劫道人部仍有些慌张混乱,被冲击得节节后退。
但九劫道人并未完全的无能之辈。面对劫营,他能短时间内便教部众恢复秩序。面对两百战兵的锋锐攻势,部队退而不乱,竟似渐渐要组成反击阵形,可见有一两把刷子。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因为环境残酷,要显得刚勇不畏死一些,遭到袭击,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崩溃。
弓手登上木台,向这个方向射来密集的箭矢。
李询深知敌众我寡,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敌军。这两百人的结局,必定是被五倍于己的敌人所淹没。
他眼神变得极为凝实。注视在九劫道人的身上,在敌阵中冲突。杀出一道血肉通道。
九劫道人知道对方的目的是斩首,只要撑住一段时间,消耗敌军的锐气,便能反败为胜,更将敌军一举击破歼灭。
他当然知道李询天赋极高,虽然年纪幼小,实力却不低,并不敢和他硬撼,只在后边指挥调度,令士卒们奋力抵挡。
几名男女一同祭起法宝,向着李询攻杀而至。他们都是长生道观的外门弟子。
李询不敢硬接数枚法宝,只得以逆字真言飞退,避开攻杀。
但借着退势,李询回到阵中之后,眼中骤然射出水银一般的精芒,声如奔雷逐电:“枪山似海!”
其音清如凤鸣,却高亢直冲九霄。
两百名精锐步卒跟着同声长啸,摇枪挺刺,锋锐的长枪喷薄出森厉的枪影,粉碎一切阻挡。
因为都是战兵,所以战法的威力格外雄浑凝练。大地如海浪般汹涌摇颤着,许多帐篷承受不住震力而轰然倒塌。
九劫部的士兵们摇摇欲坠,许多人在刹那间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更有至少十人直接轰然爆炸开来,化为崩散的血骨四面喷涌!
李询麾下的锐卒们怒吼着,将长枪送入敌阵当中,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巨盾亦被轰然击碎,崩上长空。
两翼的敌军承受不住冲击力,被向两边撕裂。锋矢阵的尖头越发深入。
李询仍在阵中催持战法,但石数正却不知何时已经飙出,杀入敌阵正中!
有几名男女道士急忙飞掠过来,要抵挡石数正。
却见石数正祭起一盏石灯,以指猛弹,钝响震开,令人头颅晕眩。
“石火光中寄此身!”
石数正长啸,使出了自己家族的家传道术。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人生在世,不过虚妄,不如早归幽冥。
数点星星之火,自石灯上漫开,那几名男女道士却好像痴呆了一般,身形不动,被震得一片恍惚。
光火入体,这几人连着道袍一同自燃起来,倒在地上,很快烧成一片灰烬。
李询精密指挥着士卒,撕开敌阵,并挡住两侧的敌军,为石数正斩首九劫道人创造机会。
石数正平时一派温文气象。沉稳冷静,长衫飘飘,此时杀入敌阵。气势却浩瀚若海,沛然莫当。
他猛击石灯。飞掠向前。刹那间,一道铁锁便自九劫道人身后凝实,阻住其去路。
九劫道人只得返身来战,祭起一把拂尘,迎风化作银蛇万道,猛击石数正。
石数正手掌一扬,石灯飘飞出去,喷出光焰长达丈余。顷刻间就把拂尘的尘丝烧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尘柄。
九劫道人大惊失色,石数正却是得势不让人,以石灯与九劫道人再交五招,轰地一声将尘柄也砸断。
这拂尘是九劫道人性命交修的法宝,如今被石数正所毁,他登时口中喷血,身形一僵。
石数正长衫飘飞,口中清叱,石灯刷地一声自九劫道人头颅穿梭而过。打得鲜血脑浆横飞。
法宝飞回来,却是澄净光润,不染丁点污秽。
九劫道人被李询的目光所误导。认为李询打算亲自发动斩首,没想到李询发动了战法,而后由石数正斩首,因此被这样轻易击杀。
“哈,师哥真棒!”李询击掌道,回风剑一个旋舞,将一名大汉的脑袋极为流畅地割下。
九劫道人战死,令被战法打得摇摇欲坠的敌军阵势轰地一声,彻底崩溃。
“追上去。一个都不放过!”李询下令道。
眼见石数正击杀九劫道人,两百勇士士气高涨。长枪突刺如电如海,打得敌军好似狼奔豕突。只恨爹妈没多生两只脚,一个个死命向着后营奔去。
自相踩踏残杀便不用说了,而且后门正靠着西溪,冲得快了些,便会如同葫芦一样滚进水里。
李询好整以暇地指挥着部队从容收割着敌人的首级。
逃出后门的敌人,或是向两侧逃窜,或是刹不住脚,坠入溪流当中。
李询将部队分为三队,两队分别向两侧追杀逃敌。中间的一部分人投掷出准备好的手戟,将掉到水里的敌人一个个砸得头破血流而死。
纵然逃窜方向正确的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战兵们用挠钩将他们从队伍里拖出来,用长枪刺死,也向人流中投掷出火弹,隆隆的爆炸之声令敌队伍更加混乱,自相冲撞残杀。
这种追歼战,李询十一岁攻破大梦山寨时就打过,自然是轻车熟路。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歼敌应该在六七百人之间。
包括一百名俘虏,他们试图投降,李询假意答应,留了一点人在营内看守他们,等到追杀逃敌回来,就一声令下,将这群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被抢到营中淫辱的无辜女子们,则被李询下令释放——如果她们没有死于乱军之中的话。
“不要贪恋战利品,逃掉的敌人会很快通知三缺道人那边。”李询发出命令:“立刻返回山上,等到全面战胜之后,战利品只会是现在的十倍!”
这也正是一定要杀死全部俘虏的原因,如果要押送着他们上山,速度必然延缓,倘若三缺道人在此时攻山,留在山上的那三百名民兵很难抵挡。
两百位勇士得意地回到山上。
他们没有带走战利品,除了九劫道人的脑袋,和敌人的大旗之外。
但以两百人击破敌军一千,歼敌六百以上,本身就能带来极大的心理满足,亦使所有人对于取得胜利充满了信心。
三缺道人得到消息,气急败坏,立刻连夜发兵进攻望城峰,结果毫无悬念地被打退。
第二天,李询派人用长枪挑着九劫道人的头颅和敌营中的大旗,到三缺道人阵前挑衅。
这事情很快传遍了联军,令负责监视望城峰的三缺道人成为笑柄。
自尊心极强的三缺道人再次亲率军队,发动了多次不要命的攻击,结果在李询精微的指挥下,被打得死者如山积,山道之上布满了鲜血,不得不颓然放弃。
李询以五百人驻扎在望城峰上,前后歼敌数目,至此已经破千。冥岭长生道观损失惨重,而有些小势力派出的人马更是被杀得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