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他
拉巴特
圣保罗地下墓穴
大卫走到触手可及雅努斯的地方。那个立方体放出柔和的黄色光线,从下方照亮了他们俩的脸,制造出一幅“坐在营火旁的两个男人”的画面。
“帮我去救她。”大卫说。
“不对。”雅努斯回答说,现在他的语声尖锐,急促,“是你要帮我去救她。”
“什么——”
“你对于你被卷入的事件还毫无概念,威尔先生。它所牵涉到的范围远大于——”
“那就告诉我,相信我,任何答案我都有心理准备了。”
“首先,我要求你发誓,你会服从我的命令——就是说如果我发出命令的时候,你会听命而行。”
大卫瞪着他。
雅努斯继续说道:“我业已观察到,在高风险、高压力的情况下,你会倾向——或者不如说是会要求——获得指挥权。你不适应接受命令、承担风险的角色,特别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尤其是在涉及凯特的情况下。这是个麻烦。这不是你的错,这很可能肇因于你的过去——”
“我可以跳过心理分析讲座吗?谢谢。听着,如果你答应我,你会竭尽全力去救她,那你要我做的任何事我都会照办。”
“相信我,为了救她我会采取一切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行动的。但我恐怕我们的机会不大,每一秒钟都很宝贵,威尔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雅努斯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他掌心的那个发光的立方体从手上飘了出去,冲进了石墙里。从落点中心喷出一团尘雾。
大卫立在原地观看着。那个立方体朝隧道深处前进,似乎是一团切割石头的激光。
大卫摸了摸它挖出的墙壁,很光滑——就像是直布罗陀那间屋子外头的那些狭小通道,他曾经从那条黑暗的隧道中步行出去。这些东西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他想。
“所以你当时就是这样——”
“在我的旅途中,这个小小的量子魔方曾帮我解决了好几个障碍。”
大卫又看了看从这条光滑的隧道里往外飘出来的尘雾:“呃,嗯,真是多亏了……量子魔方……”
地面上的米罗轻轻动弹了一下。大卫走过去,弯下腰:“他会没事的吧?”
“是的。”
大卫把米罗的身子翻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米罗缓缓睁开眼睛:“一锅粥。”然后咳嗽起来。大卫帮他坐起身子。
“放松点儿,我们就要出去了。”
“我们?”雅努斯问道。
“没错,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大卫猛地停了下来,摇了摇脑袋。他需要时间来适应现在这个新的指挥关系,“也许该说,我恭敬地请求你考虑一下,我们最好把他带上。他是伊麻孺的成员,他在我们之前就找到了圣柜。他的知识会有用的,而且他也能帮助我们。”
雅努斯走近他们,打量着这个少年:“难以置信,这么多年之后居然……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米罗抬起头:“就剩下我了。”
“太遗憾了。”雅努斯说,“好吧,请加入我们的队伍……”
“我叫米罗。”
“很高兴见到你,米罗。我的名字是亚瑟·雅努斯。”
米罗深鞠一礼,幅度达到了他坐姿下的极限。
在房间出口处,那个立方体正继续朝石头墓穴深处挖掘隧道。随着它朝远处移动,它发出的黄色亮光越来越微弱。大卫不知道它要多久才能挖开到地上的路,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时救出凯特。
直升机起飞了,凯特不再挣扎着反抗肖和她身边的卫兵。她现在还能去哪儿呢?在着陆之前她是被困在机舱里了。着陆以后呢?她能不能逃得掉?
那些家伙把她紧紧地绑在座位上,她的双手也被紧紧捆在一起。
她瞪着坐在对面的多利安,看样子他已经把自己经常挂着的那副讽刺的笑容给臻于完美了。这个讥笑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某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将要遭遇一些糟糕的事情,那时候我将会咧嘴大笑。
她真想揍他。肖坐在多利安身旁,他微微偏头望着直升机窗外,就像是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开心的孩子。
“是你杀死了马丁。”
“你害的。”他咕哝着说。
“你弄断了他的脖子——”
“兰花素失效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你延长了他的痛苦,凯特。”
这是个谎言。
“为什么,亚当?”
肖终于把自己黏在窗户上的目光撕了下来:“我知道如果他醒过来,他会认出我的。我本以为我不管,他就会自己死掉,但常的疗法让他好起来了。当你离开去……和大卫一起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情——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无关私人恩怨。”
多利安俯身向前:“别听他的,凯特。我们俩都知道,这是私人恩怨。现在该有,嗯,七万年了吧?”他又笑了,“这是你最大的盲点,不是吗?人。你从来都看不透别人。你精明得像个魔鬼,但你从来对近在眼前的大叛徒都视而不见。我真是爱死你这点了。真是滑稽啊!”
凯特闭上了眼睛,她希望自己不要有反应,她能感到内心深处愤怒在升腾。多利安怎么总是能激怒她呢?他总能这么轻易地操控她。这个恶棍似乎知道操纵她的每一个按钮所在,他那么轻易地按下按钮,一直咧嘴笑着,完全清楚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努力集中精神,试着把他从头脑中驱逐出去。在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他背叛了我们。”
凯特睁开眼睛。周围是钢铁的墙壁,房间里竖着四根管子。一个尼安德特人站在其中一根里头,一动不动。她正在直布罗陀,在她父亲1918年发现的那间船舱里。这是最后的那段记忆,那段她之前没能继续的记忆。看到多利安,听到他的话,触动了这段记忆的机关。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凯特的头盔内出现了一个视频窗口,一个和她戴着同样的头盔的人在视频里,是雅努斯。他就是亚特兰蒂斯科考队里的另一名成员,就是她的搭档。
“你有没有——”
“我听到了。”凯特说。她正靠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她转过身子面对雅努斯,她必须告诉他。
“我——”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是的,阿瑞斯背叛了我们——”
又一次爆炸撼动着船身。
“——但我帮助了他。”她头盔里来自雅努斯的视频信号消失了,她盯着他但只能看到头盔上的镜面反射。显然雅努斯不想让凯特看到他的表情。“他告诉我,他想帮我们,让他们安全,让我们所有人。”她飞快地补充道。
“他利用了你——以及我们的研究。他肯定已经拥有了他所需的基因疗法,可以建立起他的军队了。”
凯特看着雅努斯走到房间对面的一个控制面板前,他飞快地在上面操作着。
“你在干什么?”凯特问道。
“阿瑞斯会试图控制母船,他需要用母船来运送他的军队。我把船给封锁了。”
凯特点点头,她看着自己头盔显示器上卷动而过的指令。每一行似乎都带来更多的记忆,更多的了解,他们现在所在的这艘飞船只是一艘本地登陆艇。他们来到此地乘坐的是一艘更大的科学考察船,那艘飞船能做深空飞行。他们的研究总是希望把留下的痕迹减到最少,把被目击的次数减到最少。他们在行星表面进行实验研究的时候不需要那艘船,他们也不想要它被看到。因此他们把它藏到了这颗行星唯一的卫星后面,把它深深埋藏起来。如果他们要用船的话,登陆艇上的传送门能让他们立刻到达母船。但雅努斯现在输入的指令正把母船给锁死——之后它不会接受任何来自直布罗陀或者南极洲的远程控制指令了。以后他们无法回到母船上了,而阿瑞斯也上不去。至少无法通过传送门上去。
雅努斯继续在控制板上操作着:“我还要设置几个陷阱。以防万一阿瑞斯还是设法到达了飞船上。”
凯特看着指令滚滚而过。船身又遇到了一次爆炸,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强烈得多。
雅努斯停了下来:“飞船正在断裂,它会被撕碎的。”
凯特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瑞斯已经把他的疗法付诸实施了吗?他已经把那些人转化完毕了吗?”
凯特努力思考:“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没有。”
雅努斯在面板上疯狂地输入指令。凯特看到一系列DNA序列闪过。计算机正在进行模拟。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
“这艘飞船会被摧毁,那些原始人会找到它。我正在调整外面的时间稀释装置,让它放出能把我们所做的全部基因调整倒卷掉的辐射。他们会变回我们找到他们之前的模样,接受第一次治疗之前的模样。”
这就是了——“钟”是雅努斯用来逆转亚特兰蒂斯基因导致的干预的装置。只不过,在这段一万三千年前的记忆里,当雅努斯在给它设定程序的时候,他预想的目标基因组是错的。那些他嘴里的原始人一直都没能找到这艘飞船,直到1918年,凯特的父亲才把它从直布罗陀湾海底挖了出来。雅努斯没有算到这个时间差异,没有算到“钟”被发现得这么晚,也没有算到这当中会发生的遗传学变化。而且凯特知道将会有两次大变——马丁的时间表上的“德尔塔”,六世纪和十三世纪暴发的两次瘟疫。是的,那两次一定是来自阿瑞斯的干预,是他对凯特帮助他完成的疗法的微调。为什么来得如此之晚?为什么他等了一万两千年?这段时间他在哪儿?雅努斯又在哪儿?他在过去活在这里,而在未来他在那里。
船身又抖动起来,把凯特甩到了墙上。她的头部撞到了头盔上,身体瘫软下去,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听到脚步声,雅努斯的声音在她的头盔里回响,但她听不懂他说什么。她感到雅努斯把她扛了起来,带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