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声音低沉的剑尊低吼一声,顺着他湛湛的目光,众人很快看到苍穹深处猛然爆发出的一簇浓酽紫意!
在此收集宝物多日,众人都明白,这是遇到矿石的大量井喷了!
大家立即将目光从封邪和他身后那三个战五渣身上收回,金斩宗的长老兴奋地打着响鼻,河派太上长老双颊憋得通红,风月双尊迎风而立,俊美的面庞上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只有那被二人奴役的古鼎宗主晖余道人,才满面苦涩眼角下吊……不知自己何时会被蛊主牺牲。
众强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疯涨的欲望,乖巧地站在剑尊与其它两位道境强者的身后,虽然剑尊嘴里着通力合作,不过谁都明白,要是一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冲到三位道尊之前捡取好处,一准胸口被轰开个大洞。
圣陀老祖本想紧贴那剑尊而立,不过风月双尊中的风尊很快踏着无声的步伐插到了圣陀老祖的身前,他那俊美的凤目中带着淡淡的不屑,视线犹如晨雾一般扫过圣陀的脸颊。
在这种目光的威胁下,圣陀老祖梗着脖子僵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
梯队已经形成。
以三位道境强者为首,风月双尊及几位半步道尊次之,落在最后的便是封邪、圣陀……还有青峰等人勉强能认出的金斩宗长老与河派太上长老等人。
“哈哈,也不知道圣陀老弟前些日子与壤炎老弟生死一战后的伤势养好没有?圣陀老弟果真是神力无边,居然连号称防御超强的壤炎帝也能击杀,想必是花了不少代价。”站在风月双尊左侧一位脸色微微发青的男子阴恻恻地笑起来,朝圣陀不怀好意点了点头,双眼的焦点落在环绕圣陀老祖双臂那活灵活现的双蛇上。
封邪虽然面上漫不经心,不过却竖着耳朵把听到的每一个字听到心里,毕竟对圣陀这个半路上跳出来要与自己搭伙的“盟友”并不放心,通过别人的嘴,或许自己能对圣陀老祖多一分了解。
一旁盯上圣陀老祖护身法宝的家伙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嘴。
“只可惜你从壤炎身上夺来的‘九龙’碎得只剩下两只,龙也变蛇,再也不能发挥出原有的力量,此物在你手中,最多只是一件装饰,而老哥哥我,倒是有些办法将它复原三成。怎么样圣陀,只要把这两龙送我,此次寻宝,本尊便勉强与你结盟,利益均分,不过你身旁那乳臭未干的娃娃……老子可不管帮带。”
“阴螟,你的算盘真是打得噼啪响啊,可惜老子并不吃你这一套。”对方的话还没有完,圣陀老祖便毫不犹豫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
要是送别的出手也就算了,可惜世上无人知晓,他与壤炎之仇,正是因这九龙环而结,此物昔年乃是其大哥狄龙所有,然有一日,狄龙失踪,时隔百年,这套强大的护具却出现在了古境后期强者壤炎的身上。
所以与壤炎一战,不完全是为取宝,更是为报大哥身死的生死大仇!
而这件已近破碎的防御法宝,也是他多年执念所在,与其道心融合于一起,绝不可能轻易易主。这不长眼的阴螟居然意图染指,若不是身上有伤,圣陀早就一拳直接砸去。
原来如此……
封邪心中有了几分底,这圣陀老祖之所以没有顺利地与其它看上去更强大的修士结盟,是因为众人都听闻了他与壤炎一战,战力有损的消息。所以这一次簏森星的探秘,才会把他排斥在主力之外。
看来爷爷得没有错,这个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
虽然这一次圣陀的处境有些惨,但也不能因此而同情他,毕竟这老东西找上自己,本也抱有不善之意。比起眼下这群各有心思的牛鬼蛇神,还是自己刚刚驭灵的三个仆人更靠得住些。
“听我号令,现传你三人连星之阵,得到口诀后速速记在心上,一会儿配合行事。”
青峰、火莲、寒雨三人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蓦然听到主子的声音,心中立即大喜起来。
要是换了平时,三人自然不敢奢望自己这种蝼蚁可以参与到这个层次的战斗之中,可是因为灵魂深处燃烧着的忠诚之火,令这三个古鼎弟子无比相信封邪所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就算此刻主子令他们对战那为首的道境剑尊,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冲上前去。
就在三人默记阵诀之际,一股可怕的风暴已朝众人冲击而来。伴随着可观财富到来的,是更可怕的死亡光线。
那些快得肉眼都捕捉不到的光芒,将封邪的菱盾敲得噼里啪啦,最惨的是金斩宗的长老,还没摆好姿势,脸上便会切开了一道血口,只能狼狈地用各种法宝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过不受死亡光线影响的人也大有人在。
“呵呵,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月尊不但人美,声音也格外温柔迷人,只见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盈盈一笑,双手便在虚空之中划出了“一轮明月”。
被明月包裹的风月二尊,看上去孑然而立,仿佛已与这个世界割裂。
与此同时,那扑面而来的紫风大潮之中,也陡然出现了一块块似被偷窃的黑色阴影,随着遮盖紫风的“黑斑”出现,那些还未能近身的奇异矿石们,便开始大量消失。
这是一种奇异的空间手段,通过未知的力量,将触手无声无息地探伸到了矿石的井喷口内,无度地摄取着能量最精纯的瑰宝。
风月双尊身后紫光闪闪,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几个呼吸之间,收罗了多少好处。
为首的三位道境强者相互默默对视一眼。
除了一直在发号施令的剑尊锦之外,另外二人一老一少,年老者面如仙翁,头大若斗,双颊红润,被人尊称为苍山老人。年少者不过是容貌年少,瞳子一金一银,可比青峰那阴阳眼儿要炫目得多,这种奇异的眸子,令他获得了一个好听的称号“珍灵帝”。
原本三人都以为自己将是这场造化之中最大的受益者,然而看到了月尊的月辉幻境之后,三人都心中一个咯噔。
风月双尊养蛊之后,本就具有与道境一战的强大实力,再加上一直不被看好的月尊此刻展现出了让人闻所未闻的高超空间造诣,那便明这双夫妻已经具有与他们三人比肩的能力。
权衡再三之后,三人都未对风月双尊第一个出手发表任何异议,开始全心全意施展出自己的本领从狂风中摄取扑面而来的紫色矿石。
“泥道友,你我二人之前并无交情,不过既然有缘在此相识,望不要相互算计,这些老东西,每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多一双眼睛,至少多一份安全。”圣陀老祖知道封邪未真心对自己,不过还是在狂风到来前声地嘟嚷了一句。
“那是当然。”封邪点点头:“无论善恶,我娘教我,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千丈!”
圣陀老祖诧异地看了封邪一眼,虽然这种狠话他听过许多类似的,但眼下这光身子的童子脸上的煞气,还真是浓得骇人!
这都是……什么娘教出来的霸王气?
锦剑尊祭出了两把大剑,那剑长如峰,巍峨地矗立在他左右两侧,似组成了一扇巨大的门扉,带着这两柄巨剑在空中穿梭,就像狂兽的大口一般,海量鲸吞着漂浮于空中的紫色矿石。
苍山老人则张开了双袖,袖口立即变得无限巨大,像一双乾坤袋一样,将所过之处的紫石收入袋中。
珍灵帝的一双奇异眼瞳,本就是类法宝的仙瞳,封邪诧异地看着他将坚硬矿石吸入眼内,这令他肉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除了这三人与拥有月辉幻境的风月双尊,其它人拾取紫石的速度就差得远了,只能双手捡取,同时还要分出大部分精力来抵挡狂风对身体的巨大冲击。
好在圣陀老祖与封邪二人的防御法宝级别很高,又相互配合,并没有沦落到金斩宗长老那种自顾不暇的地步。
圣陀老祖挑挑拣拣,若是自己全盛之时,自然能站到更前方去,眼见着前面的修士将那些如山般高大的紫石通通捡走,他不免心里郁结,不过好自梳理一番后,也定下了心。
毕竟大哥的仇已报,自己再无心魔,今日能参与到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奇妙机缘里,已是幸运。
“爷爷,我那三个仆从已经把阵诀记熟了。”这是青峰给封邪的反馈。
“对于你的体质而言,我们并不需要太多紫石,眼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有需要爷爷会出来帮忙的。”
不死鸟三言两语打发了封邪,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既然对紫石的需求不多,便……低调些吧。
感觉这一行人都不是吃素的菜鸟,封邪乖乖地跟在队伍最后,一面收取前方筛落的紫色矿石,一面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迎面扑来的紫色狂风越来越强劲,顶风而立的锦剑尊、苍山老人与珍灵帝都稍感吃力,就更不要尾随于后的修士们。
金斩宗长老与河派的太上长老身侧伴随着破碎法宝的残片,那些亮闪闪的金属碎屑稀有宝石的光泽令人看了肉痛不已,虽然有这些法宝残片的保护,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可是已经到了碎宝才能继续前行的地步,足可见二人底蕴捉襟见肘。
原本还为封邪以及他带来的三个战五渣吃吃发笑,可是现在再看青峰、火莲、寒雨三人,第三梯队的强者们眼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神彩。
至少这三人并没有消耗任何珍贵的法宝,便在紫风中斩获颇多,莫腰上的储物袋都鼓鼓囊囊的,甚至衣角都没有被那些死灭的光线擦破半点。
除了有封邪菱光盾的保护,这三人所站立的方位与行走的步伐皆有讲究,眼界浅的人后知后觉,而对阵法颇有心得的金斩宗长老却心下骇然。虽然自己道不出那阵法的来头,却可十足笃定,那看似简单的步阵,才是古鼎弟子们能在紫风中安然无恙的仰仗。
而这一切……皆是那不起眼童子的手笔!
心沉一口气,金斩宗的长老挤出笑脸朝封邪快步走来,拱手便揖:“先前不识道友名讳,多有得罪,还望道友不要怪罪。不知道友庇护仆从的阵法是否可以出让?若能结个善缘,在下愿意出让手中一半紫石交换。”
其实这话的时候,金斩宗的长老已经咬碎了自己的牙。自己本就所得不多,这一下子还要让出一半,代价实在沉重。
然而他抬头眺望无边无际的紫色旋流,却又无法放弃继续探宝的机会,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紫风仅是那隐藏在无尽未知中刚刚冒出头脸的冰山一角,若自己还能坚持,势必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被人拦路,圣陀老祖没有话,只是默默地看了封邪一眼,毕竟他也早对古鼎宗三位弟子奇异的步伐好奇不已。
“不是不愿与老哥哥结这个善缘。”封邪笑着咧开了嘴,露出自己洁白的虎牙:“只是在下所结之阵,只有灵魂奴隶才能使用。”
这话一出口,金斩宗的长老立即满头是汗。
灵魂奴隶!
这四个字虽然无法具体追溯这童子的功法本源,却已相当直白地告诉众人,他走的是精神奴役一脉,若想共享其阵法,势必放弃自己的本心,这对于已经修炼数千年,在一宗乃至一域都声名鼎盛的老怪们,完全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多谢告知。”看封邪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金斩宗的长老呆愣了片刻之后,便讪讪地退到一边。
被人奴役,便是失去所有自由,宁可死在紫风的冲击之中,他都绝不可能做这样的选择。
“何必告知呢?”看封邪如此直白地吓走金斩宗的长老,一直站在一旁闭口不话的圣陀老祖却急了。
“我们现在势单力薄,还不如借此机会……嘿嘿嘿嘿。”圣陀老祖果然坏水直流,还一门心思想让封邪驭灵一些更强大的助力。
“你想得倒是美。”封邪:“我早过,我能力不足,只能对灵、玄二境的修士起作用,古境么……除非心魂完全开放,没有半点不乐意,才有可能奴役成功。”
“老夫乐意放开心魂,成为灵魂奴隶。”封邪的话还没有完,河派的太上长老却己飘飘然落在了他的面前,显然早就将封邪与金斩宗长老和圣陀老祖的对话听到了心里。
“你……疯了吧!”圣陀老祖嘴里像是噎了个鸡蛋,感觉对方气息波动并不弱,怎地如此想不开?
“不过我需要道友以道心起誓,只奴役在下一百年,并在此百年内,全力助老朽碎灵重聚……若老夫成功踏入道境,便忠心侍奉主左右,再无二心。”
河派太上长老完,便目光直挺挺地盯着封邪的脸,双颊泛起激动的红晕,暴露了他内心的矛盾和焦虑。
“柳哥!你又何必?”发现自己退下后,老友却主动上前,金斩宗长老去而复返,焦急地大叫。
“不用劝我。”柳生凉难过地摇了摇头,银白的垂须扫过胸前麒麟纹花。
封邪眯起了眼,感觉得到站在面前的老头儿的确最多只有阳寿一百年,若论修为深厚的程度,只怕巅峰时期比起一旁的圣陀老祖逞强不让,不过古境后期的碎古境乃是一条生灭之路,若是破碎自己古境的所有底蕴,能洗除糟粕,便能寻找到碎古凝道的唯一生机,可其中绝大多数人,在下定决心碎古之后,却会因所修繁杂,渐渐迷失于自己一生纷繁的“道”内不可自拔,若无契机,便将在五衰之中耗尽阳寿而终。
眼前姓柳的老人,显然碎古已久,行将入土,颓势不可逆转,可以发挥出的力量,也不过古境初期而已。
他自知以自己之力,无法安然渡过紫风的冲击,却又不甘放过这难得的福缘,更不乐意献身给风月双尊那种借人养蛊的无情强者。
其实在他眼里,素未谋面的封邪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此刻退却,他便真的只能回家默默等死,所以一番观察,发现封邪所用虽然也是残忍的精神奴役一道,但他却并没有虐待过自己的灵奴,所以把心一横,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他的手中。
“这决定,太鲁莽了。”封邪愣了一下,这话便脱口而出。仿佛平白无顾被降大饼砸到的并不是自己。
无论旁人从那个角度看,得到一古境仆从的好处都是惊人的。
“的确鲁莽,不过老夫此行,就是来择一死路的。”沉默片刻,河宗太上长老柳生凉淡淡叹息。
这声轻叹吹到了封邪的心底里,不免有些悲怅的感觉,虽然他年轻太,还无法对这种年老体弱的感觉产生太多感同身受,不过仔细品味,还是有一种悲凉自在其中。
他愿自己大限来时,不会如此窘迫矛盾,以至于就这样草草把生命交付到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人手中。
封邪放眼环看,若是择死,的确自己是最佳选择,若是去求风月双尊,柳老头儿大概分分钟就被炼成毒蛊。而他碎灵将散的修为,又入不了剑尊锦等人的眼。
跟了自己,只是死相好看一点。
“相信我,这是你一生之中,最正确的选择。”放了平时,封邪必不会如此心善,在旁人眼里,他可能捡了个大便宜,可是鬼知道他是有多不想身旁再带什么拖油瓶子?
只是柳老头的无奈,还有他眼中的死灰与苍老,打动了他。
“开放心魂,不要妄图反抗,不然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话倒不是封邪吓人,若是有人妄图以“臣服”为名来入侵自己的识海,别他老娘的精神守护了,就是他那蹲在识海前装神弄鬼的爷爷,一根手指都能叫他哭爹喊娘!
忽略了金斩宗长老的劝阻,柳生凉闭上自己双眸,彻底放开了心魂。
“如此白捡来的奴隶,怎不来孝敬你老子?”
原本此事,只发生在第三梯队,前方的剑尊锦等人,都在忙着捡取紫石,而那之前曾觊觎过圣陀老祖双臂上护器的阴螟道人,却蓦然转过脸来,喷出一口浊气朝封邪和柳生凉罩来。
早有约定,此番探宝,队友之前不可擅自杀戮,然而既然柳生凉是主动献身,那阴螟便不再客气,反正是当炮灰,那么当谁的炮灰都一样。与其便宜了那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子,还不如便宜自己!
感觉到柳老头儿的灵魂因异变而挣扎,封邪斜眼朝上看去,那些牛鬼蛇神相互怎么算计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可若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会当个软柿子任人捏。
“哪里容得了你这混蛋嚣张?”本来就看阴螟不顺眼,见他又在封邪奴役柳老头的关键出手,心中那个愤怒,也未多想,便将双手上的护臂向前掷去。
那一双灵蛇,在空中迎风而长,化为吞云吐雾的似龙长兽,一红一紫,横拦于阴螟吐出的黑雾之下,令他的攻击被阻了一下。
“九龙环……道尊之宝,没想到在你这儿手里,只剩下这点威力。啧啧,真是可惜了,还不如早点儿孝敬老子。”阴螟道人脸上浮现出不屑的表情,同时加大了自己的力道。
有人挑事儿并不出封邪的意料,令他意外的是圣陀老祖居然会为了他出手。
“用不着圣老哥哥。”封邪眉心一皱,身后古鼎宗三个弟子,连同一头模样憨厚的大浣熊便踏着铿锵的步伐一同飞了起来。
青峰举狼牙棒、火莲捧花、寒雨使印,宝珠用爪,四人成阵,在跃起的刹那……一位身着似雾飞纱的神秘无面女的幻影便拔地而起。
这是苏瞳在黄泉悟道多年所悟出的黄泉连星之阵,以数位修为低微修士的仙基为引,借生死意凝化无面女神。再加上封邪身上数件奇宝悄悄输送仙威,便令这阵法一旦施展,不但气势惊人,而且威力无穷,绝不是坑人大法那种徒有其表的招式能比。
一股死寂的气息徐徐在空中散出,那玄妙的波动甚至引得剑尊锦等人侧目,苍山老人紧皱眉头,目光落在封邪的身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更加迷茫……
没想到封邪还有这种手段,正受到驭灵力控制的柳生凉微微一笑,加速了自己心魂的开放,金斩宗长老怔怔看着自己老友的表情发生变化。
只是在如寻常时间流逝的某一个瞬间之内,苍老与死灰之意却在柳老头儿的混浊的眼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新星升起般的灿烂神芒。
“休动我主!”
再次张开眼的柳生凉龙啸一声,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成刀,便迅速踏云而起,朵朵琼花生于足下,不过三个迈步,便冲到了古鼎三弟子和浣熊的鹏阵中央,借其雄威向前一斩。
年轻时的河太上长老柳生凉,号称推云之手,一只右臂力拔万钧,不过是手肘向上一顶,便将阴螟吐出的黑雾一敲而散!
像是云消雨霁一般,立即有万丈紫光从而落,将笼罩在圣陀老祖与封邪脸上的阴云屏退不见。
看着恍若新生,实力瞬间重回古境巅峰的柳老头儿,金斩宗的长老张大了嘴,半晌都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他身上碎古的颓势被莫名地摘走了,从指缝中不断散落的砂砾,通过时光的回溯,又重新回到掌心,并有了那么一丝寻到珍珠的契机……
这怎么可能?
通通是因为……那童的精神奴役吗?
君下意,的确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虽然不能令腐骨再生,修为精进,却能将驭灵奴的身体状态发挥到最佳状态。碎古境,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一种境界,若能在无序中重建次序,便能成为最强古境,并寻找到道的真谛;若如柳生凉先前那样,在不断的消耗中渐渐丧失自信,便会假性地实力倒退,心魂忠于封邪后,柳生凉脑海里杂驳的意念通通被焚烧一空,换成对驭灵主的绝对忠诚,这从某种意义上,也是道心的一种提纯,令他在碎古之后,头一次达到空灵之意。
“柳……柳兄?”金斩宗长老结结巴巴地声叫唤一句,害怕自己的老朋友已经不再拥有自我和灵魂。
“金兄,我还是我,可我……又仿佛不再是我,是主人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柳生凉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本来是来求死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不灭我生路!”
“你这精神奴役大法……好邪气。”看到这个场面,圣陀老道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在他眼里,这自称“泥老子”的家伙,俨然已经成为了妖孽一般的人物。
空中的阴螟道人以然收声,虽然这一击他未尽全力,可是却已试出封邪的深浅,他所具有的底蕴,远比众人想象的深厚许多。
这一次他走眼走得厉害,本还道那圣陀堕落,竟于一稚子为伍,现在看来,稚子,又是一匹黑马。
“我们可以,上前一步了。”感觉到众人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肩头,封邪微微一笑,带着圣陀老祖步了第二梯队。
第二梯队中的风月双尊正忙着收取紫石,自是无暇分神其它,其它诸人,皆一脸警惕,却也不再如阴螟一样,将分明敌意挂在自己脸上。
“在下一石散人,愿与道友一同联手。”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快步朝封邪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双颊皆带着亲切微笑。
“在下泥老子。幸会幸会。”封邪老气横秋地朝众人拱拱手,不愿把关系搞僵,却也不乐意这么快就拉大联盟。
“你老子?噗!兄弟是骂人吧?我们的老子可都还健在的哦!”一石散人身后那黄裙的仙子掩嘴笑了起来。
“没办法啊,爹娘就是给这么起的名字,就算得罪人,也要用不是?”封邪边斜眼看看圣陀,边无奈地将手心摊开。这么明显的揶揄,他不信圣陀听不出来,只不过这么长时间圣陀老头儿都忍着,也真是算定性强了。
“呵呵。”圣陀老祖讪讪笑了一句:“我怎么就没听出来?”
这能听出来么?本来是不怀好意想利用封邪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现在见他那邪性的精神大法,都吓得有点不敢算计他了,这“你老子”的便宜,他更不敢讨回来。
“无意冒犯诸位,锦剑尊已经过,这场机缘极大,哪方势力也无法一力吞下,无论诸位从何方来,今日唯有相互帮衬,才能取得最大收益。”
稍加解释,封邪又拉出锦的话来唬人,表面和气一团,实质上也是拒绝了一石散人过份热情的联盟邀约。
毕竟他们三人,是第二梯队中实力最弱的修士,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如此感兴趣,何况大佬们都发过话,不要背底里搞动作,那么结盟的意义又在哪里,是为了防备什么?还是为了争夺什么?
无论什么,都一定会惹大佬们不喜。自己又不争当挖矿能手,招那么多仇恨做什么?
“你挺有趣的,记住我叫二叶!这是我三弟,三沙。”黄裙女子像是看透了封邪的想法,也不继续纠缠,朝他眨眨眼便再一次拉开距离。
阴螟则飞得更远,不过封邪却能感觉到他蛇一样的视线,总是悄悄地落在自己身上。
站在火焰前的坑人老头、夜吹和老五,有一种度秒如年的感觉,总觉得那沸腾燃烧着的火海深处,有一双腥红的双眼在注视着自己,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人觉得衣领将皮肤扎得慌。
“噗”的一声空间撕开的响动,落在三人耳中,听上去就如同救世神音一样。
三人一致地侧头,很快便见苏瞳那张笑盈盈的脸从空中探出来。
“师兄遇着什么麻烦了?”
“咦?”在看清坑人老头与老五之后,苏瞳又补充了一句:“怎么着?又组团痛殴师傅了?我记得不是约好了每五百年一次么?怎地这一次提前这么多?还有老二和老三呢?他们怎么比我还迟?”
果真如傲青所,夜吹安然无恙,苏瞳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手挽着傲青落在地面上,却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
“师姐!嘤嘤嘤嘤嘤嘤。”一见苏瞳到来,老五便没出息地扑上前来,想抱苏瞳大腿,下场自然也是被傲青赏了一腿,直接镶到了岩石里。
优雅地收回自己的脚,傲青低头在苏瞳耳旁轻吟一声:“五子受了火燎之伤,不轻。”
“是此地炎魔作祟?”苏瞳立即冷下了脸,自打撕开空间到来之后,她便立即感觉到了第四人存在的气息,那冰冷却又狂躁的……缥缈却又浩瀚的……奇异波动。
仿佛它是来自异域的魔,强大且无情,但这极端的陌生之中,却又掺杂着一抹让人疑惑不解的……熟悉。
就像燥热的呼吸声中,还隐藏着一道的欢喜,和愧疚……
苏瞳转背,面前在鼎内肆虐的野火。目光深处有一团火若明若暗。
“这炎魔,的确有些不同凡响。”傲青心中并无苏瞳那疑惑的感触,却对对方灵魂中的强烈的杀戮之意更加敏感。身为一界之尊,自然不屑于这个级别的挑衅。
以傲青个性,无论是神是魔,既犯我底线,必灭之!
想都不想,傲青便伸出了左手,指前喷吐出浓郁的血色,很快便在掌中凝成一把死亡之镰。见此大凶大煞之宝的出现,整个山鼎都开始剧烈动摇,因无法承受血镰威压而欲爆裂,烈火在夜吹和坑人老祖的面前分了界,一面向左,一面向右,完全无法靠近血刃的锋芒。
人间大凶至宝,可以想象,若傲青就是这一刀子下去,莫坑人老祖的鼎和鼎中封印的邪灵了,就是这片大陆都将就此分崩!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夜吹与苏瞳却同时叫出声来。
“我妹夫啊,我们都知道你厉害,可你也得先听人把话完吧。”夜吹头上挂着无数的黑线,这一对夫妻也真算得上是造物绝笔了,刚露出个脸就立即动刀子,这手速是深深鄙视他们这些刚入灵玄境的菜鸟吗?
“是老二?”苏瞳的脸色像是憋了一口气,双颊都红得有些泛紫,将手搭在傲青腕上,才幽幽从嗓子眼里吐出这样一句。
“不错,正是老二。”坑人老祖比夜吹更着急,一巴掌推开夜吹,便拉起苏瞳的手,滔滔不绝地将近日来发生的一切都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那大野兽差点被腐蚀?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从来不带脑子出门的竹竿?”傲青的语声里藏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出声的意味:“这怎么可能嘛?”
“我们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夜吹一脸郁闷,若不是亲眼看到,只怕了解二人心性的自己,将比傲青更加不信。
“能腐蚀老二的精神力……哪会是怎样可怕的对手?”苏瞳低头沉吟,她也曾为与竹竿交流头痛过一阵,明白金属生物种族与人族之间的巨大诧异,若要用非常手段令竹竿坠魔,对方的精神等级一定非常之高。
“我明白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我来试试。”
现在再想什么都无济于事,苏瞳明白这世上若是自己都对二师兄的狂化没有办法,那便无人可救了。
“心。”听得出傲青语气里也有谨慎的意味,他虽狂却并不鲁莽,若一切如夜吹所,那么整件事情的确透露着一股子不太对劲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前方的空传来了一声豪爽的狂笑,毕竟在紫石风潮最后的井喷式爆发之中,锦剑尊摄取到了一枚巨型石矿,一枚紫石就将他五十万丈长宽的储物袋给填满了,这绝对是个巨大的收获!
在锦身侧,苍山老人,珍灵帝和风尊、月尊都面露满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此行的收获都颇为满意。
风停了下来。
那些不断攻击着众人防御法宝的不灭死光也渐渐消失。
封邪菱光盾上已经有了分明的三道裂口,圣陀老祖双臂上的盘蛇眸光黯淡,有一种随时将要灭却的感觉。
不过至少二人还是衣饰完好的。回头看看,金斩宗的长老已经衣衫褴褛,口角溢血,要不是捡了第三梯队里刚才死于冲击中的一人的法宝储物袋子应急,只怕现在已一命呜呼。
不过紫风虽停,但众人却一点也不敢大意,皆摆出防御的姿态。
因为以他们对这场离奇矿石雨的预计,一定是有什么惊人的秘密藏在其中,不是巨大的秘宝横空出世,便是上古大能对后辈的一场考验。
寂静,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站着,随时都能拿出自己十成的战力,他们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只等着更加凶猛的一轮试练。
然而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待是令人焦灼的,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啧啧……实力不济,还要硬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就叫人要明白自己的斤两。”阴螟道人用长得过分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唇,目光深处开始透露出一股贪婪。
若是紫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那么储物袋还没有装满的他,便要以那些第三梯队中已无任何防御能力的蝼蚁们补充能量。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条,弱者,活该死掉!
虽然谁都没有听到阴螟的腹诽,不过他那不安份的目光已令一些人心中发毛。
有一个绿发的仙子,一声不响地迅速消失,不管前方还有什么好处,她已不想要了,留着自己这一条命,干什么不好?
不过待她消失一息之后,空中却传来一声异响,只听“哧”的一声,她整个人却被空间囫囵又吐了出来!
“出不去了!”比起前一刻的果断,此时仙子再也无法维持冷静,披头散发尖叫起来:“我们并不在之前那个时空!”
她的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恐慌,特别是那些心中抱着大不了顶不住的时候再逃的修士们,开始纷纷划出阵咒,以自己的方法破离时空。
然而残酷的真相很快直白地摆在众人面前,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地从空中掉落,变成各种疯狂的模样。
青峰心下稍感安慰,原来将古鼎宗弟子长老们困在簏森星的力量如此强大,竟连这些古境修士都别想脱逃……嘿嘿,自己也并不是那么丢脸的嘛!
什么?出不去了?
连那想打劫弱者近一步得利的阴螟都有些坐不住了,比别的不行,到空间造诣,他却相信自己与道尊们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作恶这么多年而无人治得住。
“我去试试!”
如一条油腻的泥鳅,话还没有完阴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气里,然而封邪心中还没有数过三秒,阴螟的身影便又回到了原地……
“怎么样?”珍灵帝忍不住出了声。
“你们不是道尊么?怎么不去试试?”被碰了一鼻子灰的阴螟此时心情极差,也管不了对方是道尊还是菜鸟,一句恶声恶气的话就堵了回去。
见阴螟这个样子,大伙就算不问,也明白了他的答案。珍灵帝的眸光暗了一暗,正要自己尝试破界,便听一旁的剑尊锦突然发话。
“我辈强者,求的便是一个问心无愧,若修行者不能面对自己心中的恐惧,谈何求强?”
“难道你们来的时候,不知此地大凶么?”
“难道你们一辈子只敢做有把握的事情么?”
“此地不让我们出去,不定乃是更大的机缘,错过了今日,你们日后的每一个夜晚,难道不会懊悔和遗憾么?”
“不错,锦大哥得不错,但求问心无愧,不留后路,一往前行!”珍灵帝祭出了自己荆棘般的长鞭武器,不屑地朝阴螟瞪了一眼。
“得尚好,可还是要有自保的能力啊……”月尊长叹一声,美人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哀婉,似乎预示着大劫将至。
空气如泥沼一般厚重而凝滞着,让人感觉呼吸不畅。
可是灰白的空中,却依稀出现了一些红色的旋流,它们游转的速度极快,若凝神远眺,便有一种心魂被其吸引的错觉。
封邪只觉得浑身阴冷,血液像在燃烧,但却没有半点温度,他打着牙颤的声音传出唇齿,令圣陀老祖微笑诧异,在他印象之中,自己这“泥”老弟似乎并没有这么不中用。
“为什么这里的气息,会影响我的血……”封邪又一次质问不死鸟。
“不知道,不要管血息,给爷爷好好盯着空那些旋流,一刻都不要分神,哪怕上砸美人下来,也不许挪开眼睛。”爷爷的回答很无情,令封邪感觉他在敷衍自己,或者是在爷爷那怪怪的强调里,隐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欲望。
“嘶拉!”
毫无征兆地,第三梯队里有一古境强者倒地,在倒地瞬间,身体变成了上下两半儿,直到他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鲜血才从整齐的断口溢出。
然而此刻,那些一直紧紧包裹着此人身体的防御性法宝,这才无声燃烧,化为一簇簇诡异的蓝焰,渐渐消失在空中!
防御法宝已失效!甚至连提前预警的作用都消失!
修士们立即乱成一团,连前一刻还鼓励着众人的锦剑尊太阳穴上也落下汗珠……
他本以为那种肉眼不可见的死亡光线会随着紫色晶石潮的消失而消失,却万万没有预料到,现在矿石不见了,死光却以威力加倍的姿态无声到来!
“心!”这句徒劳的心还没从锦剑尊的嘴里出口。
一石散人的右臂便轻而易举地从肩膀上滑落,那优雅的位移仿佛并不是发生于肢体之间,而是丝绸轻掠过玉石。
“大哥!”惊恐的表情映在二叶与三沙脸上,不过比起他们对手足的担心,现在所有人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将何去何从!
退路没有!难道装了满袋子紫石的众人,下一秒便将在这片该死的空间中化成碎肉?
“这简直超过了道境的极限嘛!”月尊吃力地撑起自己的月色幻境,此幻境令她夫妻二人身姿缥缈,孑然与世割裂,就算不能完全摆脱死光的屠杀,也令她们二人所承受的力道了三成。
锦剑尊手里的剑果然并非凡品,在狂舞之间非但没有被死光切断,反而在铿锵铮鸣声中抵挡住了看不见的攻击。不过剑上很快也有了细的缺口,令人触目惊心!
苍山老人手持星盘,目光沉稳,仿佛手举着一片恢弘的海陆,任那无疆星盘来承受本应该击打到自己身上的可怕力量。
珍灵帝的一双异眼,令他勉强还能勾画出死光的轨迹,不过在闪躲之间,还是被割破了靴子!
除此四人之外,余下众人几乎成了手无寸铁的孩童,在这场死亡风暴中无处可藏。
“不!”圣陀老祖发出一声心醉的尖叫,盘踞于他头顶的两条长蛇之一,突然被拦腰斩断,化为冰凉的金属落在他的怀里。
眼看着最后一条长蛇也将破灭,封邪一咬牙将自己臂上的菱光盾向上抛去,盾面越变越大,最后不但将自己和几位驭灵奴罩住,甚至还将圣陀老祖完全遮挡在内。
“道友你……”看着菱光盾上的破口越来越大,直至完全粉碎,圣陀老祖惊得不出话来。
虽然这家伙的盾也没有支撑多久,但若不帮自己,应该还能多撑一会儿,特别是在这种生死危机里,谁不乐意自己多活一下?不定下一秒死光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他却为了自己这个“貌合神离”的盟友,而提前牺牲了自己的利益!
“我过,你害我,我会让你十八代不得安宁,可是你若帮过我,就算曾对我不怀好意,这个情,我也是要还的。”封邪一点也不委婉,之前自己在奴役柳生凉时,圣陀帮他拦了阴螟一下,无论出于何种目地,都促使他现在的出手。
圣陀老祖百感交集,自己之所以变得现在这般油滑无情,并不是年少时便如此心性,恰恰相反,想当初他与狄龙大哥是多兄弟情深,义薄云,然大哥死后,自己受够了修仙界的各种龃龉,是以才封闭自己,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他没有想到,今日在一个童子身上,又看到了狄龙大哥身上那种久违了的气魄。
就算世道苍茫又如何?我不当圣人,却也不愿当个人。
绝不害人,也绝不纯良,你害我,我屠你。你助我,我偿情……
简单又公平!
“哈哈哈哈,没想到死前还能结交泥道友这样的朋友,痛快!痛快!可惜你我寿数不长了,不然还有机会好好相处,让你看到老哥哥我的另一面!”
圣陀一脸献媚的笑意看得封邪是头皮发麻:“你又不是大美人,我要好好与你相处做什么?恶心!”
时迟那时快!
菱盾如烟花一样灿烂地于空中爆开。
“保护主!”
柳生凉与青峰高喊一声,无畏地冲上前去,想以肉体为封邪拦下那无所不在的死亡之光。
这一点柳生凉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笃信自己在那个刹那还拥有独立的自我,然而不知为何,就是不愿这潜力无限的后生死在自己前面。
“保护个屁啊?通通退下!”封邪又不是没有后招,真的舍身为人?他可不会,若无十成把握,他怎会轻易就丢出自己的菱光盾来?
光盾碎了。
身上一枚储物袋的禁制自动解除。
苏瞳与傲青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真的光溜溜行走星海,只不过为了防备他太铺张浪费,所以在最重要的法宝上都下了禁,若是他还有自保的能力,便不能动用或者卖出看家法宝,可是菱光盾一旦粉碎,那么这些法宝便被全面激活!
“紫金还阳伞!”
用自己老侈鲜血祭炼出的紫金大伞横空出世,方圆万里立即弥漫出一股厚重的煞威,这强大威慑力不但令道尊们神情一怔,就是那诡异的死灭之光,都似乎有所退让!
嘭嘭嘭嘭嘭嘭!
伞面上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然而却没有任何力量足以穿透布面。
“泥道友!泥道友!”一些深知自己已无自力抵挡死光冲击的修士们,想起了封邪之前与柳生凉的对话,立即高叫起来:“我们乐意放开神魂,只求道友庇命,甘做奴仆千年,绝不反抗!”
“太棒了,快把那些家伙都奴役!”圣陀老祖显然比封邪本人更加兴奋,在这生死关头送上门来这么多炮灰,不要白不要。
“你以为我的精神力是无限的么?”封邪朝圣陀老祖翻了个白眼,君下消耗之大,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得也是。”圣陀老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虽然心里也明白凡事都有极限,可心里却总希望着自己这兄弟再妖孽一些。
“在下无法继续进行精神奴役,不过伞下空间尚余一些,诸位道友可以前来是躲藏。”
圣陀敬畏地看了封邪一眼,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义气,不但不收好处,还无私地帮助别人,与他比起来,自己真是……
浑身狼藉的的金斩宗长老立即御空飞到伞下,柳生凉矗立风中,朝着自己的老友微微一笑:“老弟,为兄的选择,没有错吧。”
金斩宗长老怔怔地看着柳生凉,半晌都不出话来,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精神奴仆还能保持自己的记忆与过往,而且能跟着这样一位不那么冷血的主,的确比阳寿立绝好上许多。
虽然还是为柳生凉的际遇微微感慨,心中却也不再那么悲怅。
“什么级别的法宝?”
之前封邪的露身手,不过是令锦剑尊等人微微侧目,然而这把巨大的紫金还阳伞横空出世后,三位道尊以及一直目中无人的月尊和风尊都被深深震慑。
远远望去,伞面犹如一轮巨大的紫阳,散发出令人不能直视的神光,一百零八根紫金伞骨,细细打量,皆为竹节形状,每一伞骨末端,都垂落一枚拳头大的异色珍宝,它们形状各异,精致玲珑。
“是卓古之塔!”苍山老人的眼张得像铜铃一般大。以他眼界,已认出伞骨上数十件奇珍,通通都为失踪已久的超级防御法宝。其中卓古之塔,传以道尊骷髅祭炼而成,除了强大的结界力量之外,若落在强者手里,还能发挥出可怕的攻击威能!
“这家伙,什么来头?”锦剑尊迅速在脑海里将可能的人物梳理了一遍,但很快自己又将他们通通否定,他不认为什么势力的少主,可以拥有这等级别的法宝,就算是自己……若得此物只怕都要赶紧逃命,以免消息扩散出去引来强者劫杀。
“此物神威太重,怎能落在一稚童手里?”道貌岸然的风尊,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嘴脸。
撕下虚伪的假面,那英俊的男子眼中流露出的是赤裸裸的贪婪。
就算紫风之后,再无珍宝出世,今日只要夺取到这童手里的紫金还阳大伞,便不虚此行了!
夫妻对视一眼之后,便朝封邪虎扑而来。
阿娘得没错,以我实力,若动用太厉害的法宝,不是保命,而是送命……封邪在心底长叹一声,此时无论是后悔还是唾骂风尊月尊贪婪,都于事无补。
“你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突然,一把巨剑横拦在风尊与月尊身前,锦剑尊阴着脸大步踏来。
“此时正是危难时刻,这位泥道友心地善良,不惜露宝庇护众人,身为尊者非但不庇护弱者,反而出手劫宝,岂不有负盛名?”
强烈的纯阳气息扑面而来,令衣饰单薄的封邪脖子后面都升起了一股暖流。虽在冥河残域中,父母经常与他起修仙界的种种正邪,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深刻地体会个中滋味。
也许这个世界的确并不怎么光明,可是我们修练的意义,正在于努力不让世界改变自己。
世上有如阴螟般奸诈的人,有如圣陀般游走在正邪的随波者,有如风月般道貌岸然的权欲之辈,也有如锦一样……行事坦荡的英雄!
封邪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心口有热血涌动。
“盛名?呵呵,当我成圣,恶名即威名!”风尊半点不受锦纯阳罡气的影响,一展衣袖身上的仙威便开始百倍拔高!
“我夫妻二人,隐世已久,看来是时候让世人知道,风月的名字。”温婉的月尊也踏前一步,夫妻二人双双展露出道境的实力,而且还不是道境初境,二人因为功法相辅的原因,身上波动隐隐有着道境后境的雄浑之势!
光是澎湃的威压,便震得锦剑尊巨剑颤抖,锦登时面色发红,眉头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可见在刚才那一刹那,风月双尊对他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嘶!”
“这一对,才真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啊!”
“没想到风月双尊如此彪悍……难怪一开始就敢与三位道尊分庭抗礼。”
“那可真是分庭抗礼呢!不要忘记他们手里还养着晖余道人这一头‘毒蛊’,一旦释放,便是第三位道境强者,一方势力,便足以抗衡锦、苍山、珍灵帝三人!”
“珍灵,你不会蠢到与我夫妻二人为敌吧?”风尊抬起下巴,桀骜地看了珍灵帝一眼。
“自然……自然不会。”双颊憋得通红的珍灵帝目光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抵抗,垂手站在一旁。
他本以眼神通为傲,战力自然要稍逊其它道尊一筹,见此场景,立即选择了明哲保身。
“死老头儿,你呢?”月尊也看了苍山老人一眼。
“我……”苍山老人死死盯着封邪,总感觉与自己猜想中的一人有些关系,但这童行事一直低调,直到此时都未亮出什么底牌,再加上此地奇异的空间结构,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就算他身死于此,只怕他那捅破的背后势力都无法察觉真凶。
“嘿嘿,老夫已经老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听不分明,就不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了,若现在可以离开,老夫乐意现在就走。”
总觉得自己猜想是事实的可能性太低,苍山老人最后站在了中立的阵地。
一转眼,只剩下气得睚眦欲裂的锦。
“老弟,你还有什么看家本领?要不然……你弃了那些个精神奴隶,去攻击那老妖婆和她姘头试试?”圣陀老祖不断摸着自己的光头,有些颤巍巍地打趣。
若目光可以杀人,封邪此刻的目光都能把圣陀钉成筛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他的玩笑。
不过他同时又有些感动,这圣陀倒也不是两面三刀的角色,把自己当成自家兄弟了,便没有半点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想法。
“不然……道友将紫金法宝献给那二尊,免得一番打斗……这等至宝,并非道友可以持有,多谢道友临危庇护,此恩我们没齿难忘,一会儿我们再去求风尊与月尊高抬贵手,不要取宝后不顾友的性命。”
金斩宗长老等人,通通走上前来劝封邪,倒不是忘恩负义,只是权衡双方实力的差距之后,实在是为封邪的生死担忧。
他是好心,却也暴露了财物,才招惹这杀身之祸。
人心真是比灾更可怕,明明没有被紫风后的死亡光线斩杀,却引来了邪恶道尊的觊觎。
锦剑尊手持大剑,目光如水,视线轻蔑地扫过珍灵与苍山,就算实力悬殊,他亦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他的道心,乃一往无前!
“吡!”
一声闷哼,锦的剑上迸射出太阳般的光线!
“锦剑尊不要装好人了,莫不是自己想抢那泥道人的伞,正好借个好由头?”阴螟并非善类,见此情况唯恐下不乱,要是两败俱伤最好,自己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风尊冷笑一声,今日强行发难,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珍灵帝是不敢怎么样的,苍山那老狐狸也无力再掀起什么风浪,只有这锦,若是让他全身而退,少不得在外二人坏话,此人赋惊人,而且剑意近年又有精进,大有后劲绵绵之意,若让他记恨上,只怕自己夫妻二人,日后有些麻烦。
嘴上不,不过风尊对锦,却是有了除之后快的心思。再加上锦的纯阳剑术,风尊觊觎了多年!
三人剑拔弩张,根本不管漫死亡光线在自己防御法宝上敲打出的叮咚声响。其余人则藏在封邪的伞下,感觉伞面的震动,犹如地狱丧钟。
明明都在绝境之下,却还在为利益而争斗……真是一群愚昧的修士。
“打什么打,不就是把伞么,送给风尊、月尊就是,我等蝼蚁,不过只是想保命而已!”
本来酝酿着力量的锦,愕然听到封邪以清亮的嗓音高叫一声。
果真是识实务之人,风尊松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除了锦之外,在场的并不都是死脑筋。
“兄弟,本尊可以……”锦剑尊的眼眶有些挣裂的迹象,他之修道,本为匡扶下,然今日路见不平,却不能仗义出手,着实愤怒得很!
“锦大哥的情义弟记在心上,不过此刻我们都没有脱离这片星空,前路渺茫,还是先保存实力得好。现在任何一人的力量,都有可能影响到所有人的命运,我甚至还提议,将大家手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交由强者保管,以换取更强力的庇护。”封邪摇摇头,像是丢一件寻常物件般,将手里的伞抛向了风尊与月尊的方向。“今日让伞,还请二位看在大家同行的份上,为所有道友撑开一片安全空间。”
封邪话里有话,倒是提醒了风尊和月尊,不管此刻自己多有优势,都尚未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看来不寻到紫风源头,或者满足这场奇异试练的条件,是无法成功脱身的,留着眼下这些蝼蚁,还有用处。
“那是自然。我们也不是大奸恶之人。今日取你珍宝,也是为了更好使用。”没有了争斗,月尊又恢复她笑眯眯的模样:“这样吧,离开此地之后,兄弟自可以随我夫妻前去隐月筑,取三件适用的法宝防身,也算是弥补今日损失。”
“多谢两位成全。”听了这话,封邪欣喜若狂地应承下来,那热情洋溢的脸,倒是令圣陀老祖有些心底发毛。
“哼!”这恶心的对话锦剑尊是听不下去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便执剑远远一人御空而立,像是将自己彻底从阳奉阴违里割裂一样。
什么玩意儿,你就很干净?
本就爱惜自己的名声,见锦如此不识实务,风尊心里像是硌了沙子,对剑尊的杀心更重。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青峰喜气洋洋地安抚着自己的同伴们。“想当年,主人就是送了我菱盾之后,便斩了我的手,让我臣服滴。这一次,这不要脸的夫妻俩,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像你还挺得意的嘛!”火莲一脸嫌弃。
“那是当然!”青峰挺直自己的胸膛。一想到道尊在主人这里,也跟自己一样地位,他便骄傲得不行!
得了紫金还阳大伞,月尊心情明显好起来。
风月合力,为众人撑起一片紫色的域,立伞柄下,死光便无法靠近身体,除了倔强的锦剑尊之外,就连苍山老人与珍宝帝都屈尊与众人站在一起。
“不知道友出身何方仙域?”苍山老人站定之后,便笑盈盈朝封邪走来。
“出身草莽,这草就是我爷爷。”封邪一腆肚皮,手指指那正在肚脐眼上招展的莆草。
“哈哈,道友真会笑。”苍山老人干笑一声,自觉无趣,便停止了打探,反正看情况,这童子应该不是自己所想那人。
金斩宗的长老也想上前安慰封邪,别看他现在面上笑眯眯的,可修士都惜宝如命,谁都知道被人夺了那等至宝会憋多大一口气,然而却没等到金斩宗长老开口,封邪便自顾自地盘腿而坐,双目直盯着空中那些纷乱无序的红色旋流,如入定一般。
他那四位精神奴仆,连同又懒又胖的浣熊一同在封邪四周护法,四人一本正经的表情与打着哈欠的浣熊形成鲜明的对比。
封邪又不傻,他早从爷爷的口气里听出空漩流只怕比之前所有紫色矿石加起来都珍贵太多,但自己一旦为众人撑伞,就很难一心一意沉浸于目测和悟道之中。
与其两难,还不如顺着风月双尊的恶意,让他们行使给众人护行的重任!
所以祸福定义,也是因人而异的。
若是换了别人被强行劫宝,怕早一口血憋死,可谁又知道此刻封邪心中的得意和欢喜?
“果然是我聪明绝顶的好孙孙!”不死鸟喜笑颜开,无声地取代了这身体的支配权,将自己的心魂,沉浸在无边的空之中。
比起没心没肺的封邪,其它人就没有他这般惬意逍遥了。众人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这阵疯狂的死亡光线什么时候会减弱。
虽然他们有伞庇护无法感知其强度,可是只要看看远处愈加疯狂挥舞着巨剑的锦剑尊,便知他的日子不太好过。
“就是太倔。”珍灵帝长叹一声。
“过钢必折。”苍山老人看多了这种场面,他深知这世上并不是最强的人能活到最后,有太多太多曾经骄,阳寿都没有长过他这缩头缩尾懂得自保的老骨头。
“咦?”月尊的一声轻嗤终于将众人又拉回现实。
只见漫漫长,开始有新的珍宝潮汐出现,本是雾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了心头有阴霾掠过,然而很快强者们就感觉到了异常强大的仙威波动。
其中以珍宝帝的目力最强,他眼中出现了完整的仙宝形状,得到这一发现的他立即开始倒吸冷气!
本以为这场紫风,是自然形成,或者什么远古大能对后人的考验,却没想到,抛出那能量极强的紫色矿石,随后而来的……竟是大量仙宝。
而且这种规模,简直闻所未闻。
“夫君,你看,我的月镜亮了,前方一定有某种稀有的材料!”月尊欣喜若狂,只有风尊可以理解她的这种失态,月神镜是他们星门圣主代代相传的神宝,每代强者都极尽所能地对它进行补完,是以传到他们夫妻二人手中后,几乎已无再次强化的可能,但这一次月神镜却迸发出强烈的光晕,明此次的珍宝大潮中裹挟着许多从未出世过的灵地宝。
“走!”不由分,风月二人撑伞迎潮而去。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胆大到冲出伞外,修士们站在珍宝大潮的中央地带,抛出自己随身的法宝去捞取傍身而过的物件。
在强压之下,月尊那幻月之境能张开的范围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只能探伸出伞布百米,收罗偶尔流过之物。
珍灵帝的长鞭倒是坚韧,只见他一挥一收之间,储物袋渐渐丰盈起来。
金斩宗的长老与一石、二叶等人,也在穷极所能,极力打捞。圣陀老祖看着瞪眼发呆的封邪又急又恼,一跺脚后自己也参与到疯狂的“捕鱼”作业之中。
“每人交出珍宝十件,不然就从我的伞内滚出去!”风尊只觉得速度太慢,有些看见却没机会收聚的好东西就这样白白人身旁流走了,真是令他心痛不已。
“十件!该杀的!我差点被切了脑袋,才刚刚捞起一件来!”有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却被风尊一脚踢到了风中,没机会再争辩,便横死于无形之杀中。
“十件,可以活命,这种大的好处,你们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呢?”至此之后,再无人言语,他们虽然目中有怒,却也更加努力地打捞物件。
青峰与柳生凉相互对视一眼,表情矛盾。
主人在入定之前,只对他们下达了“护法”的指令,然而现在,若是他们四人都为主子护法,那保命的十件珍宝怎么到手?他们不信该死的月尊与风尊会因为主人赠宝一事而对他网开一面。
就在他们左右不是之际,就听一旁“嗷”地一声,有什么行动迅速者,如离弦的箭一样“嗖”地冲了出去!
“是什么鬼东西?”
“我草,那只只会卖萌的懒浣熊去干什么了?”
像是慢镜头回放一样,柳老头骇然看见浣熊双眼迸发出了绿油油的光线,光之强烈,以至于在它敏捷的身法后拖出两道长长的余光。
它缓慢地张开大嘴,露出米颗儿般细又密集的牙齿,一条红红的大舌头,兴奋地吐出了唇角,在风中一边流液一边弹动。
那肥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划过苍穹,张开又短又粗的双臂,轻松地抱紧了从旁飞过的一枚龙首山印。
破灭的死光,从它柔滑的毛皮上掠过,不过斩断一些细白毛,却半点不伤皮肉,仿佛感觉到了众人灼热的视线,浣熊甚至一个翻身,朝着下巴快掉在地上的青峰挤了一个媚眼儿。
“咯嘣!”
感觉媚眼杀的十万暴击,青峰不可置信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肩,噔噔噔连退三步,还能听到自己心脏震裂的声音。
“这是什么珍兽?”风尊再一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封邪身上,感觉到后者的确已封闭五感,不参合任何争宝之事,这才撇撇嘴试图将那勇猛的浣熊抓住。
虽然是最简单粗暴的徒手捡宝,可这不怕死的家伙的确一次都没受伤,而且效率要远远超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头野兽归我了,你们几人,可以免交珍宝。”
反正已经抢过封邪一次,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风尊这下连客套的辞都省了,直接将宝珠划归自己所有。
青峰义愤填膺,却被柳生凉一个隐忍的目光按下。
“圣陀也要免去珍宝。”之前感觉到过主人对圣陀老祖转变的赞赏,柳生凉自作主张补充一句。
“免了就免了吧。”风尊大手一挥,已得好处,也懒得与这些失去自我意识的家伙计较。
宝珠本不乐意就这样被卖掉,可是一嗅月尊怀里那月神镜美好的气味,立即“嗷呜”一声,毫无节操地滚入月尊怀里卖萌去了。
“真是只不要脸的坏东西!呸!”不知所以的火莲狠狠呸了一声。
被莫名赦免的圣陀老祖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他权衡再三,突然放弃了潮中取宝,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封邪的身后,既然兄弟决定此时入定,一定是功法到了关键时期,毕竟一再招惹风月侧目,难保他不被那夫妻二人杀鸡取卵,所以圣陀决定全心护他平安。
再那锦,虽然因为气愤而不与众人为伍,可他也不不全然是个莽夫,冷静之后便特别在意起封邪的举止,见他压根不参与珍宝大潮,反而观而入定,锦剑尊心生好奇。
将自己的万千剑守之阵完全打开用来抵挡破灭死光之后,他便也盘腿而坐,开始试探性地琢磨起那些无序的流线。
前一柱香时间,他认为自己绝对是疯魔了才会受封邪的蛊惑。
然一柱香之后,锦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大叫一声,嘴里吐出一口浓血,可是双目却猛地迸射出强烈的神光!
泥子,你是谁?眼界怎么地如此之高?
已经没有时间去追究封邪的来历,锦剑尊也迅速沉浸于那赤红流线的海洋里。
浣熊的捞宝实力的确是令人吃惊,而且它那只鼻子,好像还能精确地分辨出宝物的优劣,所以在渐渐堆积的珍宝面前,风尊月尊竟完全忽视了远上锦剑尊的举动,直到……
与封邪不同,观后一个时辰,锦剑尊身上徒然散溢出一股无法压制和掩盖的气息!
在感觉到此气息的刹那,风月与苍山、珍灵帝三人同时大惊失色。
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眼前能看到的便通通都是瓶颈,想要再进一步,难若长生。但此时的锦剑尊,却仿佛莫名走入了一片新的地,那些阻止着他继续强大的截石们,有了被一举扫清的趋势,仿佛因为某种契机,锦看到了与他们眼中不一样的世界!
怎么回事?
风尊死死瞪着气息越来越强的锦,又看看一直盘坐在地的封邪,终于把目光拉长到那珍宝潮汐后幕上不断幻变的红色旋流上。
月尊表情先是疑惑,后而呼吸急促起来。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那……那好像是……与此界不一样的道!”
月尊一语道出真章!
所有闻语者皆陷入石化状态!
道所谓道,便是一般人不能轻易获得的意境和能力,然见闻越多,便能对这个世界的构成拥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原本可供研究和勘悟的道只有那么多,现在突然出现某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本应存在的法则,完全是一场全新的道意冲击!
难怪经过洗礼的锦剑尊能一鼓作气冲开积压多年的瓶颈,其中除了他多年的积累,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万载难逢的契机!
这契机只有成道者才能体味,伞下那些古境修士,连本界之道都未入门,自然如雾里观花不知所谓,而那些半步道者,却又因实力尚浅,纵有心窥道,无奈心力不支,入迷则昏厥,根本不能把冲击消化己用。
“杀!”
风尊的双眼刹那变得通红如血。整片地都因为他身上澎湃而出的气息而变得阴冷无比。
众人被风尊莫名暴起而又惊又惧,只有月尊明白此刻除去童与锦的必要性。
此番簏森星的紫风秘境出世,远比她曾想象的要珍贵许多。
什么紫石,什么珍宝?在这新出现的异界法则面前屁都不是!
这就是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它不但丰富了道境,甚至超越世人认知的最高境界,直指临界的缥缈传!
超道!
该死的童子和那锦,明明实力不及自己,却因侥幸先看出新法则的门道,偷偷先行一步,若今日放此二人离开,它日二人必成就通神威,甚至因今日先后有别,注定王侯宿命。
杀了他们!
风尊的容貌被嫉妒与愤恨取代。
所有对自己有威胁者,皆要死在自己的狂刀之下!
“什么?”
原本沉浸于看到新世界畅快中的锦强行从意境中拔出自己,猛地张开了双眼。
“泥兄弟!”
因窥道而心境产生了巨大变化,先前对封邪胆怕事所生的间隙早就一扫而空,锦明白拥有这等眼界和心魄之人,就算赠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为自己免战,同时利用风月庇护众人,就此一点,便令锦心生敬佩。
然他开眼就见风尊丧心病狂地朝封邪斩去。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挽起剑阵便要拦截的锦手根本伸不了那么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尊的狂刀落下。
他现在那个悔啊,若是自己未离众人这么远?若自己能控制气息……便不会令兄弟陡遭杀身之祸!
“咔嚓!”
圣陀老祖手中最后一条九龙环破碎的声音惊醒了封邪!
他刚回神,眼底便烙印了众人惊恐万分的容颜,圣陀老祖法宝破碎,满口是血地倒飞出去,火莲生命献祭,原本美丽的妇人,此刻状若瘦子。青峰、寒雨和柳生凉奋力地支撑着并不完整的阵法与风尊抗衡,却也只堪一击……
“逃啊!泥子!”圣陀满口是血,扑上来抱着风尊的腿,似乎记忆有些混乱,又回到了当年与兄弟狄龙一同行走星域的年华。虽满身是伤,可脸上洋溢着一种年轻而热血的光泽。
“主人快退!”
柳生凉神力之手已断,然却如巍峨大山一般蹲守于封邪身前,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
“你们……这简直欺人太甚!”金斩宗长老啐了一口血,虽然早有前车之鉴,然却实在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死就死,拼了!
现在风尊胆敢如此对泥道友,这对丧心病狂的夫妻便是做好了把众人通通杀了灭口的准备,此刻不动,更待何时?
“真是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封邪的眼底突然迸出一股子的邪气,那不加遮掩的蔑视震得人心一凛。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觉得此刻的童子仿佛并不是之前那位,那位虽然言语老成,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带着稚子的活泼之感,可是此刻在这躯体内的灵魂,分明散发着强烈的王息。
好像越过肉体,一尊太古神王正以含怒的眼,缓缓打量苍生。
“圣陀。”封邪叫了圣陀一声,后者表情呆呆,一脸木讷。
“你曾问我,要是精神奴役不了强者,要如何做?”童子嫣红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那很简单,奴役不了的,杀之!”
轻轻一个杀字,在封邪的嘴里极为简单。
狂风呼啸而起,那蓬茂盛的野草在童子的肚脐眼上欢喜地沙沙作响,一只鲜活的不死鸟,从脚踝爬起,张开火焰撩人的大翼,优美地飞上童子赤裸的肩膀。
风尊刹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不但持刀的手失去知觉,连步伐都被凝滞。
“你他妈是什么人!”破了音的尖叫声出卖了他心中的恐惧与震惊。
“夫君!”月尊只觉不妥,正要祭出月神镜,一摸胸口……却是空空如也。
她仓促抬头,却见一头蠢浣熊正在远处抱着一面熟悉的镜子朝自己吐口水。
“啊啊啊啊!蛊王给我出来!”手指脸色惨白似纸的古鼎宗主,众人这才想起风月还有毒蛊的底牌。
“心!”下意识地,人心都向封邪倾斜而去。
“我……”古鼎宗主在月尊的言咒下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皮肤被吹胀起来,一条又一条黑色的触手在透明的肉体下涌动。
“断!”封邪面色如水,轻指古鼎宗主,后者只觉得一股凉风吹过自己的面颊,而后体内那可怕的异种怪物便再一次陷入沉寂。
看到这一幕的风尊牙齿开始打颤……
他终于明白,自己今日算是栽了,这童子体内沉睡着一尊他压根想象不到的可怕古魂!这前辈之强,强到超越极限!
他甚至能在窥见新的世界法则后气息不变,并不是因为他悟力弱于锦,而是他本身的境界便是……超道!
无敌!
没想到世上真有超道者存在,这样的大能,就算自己逃出十万星域,依旧可以隔空一指,将自己如蝼蚁一般轻易压死。
该杀的!
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啊啊啊!
“前辈不要杀我!”在童子奇异不死鸟纹身的注视之下,风尊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传来了清晰的灼烧感,这种死亡的无力感正向四肢蔓延。
“好猛!”圣陀扶着自己断了的肋骨,脸皮抽搐,原来驭魂不了,还有后招是这个意思……用不了的,杀嘛!当真霸气四溢!
“是我夫妻二人走眼,还求前辈放过我等性命,我与夫君皆是道境中期,一定对前辈有用!”月尊声泪俱下,噗通一声跪在封邪的足下。
这声切切的央求似乎打动了封邪的心,令他表情一凝,停止灼灭风尊的灵魂。
“多谢前辈网开一面。”身上的压力解除,风尊一脸阴郁,正准备与自己妻子一同谢恩,却突然被封邪一掌打飞!
“锦!来我伞下!所有人,防御!”
从封邪嘴里爆发出一声嘹亮的号令,年轻却绝不属于童子,那等傲世苍生的帝王之息,令锦浑身一颤,加速冲入伞下!
“轰!”
风尊被一掌击入空,在不死鸟的圣焰燃烧中刹那贡献了自己灵魂的所有威能,点着的不死之光刹那照亮了整个苍穹!
“不!夫君!”月尊泣血,失去道侣,她身上的仙威立即倒退至道境初期,甚至有继续向古境跌落的趋势,星门双修大法,本就夫妻不可缺一,一旦失去伴侣,法门便无法正常运转。
体内流失的力量直白地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风尊是真的去见了阎王。
可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乐不起来,因为童的一掌,不但葬送了恶人,同时也揭开了虚伪的幕,将此界真章残忍而赤裸地剥落于众人眼前。
虚燃尽,无数死亡剑光的源头映入眼帘。
一把细长的魔剑,轰然斩落封邪面门,快得令人根本没有防备的机会。
“二伯!”
稚童的惊呼,童子一眼睿智成熟,一眼却变得水汪汪的,写满了不可思议。
眼前赫然矗立着一瘦高男子,双眼红碧异色,犹如镶嵌的宝石,身便是剑,浑身泛着冰冷的颜色!
“不!不是二伯!是……好多二伯?”与爷爷共体的封邪开始深深地怀疑起人生,眼前飞舞着无数金属光刃,他们每一次斩击,都令空气掠起死亡的风暴!
“你是谁,为何呼唤我?”捏着封邪的嘴,不死鸟当空长喝,若无紫金大伞的庇护,只怕同行之人早已横死当场。
就连眼界甚广的锦,都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
空为什么会出现异界法则?
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什么远古大能为后世准备的什么好处……而是真的异族入侵!
两个世界的对撞!
红色的血浪,一波又一波地汹涌从远方拍来,它并不未助涨那些金属剑族的光刃,相反……似乎是在牵制刃光的力道。
看来之前在簏森星上的紫石之风和珍宝之风,皆是血浪与金属剑人厮打时造成的余波和破碎的法宝。而裹挟于珍宝中的死光,必是这些瘦长金属的杰作!
“诸亿族,各居所域,繁衍生息,然此刃族,入侵我域,令民不聊生,吾大意被困,见刃族亦有入侵汝界的准备,便在毗邻汝界通道之际,封锁了这片空间,唤汝来战!刚刚窥见过异世界法则的它界至尊,汝当与我联手,共除大敌!”
血威浩荡,当空震响。
听来似乎还有强者被困剑光之中,想要与封邪一行人联手。
“什么吾啊汝的?”封邪晃着脑袋:“听不懂。”这倒是他真性情的回答,毕竟年纪,文绉绉一下就能绕晕他。
“听不懂?”血威下的人影立即暴躁了!从无尽血海中幻出一血发狂老头儿的模样:“我揍你丫,老子感觉错了么?这狗屁星界意境最强者,竟然是个吃奶的娃娃?”
“倒霉啊倒霉啊!没想到拼了最后老命叫来的援军,这般羸弱!”
“子我跟你,你最好叫更厉害的老头来,因为这些金属片儿不好对付,我死了,你们都得死,我死了,我的星域要被毁灭,紧跟着就是你们的故土!”
“这么来……你个混蛋,把自己的灭界之灾,引到我的地盘上了?”封邪的声音又变,变成尾音拖得老长的恨恨质疑。
“咦?二魂一体?有趣有趣!”血影不惊反喜。“胡!”强行把理掰歪:“你等星界,已有蚀洞,刃族势必已潜伏在你星域多年,若无老夫前来提醒,不日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不死鸟沉默片刻,心中突然担心起苏瞳与傲青。
这么来,刃族的确早来此地,而且其中一位,还是那坑人门下的老二,这等变故,苏瞳是否应对自如?
“你的名字?”
抬起头来,童稚嫩的脸颊上写满了坚毅。灭界之难已来,没有时间分辨对错,刃族的确凶残,不能让他们把剑光挥洒到自己的星域里去!
“血十三!”
血光之下,狂傲的异世强者如雄狮一般地怒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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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重感冒一个月的孩子来,在双倍感冒药的催眠下,能码出这么些字真是不容易的,嘤嘤嘤嘤……感觉上中下已经写不完这个番番了,后悔应该用一二三啊,真是教训…。好在至少写到血十三身上了…希望因为昏昏沉沉没有把文章写得太乱,也估计是太久没有写了,毛毛很享受写各种心计的过程……咳咳,不管如何,看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