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转过头,期待地看着他,目光里有些疲倦。他一一回视。“或许这无法成功,但我觉得——我相信,这值得一试,”他说。“或许听起来有点——恩,我只求你们听我说完。”
“朋友,我们会听的,毫无疑问,”卡雷回答。“我和我的蓝龙都希望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有。我们已经在此聚集了四位守护巨龙:生命的缚誓者,梦境的守护者,魔法的守护者,时光的守护者。你们缺少一位守护巨龙,而这一位恰好是……大地的守护者。我是一个萨满。我与元素相通。倘若现在缺少的,是你们中的一位,那么我将素手无策。我无法扮演你们四位的角色。”
“我们拥有魔力的源泉,时光的职责,生命的力量,梦境的知识。你们缺少的,是大地。而我所精通的……就是它。”
他希望巨龙们不会因他的自大而生气。他只是一个小萨满,又如何比得上守护巨龙。
伊瑟拉似乎灵光一现、诺兹多姆好像若有所思,阿莱克斯塔萨则疑虑地看着卡雷苟斯。
“以前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伊瑟拉高兴地说。“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重要,”
“无意冒犯,我的朋友,”卡雷说,“可是……你连龙都不是,又如何成为守护巨龙。”
“的确,”萨尔回答。“不过,我和元素共栖数年。而且在这次旅途里,我获益匪浅。”他看着诺兹多姆。“你是知道的。”
时光之王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被赐~予了前所未有的视界,”他说,“这种视界能够安抚大地之灵,并不触怒于它。这种尝试有益无害。”
“可是你要如何帮助我们,萨尔?”阿莱克斯塔萨问到。“你无法与我们并肩作战。”
“我强~调一次,生命的缚誓者,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战斗,”诺兹多姆说。“要集中我们的精华。虽然萨尔无法一同进攻,可是他能够召唤大地之灵,另外一个守护巨龙的力量。我实话实说,除此以外,我们别无选择。没有退路,没有未来。所有的守护巨龙都会死去,毁灭终焉,先是龙族,继而是艾泽拉斯。我已经看到这样的……末日。”
如同伊瑟拉所说,她也看见了同样的末日。诺兹多姆的声音里透露着沉重与悲伤。萨尔感觉一股凉气从脊背滑下。
但是非常奇怪,萨尔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根深在他的心里。在大地之环纷乱错杂的日子恍若隔世,躁动不安的他曾尝试安抚同样躁动的大地。似乎现在的他已经顿悟,能够履行职责、心无旁骛。生命之灵强烈的羁绊不仅让他更轻松地与元素沟通,甚至让这种沟通充满了喜悦。大地掌握着生命;地生草,鸟吃虫,大地滋养生灵万物。现在,大地之灵、生命之灵将被埋进他的心里;他们信任他、保护他,温柔的指引他包容大地之灵,与守护巨龙共同战斗。广袤的大地拥有伟大的灵魂;萨尔谦逊地接纳大地,他知道,大地亦会接纳自己。
“至少,请让我试试,”他说。
“曾有一些事,我们认为永远也无法成功,”卡雷苟斯说,“可是我们成功了,我们选出了新的守护巨龙。我看到萨尔,看到克洛玛图斯,看到我的蓝龙,我从中学到,从中相信,机会属于我们。我说,来吧。”
“来吧,”伊瑟拉立刻回答。“此时,萨尔依然弥足轻重。我脑海里还有一些未解之谜。”
阿莱克斯塔萨投去友善的目光。“我曾自闭地以为,谁也无法弥补破碎的心。但是萨尔,你,让我打开了心扉。只要你说好,那么我也会同意,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是……要抓紧!”
“这是一种古老、庄严的仪式,”萨尔说。他从托拉斯苟萨宽阔背上滑了下来。“我会抓紧时间。你们能否变回人的样子?”
他们很快便回应了萨尔。高等精灵,半精灵,暗夜精灵都站在了萨尔面前,他见过这三人的模样。不过,诺兹多姆的样子却变了许多。其他的守护巨龙都选择了优雅的体型,美丽的外表,有的还保留了她们的长角。而他,时光之王,他那精灵模样的身体十分修长,涓涓细沙在强壮的肌肉上流淌。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亚麻衣,金色的巨大龙角和眼睛就像美丽的珠宝。猫头鹰一样的脸上充满了智慧与平静。
“大地之环有着类似的仪式,”萨尔开始了,他集中精力引导仪式,没有在意诺兹多姆不同寻常的外表。“但是,其他人却没有你们这么强大。”
“我们相信你,”生命的缚誓者在微笑。萨尔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打动了。他想起阿格拉,还有她浅浅的微笑。在这特殊的时刻,她肯定不会斥责他的心动。
“我会在这个法阵里感召元素之灵,”他说。“我们要做的,是敞开心扉。分享你们的心灵和思想:你何以为你,何以成为守护巨龙;此刻无需掩饰,也无需隐藏。相信我是我的荣幸。不过你们更要相信你自己,相信对方。让我们手牵着手,加深这份羁绊。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点点头,按照他说的那样牵起手。萨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穿过他的鼻腔,吸入肺里,然后从嘴里吐出。他沉入宁谧,面朝东方,开始感召空气之灵。
“福泽东方,”萨尔的声音沉稳有力。“旭日东升,万象苏醒。空气之灵的故乡,激发,引导我们的意志和思想。我为你荣耀还有——”
“他们来了!”
痛苦的喊叫在空气中弥漫。萨尔分心了,他微微睁了下眼睛。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那熟悉的,翅膀鼓动空气的声音。暮光龙回来了,他们展开新一轮的攻击。这一次,他们可能会赢。守护巨龙现在非常虚弱,而复原的克洛玛图斯却加入了战斗。没有合而为一的他们对此几乎无能为力。
萨尔尝到了绝望的苦涩。他的心里原本充满希望,那是对成功的信仰。眼看着仪式就要完成,却终究时不我待。
有什么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时间,他记起来。
一副美丽的图画在他脑海里浮现:太阳冉冉升起,耀眼的光线带来了生命。那是崭新的发现,愉快的交谈,成就,突破和初生。
他惊讶地看到守护巨龙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微笑地点头致意,通过萨尔,他们也看到了相同的情景。
仅仅一刹那。
脑海里的幻象变了。荆棘谷的丛林,杜隆塔尔的裂地。熊熊燃烧的篝火在这里点起。南方,火焰的故乡,给了万物梦想成真的热情。
微微地,萨尔耳边传来巨龙在四周战斗的声音:愤怒的高喊,痛苦的咆哮。他闻到了血肉烧焦的气息。他紧闭着双眼。很快,他们也能加入战斗。
很快——
西方的图画映入眼帘:水之灵的领域,海洋,深情厚谊的归宿,心中泪水的故乡。
北方,大地的土壤。迭起的山峦,深藏的洞穴,连绵不绝的溪水在这里流淌。
这些幻象在他们脑海里舞动。坐在这世界屋脊群山之巅的他们已经不在。他看见了守护巨龙,又看不到守护巨龙。
他们究竟是何物,他们究竟是谁;萨尔看不到什么,萨尔看见了谁。谁的美丽,无与伦比。
温和的伊瑟拉,绿色的迷雾散发出光芒,变化并跳动着的,那是造物最原始的精华。你和生物的梦境相连。自然是你的领土,沉睡的生物都会在翡翠梦境中瞥见你的身影。伊瑟拉,你照看着他们。他们也照看着你,尽管他们毫不知情。正如生命的缚誓者,你和所有生命相连,为他们吟唱一首生存与羁绊的歌。
守护巨龙在轻轻地喘息。萨尔明白,他聆听到的,是上古时期泰坦的嘱咐。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他的心里却升起敬畏与惊奇。
高贵的卡雷,雪亮的寒冰,宝石的美丽;奥术和魔法,咒语和符文,思想和理解,联系和际遇,乃至连太阳井的能量都凝结于此,他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会发现,我给你的礼物,并非只是一份久远的责任,它应当,更是,一份欣喜!魔法需要规范和掌握,控制和管理。但它同样需要体会与利用,释放与调理。这是一项你必须应对的矛盾。愿你有既颗充满责任,也洋溢着快乐的心。
战斗的怒吼仍然在上空继续。萨尔十分心痛,战斗的声响激发出他内心对战斗的渴望,他想高声唱出战斗的怒吼,可是,他却将其充耳不听。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间——
时光之沙流淌着,向前,向后,向着十面八方;牵动着过去,未来,还有宝贵的现在。
于你,一份伟大的职责,你需负责时间的纯净。需知,尽管有人不屑于此,但真正的时间之流只有一条。你要保护它。时光若偏离轨迹,生灵将无果可因。真实将四分五裂。这是一项重责——世上所有责任的起点,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戏弄时间。
还有阿莱克斯塔萨——
萨尔爱她。他如何能够不爱她?有什么人,什么事物会拒绝她,拒绝纯洁心灵中这份炽热而又脆弱的精华?她是寒冬中的篝火,树种与蛋壳里的生命,让世间万物都灿烂夺目地生长;无疑,任何颜色的龙族都敬仰她;无疑,克莱奥斯特拉兹在释放毁灭之言、拯救苍生时会想起她。
收下我的礼物:对所有生灵的怜悯。这是守护并滋润他们的动力。它是治愈致命之伤的能量,诞生奇迹的种子,以及对憎恶的爱意——它们需要更多更伟大的恩泽。
然后是萨尔自己——
他感觉自己生了根,坚实地立于大地,汲取着它的智慧。萨尔很清楚,从大地里感受到的知识并非源于自己。这里是先祖的根源;尸骨穿越时间,化为磐石。他感到自己无比巨大,无比广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我赐于你的,或许无法和他人比较:掌握时间,生命,梦境以及魔法。我给你的是谦逊的大地。泥土,平原和深渊。你要知道,大地是万物之本,是我们生长的地方。你从哪里出生,就会在哪里结束。给你力量真正的源泉。它在最深的地方……广袤的世界,自己的胸膛。
这原本不应由他接受的赐福。属于了他。
五位守护巨龙的能量集中在了一起,正如亿万年前那样。
开始了。
萨尔守护巨龙心灵里的图像炸开了。它既不野蛮,亦不愤怒,就像蓄藏已久的快乐挣破了躯壳。每个守护巨龙的真实炸开了,如同焰火一般冲上云霄,这是他们的精华。
青铜色,绿色,蓝色,红色,黑色,它们相望彼此,合而为一。它们两两相握,编织出灿烂的五色光芒。
如同织锦上的线条。
……要拆散织锦,你只需要拉断一根松棉。
不,时间之流里麦迪文说过的话猛地撞进萨尔脑海。不能。线条可以被拉断,他们不能仅仅被织上;他们需要融合……
萨尔看见了他的颜色,那是纯粹,祥和的漆黑。黑色与舞动中的一缕缕色彩相接相溶。他们立刻就明白了,纷纷蜕去自己的边缘。那些颜色开始融合,化作一束均匀的——
“他来了!”
此刻,周围的空气里爆发出警告的声音。萨尔尽力让自己留在灵魂的国度,平静地与之分离。可是现在形势紧急。甚至没等萨尔睁开眼,四个守护巨龙就已经向上一跃,他们化为巨龙冲向天空。巨龙扇动着翅膀,升空带来的猛烈气流刮过萨尔,他觉得自己就要被丢下了。就在这时,一个巨爪轻轻地捏起他,飞快地将他放上自己的肩膀。是提克,萨尔扭头看见了她。
正是如此,腐烂的多彩巨龙正以全速向着自己的敌人飞翔。“你真的以为我们会放过你?”这个声音并不属于克洛玛图斯。萨尔盯着那个身影,在灰暗的月光下,他认出了这个骑在克洛玛图斯巨大背面的渺小人影。
那就是暮光神父。
没有被托拉斯苟萨烧死的狂信者也骑在龙背上。他们挥舞着的武器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烁着寒光。毫无疑问,远处没拿武器的法师更加危险。他意识到,敌人发起了最后的进攻,不过这次,认为自己必胜无疑的暮光神父会得到惨痛的教训。
萨尔用这弥足珍贵的几分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无从得知刚刚的仪式是否达到了目的。如果在他们转移注意力对抗克洛玛图斯和狂信者之前,能有更多的时间——让守护巨龙们彼此结合,交融,沉淀为一个新的形态。但是这并非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一想到这点,他的灵魂又奇妙地恢复了平静。
即使守护巨龙们并不熟悉的这个仪式,萨尔看到,他们的恢复速度还是超过了自己。萨尔很希望,这是源自他们做了正确的事,做了需要的事——他们至始至终都应该做的事。他们轻巧地飞向克洛玛图斯,眼神凌厉。多彩巨龙停在半空中,扑打着那具有奇异骨骼的翅膀。五个头颅张开大口;红色的火焰,蓝色的寒冰,绿色的毒气,黄色的迷沙,外加黑色的的浓雾朝着守护巨龙喷涌而来。四头巨龙被这接连而至的五种魔法击倒了。
“不!”萨尔高喊,可是话刚出口,守护巨龙就已经恢复如初。他们稳住身体,像之前那样优雅地列成一排,重新战斗。
这时,萨尔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变得比原来更为清澈,他又发现,尽管守护巨龙的颜色没有变化,他们身上却散发出纯白的金光。等他仔细观察后,又发现这种光芒似乎一边跳动,一边发出爆裂的声音。巨龙的动作看似……冷静。萨尔继续集中注意力,是的,他们确实不慌张。他们四位一体,拥有一致的信念,同样的目标。
克洛玛图斯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他突然升了起来,开始在空中盘旋。他神色紧张,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紧紧绷起。“那么,”黑色头颅在咆哮,“你们认为联合起来就能打败我。我能感到你们体内新的力量。但它终将消失。虽然这难能可贵,但是你们永远都无法完整!死亡之翼庇护着我,他将亲眼见证你们的毁灭!”
他的声音比以前更大,并伴着轰鸣与恐吓。萨尔发现,这,恐怕是最后一战,但是当他竭尽全力地想上前给他朋友援助的时候,自己却无法将视线从这宏伟的景象上移开。他突然意识到了原因,他的本身已经属于了他们。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他自己的一部分,牵连着守护巨龙。
他们不需要死亡之翼来完成这个仪式。尽管克洛玛图斯在嘲笑,萨尔却意识到,他们确实不需要死亡之翼。他们拥有大地。他们拥有萨尔,虽然只是暂时,但是生命之灵已经给予了他强大而又深远的力量,那是由泰坦亲赐的力量。
正如一切开始的时候,当萨尔脱下盔甲,穿上布袍,一心想加入另一场战斗,他要安抚大地。他发现,自己的能力已经被剥落,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强大的力量。他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守护巨龙。但是他可以帮助他们相互联系,完成守护巨龙的职责。
提克并未质疑没有动静的萨尔,也未曾停下自己的战斗。她放出一个的法术将几头暮光龙冻结在原地,萨尔看出来,这些倒霉鬼的时间停止了。提克一边冲刺,一边攻击,用强壮的爪子和巨大的尾巴扫击着敌人。萨尔看似在观察,其实他在集中注意力,帮助守护巨龙发挥新生的能力。
他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为什么?一分钟前还能够全神贯注。他思维混乱,视线下移。他还紧紧地贴在龙背上,是什么让……什么?
萨尔用左手愤怒地抓向右臂,疼痛让他得以集中精力。他的精神正在被扭曲,他的意志正在被瓦解。他抬起头,看到骑在克洛玛图斯上的身影对他伸出了双手。那个人藏在蓝紫色的阴影下,散发出阵阵暗影。萨尔发出咆哮,用力地把指甲掐入手臂,扳回了自己的意志。
克洛玛图斯摇晃着他丑陋的头颅,他又肥又大,十只眼睛里发出令人厌恶的紫色光线,这深暗的光波笼罩了如同杂技般飞翔的守护巨龙。紫色的光线突出了他丧尸一样的畸形身躯。他向后一靠,张开大嘴。萨尔觉得这个邪恶又残忍的敌人,正是燃烧军团恶魔的原型。
不久以前,这五个头颅还是各自为战,现在他们却发起了诡异的共鸣。几个头颅仰向后方,它们深吸一口气,张开巨颚发出袭击。这一次,五个颜色的头颅并未吐出五条单独的光线,这个生物喷出一团凶狠的黑色火焰。黑色火焰涌向守护巨龙,淹没了他们纯白的金色光芒。几个守护巨龙发出痛苦的咆哮,萨尔看见卡雷苟斯和伊瑟拉踉跄了一下。火焰过后,他们的皮肤也被熏黑,但是很快,他们重新发出了金光。
他们像之前那样优雅且协调地俯冲下去,张开猛犸一般的巨颚,白色的火焰咆哮着向前冲去。这绝不是某种奥术魔法,甚至不是萨尔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魔力。呼出的火球里灌注着纯净的白色光线。它们全都直奔一个目标而去:克洛玛图斯的胸膛。那五只长颈刚刚抬起,就要发出第二轮攻击时,它们爆炸了。
萨尔用手护住眼睛,明亮的光线让他眼里一片空白。四头守护巨龙朝着那丑陋的巨兽射出了四道洁白的光芒。克洛玛图斯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着,发出痛苦的哀鸣。他来不及用那畸形的翅膀调整姿势,也无法再发出美妙的共鸣。五只头颅疯狂地扭动着,吐出的第二团黑色火焰远远地偏离了目标。他挣扎着想要重新战斗,却只暴露出了焦黑的前胸。又一次,守护巨龙深深呼了一口气,对准多彩巨龙的心脏,喷出那似是而非的火焰。
克洛玛图斯弹了出去,翻转着,随后撞向地面,他身体抽搐着,脑袋一边扭动,一边惨叫着发出咒骂的声音。
“你们阻止不了我!”蓝色的头颅喊着,倒了下去,眼睛闭上了。
“我知道你们全部的秘密,”红色头颅也发出警告,然后,眼里生命的光芒褪去了。
而最让人胆寒的黑色头颅也尖叫起来。“为了毁灭我,就用上了你们全员!觉得死亡之翼更好对付?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会用撕裂的世界粉碎你们!而我,将等在毁灭的终——”
这是他最后的颤抖,黑色头颅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克洛玛图斯倒下了。
克洛玛图斯撞上地面时,暮光神父绝望地贴在了这头巨兽的身上。恐惧令他的头脑麻木,甚至无法放出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魔法。而在片刻以前,当第一团火焰重创这头巨龙时,暮光神父的大脑几乎被各种疑问烧焦。那些守护巨龙怎么了?这种新力量从何而来?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克洛玛图斯是无敌的!
很快,全部的疑问都被死去的巨龙所带来的混乱与恐惧一扫而光。他跌落下去,撞在了覆盖着白雪的岩石上。
他闭上眼睛。巨龙沉重的身躯敲动了大地。暮光神父跌在雪堆里,发出哀嚎。他不顾自己颤抖的身体,疯狂地爬出这片废土,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却又害怕失败之后所遭到的报应。他朝克洛玛图斯伸出手,希望能感觉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生命已经从他的身上离去。然而……巨龙也并未死亡,或是成为一个亡灵。他没有呼吸,没有动静,没有心跳,可是这亦不只是一具纯粹的空壳。他处在某种混沌之中。暮光神父知道,虽然他丧失了生命的火花,但或许还有其他方法让这具躯体重获生机。那需要某种东西。暮光神父知道,倘若克洛玛图斯被彻底摧毁,他宁可死在这战场之上。和死亡之翼的处罚相比,战死沙场简直是一种甜蜜安稳的快乐。不过即便是这样,现在的他仍可能遭受同样的出发。
他的长袍沾满了冰雪,紧紧附在他的身上,无法逃避的寒冷威胁着他的生命。他艰难地选择了一个方向,穿过雪地和碎石,离开倒下的巨龙,来到一处窄小的崖下。用来和死亡之翼交流的水晶球没有任何反应;想破坏这件道具也几乎是无稽之谈。他伸出麻木的手,用袖子擦了擦表面,然后盯着它。他希望自己能够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掉——可是又该如何去做?他只身一人,周围一片白雪茫茫,能见之处全是铺天盖地的红绿黄蓝,更别提那四位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守护巨龙。
不会的。死亡之翼在暮光神父身上耗费了诸多精力和时间。他是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毁灭他。克洛玛图斯失去了生命——可是也并没有死。或许这就够了。
暮光神父挤在这个可怜的庇护所里,掏出水晶球放在地上,跪在它面前无主地颤抖。这颗珠子里充满了墨一般的漆黑,而这漆黑只会因一只橘黄色眼球的凝视而散。一瞬间后,这个水晶球裂开了。浓厚的黑烟向四周散去,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恐怖的黑色巨龙被缩小了,但是,它所带来的恐怖并未因此而减少。
“他们未被摧毁,”死亡之翼毫无预兆地说到。“否则,我应该能感觉到。”
“我知道,我——我的主人,”暮光神父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做了……一些事,然后就打—打—打败了你的勇士。他躺在地上,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
空气里弥漫着恐怖,时间过得很长。“那么,你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冷漠的言辞甚于愤怒的咆哮。暮光神父露出谄笑。“不算,克洛玛图斯是杀不死的!他被打败了,这只是暂时的。”
他听到了头顶上巨龙穿过,翅膀发出的抖动。他睁大眼睛连滚带爬地跑进这潦倒的崖洞。“我的主人,我会继续在这个世界为您效劳。可是现在我必须走了。他们在找我,还——还有,似乎暮光-龙都逃走了……”他徒劳地试着压低自己惊慌的声音。
“你真令我失望,”死亡之翼发出阵鸣。“我们已经胜利在握。可是守护巨龙活了下来;克洛玛图斯……却坏掉了;狂信者也一败涂地。为什么我还不把你丢进敌群里?”
“我——我知道我还有用!”暮光神父叫了出来,像抓着主人的手一样抓着那颗水晶球。“还有些人相信我——您知道的。让我回去。让我把他们带给您。暮光狂信者已经遍及世界;即使巨龙消灭了这里所有的狂信者,他们也无法杀尽全部的人!想想吧,如果我死了,您要浪费多少时间找那个替代品!”
“卑微的人类贪婪成性,易于操纵,”死亡之翼在咆哮。“可是你说的有点道理。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你不能再错一次。来吧,跪倒在这浓雾之前,”他的影像慢慢消失了,只剩下水晶球散发出的漆黑烟雾。暗影的触手伸向暮光神父,包拢了他,他也随之颤抖。“这个传送门将通往你的家。你要在那里继续背叛那些给予你信任的人,继续传递我的意志,直到我下次找你。”
暮光神父脱下斗篷,迎上传送门散发出的暗影之雾,穿上了他更为熟悉,更为传统的教袍。
“感谢你,陛下,”大主教本尼迪塔斯轻轻地说。“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