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避风港。
伊森赶忙跑向床头柜,拉开抽屉。
打破玻璃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木头被撞开。
怒吼声。
就在伊森将手臂伸进抽屉的后方感觉手指抓到钥匙时,赫克特不知道对伊森叫了些什么。
枪声接着响起。
好几只畸人尖叫。
赫克特大喊:“噢,天啊!”
新的子弹的上膛声:“喀啦!”
爆炸声。
喀啦!
用过的弹壳掉下楼梯的声音。
伊森将玛姬的钥匙放进牛仔裤的前面口袋,跑上走廊。
赫克特尖叫。
再也没有枪声。
伊森靴子平滑的鞋跟让他跑到楼梯口时在硬木地板上停不下来,他用手握住栏杆煞车。
鲜血。
到处都是。
三只畸人围攻赫克特,一只撕开他的右腿,一只撕下他右手臂的双头肌,第三只则从他的筋膜肌内一路吃进他的胃。
赫克特浑身抽搐,还能动的那只手不断敲打正在吃他内脏的畸人的头盖骨。
伊森举起散弹枪。
第一颗子弹让埋在赫克特胃里的畸人瘫倒在地。子弹在第二只抬头怒吼时正中它的头。可是第三只却先声夺人,从空中伸出长爪向伊森飞扑而来,伊森只差几秒就来不及上膛开火。
它弹下楼梯,顺道将之前倒下的两只畸人一起撞出大门。
伊森退出弹壳,在楼梯口站稳,试着想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的心里满是恐惧,脑中口(想着:这一次他再也逃不了。散弹枪的后座力让他的左臂无力,光是要将枪托再放上肩膀就痛得不得了。
两只畸人从死掉的同伴尸首上爬过,向他逼近,它们还在楼梯上时,伊森俐落地射死它们。
房子里枪弹爆炸的烟雾弥漫。刹那间唯一的声音只有赫克特大腿主动脉将血喷到大门地板的气声。
楼梯上全是血,诡异可怕。
赫克特呻吟发抖,双手捧着自己的内脏,仿佛太过震惊而无法相信。
他失血的速度极快,一脸苍白,冷汗从头发滴落,让他的脸看起来像他即将变成的死尸一样毫无光泽。
他以战场上将死的士兵看躲过子弹的同袍一样的眼光看着伊森。
恐惧。
难以置信。
天——啊——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透过已经被撞下的大门,伊森看到愈来愈多的畸人聚集在前院。
赫克特咽下最后几口气时,它们仍会蜂拥而上生吞他。
伊森从枪套拉出手枪,关掉保险。
他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真的,不过他还是说了:“你就要去一个比这里好的地方了。”
赫克特只是瞪着他。
我应该让你去找钥匙的。
伊森一枪贯穿钢琴家的眉心。怪物从前门涌入时,他已经跑上和玛姬卧室相反方向的走廊。
他转进右手边第三扇门,
轻声把门关上,按下应该是挡不住任何东西的门锁。
毛玻璃的窗户下有个四脚古典浴缸。
他走向它,透过门他听得到畸人的动静。
狂吃大嚼。
伊森将散弹枪放上洗脸台,站进浴缸里。
将窗户上的铁环拉开。
将它从窗框上往外打开两英尺。
开到不能再开。
他爬上浴缸边缘,从窗户往外看,一个被围墙圈住的空旷小后院。
楼梯嘎吱作响,畸人上来了。
走廊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有东西全速撞向其中一扇门。
伊森爬下浴缸,站回浴室里,抓起散弹枪。
一只畸人在门的另一边大声嘶吼。
他走向窗户,开始爬。
有东西重重撞向浴室的门。
木板从中裂开。
伊森上膛,瞄准门板中央射了一枪,听到门的另一边有东西重摔倒地的声音。
门板上留下一个子弹孔,还有一滩从底下渗进来、慢慢染红浴室里黑白相间磁砖的血。
伊森爬上浴缸。
他将散弹枪扔上屋顶,从窗户挤出去。另一只畸人接手开始撞起他身后的门。
伊森蹲在窗框下,将八颗子弹填入枪管,再把背带甩过肩膀。
畸人仍然继续猛撞浴室房门。
伊森关上窗户,小心地在屋顶边缘横向移动。
屋顶离后院地面约十二英尺。
他在边缘蹲低,双手与膝盖着地,抓住排水管直到身体完全延伸、落地距离减到五英尺为止。
跳下地面的力道不轻,他弯曲双腿吸收撞击力,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很快地又站了起来。
透过后门上的玻璃窗格,他可以看到房子里有不少畸人。
伊森绕过红砖砌成的阳台。他的肌肉、他的骨头、身体每一寸都在痛,而且愈来愈剧烈。
围墙是用一英寸厚、六英寸宽、五英尺高的旧木板搭成的,尾端有扇通往房子侧院的小门。
他抬头看上面,没见到任何畸人。
拉开门闩,将小门推开到只容他侧身溜过的宽距。
他听到二楼传来打破玻璃的清脆声音。
他沿着屋子跑,快到前院时特意减慢速度。
至少现在前院是空的。
他瞪着玛姬家门前停着的两辆车,
一辆软布车顶的旧CJ-5吉普车。
一辆看起来更旧的白色别克旅行车。
他从口袋掏出钥匙。
圈环上有三支钥匙。
全都没有记号。
他听到上方传来可能是长爪子在锡制屋顶上移动的刮抓声。
他冲出前院。
快到人行道时,他回头,正好看到一只畸人从屋顶上跳下来,稳稳降落在前廊。
在它四肢着地的那一秒,立刻向伊森飞扑过来。
伊森在人行道上停下,转身,举起散弹枪,瞄准它的心脏,开了一枪。
屋子里吼声震天。
旅行车离他比较近。
有一半的机会是玛姬的车。
伊森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进去,关上。
爬到方向盘后,将第一支钥匙插进去。
错了。
“快啊!”
第二支。
插进去了。
可是转不动。
一只畸人从玛姬家的大门冲出来。
第三支。
四只畸人紧追在后,其中两只冲向躺在草地上被射杀的同伴。而三支钥匙中的最后一支却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
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
伊森钻进驾驶座下,试着将身体在地板缩得愈小愈好。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听得到畸人在前院走动。
它们会看进车子里,它们会看到你,然后呢?你不如现在出去好了。
他伸手往上,抓住门把,慢慢下压。
车门打开了。
他悄悄滑到柏油路上,靠着车子伏低,藏在从房子看不见的视线死角。
马路上没有畸人。
他慢慢挺起身体,直到他能透过窗户看出去。
前院有六只。透过被撞开的门,他看到里头有两只还在吃着赫克特的残骸。
吉普车离旅行车的车头不过数英尺远。
他抓起驾驶座上的散弹枪,开始在柏油路上爬。
在从别克爬向吉普车时,有几秒钟他完全暴露在它们的视线下,可是没有畸人注意到他。
伊森站起来,从软布车顶的透明塑胶窗看出去。
有几只畸人又回到屋子里了。
还剩一只仍然伏在刚被伊森射杀的畸人尸体上哀鸣。
驾驶座的门没有锁。
伊森爬进去,将散弹枪放在座位之间。
他插进第一支钥匙时,畸人的尖锐叫声响起。
它们看到他了。
朝他奔来。
他转动钥匙。
不行。
慌张地想试第二支,可是发现没时间了。他抓超散弹枪,跳下吉普车,跑到马路中央。
五只畸人一起奔向他。
绝对不能失手,否则你就死定了。
他射死领头的那只,然后左边两只,在马路上后退,看着剩下的两只愈跑愈近。
他用了三颗子弹才杀死第四只。
只剩一颗子弹可用。第五只已经逼近到离他十英尺处。
三只畸人冲出屋子。他的眼角注意到周围的动静。每个方向都出现了新的畸人。
一声怒吼让他不由得转头。
两只畸人四肢着地,像两颗飞弹朝他冲来,是一只母畸人和一只不超过七十五磅重的小畸人。
他瞄准小的那只。
一枪射中它的眉心。
它的身体在柏油路上滚了几圈。
母畸人立即停住,趴在她刚死的孩子身上。
发出痛不欲生的长鸣。
伊森退出弹壳。
瞄准。
母畸人瞪着他。她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炽热的仇恨和高度智慧。
她站起来,用两只后腿跑向他。
尖叫着。
伊森扣下扳机。
空的。
他丢下散弹枪,一边退回吉普车,一边拿出手枪,用两颗点五口径的子弹射穿母畸人的喉咙。
它们包围了这里,
他开始往吉普车跑。
一只七尺高、骨瘦如柴的畸人跳上引擎盖。
伊森的手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不小心对它上半身开了两枪。
在他跑到驾驶座车门旁时,一只畸人从车子后方跳出来。
伊森在它的爪子割断他气管前半秒,对着它的头颅近距离开了一枪。
他爬进去,关上车门。
他不记得他最后试了哪一支钥匙,只好将他手指抓住的第一支插进钥匙孔里。
一只畸人出现在副驾驶座的塑胶窗户旁。
一只长爪子割开厚塑胶布将满是肌肉的手臂伸进车内。
伊森拿起膝盖上的沙漠之鹰,在它试着爬进吉普车时对着它的脸开枪。
转不动。
他赶忙换下一支钥匙,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要是玛姬的车停在对街怎么办?还是停在别人家的房子前呢?反正她本来就不需要用车,不是吗?
那么我会在这辆车里被活活吃掉。
伊森身后传来割破东西的声音。
他往后看,一只黑色长爪正要将塑胶后窗整个扯下来。
从又旧又脏的透明塑胶看出去视线模糊,可是让他瞄准开枪还不是问题。
他射穿窗户。
血溅满塑胶布,手枪滑回去,自动锁上。
空了。
在只有一个枪匣的情况下,至少要花他三十秒才能找出点五口径的子弹,重新装填——
不对。
等一下。
他根本没带沙漠之鹰的备用子弹。
只带了散弹枪的。
大量的畸人围过来了。透过挡风玻璃,他就看到至少一打;更别提听到有更多只从玛姬房子的方向靠过来。
他抓住第二支钥匙,心里想着—多么奇怪啊!我会活或会死居然要视这支钥匙能不能发动这辆车而定。
插入钥匙孔。
他用力踏下离合器。
拜托。
引擎喘息了好几次——
——然后发动了。
引擎的噪音代表了生命。
伊森放下手煞车,摇了摇手动的三段变速排档杆。
他打进倒档,踩下油门。
吉普车往后猛冲,撞上旅行车,将一只尖叫的畸人紧紧压在车子保险杆上。伊森换到第一档,转动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
车子驶上马路。
到处都是畸人。
如果他开的是结实一点的车种,他一定想都不想就直接朝它们撞去,可是吉普车很小,轴距很窄-一不小心车子很容易翻覆。
他怀疑即使只是和一只中等身材的公畸人正面对撞,它都无法承受。
加速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他为了闪躲一只畸人往左方急转,吉普车立刻两轮离地。
等四轮着地后,四只畸人毫无惧色以神风特攻队的姿态向他冲来。
他急忙转动方向盘,车子上了人行道,以时速三十英里撞向低矮的栅栏,穿过转角房舍的前院,再撞上另一侧的栅栏。当车子从人行道上跳出来时,发出了极大的噪音,轮胎和柏油路接触发出刺耳磨擦声时,他拉正了方向盘。
前方的路上没有畸人。
转速破表。
伊森打入二档。
不管引擎盖下的是什么,它还蛮有力的。
伊森瞄了一眼照后镜。
一大群畸人,至少三、四十只,从马路上追来,他们嗥叫的音量甚至盖过八气缸的引擎声。
在下个街区,时速六十。
经过聚集了一打以上婴幼儿畸人的小公园。它们的父母正以草地上横陈的尸首喂食孩子。
至少有四、五十只。很大的一群。
第六大道是条死巷。
远方的高耸松树隐隐可见。
伊森换成低档。
他至少领先那些畸人四分之一哩了。
到了十三街,他急急右转,再度踩下油门。
车子沿着森林开了一个街区,然后换成了医院。
伊森又降低排档,慢慢转入出城的主要道路。
踩下油门。
松林镇在照后镜中愈来愈远。
车子驶过“再见”的大型看板,心里想着在大屠杀开始之前,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得及躲进这片森林里。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他看到一辆奥斯摩比汽车停在路边。车上的每片玻璃都碎了,车壳上布满刮抓和撞击的痕迹。有人试着逃到小镇边陲躲避,但还是被畸人找到了。
他从“前有急弯”的路牌处开下马路,进入森林。
在树林中仍保持同样的车速。
已经可以看到远方的大圆石。
他有一口袋的散弹枪子弹,可是没有散弹枪。
一把火力强大的手枪,可是没有子弹。
完全不是他打算要去做的事的理想配备。
基地入口的伪装大门出现在一百码外。
伊森换成二档,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
五十码。
他将油门踩到底,过热的引擎废气从排气管冒出来。
剩二十五码时,他闭上眼睛。
时速表稳稳地维持着。
他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撞上了岩壁。
泰瑞莎·布尔克
她在他们西雅图安皇后区的老家后院里。晴朗的夏夜,周遭景色清楚可见。瑞尼尔山、普吉特湾、海峡另一边的奥林匹克山、联合湖,还有市中心的摩心大楼夜景。夕阳西沉,一切是这么的凉爽、青绿、水气迷蒙。住在西雅图忍受长久湿冷灰暗的日子,为的就是这样美丽的夜晚。整座城市漂亮得如梦似幻。
站在烤肉架旁的伊森,正在浸了酒的西洋杉支架上烟鲑鱼片。班恩躺在吊床上弹吉它。她站在那里。一切是这么鲜活,梦境是如此清晰。她一边怀疑着眼前景物的真实性,一边走向丈夫,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但是她可以闻到鱼的香味,可以真的感受到阳光照射在她的眼睛里,还有她正在喝的上好波本威士忌让她双腿酥软的轻松感。
她说:“我觉得这些鱼应该好了。”然后世界开始摇晃起来。虽然眼睛已经张开,可是她不知怎么却又能再张开一次,发现班恩正在摇醒她。
她从冷冰冰的山洞石头地板坐起来,一时之间方向厌全无。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能呆呆看着人们跑过她面前,跑向一扇现在开得大大的厚重木头门。
她的梦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