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人很少。

    公园值班工作人员说，以前这里是城市最大的休闲公园，平常的时候都是人满为患，更别说节假日，可是自从发生郑婷婷死亡事件后，这里的游乐项目基本上是停滞了，白天的时候还有人来逛逛，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了人。这些公园员工靠的就是游乐项目来发工资，现在公园的这种状态，让他们前程堪忧。

    林刚在值班室看了一下，这里的摄像头一共有十八处，但是在出事的游乐场那里却没有直视的摄像头，唯一的取证就只能靠当天的目击证人，幸运的是那天值班的一个工作人员今天也在，她叫叶桂荣，是市纺织厂的退休工人。

    叶桂荣是直接目击人，根据她的描述，那天她负责清理游乐场附近的垃圾。那天是礼拜天，人特别多，一些年轻的孩子总是把垃圾到处扔。出事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当时叶桂荣坐在过山车的下面，郑婷婷和她的几个朋友则在摩天轮旁边排队。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的，郑婷婷那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看起来特别明艳。

    摩天轮的小房子一次只能坐四个人，他们分别上了两个房子，其中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单独在一个房子里面，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小情侣。

    摩天轮运行到半空的时候，装有四个人的小房子开始晃荡了起来，当时负责管理摩天轮的工作人员还拿着喇叭大声喊，但是那四个人根本没听，她们竟然打开了摩天轮的安全门。一般来说，摩天轮的安全门都是外围加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那个竟然被打开了，跟着郑婷婷就从那里面钻了出来，然后直直地坠落到地上，摔死了。

    叶桂荣说起郑婷婷摔死的时候，满脸惊恐，双手比划着。

    乔梦梦拿着笔记本记录着叶桂荣的口供，她能想象出当时一个人坠落到现场摔死的场景，再加上当时是热闹的时候，一定吓坏了不少人。也正是因为人多，所以才会让来这里游玩的人减少，要知道人传人的口碑效果要比任何媒体的广告都快。

    郑婷婷摔死后，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但是因为现场围观人数太多，毁坏了现场。警察只是记录了一些简单的事故详情，然后带着和郑婷婷在一起的几个朋友便离开了。

    现场的询问几乎和之前派出所的笔录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派出所的调查是郑婷婷失足坠下。

    林刚检查了一下那个出事的摩天轮，小房子的外面已经加了一圈牢固安全扣，当初外面的安全扣并没有扣上，所以里面的人只要伸手就能把外面的门扣打开。可是，郑婷婷他们为什么会打开那个门扣呢？

    恶作剧，还是有意？

    离开人民医院的时候，林刚和乔梦梦去了郑婷婷所在的学校。

    在保安的带领下，林刚和乔梦梦来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警察同志，是不是郑婷婷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教导主任没有等他们开口，急急地问。

    “郑婷婷的什么事情？”这一点让林刚有些意外。

    “现在整个永城都知道啊，郑婷婷的鬼魂索命，把她的朋友都拖到地狱了。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啊，可是学生们传得玄玄乎乎的，现在我们老师整天在和学生讲道理，可是效果并不好啊，就等着你们警察查出真相啊！”教导主任一肚子苦水全倒了出来。

    对于这种事情，尤其是在学生之间，传播率是相当高的。林刚和乔梦梦走访了一下郑婷婷以及姚晓璐、叶梅和韩风的同学，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如果你们真的想了解内幕，可以去问一个人。”临走的时候，一个学生低声告诉他们。

    “谁？”

    “杜灵儿。”

    “杜灵儿不是参加招魂聚会死了吗？”乔梦梦话刚说完，忽然叫了起来，“不对，那个死亡名单有出入。”

    离开学校，他们立刻驱车来到了派出所，拿起之前派出所登记的情况，果然，在登记的死亡名单里，并没有杜灵儿的名字。

    “这样看来，陈英应该是替杜灵儿去招魂的。”林刚看着手里的资料说道。

    “不错，招魂这种恐怖事件除非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了，要不然陈英绝对不会去。看来，我们要去城南一中走一趟了。”乔梦梦点点头说。

    对于杜灵儿的调查林刚没有想到会困难重重，最初是保安的阻拦，跟着是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尤其是校长杜晖，他希望警察不要再来找杜灵儿，更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快点结束。

    林刚和乔梦梦看着调查陷入僵局，他们只得回去，车子刚走了几步，乔梦梦看见后视镜里有个人在后面追他们，停下车，他们看见一个男孩跑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杜灵儿的事情？”男孩对他们说。

    “是的，你知道。”乔梦梦点点头。

    “我不但知道杜灵儿的事情，我还知道招魂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有条件。”男孩一脸肃穆。

    “我们怎么能确定你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林刚反问。

    “我给你看一张照片。”男孩说着拿出手机，翻了几秒后，递给了他们。

    林刚接过来看了一眼，照片有些不清，但是却能看出来是几个学生围在一起，中间点着几根蜡烛，烛光下几个学生显得鬼魅飘离。

    “是死去的学生，这个是陈英。”乔梦梦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好，上车。”林刚打开了车门，让男孩钻了进来。

    男孩叫王志，是杜灵儿的前男友，也是陈英的男朋友。对于他的这个开头介绍，林刚有些不快，不过他能确信的是这个王志一定可以带给他们不一样的线索。

    在王志的要求下，他们来到了一家星巴克，找到一个安静的位置，乔梦梦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案情。

    “我说了，我是有条件的，你们答应了我再说。”王志一脸世故的看着他们。

    “什么条件？”林刚问。

    “一台iPhone4手机。”

    “你说什么？”乔梦梦差点跳起来。

    “一个苹果手机，不知道吗？”王志又说了一次。

    先前在网络上流行一个帖子，一个女孩为了一台苹果手机，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当时调查组的人还觉得这个女孩子太傻了，但是现在眼前这个王志，更让他们觉得无语。

    “你们信不信，我要是把我手里的视频资料发给报社或者电视台，别说一个苹果手机，就是五台他们都给。”王志继续说。

    “配合我们的调查，本来就是公民的责任，信不信我带你进派出所待几天。”林刚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警察叔叔，你别跟我急，整个城南一中没有一个人敢说杜灵儿的事，那是因为杜灵儿的老爹就是校长，为什么我敢说？所以我不怕你去学校，我当然知道我要配合你们调查，但是那个东西是我自己冒险拍的，我可以选择删除，好像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这么做吧，你也可以抓我，我无所谓了，但是你们查不了案子，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不抓紧，还会死人。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走了。我给有兴趣的人看视频去。”王志说着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哎，你别走。”乔梦梦慌忙拉住了他，“可以，如果你提供的资料属实，我们可以给你申请手机，不过你总得给我们点东西看看，让我们考虑下值不值得吧。”

    “好。”王志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

    女人叫米朵，三十一岁，三个月前送到永城中医院。

    米朵显然不是女人的真名，但是女人却拒绝透漏，她的衰老症让她的精神有些不稳，对于靠近她的人都怀着极大的敌意。医院从女人的包里找到她的电话，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打过去询问，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只问医院要了一个账号，向里面汇了一笔钱，然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陈池和麦小语坐在米朵的对面，一语不发。

    刚刚经历了生死纠结的米朵显得有些累，她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陈池的手里拿着一张米朵刚住院时的照片，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么憔悴，样子还很漂亮，只是衣服有些凌乱，头发也不整齐。她的衣服全部是一线品牌，脖子上的项链，微微隐现出来的内衣，都显示出她的阔绰。

    “米朵，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麦小语打破了沉默。

    陈池的目光聚在米朵的手上。那不是一双白皙纤纤的手，在她双手的虎口甚至还有一些新长的老茧。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天生富贵的人。联系起医院给出的情况，陈池推测米朵应该是某个男人的情人。只是唯一有些出入的地方是，米朵的年龄似乎有些大。

    “我什么都不想说。”米朵睁开了眼，泪水涟涟。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发觉自己得了衰老症？”陈池说话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米朵像是被电触到一样，顿时全身哆嗦。

    “关于她的病，我想我能告诉你们一些。”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进来，他是米朵的主治医生蓝天齐。

    陈池和麦小语对视了一眼，两人站起来跟着蓝医生走出了病房。

    站在病房的窗户边，蓝天齐凝视着外面说道：“你们知道衰老症的源头吗？”

    “似乎是国外的典型病例。”陈池说道。

    蓝天齐点点头说：“其实，最初的衰老症是从一个北欧民间传说故事里流传出来的，在那个名叫赛德的小镇的一个废弃古堡里隐藏着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巫师，他每天晚上都会游荡在赛德镇里，直到有一天几名喝醉的年轻人撞到他，并且将他打伤。”

    “回到古堡里的巫师将一个隐藏在城堡里的诅咒打开了，那个晚上以后，黑色降临到了赛德小镇。最开始是那几个年轻人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变白，皮肤开始松弛，最后身体开始蹒跚，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诅咒一旦开始，便不会结束。”

    “一年后，赛德小镇成了死镇。当地政府封闭了所有消息，对于这场诅咒，他们更认为那是一场瘟疫。

    “大约一百年后，衰老症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出现却是在美国，很多医学专家研究了很久，最终只能得出结论，衰老症是因为环境污染造成人体里面一种名为LMNA的基因突变。”

    “那米朵怎么会得了这种衰老症？”麦小语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体内LMNA基因的确发生了变化，并且是突然性的变化。”蓝天齐目光坚定地看着陈池。

    这个时候，梁涛从前面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他对着陈池和麦小语大声喊道：“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陈池转头看着他。

    “曾江失踪了。”梁涛脱口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陈池和麦小语立刻向前走去。

    来到曾江病房的时候，陈池看见许之昂一个人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一遍又一遍地玩着。

    “怎么回事？”陈池走过去问他。

    许之昂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的，里面两个病人都没有醒，今天护士来给他们换药，发现曾江失踪了，被子里是一个塑料模特假人。”旁边一名派出所警察说话了。

    陈池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双人病房，里面是之前火灾被救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陈英，一个是曾江。陈英依然昏迷不醒，旁边曾江的床铺上放着一个塑料模特假人，这种塑料模特假人和商场的模特还不一样，而是充气式的，就像充气娃娃一样。

    “中间都有谁来过？”麦小语问了下旁边的警察。

    “除了医生和护士，没有人了，对了，你们调查组的人也来过两个人，还是一对情侣。”那个警察想了想说。

    “我们调查组的人？情侣？”陈池愣住了，“有说姓名吗？”

    “林刚和乔梦梦。”那个警察说道。

    “胡扯，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去调查郑婷婷的社交关系了吗？”麦小语愣住了。

    “对方是一个人。”许之昂走了过来，“对方用假人装扮成一个人，然后以调查组成员的身份进入房间，然后将假人放到曾江的床上，跟着将曾江拖起来，再抱着他离开。曾江的身材不算太高，要让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抱在一起的情侣，那么对方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到一米九。”许之昂说道。

    “可是，曾江是昏迷的，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带走他？”梁涛有些疑惑不解。

    “很简单，他们在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别人经过这里。”陈池转头盯着那个警察问。

    “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摔下来，很多人跑过去看。”那个警察想了想说道。

    “声东击西，才会全身而退。对方利用调查组的身份，轻而易举将曾江换走，除了对我们调查组了解外，最主要的是对方带走曾江的目的是什么？”许之昂又开始转动魔方了，他微微闭着眼睛，可能是说话太多有些不习惯，他的脸皮有些颤抖。

    “杀人灭口。”陈池看了一下其他人，替许之昂说了出来。

    手机的像素不高，但是画面却很清晰。

    从画面位置可以看出来，王志当时就躲在事件的斜后方。画面上一共五个人，三女两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黑皮日记本，桌子中间点了一根蜡烛，烛光鬼魅，看起来跟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

    “好了，你们看清楚了吧，中间这个就是陈英。”王志关掉了手机上的视频。

    林刚和乔梦梦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王志看着他们说。

    “好，成交，现在我们就带你去买手机。”林刚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永城并没有正规的苹果授权店，王志说在学校的东边有一个卖苹果手机的，于是在王志的带领下，他们驱车向前走去。

    车子停到那个手机店门口的时候，王志和乔梦梦先下了车。就在她们推门走进手机店的那一瞬间，王志突然转身向前跑去，还没有等乔梦梦反应过来，王志已经冲过前面的街头，拐进了旁边一个巷子里。

    “怎么回事？”林刚跑了过来。

    “他突然就跑了。”乔梦梦说道。

    “这小王八蛋，走。”林刚重新打开车门，发动起车子，然后载着乔梦梦向前追去。

    王志失踪了。

    不论是学校还是他的家里，林刚和乔梦梦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打他的电话，也是关机。看来王志是有意要躲他们。

    “我发现点问题。”林刚准备让派出所帮忙寻找的时候，乔梦梦拉住了他。

    “什么问题？”林刚问。

    “我想可能我们都错了，现在最好大家一起开会。”乔梦梦咬了咬嘴唇说。

    半个小时后。

    调查组全体人员来到了永城公安局会议厅。

    这一次，除了调查组人员，永城公安局局长也出席了会议。乔梦梦有些紧张，她已经第二次跑出来上厕所了，站在洗手池面前，她拿着凉水轻轻泼到脸上，紧张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走出卫生间，乔梦梦看到了陈池。

    “给。”陈池递给了她一瓶风油精。

    乔梦梦接过风油精，在太阳穴旁边涂了涂，一股凉气沁入脑子里，先前的紧张缓和了不少，她把风油精递给陈池，说了声谢谢。

    “走吧，大家都等着你。”陈池伸手拉住了她，乔梦梦没有说话，低头跟着他走了过去。

    案件重新在投影仪上放出来，上面显示着最初调查组拿到的案卷资料。上面除了陈英、曾江，分别是叶梅、韩风和姚晓璐的照片。

    案件经过是五个人为郑婷婷进行招魂仪式，结果出现了意外，导致三人死亡，两人晕倒，并且案发现场发生火灾。

    根据陈池和麦小语的调查，在现场为郑婷婷招魂的人应该是郑婷婷之前一起在游乐场游玩的几个朋友，他们分别是杜灵儿、叶梅、韩风、姚晓璐和曾江。其中，杜灵儿让陈英替自己来参加招魂仪式。

    招魂在永城是一个比较传统真实的东西，永城的很多老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乔梦梦和林刚的调查让案件有了新的变化，在几个人举行招魂仪式的时候，一个名叫王志的学生尾随他们，并且用手机拍下了当时招魂现场的视频。

    乔梦梦发现的疑点就是当天参加招魂仪式的五个人，根本全部是代替的。

    “你说什么？”听完乔梦梦的话，所有人都震惊了。

    “我看到了王志手机里的视频录像，上面的人不是案卷资料里的人。”乔梦梦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对，既然杜灵儿能让陈英替自己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让别人替自己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全部被骗了。”永城公安局局长徐江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也许，也许那个视频是假的呢？”秦政摆了摆手说。

    “视频是真的，因为里面有陈英和曾江，他们是真实的，是无法作假的。”乔梦梦说道。

    “看来这个招魂仪式的确深不可测啊！”林刚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徐局长，我想知道关于招魂在永城的确切信任度。”陈池沉思了几秒，站了起来。

    “这个是不现实的，也就是人们对死者的一个思念手段。谈不上信任度的。”徐江宁摆了摆手。

    “那招魂有什么禁忌吗？”陈池继续问道。

    “老人说是不可以睁眼，不可以乱来，不可以欺骗死者。”徐江宁想了想说。

    陈池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事情位置都不对。”许之昂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有什么根据？”徐江宁问道。

    “感觉。”许之昂头也没抬地甩出两个字。

    这是城市的地下。

    地狱有十八层，每下一层，罪孽越深。

    这是丁大哥第一次约他见面时说的话。

    城市的底层，风很大，但是凉不过人心。

    穿过阴暗的管道，范小小按照手机上的短信提示终于找到了那个阶梯入口，推开一道铁门，他走了进去。

    大一那年，范小小在入学典礼大会上听一个师兄讲话，那个师兄个子不高，刚刚够到麦克风，他对着话筒大声喊道：“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不断的奋斗，放弃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去追逐尽可能得到的任何东西，就像我一样，我不再追逐自己的身高，而是在追逐奋斗让自己在其他地方高大的东西，比如现在我站在台上，你们在台下。”

    师兄的话让范小小热血沸腾，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师兄就是未来的自己。因为这个世界平凡的人太多了，范小小也是一个平凡的人，所以师兄的话让他顿时有了方向。他开始努力学习，不但修习自己的专业，凡是有机会上的课程他都不会错过。两年后，他真的成了整个学校的明星，他站在台上给学弟学妹们讲话，他开头便引用的是之前师兄的话。

    大学毕业，他轻松地进入了城市最好的德龙集团，成为了一名最年轻的工程总监。

    想起这些，范小小的心便会莫名加速，过去的回忆总会牵动情绪。同样，回忆带给你的有美好的画面，也有心痛的画面。

    比如范小小的脸。

    脸上的伤一共三十九道，曲曲弯弯，犹如攀附在上面的蚯蚓，组成一个狰狞的面容，让范小小自己都不敢面对。所以他一直戴着一个宽大的墨镜。他像是一只阴暗的老鼠，只能走在黑暗中，不敢看见阳光。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个铁门，范小小四处看了看，轻轻扣了扣铁门。

    铁门响了一下，闪开了一条缝。

    范小小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丁大哥依然穿着一身西服，看上去一尘不染，即使是在阴暗的地下，他看上去依然那么稳重潇洒。

    “事情怎么样了？”丁大哥问。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范小小说。

    “好，现在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接下来，你们需要一起合作。”丁大哥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从旁边角落走了出来，他之前静静地躲在那里，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如同是黑暗分出来一个黑暗人形一样，这让范小小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是范小小。”丁大哥对那个男人说。

    “阿光。”男人冲着范小小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聊聊吧，我先走了。”介绍完，丁大哥离开了。

    沉重的铁门关上了，似乎也关上了通往人间的路。

    其实，从他们把手伸向丁大哥的那一刻，他们的路已经从人间封闭。

    “你好。”范小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阿光。

    “抽烟吗？”阿光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谢谢，我不抽烟的。”范小小说。

    阿光自己抽出一根，塞到了嘴里。昏暗的光线下，阿光的脸闪着鬼魅的苍白，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你知道我们需要合作的事情是什么吗？”

    范小小摇摇头。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阿光又吸了口烟，然后吐了个烟圈，不过这次烟圈吐得慢，先是出来一个小烟圈，跟着又是一连串的烟圈，煞是好看。

    女孩和男孩认识就是通过吐烟圈，当时他们都在医学院的阳台上，女孩很好奇烟圈还有这么多花样，也就是那一次，他们走到了一起。那个时候的校园爱情很单纯，无数个月光柔和的夜里，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走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约定毕业了留在同一个医院，然后结婚生子。

    青春年少，每段爱情不是如此？他们也如愿以偿地留在了一个医院，男孩甚至都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样子。他们搬到一起的那个晚上，女孩像一个仙女一样从浴室里走出来，然后将身上的浴袍脱下来。

    灯光下，那一具胴体，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男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他抱着女孩疯狂地亲吻着，所有的爱在那一刻升华，就在情绪即将爆发的时候，男孩停了下来。

    “怎么了？”女孩问。

    “你最宝贵的东西，我一定要在娶你那天再要。”男孩深深地说。

    女孩娇羞地抱住了男孩。

    这世上的爱，再深也不过如此。可是，男孩没有想到，三个月后，女孩却变成了别人的新娘。

    那个婚礼，人山人海，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新郎和新娘面前，最终所有的爱和恨只化成一个苍白的词——恭喜。

    男孩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那个城市。

    那段时光，男孩陷入了巨大的空洞期，他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飘飘荡荡，不知道要去哪里。

    半年后，男孩回来了。

    回来后的第三天，他便知道了女孩自杀的消息。

    这一年的时间，他曾经无数次做的事情就是假设自己再次遇到女孩，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是悲伤，是假装开心，还是置之不理？

    可是，他没想到他们的再次遇见竟然是阴阳两隔。

    女孩死在一个出租屋内，冰凉的尸体躺在孤独的房间，发现女孩尸体的是之前医院的同事，她告诉男孩，女孩在出事一周前，刚刚流产。

    这俨然是一个悲伤的现实故事，女孩的婚礼并不幸福，她不过是因为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男人便与妻子离婚，离婚的妻子受不了被女孩打败，于是制造意外让她流产，最后再以家族生意压制那个男人复婚，将女孩驱逐出户。

    阿光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手里的烟也燃烧到了尽头。

    “很现实的故事。”范小小说。

    “故事是我的故事，男孩就是我，女孩叫白莲。故事里唯一不同的是，白莲是被那个男人强奸才会怀孕。”阿光咬了咬嘴唇，“也许换到现在，白莲不会选择将错就错。如果不是我的精神洁癖，处女情结，也许白莲不会那样做。”

    “不，错的是那个男人。”

    “更可恨的是那个男人的女人，她当时在离婚的时候就可以拿家族生意胁迫那个男人，可是她没有，她却在等白莲和男人结婚后那样做，因为她要毁了白莲。”阿光咬牙切齿说道，“你需要和我合作的事情就是杀死这个女人。”

    “她是谁？”范小小问。

    “王美珍。”阿光说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