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得到安全保证。”伊兰难以置信地说,“这样才会进入凯姆林?”闪电照亮了窗外的夜空,雷声隆隆作响,倾盆大雨正在冲刷凯姆林的每一条街道,沉重的雨滴不停地砸在窗玻璃上。太阳一定已经远远跃出地平线了,但昏暗的室内仍然需要立灯的照明。
伊兰正坐在一张矮背椅中,站在她面前这个身材细瘦的青年人因为窘迫而面色通红,但他并没有躲避伊兰的目光。他几乎还只是个男孩,光滑的脸颊一定经常被认真打理,虽然这样做可能还没有什么必要。他是汉瑟勒·任厦,爱拉瑟勒的孙子,身上既没有佩剑,也没有盔甲,但胸甲的压痕在他的绿色外衣上清晰可见,说明他早已习惯在平时一直穿戴盔甲。在他的左肩有很大一片水渍,那一定是从他的斗篷上漏进去的。一个人总会在重要的时候却注意到一些琐碎的细节,这一点真是奇怪。“我只是受命来提出这样的请求,殿下。”他的声音保持着稳定。
戴玲双臂交叠在胸前,愠怒地哼了一声,她的脸上已经差不多要布满阴云了。哈芙尔大妈像往常一样,穿着她的深红色制服,在丰硕的胸前绣着白狮图案,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尘埃,伊兰能清楚地听到她嗤之以鼻的声音,汉瑟勒再一次红了脸。他们正在伊兰的小起居室里,大理石壁炉中不大的一堆火驱走了清晨的大部分寒意,油灯向空气中散发着玫瑰花香。伊兰希望柏姬泰在这里,根据约缚中传来的持续的郁闷感觉判断,她一定正在处理日常报告,而这种无可奈何的烦恼也说明她还没有遇到什么非常紧急的问题。
鲁安等人在两天以前兵临城下,他们带来了六万扈兵,也对凯姆林人造成了相当大的震撼。当他们明确地表示不打算占据被贾瑞德·撒安德丢弃的营盘时,城中的人们立刻开始大肆庆祝。贾瑞德带走了大批部队,现在他的家族已经站在伊兰这边,不过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只有光明知道,那个家伙还会制造出什么样的麻烦了。现在,汉瑟勒带来的讯息为下凯姆林南方一里以外的那座巨型营地蒙上了一层新的色彩。如果爱拉瑟勒、鲁安等人知道这座城市正通过神行术从提尔和伊利安源源不断地获得供给——这在凯姆林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也许他们会认为围攻凯姆林不会有任何结果。安全保证代表着另外一种战术,也许他们打算劝说凯姆林投降,以避免一场大规模攻城战争。家人们已经携带三个大家族的宣告前往从亚林吉尔到迷雾山脉之间的每一个村镇,它们应该已经被张贴在全国各处了。但即使桑珂和其他家人们耗尽体力进行治疗,卡伦、安沙尔和巴瑞恩家族中没有被贾瑞德带走的扈兵也不可能让伊兰掌握的军队数量接近六万人。随着凯姆林解围的讯息传播出去,更多的小规模扈兵队伍开始进入城中,但这还是远远不够,可能要到一个星期以后,大概才会有大规模的队伍到来,他们都因为害怕亚瑞米拉的军队而驻扎在离凯姆林很远的地方,如果现在凯姆林遭受六万人的攻击,结果很难预测。据城而守的军队在战斗中往往拥有相当大的优势,但伊兰的部队依然不足以完全防御凯姆林这样巨大的都市,而且她无法指望会有援军很快到来。戴玲最近又去拜访了一次西方的丹妮恩·坎达德,但那个女人直到现在仍然犹豫不决。伊兰现在拥有九个家族的支持,还缺少最后一个。一切仍然处在平衡的僵局之中。该死的丹妮恩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无法决定是否要支持传坎家族。
“为什么他们希望见我?”她努力避免让柏姬泰的恼怒影响自己的声音,实际上,她自己的脾气也很不好。
汉瑟勒的脸又红了一下,他似乎很容易脸红。该死的,他们真的只派了个孩子来!“这个我不知道,殿下,我只是被吩咐来请求安全保证。”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这个,他们就不会进入凯姆林,殿下。”
伊兰站起身,走到写字桌前,从玫瑰木纸匣中抽出一张光洁厚实的白纸,在箍银水晶墨水瓶里蘸蘸钢笔。清晰刚劲的笔迹随着笔尖的移动出现在白纸上,她没有像平时那样使用花体字,出现在纸上的措辞也是言简意赅。
鲁安·诺维林领主、爱拉瑟勒·任厦领主、佩利瓦·柯易蓝领主、亚姆林·卡兰得领主、艾络琳·塔梅恩领主和埃布尔莱·潘达领主能够平安进入凯姆林。他们以及随员能在任何时候离开此城。我会在今天下午,在觐见大厅非正式地接见他们,以照顾他们当前的状况。我们必须在此次会见中探讨关于边境国人的问题。
伊兰尽力保持着平静,但钢笔的笔尖最终还是穿透了纸张。安全保证。她导引火之力融化了一块蜡漆,当她将金黄色的蜡漆按在纸上的时候,手还在不住地颤抖。他们这是在暗示,她会用武力扣留他们,简直就是公然指责!他们还不如把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她将自己的印徽——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按在蜡漆上,仿佛要把桌面一直按穿。
“拿着。”她将那份文件交给面前的年轻人。她的声音如同一块寒冰,而她丝毫不打算让它温暖一点。“如果这还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他们也许还是把自己裹在被单里比较好。”雷声再一次滚滚而来。
汉瑟勒的脸又红了,这一次显然是因为愤怒,但他明智地约束住自己。他向伊兰表示了谢意,很小心地把那份文件收进外衣里,然后就随着哈芙尔大妈走出了起居室。哈芙尔大妈会亲自看着他骑上马背,一名像鲁安这样有权势的人派出的信使必须得到相应的尊敬。
伊兰的愤怒忽然转变为哀伤,她说不出自己是在为什么事而伤心,现在她的情绪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变化,也许是为了所有那些死去的和将要死去的人吧。“戴玲,你确定不想成为女王?鲁安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如果我支持你,那些已经在支持我的人也会随我一同支持你。烧了我吧,丹妮恩也许同样会支持你。”
戴玲坐进一张椅子里,仔细地铺开自己的蓝色裙摆,然后才答道:“对于这一点,我非常确定,管理我自己的家族已经是一项相当繁重的工作,我更不想把整个安多加在我的肩上。而且,我不赞同在没有一个好理由的前提下更换王座的家族。这样的理由应该是没有王太女,或者更糟——王太女过于愚蠢、无能、残忍或贪婪,这些都不是你的特点。传承带来稳定,稳定带来繁荣。”她点点头,似乎是很喜欢刚才这句话。“记住,如果你在回到凯姆林之前死亡,或者急于自封为女王,我也许会考虑接手王座,但事实是,你将成为一位比我更加优秀的统治者,这对安多会更好,而且你还与转生真龙有着特殊的关系。”戴玲挑起的眉弓仿佛是希望伊兰能解释一下这种关系,看到伊兰无意开口,她才继续说道:“但在很大程度上,你的成功是因为你自己。我亲眼看着你成长,当你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位好女王,也许是安多历史上最好的女王。”
伊兰的脸变热了,泪水涌出她的眼眶。她该死的情绪化!只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能把怀孕当作理由。戴玲的赞扬就像她妈妈的赞扬,妈妈并不吝于赞扬她,但除非是她真正值得赞扬的时候。
她的上午时光非常忙碌,而现在她要管理的只是凯姆林和这座宫殿,还不是整个安多。哈芙尔大妈报告说,宫殿中那些被确认过属于亚瑞米拉和她的盟友所派出的间谍都变得非常安静,就好像害怕被猫盯住的老鼠。
“至少现在可以放心地赶走他们了,殿下。”莉恩耐用心满意足的口气说。她像伊兰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宫殿有那么多间谍——也许比伊兰更不喜欢。王太女或者女王只是这座宫殿的居民,而在首席侍女的眼里,这座宫殿是属于她的。“把他们全都赶走。”其他人的间谍还会留在宫中,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莉恩耐已经察觉到他们了。
“把他们全部留下,继续监视他们。”伊兰对她说,“他们很有可能开始收别人的钱,而我们早已经知道他们的贰心了。”一名被发现的间谍将不会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而且你还可以安排他们知道一些你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对于哈芙尔大妈发现的各宗派眼线,伊兰也作了同样的处理。任何宗派都没有权力刺探她,如果她偶尔喂她们一点假情报,而她们恰巧相信了,那也是她们自己的错。当然,她不能太频繁地这样做,否则她们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间谍身份被她识破了。
“如您所命,殿下,这个世界变了,不是吗?”
“恐怕是的,哈芙尔大妈。”
那位圆胖的女子哀伤地点点头,但很快就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觐见大厅的一扇窗子漏雨了,殿下,一般的小事我都会自行处理,尽量不要打扰您,但这次是一块玻璃裂开了,我们必须叫……”需要伊兰首肯的问题和需要她签署的文件如流水般连续不断地向她涌来。
诺瑞先生用那种干涩的声音报告了运来的谷物、豆类和各种物资的数量,并以稍有些惊讶的语气报告,城中纵火案的数量并没有减少,昨晚就有十七座房屋被点燃。他本以为,在亚瑞米拉被俘之后,这种骚扰活动也将告结束,这个错误的判断让他颇觉郁闷。他还带来了莱斯·亚·巴拉曼和奥迪得·高迈森的死刑判决,请伊兰签名并盖章。阵前投敌的佣兵如果没能为他们的新主子赢得战争,往往只有死路一条,埃瓦德·柯德文已经死在法麦丁门前,否则他也要被挂在绞刑架上。哈费恩·巴库文送来了请愿书,为他在法麦丁门的行动索求奖赏,伊兰立刻拒绝了这份请愿书,也许这名阿拉多曼佣兵和他的同伴们在戴玲赶到之前扭转了法麦丁门的战局,但他们已经得到了酬金。
“俘虏们恐怕依然没有开口。”诺瑞一边说,一边将那份被拒绝的请愿书收回他的皮夹里。他似乎是觉得如果动作够快,就可以当作这份请愿书从不曾出现过。“我指的是那些暗黑之友两仪师,殿下,还有另外那两个人,他们什么都不说,除了……嗯……脏话。麦拉尔比夏安还要糟糕,他一直喊嚷着,要对逮捕他的女人们进行报复。”德妮也向伊兰报告过同样的事情。那些女卫士狠狠地揍过麦拉尔很多次,让他从头到脚都是伤肿。“那些暗黑之友两仪师也很会……嗯……骂人,如果我们真的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东西,恐怕我们有必要对他们进行正式审问。”
“不要称她们为两仪师。”伊兰喝道。听到“两仪师”和“暗黑之友”这两个词一同出现让她的肠子都在打结。“这些女人已经失去了所有被称为‘两仪师’的权利。”她已经从她们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巨蛇戒,并把她们的巨蛇戒熔掉了。她知道,只有艾雯有这种权力,但她已经做好了为此受到申斥的准备,她就是想要这样做。“向茜尔瓦瑟借用一下她的秘书。”伊兰自己的部下没有擅长刑讯的人,艾玲达告诉过她,一名不谙刑讯手段的人很可能会杀死受刑者,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她的姐妹什么时候才能被允许来看她?光明啊,她真想念艾玲达。“我相信,他擅长的并不是秘书工作。”闪电照亮了起居室的窗户,玻璃窗在雷霆的震撼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咯响声。
诺瑞将指尖搭在一起,用掌根夹住皮夹,抵在带着墨水痕迹的制服上面。“殿下,很少有人会在身边保留一名刑讯师,这代表着……嗯……黑暗的力量。不过,据我所知,她的祖父赶走了所有对她表露兴趣的男人,直到男人们再不对她表露任何兴趣。自从她成年之后,她就成为了一名囚犯,任何人受到这种待遇,都难免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种黑暗的眼光。她也许……嗯……不像您希望的那样值得信任,殿下。”
“你认为你能贿赂她的仆人,让他们做我的眼线吗?”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竟变得如此容易,现在间谍活动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那些修补宫殿的工作一样。
“有这个可能,殿下,我在一两天之内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诺瑞先生也曾经谈间谍而色变,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他的双手在皮夹上摩挲着,不过并没有将皮夹打开。“恐怕新城南部的下水道亟须予以关注。”
伊兰叹了口气。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她怀疑,等到自己控制了安多全境的时候,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一个小时的私人时间了。鲁安他们到底想要些什么?
接近中午的时候,梅菲恩·道里什出现了,她在爱森德和奈莉丝的帮助下完全脱下了伊兰的衣服,然后在他带来的一个巨大的木臂天平上为伊兰称了体重,这是伊兰现在每天都要经历的程序。承载伊兰的铜托盘上垫了一块垫子,感谢光明!这名身材矮胖的小个子助产士还将一根木管抵在伊兰胸前和后背,听了伊兰的心跳。然后,她把盛有伊兰尿液的玻璃罐举到灯光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还闻了闻气味,甚至用指尖在罐中蘸了一点,舔了一下!这些都是每日必做的功课。伊兰别开眼睛,用绣花丝绸长袍紧裹住身子,但她还是在不断地哆嗦着。这一次,梅菲恩注意到了。
“我能够从尿液味道的变化里察觉到一些疾病,殿下,要知道,这并不算什么。我的孩子杰姆,就是那个为我扛天平的男孩,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马厩里铲粪,他说,他吃的每一样东西都好像是……”助产士圆滚滚的肚子因为欢笑而颤抖起来。“您自己可以想象一下,殿下。”伊兰能够想象。她很高兴自己不是那种容易孕吐的体质,不过,她的身子又抖动了起来。爱森德看上去很平静,双手交叠在腰间,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她的侄女。奈莉丝则是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真可惜,他不能学习我的手艺,没有人会从男人那里购买草药,也不会请男人接生。”梅菲恩一说完,立刻又大笑起来,“他很想成为盔甲匠的学徒,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他对此很有决心。现在,您一定要为您的孩子读读书,或者为她演奏一些音乐。”伊兰曾经很笃定地告诉她,自己怀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对此她表示充分的怀疑,大概只有当她听到那两个孩子的心跳之后,才会相信伊兰的话,不过那还要再等几个星期。“她会熟悉您的声音,并建立对阅读和音乐的爱好,这对她的其他方面也有好处,能让她更加聪明。”
“每次你都会说这些话,梅菲恩太太。”伊兰有些气恼地说,“您放心,我记得的,我每天都会这样做。”
梅菲恩又笑了,她的黑眼睛里闪动着欢快的光彩,她完全接受伊兰的怪脾气,就如同接受窗外的暴雨和闪电。“竟然有那么多人不相信子宫里的宝宝能听到声音,这一点真令人惊讶,但我可是能分辨出哪些宝宝听过妈妈读书,哪些没有。您是否介意我离开之前和我的姑姑说两句话,殿下?我为她带来了一张馅饼和治疗她关节的药膏。”爱森德的脸红了。现在,她的谎言被揭穿了,她必须接受治疗,或者至少让伊兰知道她为什么要拒绝。
在午餐结束时,伊兰和柏姬泰谈起了鲁安等人,所有的食物都非常可口,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很多。梅菲恩已经斥责了厨师们和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们,为王太女殿下准备如此清淡的食物实在是大错特错了。今天的午饭是炙烤得恰到好处的池塘鲑鱼,包着白色羊奶干酪的甘蓝卷,蚕豆配松子,还有一块香气扑鼻的苹果馅饼,另一个让她胃口大开的原因是所有这些食物都没有一点腐败的气味。为她准备的饮料是上好的薄荷黑茶,喝第一口茶水的时候,她还紧张了一下,直到确认了杯子里真的是薄荷茶。梅菲恩唯一禁止伊兰碰的就是酒,无论里面掺多少水都不行,柏姬泰甚至也开始戒酒了,虽然伊兰丝毫不觉得酒精能够透过约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不过她并没有和柏姬泰争论这一点。为了麻痹自己,忘记加达,柏姬泰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伊兰虽然不赞成,却能够理解,她不能想象,如果兰德死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知道。”柏姬泰在吞下最后一块馅饼之后说道,“我猜,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会要求你帮他们对付边境国人,而且我能肯定的是他们来见你不是为了向你提供支持。”
“我也是这样猜的。”伊兰用唾沫蘸湿指尖,沾了盘子里的干酪渣,把它们塞进嘴里。如果再给她端上一盘同样的餐点,她还能一口气吃进肚里,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头大吃大嚼,准备长胖了以后被送到市场去的肉牛。“或者他们打算来要求我交出凯姆林。”
“他们都是这种人。”柏姬泰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颇为欢快,约缚中却没有半点欢快的意思。“不过我们在塔楼上的哨兵一直监视着他们,而且朱兰娅和珂莱勒已经成为了他们营地中的洗衣妇,只要他们对凯姆林图谋不轨,我们会在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立刻发现。”
伊兰希望自己不要那么频繁地叹气。该死的,她已经抓住了亚瑞米拉、娜埃安和爱伦娜,并对她们严加看守。这三个人肯定不喜欢睡在同一张床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为这样的事感到有趣,但她的确怀着这种心情。而且她还有了三个新的同盟家族,尽管这种同盟关系算不上多么牢固,至少他们已经牢牢地和她绑在了一起。现在,她的心里应该只有胜利的喜悦才对。
那天下午,爱森德和瑟芬妮为她穿上了深绿色的条纹长裙,这条裙子的裙摆上镶缀着翡翠,胸口、袖子和衣襟褶边上绣着银丝花纹。在珠宝方面,她戴上了巨蛇戒和一枚硕大的蓝珐琅银胸针,形状为代表传坎家族的楔石样式。这枚胸针让她颇感郁闷,根据家族内部的说法,传坎家族是支撑一个统一安多的楔石,但迄今为止,她都没能把这件事做好。
她和柏姬泰在轮流为她的孩子们大声朗读,当然,她们读的是历史,如果梅菲恩是对的,她可不想让她的孩子们沉溺在那些无聊的故事里,不过,这些历史书实在是很枯燥。一名穿着红白色长裙的圆胖妇人正在吹奏长笛,一名穿同样制服的清瘦女子在敲击十二弦琴,笛声和琴音组合成一段生动欢快的旋律,不过经常会被响亮的雷声打断。吟游诗人可不是能够从树上长出来的,柏姬泰一直不敢让宫殿外的人靠近伊兰,不过哈芙尔大妈已经在宫内的仆人之中找到了几名技艺娴熟的乐师。在王宫中做侍女的收入要比在酒馆大厅里演奏乐器更高。伊兰曾经想过雇用一名走唱人,但这会让她想到汤姆,他还好吗?他还活着吗?她能为他做的只有祈祷。光明在上,请一定要保佑他。
哈芙尔大妈前来报告,鲁安、爱拉瑟勒等人已经进入宫中。伊兰戴上王太女的冠冕——一只形式简单的小金冠,在她的眉心上方有一朵黄金玫瑰,玫瑰两旁是数根棘刺藤蔓。卡赛勒率领八名女卫士跟随在她和柏姬泰、爱森德身后,离开了伊兰的寓所,靴子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在从暗黑之友手中救出伊兰的战斗中,有九名女卫士牺牲了,这似乎将活着的女卫士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她们两次在走廊中迷路,然后才到达了觐见大厅,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对这种怪事嘟囔过一句,在习惯了用至上力点燃火炉和灯盏之后,道路有些变化又能算什么?觐见大厅的两扇拱形大门敞开着,上面各雕刻着一头高大的狮子,卡赛勒分派女卫士们在门旁站岗,伊兰、柏姬泰和爱森德走了进去。
墙上的高大窗户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只是偶尔会被划过的闪电照亮,大厅两侧墙边和白色圆柱周围,附镜子的立灯全部被点亮了。在六十尺高的大厅顶部,雨水正从一扇彩绘玻璃窗中不断地滴下来,落进一个普通的木桶里,持续而稳定地发出咚咚的滴水声,回荡在整座大厅里。那扇窗画着一头直立的白狮子,一道裂隙切过它的身躯,裂隙的边缘挂满了水滴,在它的旁边是各种战争场面和安多先代女王的画像。像以往一样,在这座大厅里,伊兰感觉到天顶上的那些女人正在评判站在红白色地板上的她。她们用自己的精明头脑和儿子与丈夫的鲜血建立了安多,让她在亚图·鹰翼的帝国废墟上从一座城市扩展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她们有权力评判每一位坐在狮子王座上的人。伊兰怀疑,她们的容貌被描绘在这里,正是要让每一位女王感觉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受到历史的审判。
狮子王座就安放在大厅尽头的一个白色大理石基座上,它的尺寸是为女人设计的。鎏金的雕花座椅下是四条被雕刻成狮爪形状的椅腿,在高高的椅背上,红宝石铺成的底面用月长石镶嵌出安多白狮子的图案,正好位于王座主人头顶的正上方。戴玲已经站在大理石基座下面,看着茜尔瓦瑟与康奈尔和凯塔琳交谈,布朗莱特和佩瑞瓦尔则认真地倾听她们的谈话。佩瑞瓦尔一边用手指抚着头发,一边点着头。戴玲对于茜尔瓦瑟也有疑心吗?里尔和卡琳德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他们两人之间也保持着距离,甚至从不会相互瞥上一眼,他们已经是伊兰的盟友,肯定不希望伊兰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关系。爱森德走到其他侍者那里,他们分别穿着另外八个家族的制服,围绕在放着高颈银酒壶和银茶壶的桌子旁边。这是这样的场合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参加大家族非正式会议的每一位家主可以带来一名侍者,如果是正式会议,伊兰则需要提供全部侍者。在那种时候,觐见大厅里将挤满凯姆林城内以及城外营地中的每一名贵族。
“艾络琳很会刺激别人,喜怒无常让和她对话的人失去镇定,伊兰。”自从得知安全保证的事情之后,这已经是戴玲第五次这样说了。她的面容平静如常,但一定感受到了伊兰的紧张,所以她的双手一直在抚弄着自己的绣金裙摆。
“我不会受她的影响。”伊兰答道,“其他人也绝不能受她的影响。我是在说你,康奈尔,还有你,里尔。”康奈尔穿着绣金蓝色外衣,脸红得像汉瑟勒一样快。不久之前,他跟一名佣兵打了一架,因为他认为那名佣兵说了侮蔑伊兰的话,所以差一点杀死了那个人。对他有利的一点是,那名佣兵先于他抽出了剑。即使是佣兵也应该得到法律的公正裁决。安多不是提尔,在那个国家,贵族即使杀死平民也不会受到惩罚,直到兰德改变了那里的法律。该死的兰德,他为什么总是要跳进她的脑海?
“我支持你,伊兰,这意味着我一直都会支持你。”里尔以油滑的腔调说道。他穿着绣银绿色丝绸外衣,在领子上绣有巴瑞恩家族的银翼战锤。现在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自鸣得意的谄媚宠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涂满了蜜糖和油,里尔就是这样。“但无论艾络琳说什么,我都会控制住我的脾气。”约缚中闪过一阵轻蔑。为了证明自己对伊兰的忠诚,里尔在两天之内和佣兵们打斗了三次,这个人肯定是在故意找那些佣兵的碴。
“如果她想要刺激我们,为什么我们却要忍受她?”凯塔琳问道。她的红色长裙在裙摆底边和袖子上绣着宽阔的金丝花带,这不是很配她的肤色,尤其是当她圆胖的脸颊因为气恼而变得通红的时候。她一直高扬着下巴。也许她戴着那枚硕大的海文蓝熊珐琅领针就是为了能一直抬着下巴,从鼻尖上俯视周围的每一个人。“我从不会让任何人在招惹过我以后,还能毫发无伤地走开。”
“只有公牛才会受赶牛棒的挑逗,任凭摆布。”戴玲冷冷地说,“如果你接受艾络琳的挑衅,那你就只是一头被她驱赶的牛。”红晕还留在凯塔琳的脸颊上,但现在则是因为她感到了羞愧。
莉恩耐·哈芙尔出现在大厅门口。“各位大人。”她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会面,在对阵双方不知道彼此之间的要求有多大的差距时,一般就会举行这种会面。哈芙尔大妈以严格的次序宣布了前来的各位贵族,不过这些大贵族的地位其实并没有很大差距。鲁安·诺维林有着一副坚毅的面孔,比起伊兰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灰发更多了,除了在高领子上用银丝绣着诺维林家族的银鲑鱼之外,他的蓝色外衣上没有任何装饰。爱拉瑟勒·任厦的脸上满是皱纹,一头褐色的长发中布满了灰丝,她穿着一件红色骑马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华丽的花纹,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大胸针上刻画着她的三头金猎犬家徽。佩利瓦·柯易蓝又高又瘦,头顶的黑发已经谢掉了许多,看上去,他就像凯瑞安人一样剃光了前额,他的蓝色外衣上绣着银丝花纹,高领子上有双朵红玫瑰家徽——柯易蓝玫瑰。身材丰满的亚姆林·卡兰得穿着灰丝长裙,袖子和胸口上绣满了三支金箭家徽,让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插满了箭的箭壶。艾络琳·塔梅恩却已不像伊兰记忆中那样圆胖了,不过她还是很漂亮,穿着绿色条纹的蓝丝裙,袖子上绣着金角白牡鹿——塔梅恩白鹿。埃布尔莱·潘达满头灰发,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深灰色外衣的领子上绣着三颗金星。他们一同走进觐见大厅,身后跟着他们的仆人。不过他们的队列并没有依照哈芙尔大妈宣布的次序:艾络琳和埃布尔莱与鲁安走在一起,佩利瓦和亚姆林和爱拉瑟勒在一起,两支队伍之间保持着两步的距离。看来,虽然他们以同一个整体的形象要求安全保证,但实际上并非一个整体。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许不太可能要求伊兰投降,但即使是公开的敌人,有时也会协同行动。当他们向伊兰行礼的时候,伊兰能看到他们衣服上的水渍,即使是最好的斗篷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中挡住全部雨水,他们现在的脾气肯定不会很好。
“欢迎。”伊兰对他们说道。这时他们的仆人也都走到了那张桌子旁边。“你们想要喝酒,还是喝茶?酒是热的,加了香料,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今天却好像又回到了冬天。”
鲁安张开嘴,抢先说话的却是艾络琳。“至少你还没有坐在王座上。”她的面容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声音同样又硬又冷,“我本以为你会这样做。”雷声在王宫上方滚滚而过。
鲁安看上去很有些焦虑。爱拉瑟勒转转眼珠,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被重复太多次的话。里尔动了动身子,但伊兰用平静的目光让他安定下来,他道歉地向伊兰微鞠一躬。
“我没有权利坐在这个王座上,艾络琳。”伊兰平静地回答。光明啊,请让她现在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还没有。”她能听到自己声音中带着一点不由自主的火气,也许她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镇定。
艾络琳露出冷笑的表情。“如果你在等待丹妮恩成为你的第十位支持者,那么你就要等待很长时间了,丹妮恩在上次承继期内一直在视察她的各处采邑,她从不曾宣布过支持任何人。”
伊兰露出微笑,但这实在是很难,承继期指的是一个家族从另一个家族手中承接王座的过渡时期。“我想喝杯茶。”
艾络琳眨眨眼,但伊兰的这句话让其他人开始说出他们想要的饮料,只有伊兰、柏姬泰、布朗莱特和佩瑞瓦尔要了茶。每个人在接过杯子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嗅一下杯子里的气味,无论是盛酒的银杯还是盛茶水的瓷杯,然后才会喝一口杯中的饮料。伊兰丝毫不觉得这是对她的冒犯,现在,就算是在厨房里还新鲜美味的食物和酒水,被端上餐桌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坏掉了,谁也不知道腐败何时会突然袭来。茶水有一股淡淡的生姜味道,但并不足以掩盖上好的索马金黑茶的香气。
“看来,你已经靠这些孩子和亚瑞米拉的残部召集到了你的大部分支持者。”艾络琳又说道。凯塔琳的面色立时红得仿佛她的长裙。布朗莱特愤怒地挺直身子,直到佩瑞瓦尔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佩瑞瓦尔是一个头脑清醒的男孩,睿智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这次,里尔控制住了自己,但康奈尔却很像要说出某些犀利的言辞,只是在伊兰严厉的注视下猛地闭住了嘴。卡琳德只是向艾络琳报以凶狠的瞪视,卡琳德并不很聪明,但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搅乱她的情绪。
“你们要求召开这次会议,一定有你们的理由。”伊兰说,“如果你们的目的只是想来羞辱我……”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她也有自己的原因希望召开这次会议,就算是他们要求她出城去,她也会同意的,而且不会要求安全保证。感觉到约缚中传来一阵怒意,她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柏姬泰看着艾络琳的目光如同一把匕首,如果她和自己的护法任由情绪通过约缚而相互激化……这绝不可以,至少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不行。
艾络琳再次张开口,而这一次,鲁安打断了她:“我们前来要求停战,伊兰。”一道闪电从北边的窗外划过,然后又横过天顶的窗户,延后了片刻的雷声说明这道闪电的源头距离他们很远。
“停战?我们在战争状态吗,鲁安?是否有人宣布了对王座的所有权,而我却还没有听说?”六双眼睛转向戴玲,戴玲哼了一声。
“蠢货,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过你们,而你们就是不信,也许你们这次应该信了。当茜尔瓦瑟、卡琳德和里尔宣布了他们的支持归属的时候,我也宣布了我的,塔拉文家族支持传坎,很快,全安多都会知道了。”
艾络琳露出愠怒之色,只是目光中依旧不失冰冷。亚姆林长长地喝了一口酒,看上去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爱拉瑟勒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又换成了艾络琳的那种强硬的面具。
“既然如此,”鲁安说,“我们还是希望达成……如果不是停战协议,那就是一份暂时的协议。”他喝了一小口酒,然后哀伤地摇摇头。“即使集中我们能找到的每一个人,我们仍然经历一番艰苦的战斗,才能击败边境国人,而如果我们不能同仇敌忾,当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安多必将毁于一旦。我很惊讶他们现在还停留在原地。不过,虽然经过了一千里格的行军,我相信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闪电照亮了南边的窗户,轰然而至的雷声让窗户也随之颤抖,这次离他们很近。
“现在我推测他们将进入莫兰迪。”伊兰说,“但我相信,他们之所以在原地滞留,就是因为害怕过于靠近凯姆林会引发一场战争,他们似乎正试图通过乡间道路前往莫兰迪,你们很清楚,在这个季节里那些乡间小路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不想与我们开战,当我允许他们通过安多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他们正在寻找转生真龙。”
艾络琳猛然开了口,她的嘴里仿佛喷出了一团团冰屑。“当你什么?你刚才还说你没有权利坐在王座上,而你竟然动用……”
“两仪师的权力,艾络琳。”伊兰举起右手,让他们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巨蛇戒,虽然保持着平静,她的声音却也如同冰霜一般冷冽。“我不是以王太女的身份,也不是以传坎家主的身份与他们交涉,在那场会议中,我是绿宗两仪师伊兰。即使我不去他们的营地,他们也会来见我的,他们现在非常缺乏粮草补给,如果我试图阻止他们,如果有任何人试图抵抗他们,安多都会爆发战争,他们决意要找到转生真龙,安多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多少胜利的机会。你说同仇敌忾,鲁安?即使是集中全安多的兵力,我们也无法和他们的军队规模相匹敌,而且这样的话,我们的军队里将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更习惯扶犁抡锄,而不是挥舞刀剑和斧枪。而边境国军队里全都是职业军人,与兽魔人战斗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要让安多血流成河,在整整一个世代中都无法恢复元气,我们宁可让边境国人和平地从境内通过。我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出钱购买我提供的补给物资,而且价钱相当不错。”如果换作别的时候,换成别的听众,她说不定会笑出来,安多农夫们向边境国人要的高价简直能让暗帝也眨眨眼。“他们在这里做的最可怕的事情无非是鞭打几个盗马贼,如果这些盗马贼被送到治安官那里,我也绝不会因为受害者是边境国人就偏袒他们。现在,告诉我,艾络琳,你对此是否有另外的决断?你会怎么做?”
艾络琳眨眨眼,满脸都是阴云,然后,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喝了一口酒。
“那你对黑塔有什么计划?”埃布尔莱平静地问,“我……认为你对他们一定也有处置的办法。”他是否认为伊兰允许边境国人通过安多还有别的原因?就让他怀疑吧,只要他不明说出来就好。只要他保持沉默,伊兰的动机就纯粹只是为了安多。他们双方都在虚与委蛇,但双方也都很现实。伊兰说出了一些很真实的理由,只不过隐瞒了一个对她非常不利的理由,她还需要一个家族,看样子,这个家族只能是坎达德,但丹妮恩如果认为伊兰图谋以外界压力强迫她倒向传坎家族,她肯定不会屈服的。
“没有任何计划。”她对埃布尔莱说,“我会定时派遣女王卫兵前往黑塔,提醒他们身处之地是安多的领土,他们需要服从安多法律,但除此之外,我不可能采取更多措施。就好像如果白塔位于凯姆林附近,我也只能如此。”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六个人全都不眨眼地盯着她。
“潘达家族支持传坎。”埃布尔莱突然说道。与此同时,鲁安也说道:“诺维林家族支持传坎。”闪电在众人头顶突然出现,照亮了天顶的彩色玻璃窗。
伊兰纹丝未动,柏姬泰的面容也保持着平静,但约缚中传来一阵困惑。目标达成了,她有了十一个家族,王座已经属于她了。
“支持她的人愈多,对安多就愈有利。”戴玲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惊愕,“同我一起支持传坎吧。”
大厅中又是一阵更长久的沉默,人们交换着眼神,随后,一个接一个地,爱拉瑟勒、佩利瓦和亚姆林宣布他们的家族支持传坎。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戴玲,伊兰必须记住这一点。也许假以时日,她能赢得他们的忠诚,但现在,他们支持的其实只是戴玲。
“她得到了王座。”艾络琳的声音依旧冰冷,“其余的都无足轻重了。”
伊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暖一些:“你愿意同我共进晚餐么,艾络琳?至少留到雨停的时候吧。”
“我也有厨师。”艾络琳一边回答,一边朝门口转过身。她的侍女跑过来,接过她的酒杯,放回桌子上。“只要雨一停,我就回舍尔丁去,我已经离开太久了。”
“末日战争即将到来,艾络琳。”伊兰说,“你不能只是躲在你的庄园里。”
艾络琳停住脚步,回过头:“当末日战争到来时,塔梅恩家族将在最后战争中奋勇冲杀,我们将紧随在安多狮子旗之后。”雷声滚滚而来,她大步走出觐见大厅,她的侍女紧追在她身后。
“你们会去我的寓所,和我共进晚餐么?”伊兰问其他人。
追随在安多狮子旗后,但并不是追随在伊兰·传坎身后,她的近半数支持者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无法充分信任。贾瑞德·撒安德依然不知去向,他手中的兵力绝对不可小觑。艾络琳早晚会是一个麻烦。这不是传说中应有的样子,在故事里,结局总应该是完美无缺的,真正的生活却要……混乱得多。不过,她毕竟还是得到了王座,她还没有完成加冕礼,但这也只是一个形式上的问题了。她率领众人走出觐见大厅,一边和鲁安与佩利瓦交谈着。雷声隆隆,如同敲响了向末日战争进军的战鼓,再过多久,安多的旗帜就将向最后战争进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