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几乎毫无停滞地向河边狂奔而去,那盏河灯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加快速度向河对岸划去。
卞虎体力最好,一面向河边奔跑,一面脱掉外套,刚到河边,便纵身跳入了河中。宋一紧随其后,而沈玄却在距离河边尚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卞虎一入水便如蛟龙一般一个猛子深入水底,双腿发力,再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到了伊逊河中央。那河灯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接近对面的岸边了。卞虎毫不懈怠,双手快速地拨着水,身体如梭鱼一般向对岸游去。
那河灯到达对岸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卞虎紧随其后也赶到岸边,一把抓住河灯。正在这时,河灯轻轻一颤,一截绳子从河灯的前端弹出,卞虎顺着那绳子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岸边的草丛中一个黑影在晃动。卞虎连忙将河灯放在岸边,从河里爬上去消失在了岸边的草丛中。
乌云越来越重,终于随着第一滴雨从天空中落下来,越来越多的雨滴如瓢泼一般从天上落下来。
硕大的雨点拍打着窗玻璃啪啪作响,打断了黄怡婷的思路。她坐在南岳镇狭小的档案室内,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两摞厚厚的卷宗,这些卷宗记录着过去十年间发生在这伊逊河中的案件。她将这些案件归纳整理之后,发现这十年间竟然发生了三十二起溺亡的案件,奇怪的是其中有二十二起案件是发生在南岳镇至下游十五公里处,这与张铁的案件极为类似。这二十二起案件全部发生在近七年间,在这之前伊逊河虽然每年都有溺亡案件发生,但是南岳镇一段却没有任何记录。
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雨点落进档案室,飞溅到黄怡婷的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雨,脑海中浮现出沈玄的样子。这么大的雨,沈玄他们在做什么?正在这时,黄怡婷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黄怡婷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出现在门口,微笑着对黄怡婷说道:“您好,您是重案组的黄警官吧,刘所长怕您一个人在档案室里找不到需要的资料,所以派我来帮您!”
“你是?”黄怡婷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我叫吴强!”年轻的民警拍打着身上的水渍说道,“平时都是我来整理档案室的!”
“哦!”黄怡婷点了点头,“去现场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嗯,应该是还没有回来!”吴强瞥了一眼桌子上那两摞厚厚的卷宗说道,“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
“嗯。吴强,你是南岳镇人吗?”黄怡婷坐在椅子上示意吴强坐下。吴强点了点头:“从小就在南岳镇长大。”
“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黄怡婷满是疑惑地问道,“这伊逊河的南岳镇一段在七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化?”
“变化?”吴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想了想说道,“河道加宽、加固算不算变化?”
黄怡婷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吴强说道:“我把近十年来发生在咱们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案件全部整理出来了,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七年之前,从南岳镇到下游张铁尸体发现的那个水坝这将近十五公里的范围内,从未发生过溺亡案件,但是在近七年内却发生了二十二起溺亡事件。我在想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强望着黄怡婷的资料喃喃自语道:“七年前好像是北京大妞的孩子溺亡在伊逊河里的时候!”
“什么?”黄怡婷诧异地望着吴强。
“呵呵,至于河道有什么变化我倒是不记得了!”吴强憨笑着说道,“不过我记得七年前正好是北京大妞六岁的儿子溺死在河里的那年,好像地点就是在南岳镇附近,至今也没有找到尸体!那件事之后北京大妞就疯了,所以我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北京大妞?”黄怡婷默念着这个名字。
北京大妞刘敏的双手被卞虎紧紧地扣在身后,卞虎一面用带血的手拉着她,一面收拾着地上长长的渔线。大约十分钟之后,卞虎顶着雨将刘敏带到了吴华忠面前。
吴华忠诧异地望着卞虎说道:“她是什么人?”
“北京大妞?”小王用手电照了照刘敏被淋湿的长发贴着的脸,惊讶地说道。
“啊?”卞虎惊异地说道,“她就是北京大妞?”
“嗯,对!”几个民警纷纷点头道。吴华忠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会抓到她?”
“你瞧!”卞虎将手中的渔线递给吴华忠说道,“刚才我游到对岸的时候,发现那只河灯前面绑着一根渔线,于是我就顺着这根渔线追了过去,没想到却抓到了她,还被她咬了一口!”
“你叫刘敏?”吴华忠弯下身子尽量与刘敏平视。
“小心!”卞虎的话音刚落,北京大妞忽然扭过头张着嘴向吴华忠咬来,幸好卞虎的手抓得紧,刘敏的身体扭动了几下无法挣脱,这才退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吴华忠。
“哎,先把她带回去吧!”说完重案组一行人带着刘敏返回了南岳镇派出所。
回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被大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小王将刘敏关在审讯室之后,便回到房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深夜2点左右,当吴华忠带着沈玄和黄怡婷来到审讯室的时候,刘敏已经双手抱着肩膀缩在墙角睡着了。吴华忠让黄怡婷拿条毯子给刘敏盖上,谁知黄怡婷刚刚靠近刘敏,刘敏立刻警觉地醒了过来,茫然地看了一眼黄怡婷,便向她猛扑上来。幸好黄怡婷眼疾手快,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刘敏碍于一只手戴着手铐无法动弹,黄怡婷这才躲过一劫。
“你就是刘敏?”吴华忠走到刘敏面前柔声地问道。
刘敏的手一直不停地挣扎着,想从手铐中脱出,当听到吴华忠的问话时,她忽然平静了下来,顿了顿,痴痴地抬起头,眼神混浊地望着吴华忠,口齿不清地说道:“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看见河神了?”吴华忠盯着刘敏的眼睛说道。
“河神?”刘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重复着吴华忠的话,她皱起眉头咬着嘴唇,痛苦地回忆着,忽然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她连忙向角落里退了几步,双手抓着脑袋,似乎要将所有恐怖的事情一股脑地从脑海中揪出去一般。
接着刘敏便缩在审讯室的角落中渐渐睡着了。吴华忠将毛毯披在刘敏的身上,带着沈玄和黄怡婷离开了审讯室。
会议室中,宋一帮卞虎包扎好伤口之后,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播放着新闻,警方近期破获了一起贩毒案,警方在毒贩的住处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画面中,几个警察正带着一个毒贩从其家中走出。
吴华忠走到近前关掉电视,随着那声音的消失,卞虎和宋一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桌子上爬起来。
“现在趁着大家都在,我们梳理一下案情!”吴华忠点上一根烟说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北京大妞刘敏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她神志不清,很难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确凿的信息!”吴华忠认真地分析着。
“对,我看那个逆流而上的河灯应该就是刘敏所为!”卞虎肯定地说道,此时他被刘敏咬伤的手依旧隐隐作痛。
“嗯!”吴华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对身旁的黄怡婷说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黄怡婷将花费了一整晚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吴华忠,将自己对那二十二起溺亡案件的怀疑一一陈述完毕之后,又拿出其中的一份卷宗说道:“这是北京大妞刘敏的儿子溺亡案的卷宗!”
吴华忠接过卷宗,黄怡婷平静地说道:“我整理了那二十二起发生在南岳镇这一段的溺亡案,这些案件全部发生在最近这七年之中,而北京大妞刘敏儿子的案件正好是发生在这一段的第一起案件。”
“我详细地阅读了刘敏儿子的溺亡案,据卷宗记载,当时也正值这个时候,刘敏带着刚满六岁的儿子到伊逊河边来放河灯,因为她怕河灯最后被水冲走,所以在河灯上拴上了长长的渔线。谁知河灯越漂越远,最后渔线挂在了远处岸边的石头上。她带着儿子准备将河灯收回,孩子好奇心起,先刘敏一步跑到那块石头上将渔线拨弄开,然后往回收渔线,就在这个时候孩子不慎落水了!”黄怡婷回忆着卷宗内记载的内容说道。
“而据刘敏说,当时她距离儿子只有四五米远,她亲眼看到儿子将河灯拉起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中钻出来将孩子拖进了水里。虽然后来她跳进水里寻找孩子,但是已经踪迹全无了!”黄怡婷顿了顿说道,“后来刘敏一直在四处寻找着孩子的下落,一直没有任何发现!”
“咦?这个卷宗后面的部分呢?”吴华忠翻阅着卷宗惊奇地问道。
“我开始也很好奇,不过据吴强说,那卷宗可能是在档案室搬家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黄怡婷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吴华忠望着黄怡婷说道。
“我想刘敏之所以会在夜半用渔线拉着河灯沿着河逆流而上,很有可能是为了抓住当年拖走她孩子的那个东西!”黄怡婷皱了皱眉说道,“综合那七年的结点,我希望调查一下在七年前这条河发生过什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在短短七年间让二十二起溺亡案连续发生!”
“其他人呢?”吴华忠向周围人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玄身上,“沈玄,你有什么看法?”
“河灯!”沈玄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始终觉得那个逆流而上的河灯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根据吗?”吴华忠追问道。
沈玄摇了摇头。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好,那下个阶段我们的突破口重点放在七年前伊逊河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上,关于这一点,卞虎和宋一你们两个去走访一下附近的村民。另外刘敏虽然精神上有些问题,但是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沈玄和黄怡婷你们去调查一下刘敏家人的情况。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有!”黄怡婷忽然站起来说道,“刘敏那边我自己就可以了!”说完她白了沈玄一眼。
吴华忠看了看黄怡婷,又看了看沈玄,微微笑了笑道:“那好,沈玄你协助宋一和卞虎走访一下附近的村民,向他们了解一下伊逊河的情况。”
“嗯!”沈玄不置可否地说道,他的脑子里始终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好,那大家都去休息吧!”吴华忠说着伸了伸懒腰,“明早还要忙碌一天呢!”
“吴老,您还不休息吗?”黄怡婷见吴华忠并没有睡觉的意思,不禁好奇地问道。
“我还要等等……”吴华忠自言自语道,“等一份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