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森林的另一边传来了喧闹的音乐。随风摇曳的树丛,也仿佛呼应着有节奏的鼓声,快乐地扭动身体。
快来看呀 老爷爷老奶奶会返老还童
“噢,”米娜面露微笑,“是演小妖精的人在唱歌。”
森林深处,林木参天,二人紧追着米娜欢快的脚步往前走。不一会儿,视界豁然开朗,亘欢呼起来。
倒映着蓝天的湖面上,搭建了一个大型浮动舞台。舞台骨架上处处挂着色彩艳丽的东西,仔细一看,全都是身手敏捷的大人和孩子。他们身着艳丽服装,或攀往高高的脚手架,或单足立在柱顶上,麻利地赶着搭台子的工作。他们边工作边用美丽的声唱着歌。看到这一切,仿佛已在观赏美妙的演出。
“亘,你看,那就是我原来用的秋千!”
米娜指点之处,有一个细铁丝编成的秋千,呈尖尖的月牙形,在舞台中垂挂在特别高出一截的地方。
“哇!好看极了!”
基·基玛情不自禁地大声喝彩。也许是声音顺风刮到湖面上了吧,在米娜的秋千旁干活的红衣小人回头望向这边,随即大叫起来:
“哎,是米娜!”
米娜也向他招手:“帕克!”
“嗳!米娜回来啦!”
红衣小人一边用清亮的童嗓音喊着,一边麻利地攀下脚手架。其他人也停下手,望向米娜这边来。歌声停止了,代之而起的是众人的欢呼声和叫喊声:米娜!米娜回来了!你上哪儿啦,好担心哟!米娜冲向湖畔,亘二人紧跟其后,三人被包围在温馨在欢迎风暴中。
“不辞而别,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米娜眼含泪光低下了头。一只团扇般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头。
“虽然看到了你留的字条,但因为情况不明,大家都很担心呢,平安无事就好啦。”
“埃阿洛加·埃列奥诺拉·空中飞人马戏团”的卜卜荷团长的是比基·基玛还要大一号的大个子。在亘看来,团长的脸挺像现世的猪,但这张威严的脸一笑起来,对方就会产生无可言喻的安心感。以现世人的年龄感觉推算,团长年约五十。不过,他坚持锻炼的身体找不到一寸赘肉。
团长身旁坐着一个拘谨的少年,米娜叫他“帕克”。他比亘还小,充其量也就是小学一年级的样子。一头鲜红的头发,仿佛脑袋在燃烧。他满脸雀斑,原以为是安卡族的孩子,仔细看却是带有一条灰色的长尾巴。机灵的眼珠子闪亮,一会儿看米娜,一会儿看团长,其间小尾巴尖一晃一晃。
“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练习了各种技巧。虽然很孤单寂寞,但我也忍耐着,坚持苦练。”等团长和米娜重逢的喜悦告一段落,帕克插进来说道。
“连三周跳都能做啦!虽然只是一次,但的确做到了。可团长说我要表演还太早。”
米娜替嘟起嘴的帕克抚平:“不过,你唱歌挺棒啊。老远就一下子听出你的歌声了。你不仅能当特技演员,也能做歌手哩。”
“是吗?”帕克蹦了起来,“那我要上台唱!”
空中飞人马戏团的团员们在湖畔支起大大小小的帐篷。大家集中到卜卜荷团长的帐篷,围坐成一圈。帕克在大家身边蹦来蹦去,后来被团长叫去干活,不情愿地走出了帐篷。
“哎呀呀,终于能够安静地说话啦。”团长说着。
他望着亘和基·基玛:“米娜得你们的照顾,实在非常感谢!”
亘摇摇头,首先说了“是她救了我”,然后说了迄今的经过。他说完后,卜卜荷团长又一次亲切地抚着米娜的头说:“原来是这样……你那么放不下父母的事吗?”
“不是的,团长。是因为我没经验,完全相信了那兄弟俩。”
“那么,你打算以后和这位‘旅客’一起上路?”
米娜端坐答道:“是的。”
卜卜荷团长凝视着亘,说道:“旅行者啊,你允许米娜跟你走吗?”
“当然愿意!”亘用力点点头。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卜卜荷团长满脸欢喜,“但是,既然难得一聚。今晚就住下吧。看一看我们演出的彩排。虽然明天才开始正式演出,但今晚的彩排完全照正式演出进行。你们就是嘉宾。”
“哎呀,太棒啦!亘和基·基玛一定得看呀!”米娜高兴得欢蹦乱跳起来,比刚才的帕克有过之而无不及。“团长,我也给剧团帮帮忙可以吗?”
“米娜的特技,在那个洞窟已经看过了。”亘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看在舞台上的演出。”
“是呀,我也想看。”基·基玛也点点头。
“好吧、跟荡秋千的伙伴打个招呼。”
卜卜荷团长把米娜送出外面,带亘和基·基玛到一个空着的帐篷。亘他们安顿下来后,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位老妇人,她端着飘香的热茶送到帐篷。
“哟,是婆婆呀,您真是细心周到!”
卜卜荷团长高兴地让老妇人入内,招呼亘他们喝茶。
“这就是消除疲劳的茶,请用吧。”
被称为“婆婆”的老妇人个子瘦小,满脸皱纹,就像一张软纸被捏成一团。脸虽属安卡族,却有点像青蛙。
“我这个婆婆是来看旅行者长相的。”老妇人说着,眼勾勾地盯着亘看,几乎让亘不好意思起来。然后她冷不防问道,“拉奥导师大人挺好吗?”
“噢?哦。老奶奶,您认识导师大人啊?”
“认识他八百年啦。那位先生从前在雷魔法方面挺差劲,现在还没有长进吗?”
亘笑道:“这点我不清楚。”
婆婆超然地说:“您是去见女神的。那么,如果见不到,打算怎么办呢?”
“那——”亘看看基·基玛。他也不知所措。
“我觉得一定会见到,所以没想过见不到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诚实的回答。婆婆简单地“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婆婆没有什么要问的啦。”
她迅速一掀帘子出了帐篷。亘不解地眨巴着眼睛,团长则苦笑道:“不好意思,婆婆上年纪了。”
卜卜荷团长再次郑重其事地对亘说:
“听说‘旅客’的路途是很艰苦的。米娜是那样一个命运坎坷的孩子,带她上路,可能会因此而更加艰难。听她说过‘西格德拉’的事吗?”
“是的,听她提起过。”
“也考虑过了?”
“我没有问题,”亘爽快地点点头,“不知她跟我一起上路是否能遇到父母,但至少我们可以互相帮助走下去。”
“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了。”卜卜荷团长亲切地笑了,“彩排开始前,你们随意活动吧。大家都想见你们,你们也可以参观一下。”
亘和基·基玛谢过团长的好意,四处参观,和大家闲聊。得知团员共五十人,马戏团名字中间的“埃列奥诺拉”是卜卜荷团长已故太太的名字。在湖畔的演出之所以推迟,就是那次火山再次造成的。
“向这边刮过来很厉害的热风,湖上掀起了波浪,不但搭不成舞台,连小船都划不动。”
基·基玛与水人族团员很投契,要学习对方的拿手好戏——生动有力的长枪舞。他们大呼小叫,用木刀比作长枪舞动起来。亘则趁此机会到团员中转了一圈,问大家是否在山林湖畔等处见过一个穿黑衣的小个子魔导士,回答都是没见过。大家都表示遗憾,说见到那么厉害的魔导士就好了。
到天黑下来,星辉初现时,彩排终于开始了。开场白之后,舞台照得通明,音乐响起。跳舞女孩唱着亘在树林里听见过的歌登台。亘完全陶醉了,忘情地、奢侈地欣赏着这场为他们两人举行的演出。
仓促上阵的米娜也表现了女明星的风采,她身穿绚丽的服装,在令人目眩的高度上轻盈地表演转换秋千、空中转身,让人猛一揪心后来个精彩的亮相。她和帕克一起表演飞换秋千的特技时,亘手心捏出了汗。等二人在聚光灯中落地时,他才拍痛了手掌。
当演出高潮中结束时,亘看着唱着歌抛洒着花朵的米娜,看着她绯红的脸,心想:米娜留在团里不远行,应该会很幸福。但是,以前的谜,那个让她非找出答案不可、非穷追不可的谜,驱动着她。亘心想,如果我是她,会怎么办呢?
亘直至演出结束,仍难抑心中兴奋,他躺在床上时仍在自问自答,但不一会儿,他便在星星的看护下安然入睡。
此时,在卜卜荷团长的帐篷旁边,老婆婆独自呆呆地说着话。巡视一圈返回帐篷的团长认出了她,跟她打招呼:
“团长,看得见那个吗?”
卜卜荷团长也仰望夜空。好美的夜空,仿佛在漆黑、柔滑的丝绸上撇下宝石的碎屑。
“是哪一颗,婆婆?”
老婆婆仍旧仰着头,答复:“是吗,团长还没有看见?”
团长站到老婆婆旁边。
“噢,那的确是北方的凶星啊!”老婆婆断然地说:“我老太婆能看见,不是眼花。”老婆婆有些伤感的样子。
“那位‘旅客’的半身。凶星,是来预告。”
“是嘛。”卜卜荷团长回应道,“米娜不用受苦就好了。”
老婆婆默默不答。只是沉静地仰望着北方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