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白易打来电话:“小刚,今天我还到你那儿学习,好吗?”
小刚高兴地说:“当然好。马田和菲菲也来吗?”
屏幕上有一个很短的停顿,但小刚的目力已足以看到,白易的脸庞略红了片刻。白易说:“我还没给他们打电话呢,现在打吗?”
小刚觉得自己的脸庞也红了那么一毫秒:“不,你自己来吧。明天咱们再凑群。”
最近他和白易总喜欢单独待在一块儿。他常常觉得对不住马田和菲菲。不过,凭良心说,他仍象过去那样喜欢这两个朋友,他愿意天天和他们在一起——不过也希望偶尔地、例外地,和白易单独待一会儿。严格说,这么做的确有点“重色轻友”的味道,所以他也常常反躬自问:自己喜欢白易,是因为这个女孩活泼可爱呢,还是因为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这个问题至今没有明确的答案。
白易的心思和他不谋而合。她背上书包,高高兴兴地骑上自行车赶来。快到朱家时,看见一辆高级奥迪超过她,开过朱家院内。她进屋时,客厅中坐着三个人,正在做自我介绍。那个中国男子叫庄永伟,45岁左右,中等身体,方脸型,眉肃目正。另一个男人是美国人大卫,大约70岁,满头银发,皮肤微红,手背上满是浓毛,蓝眼珠,笑声爽朗。第三位是女的,白易原以为她是中国人,听介绍才知道她是日本人,叫绪方信子。大约三十七八岁,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她坐在沙发上,小心地把一双美腿收在长裙下。小刚妈端来三杯信阳毛尖茶,安排白易也坐下,对小刚说:
“来吧,你为爷爷、叔叔和阿姨表演一下,要拿出你的最好功夫。”
原来他们也是来看小刚的武功,小刚真成国际名人啦。白易伏在小刚耳边,声音极轻地问:“你表演吗?这次用不用骗他们,象上次那样?”
小刚轻声说:“不用。你看这三个人的目光多正!笑容多明朗!我已经观察过了,他们是好人。你说呢?”
“我也看他们是好人——可是,那三个日本人我同样看着是好人。”
小刚妈又重复道:“小刚,表演吧,要拿出你的最高水平。”
于是小刚不再说话,屏神敛气,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这些天来,他已能熟练地、轻松地在快态慢态中跳出跳入,但既然妈妈再三交待,他想还是要慎重一点。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说:“好了,开始吧,爷爷,需要我干什么?”
美国老人满脸顽皮的笑容,先递过一把小巧的手枪。非常小巧,只有小刚手掌的一半。他说:“这是一把袖珍激光枪,按一下板机,就能送出一个持续1毫秒的激光脉冲。这个盒子里是100只按蚊,”他推过一个小小的细金属丝编织成的笼子。白易好奇地说:“蚊子?我打生下来还没见过呢。怪不得一进屋就听到一片嗡嗡声。”
现在,嗡嗡声更清晰了。老人说:“现在我要把蚊子放出来,看你能用多少次射击把它们全部消灭。射击次数会在枪上自动记录。还有,这些蚊子是不能生育的,即使跑几只也没有关系,你不必为此担心。”
小刚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次考试太容易了。他说:“好吧。”
老人打开笼子,100只蚊子立即嗡嗡地飞散。小刚轻灵地点动激光枪,激光光束在屋内飞舞,伴着淡淡的青烟。转眼间,屋内地板上落下一层死蚊。三个客人兴奋异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刚的动作。实际上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因为看上去小刚的手指几乎没有动。忽然,小刚放下激光枪,妈妈问:“小刚怎么啦?蚊子还没消灭完呢。”小刚轻声说:“妈,你说过要表演我的最高水平,但是……这太简单了。”
美国老人饶有兴趣地说:“那你想怎么办?用手抓它们,还是用针刺它们?”
“用剪刀吧。”小刚从抽屉里拿来一只普通的家用剪刀,说,“我开始啦。”只见人影晃动,剪刀在屋内交织出一片白光。几秒钟后,小刚说:“全完了。”
几十只蚊子分明在嗡嗡地飞,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小刚。小刚一伸手,捏住一只蚊子的翅膀,笑嘻嘻地说:“我已经把它们长喙剪掉了,你们看。”
大卫先生掏出一副放大镜仔细察看,果然,那只蚊子已经没有长喙。三个客人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小刚,失声赞道:“太神奇了,难以相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刚说:“小时候,每逢雨后,我们常去找蜗牛玩。用手碰碰蜗牛的触角,它就缩回去。一会儿再慢慢伸出来。”他看看三个客人,“现在,对于我的神经反应速度来说,剪掉蚊子的长喙比触碰蜗牛的触角还要容易。”
又是一片赞叹声。绪方信子忍不住把小刚揽到怀里,吻吻他的额头。大卫先生宣布:“太神奇了,我只在金庸先生的笔下才见到过这样的绝技。我现在相信,”他开玩笑地说,“金庸先生不是一个武侠作者而是一个科幻作家。他之所以能维妙维肖地写出大侠们的超绝功夫,只是因为预见到了在中国四十年后的科学进步。”
小刚和白易听见大卫先生也是个武侠迷,登时觉得他更亲近了一些。“大卫先生,你也爱看武侠小说吗?”
“对,那是神妙的成人的童话,汪洋咨肆,奔放不羁。但我更高兴童话变成了现实。”
那位庄先生一直在摄录这些场景。现在他用慢速播放了片断。庄先生告诉小刚,这部录像机是特制的,可以用一万倍的慢速播放。在摄像机的小屏幕上,能看到蚊子懒洋洋地舞动翅膀,突然一只银白色的剪子出现,在蚊子根本不及逃避的瞬间,剪刀已稳稳地剪下了它的长喙。三个人满意地赞叹着,收好了相机。美国人对小刚妈说:“童女士,我们已经满意了,非常满意了。我们还想看看那头同样神奇的猩猩。”
“可以,我领你们去。”
三人恋恋不舍地同小刚告别,坐上车走了。他们走后,白易问:“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说是联合国小天体委员会的,全名是联合国异常轨道小天体对策委员会。”
“小天体?”白易思考着,“小刚,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他们拜访的目的。”
小刚点点头:“对,我猜到了,不知道对不对。”
“我也猜到了。”
两人沉默片刻,小刚起身到电脑前,打开,搜索到《科技日报》5天前的一篇报道,拷下来,交给白易。白易认真地阅读着:
……1994年7月,在科学家紧张的注视下,苏梅克-列维慧星的21块碎片径直撞上了巨大的木星。最大的碎片宽达1公里,在木星几万公里厚的大气层上撞出几个比地球还大的大洞。这对人类来说是一次难得的预演。因为木星上发生的事,没有理由认为地球就不会遭遇。
实际上,在地球45亿年的地质时期中,类似的碰撞数不胜数。如美国亚利桑那沙漠附近的温斯罗慧星撞击坑,宽1200米,深170米,是3万年前的一次撞击造成的,爆炸力相当于1500个广岛原子弹。墨西哥西部的阿尔瓦罗-奥夫雷贡撞击坑是6500万年前形成的,撞击迸发的灰尘和含硫气体,曾使地球在10年内的气温接近零度,使恐龙和75%的物种灭绝。2亿年前的一颗镍质行星的撞击则成就了加拿大安大略省萨德伯里镍铜铂矿区……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把这个清单一直列下去。
再把目光盯近一点。1972年8月10日14时30分,陨石袭击美国西部,耀眼火球的尾迹在1小时后还能看见。其中一颗较大的陨石在58公里的上空以切线方向掠过大气层,所幸未造成大的破坏。2026年10月20日17时30分,一颗名叫1997XF11的小行星在地球近空掠过。如果它的轨道再低一点,就能造成一场相当于200万颗广岛原子弹的爆炸。今年,又有一颗格登慧星将光临地球。这是一颗来自柯伊伯带的短周期慧星,慧核直径有数十公里,由冰块和石块组成。不过据观测,这颗慧核已被太阳引力撕成数千颗碎片,它们大部分将在大气层中烧光,不会对地球造成破坏。但也不排除其中较大的碎片会落在地球上。
据计算,格登慧星的坠落地点大致在日本海或渤黄海,可能受到袭击的城市有东京、横须贺、汉城、青岛和烟台。目前,这串念珠般的小天体正以每秒40公里的速度不事声张地向地球扑来。
等白易看完,小刚被充道:“科学家们说,这颗慧星太‘碎’,难以用核爆法改变它的轨道。”
白易沉思着说:“小刚,我真羡慕你。”
“为……为什么?”
“这还用说,这三个人一定是来请你对付格登慧星的,让你发挥自己的超人本领去拯救人类——这话说得过头了,至少是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吧。你真的要成为一个泽被苍生的大侠了!小刚,你偷喝神力1号时为什么不喊上我呢,现在,我落后一步就步步跟不上了,永远也不能和你‘并肩子行走江湖’了!”
虽说这是玩笑,但玩笑中也透出怅惘。小刚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想,他说:“是不是这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再说,世上该干的事多着哩,只要神力1号生产出来,只要你服用后变得和我一样,咱们一定能干好多事,立下很多功劳。”
白易笑了:“别安慰我啦,我不会难过,也不会嫉妒你——‘嫉妒’这两个汉字造得实在不好,有大男子主义的味道,干嘛要用‘女’旁呢。不过,等第二批神力1号生产出来,千万让我第一个服用啊。”
小刚大包大揽:“你放心吧。我爸妈疼你比疼我还厉害呢,别看他们从来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万一他们不答应,我就……”他一时没想到威胁父母的有效手段。白易笑道:“耍赖!绝食!”
“对,耍赖,绝食。我不吃不喝不睡,非逼他们答应不可。实在不行,我就再当一回梁上君子!”
晚饭时父母同时回来,没有提那三个客人的事。小刚也有意不问,饭桌上,他似乎无意地说:“爸,妈,我看了一篇报道,格登慧星要在三个月内袭击地球。”
爸妈富有深意地互相看看,简短地说:“那只是初步计算,也有可能是在地球之外的几万公里处掠过。”
“初步计算?难道现在的计算机还算不出一颗慧星三个月后的精确轨迹?”
“对。并不是天体物理学的公式不精确,也不是计算机的能力不够强大。这种误差是由混沌理论所决定的,它取决于初始条件的极微小的误差。这么说吧,即使一个相当简单的牛顿运动——三个刚性弹球在刚性台球桌上的碰撞,用计算方法也只能预测有限的几步。因为随着运动的延续,看起来完全可以忽略的一些初始条件,如一片汗渍,一丝微风,一处极微量的凹凸等,都对弹球轨迹产生很大影响。”
今天的晚饭是南阳特有的香喷喷的浆面条,小刚稀里胡鲁喝着,小心地问:“爸妈,神力1号什么时候能生产出来?”
“最少三个月以后吧。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你们答应过的哟,神力1号生产出来后,先在我的朋友身上做试验——至少先让白易喝,她是第一个挂号的。”
爸爸同情地看看他:“不一定轮上她呀,孩子,这是世界急需的宝贝,多少人在等着它啊,今天这三个人还在催促……”他咽下后半句,“孩子,我无权作出保证。”
小刚急眼了,牛皮糖似的缠住妈妈:“妈,你答应过的,你不能失信,不能让我在朋友面前失信!”
妈妈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只是说尽量考虑。”
“爸,妈,答应我吧。这点面子还不给吗?行不行?”他考虑着,是不是把‘不吃不喝不睡’的威胁摆出来,想了想,还是暂不提为妙。“答应吧,比如说,本来准备生产100瓶,你们多加点原料,生产101瓶、103瓶不就行了?”
妈妈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同丈夫商量:“反正还要有一个试用阶段,想办法把白易列到第一批试用名单中吧。”小刚爸没反对,她扭过头说,“就这么定——但记住,我只能尽力去作,不能对你做出什么保证。”
小刚已经欢欣鼓舞了:“谢谢妈,也谢谢爸——不过感谢的程度稍微轻一些。爸爸太吝啬了。”
爸爸笑了:“这捣蛋鬼!”
小刚用餐巾纸擦擦嘴巴,一溜烟跑出餐厅,拿起电话,他想让白易早点听到好消息。“白易,我爸妈已经答应了,让你第一个喝神力1号!”
“太好了,谢谢你!”
小刚想想,歉然说:“我这句话有点儿吹牛,妈妈的原话是:尽量努力,把你列入第一批试用者名单中,但她不能作出保证。”
“我知道阿姨一定能作到的,小刚,我真高兴。”
挂了电话,他才想起马田和肥肥。抽空儿他会去磨妈妈,让她把这两个好朋友也列进名单里。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未免太“得寸进尺”,所以只能适可而止。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排到第二批吧。毕竟,白易是第一个向他挂号的,自己这么作并不算是徇私。当然,心底深处他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勉强,所以对马田和菲菲不免心怀歉疚。
早上5点钟,小刚睡得正香,忽然被急骤的电话铃声惊醒。他睡觉是很死的,可见这电话已响了很长时间。他从床上跃起,拿起电话——没有声音。肯定是客厅那部可视电话在响。他来到客厅,见爸爸穿着睡衣已经拿起电话,屏幕上,独孤星星的管理员纪爷爷满脸惊慌,噼头就说:“所长,星星失踪了!”
小刚非常震惊,心头象是被红热的铁条烙了一下。妈妈已经快手快脚地穿好衣服,扣着上衣扣子来到客厅。老纪羞愧地说:“所长,昨晚值班时我睡着了——可是我怎么会睡着呢。我不是表白,每回值夜班时我从来没眨过一眼。昨天怎么能倚在笼子边睡着了呢。再说,就是我睡着了,星星也不可能隔着两层笼子伸出胳臂,掏出我身上的钥匙去打开笼门吧。一定是有人施放麻药,把我先麻倒,再劫走星星。还在我的腰上踢了一脚,好大一片青紫。妈的×,这是江湖下三滥才干的勾当!”
小刚妈看看丈夫,安慰他:“老纪,你的工作态度我们是知道的。我也怀疑有人捣鬼。报警了吗?”
“还没有。我想让你们先知道。”
“我马上报警,随后就赶去。”
老纪在屏幕上消失了,丈夫满面忧色,童明也忐忑不安。他们赋予这头猩猩强大的能力,远远超过现在的人类。他们对此并非没有警惕,但这种警惕被“疼子之情”淡化了,掩盖了。独孤星星真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二个儿子!今天,这个问题突然尖锐地摆在面前。
朱义智苦笑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无支祁的传说。无支祁算不上恶魔,但行事亦正亦邪,大禹治水时它给添了不少乱。咱们的星星……该到哪儿去找它?”
“总有办法的。虽然它行动飘忽有如鬼魅,但它总得吃食吧,休息吧。再说,它对咱俩很有感情,我想不难找到。走吧,尽早赶到现场。”
“走。”
他们听到小刚的喊声:“爸,妈,我也去!”
两人看到客厅门边的小刚,欣喜地说:“对了,还有咱们的闪电侠呢。走吧,也许需要你去制服独孤星星。”
警察在三人赶到之前已经到了研究所,一个小个子正在询问老纪。他是刑侦队的葛队长,40多岁,精巴干瘦,眉毛倒垂着。手下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膀阔腰圆的小伙子,姓虎,老葛喊他小虎,另一个姑娘则喊他“东北虎”或“大个虎”。姑娘姓温,长得假小子似的,说话和走路冲劲儿十足。
小温已经打开屋里的电脑,噼里啪拉敲一阵,说:“葛队长,三点十分有人进入电脑,破译了密码,关闭了安全系统。所以,”她看看朱氏夫妇,“恐怕这不是普通的窃贼。”
老葛点点头:“肯定是从地下室的电缆那儿联入网络的。小虎,你去看看。喂,你继续讲吧。”
老纪满面愧色地看看所长,低声说下去:“到那时为止一切正常。大约三点钟时,我好象听见关猩猩的笼中有声响,便过来查看。我看见笼内地板上似乎有绿色的亮晶晶的东西,猩猩也在好奇地看着。不过,也可能这只是我失去知觉前的幻觉,因为我醒来后笼门大开着,我腰间的钥匙挂在笼门上,猩猩失踪了,但笼内地板上并没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葛队长钻到笼里,让老纪指出方位,用放大镜仔细寻找着。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说:“找到了,看这儿有极淡的污迹,方位很对。”他解释道,“这是一颗由高效麻醉剂凝成的冰弹,是由窃贼通过那扇开着的窗户射进来的。冰弹气化后自然消失了,只留下极微量的杂质。看来,他们要麻醉的对象首先是猩猩,其次才是值班员。”他疑惑地问:“那头猩猩真的神功惊人?”
女警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朱教授,童教授,你们不是在讲童话吧。一头神功惊人的猩猩!那该是上的儿童故事。”
小刚爸苦笑一声,没有解释,回头对小刚说:“小刚,来,把葛叔叔手中的放大镜抢过来。”
两个警察不解地看着这对父子。小刚知道爸爸的用意,走过去含笑说:“葛叔叔,我要动手了。请你把放大镜仔细拿好,我要动手了。”
两个警察瞪大眼睛看着,忽然人影一晃——他们根本没有看清小刚是如何动作的,放大镜已稳稳地平放在小刚的手中。葛队长脸色微变。他自信不是一个庸手,在近身肉搏中曾制服过不少凶犯。但眼前这一幕让他吃惊。小温不服气,哈哈笑着揶揄道:
“葛队长,人老眼花了吧,来,让我试试。”
她从小刚手中拿过放大镜,自信地摆好姿势。小刚笑着摇头:“这次换个路数,这样吧,我把你头上的发卡取下来,好吗?请你做好准备,我要动手了。”
小温警惕地紧盯着小刚的双手——忽然那只缀有红色相思豆的发卡就躺在小刚手里了。没有任何中间过程,就象是把电影胶片剪掉一分钟,再把两段对接起来播放。葛队长、小温和才从地下室返回的大个虎都看傻了。小刚爸虽然忧心忡忡,这会儿仍是很自豪。他解释说:
“你们不必怀疑,这既不是魔术也不是巫术,这是科学。我们的研究成果能极大地提高生物的神经反应速度,第一批成果就是我儿子小刚和那头猩猩。所以,”他沉重地说:“请你们务必全力以赴,抓回这头小猩猩。这并不是说它是个恶魔,它会杀人放火生吃人肉。不是的。它是一个好孩子,只是有点调皮,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不过,由于它的体能大大超过它的智力,一旦它胡闹起来,会给社会带来不小的乱子。”
葛队长点点头:“我们知道了,我立即向上级汇报。请放心,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大个虎对葛队长说:“地下室已检查过,确实有人潜入到那里,不过同样没有留下指纹。”
“知道了,咱们到周围再检查一遍。”
他们在房舍周围发现了几个浅浅的脚印,因为太模煳,无法推断出窃贼的身份。只有一棵榆树后的脚印比较清晰。从方位看,这儿是窃贼发射麻醉弹的地方。从脚印推断,罪犯是男性,身高1.70米以下,稍瘦,很可能有40岁左右。这时,正在后墙处检查的小温喊起来:“队长,快来这儿!”
几个人赶快过去,看见一排奇怪的赤足脚印通向后墙。显然这是黑猩猩的脚印。这儿土质很松,所以脚印比较清晰。但都只留下前脚趾的印痕,由此可推断出猩猩的奔跑速度很高。小虎爬上后墙向外看,在墙头上发现了一绺黑色的毛发,他指着外边说:“看,那儿有两件白色的衣服!”
几个人绕到墙外。这里扔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已经被撕烂。老纪和朱氏夫妇都认出这是星星平时穿的衣服。墙外也有一排脚印,穿过农田通向远方。这些脚印是标准的黑猩猩的脚印,又瘦又长,五趾分开,走路的速度相当舒缓。无庸置疑,猩猩是从这儿逃走的,而且似乎是单独逃走,并没有和几个罪犯一道。因为窃贼肯定是乘车离开的,警察已经发现了门外停车的痕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追踪脚印到了河边的柳林,它就完全消失了。小刚眼中含泪,用手捂在嘴上大声喊着:“小星星!独孤大侠!是我呀,我是朱小刚,是你的好朋友。你快回来吧!”
最后一句已带着哭声。但柳林中静悄悄的,晨雾弥漫,远处传来清亮的鸡啼声。
葛队长带着手下回局里了,小刚随父母黯然回到研究所。一进屋,就听另一位管理员报告:“所长,童教授,快看电视,动物园也出事了!”
三人忙奔过去。屏幕上,一个年轻的男记者正对着观众说:“……我现在是在南阳城西的麒麟岗,大家知道这儿是秦国名相百里奚的故乡。十年前这里建成了百里奚公园,其中包括一座规模颇大的动物园。但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令人吃惊、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所有动物一夜之间全部逃逸了!请看。”
镜头摇到他身后,两只熊猫步态从容地沿着园内公路走过来,十几名早起锻炼的老人如获至宝,挤在路两边观看。一个老太太递上自己的早点,熊猫闻闻,很有礼貌地摇摇头。另一位白发老者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捆嫩竹叶,喊着闪开闪开,从人群后挤过来。两只熊猫高兴地接受了这份馈赠,坐到地上,用前肢抱着嫩竹叶,文雅地吃起来,一边好奇地睃着人群。两个小孩大胆地走过去,摸摸熊猫的后背,熊猫温顺地任他们抚摸。周围的人嘻嘻地笑着。
记者笑道:“这两只大熊猫是用克隆技术繁殖的,是所有南阳人的宠物。看着眼前这副其乐融融的场面,我觉得真该把所有动物都从笼中放出来。不过,并不是所有场景都是这样快乐的。请看。”
镜头摇摇摆摆地跟着他走。前边是水禽园,也是门户大开。几只仙鹤在门外悠闲地踱步。水禽园的上方布着穹庐状的铁丝屋顶,现在几十只野鸭飞出来,栖在穹庐上,向着南方鼓噪。这里没有人,显然管理员还顾不到这儿。镜头再往前走,河边的一株垂柳上挂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它懒洋洋地卧在那儿,没有逃走的意思。树下是五个管理员,两人张着一只麻袋,两人正慢慢逼过去,用两只叉子叉住蟒蛇的颈部。第五个人在旁边指挥:“慢点,小心,往上一点!”
那拉蟒蛇先生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略微摆摆头,使叉的两个管理员就被甩到了河里。这个场面太滑稽了,小刚卟哧一声笑出来。不过他马上想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赶紧止住笑声。
镜头摇开。猴子在树上窜跃,穿山甲在假山的石缝里爬行,一只黑熊坐在石阶上发愣。孔雀在草地上漫步,象是风度雍容的贵妇人。消息灵通的游人们蜂涌而至,象过节一样嘻嘻哈哈地傻笑着,跟在各种野兽后边,连危险也忘了。这时,一队武警跑步过来,立即训练有素地分散,在园内扯起一道道警戒线,把游人推到安全线之外。那条蟒蛇也终于就范,四个人抬着麻袋吭吭哧哧往爬虫馆方向去了。记者拉住那位指挥者:
“刘先生,作为公园管委会主任,你能向观众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刘主任显然不愿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抛头露面,但他无法推托,只好站住脚步,勉强回答道:“原因正在调查,我们会尽快向新闻界公布。”
“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你不觉得公园的保卫工作太疏忽了吗?”
主任苦笑道:“我知道在这个时刻怎样辩解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但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的安全措施十分严格。每晚有专人检查各处的门锁,有夜间值班员和夜间巡逻队……”
“夜间值班员和巡逻队?他们是不是都喝醉了或者睡着了?要知道这可不是个别动物的丢失,是全园所有动物呀。”
刘主任冷着脸说:“我敢以人格担保,我的工作人员既没有喝醉,也没有睡觉。实际上,所有值班人员都报告说,他们在3点23-25分发现异常。似乎有一条黑影很快闪现在各个笼门处,然后动物就被惊动,被赶出笼门。随后管理员们发现他们身上佩带的或在墙上挂着的钥匙已经丢失。”
“我想,那一定是幽灵吧。或者是古龙笔下的盗帅楚留香?不,楚留香也没有这么大的神通。”
刘主任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道:“年轻人,说几句俏皮话是很容易的,但我希望你说话前先去调查一下实际情况。我刚才说的全是实情,没有一丝一毫夸大。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知道。我现在正急于解开这个谜。所以我要失陪了,你尽可对着摄影镜头练练你的口才。”
他气冲冲地走了,那位采访记者反倒被弄得一脸尴尬。他对着镜头解嘲地说:“也许我是冤枉了他,也许这个黑色幽灵确实存在。待调查一有结果,我们会立即告诉观众。”
爸妈不由握住小刚的手:毫无疑问,这只黑色幽灵必定是小星星。它在逃脱束缚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动物园,释放了所有被关押的同类——说“同类”显然不合适。黑猩猩与蟒蛇、穿山甲和天鹅怎么会是同类呢。也许,独孤星星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人类”和“兽类”的概念,它是把自己当成兽类的救世主了。
这着实让人心中忐忑。星星是不是把自己摆到人类的对立面上了?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擒拿动物的镜头。这是在一个中学,迎着大门的花坛中,赫然是一头金钱豹!它在花坛中来回踱步,摇着尾巴,用略带烦倦的眼神打量着黑鸦鸦的观众,就象一位明星对待自己的追星族那样。而且,这次的追星族数量庞大:上早习的学生们全给吸引到这儿来了。他们乐得不知高低,一个劲儿往前拥。十几名武警脸色苍白,用力向后推搡着,嗓子都喊哑了。观众中有不少是胆小的女孩,她们把头藏在男孩的背后,露出半只眼睛贪婪地看着。豹子咆哮一声,观众中立时刮过一阵“妈呀”的惊叫,而且大多是女孩的声音。不过惊怕归惊怕,她们绝不从这儿后退半步。
武警的警戒线之内有一个中年男人,显然是这头花豹的管理员。他也不敢过分靠近豹子,手里举着一块生肉,可怜兮兮地喊着:“花斑儿!花斑儿!跟我回去吧,听话,啊?”看来,如果让他跪下叩头而花豹会跟他走的话,他是绝不会犹豫的。现场记者是一位20岁左右的姑娘,嫩得能掐出水。她的解说中既充盈着紧张,又透出莫名其妙的兴奋。她说这头金钱豹是从本市宝天曼自然保护区擒获的,捉来时仅有两个月大,现在已经四岁了。她说请观众们放心,在动物园中长大的豹子一般是不伤人的,武警的枪支中装的是橡皮子弹,而且只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现在,他们正在商量生擒豹子的办法,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让我们耐心等待。”
不知谁从后边扔过来一只活鸡,拴着两条腿,翅膀在地上使劲扑楞。那人在人群后喊:“师傅,用这只活鸡引诱它,可能管用些!”
管理员感激涕零地说:“多谢你啦。”拎起活鸡小心地扔过去。这只生产白大公鸡立时感到了危险:眼前这个一身花斑、眼冒绿光的家伙,不就是祖先的祖先的古训中所说的专吃鸡类的恶魔吗?勇敢的公鸡不愿白白送死,它还要作最后一搏!它挣扎着站起来,两条腿并在一起蹦跳着,颈羽怒张,恶狠狠地啼叫着。花豹耸起身,紧盯着送到嘴边的早饭。它马上就要猛扑过去,这儿马上要变得鲜血淋淋。心地仁慈的女孩们已经捂住了眼睛。忽然——这个结局是谁也没料到的。豹子在好斗的公鸡面前突然转身,落荒而逃,窜到花园深处再不敢露头。
学生们开心地大笑起来,那些捂眼睛的女孩们忙问:“咋啦?咋啦?”管理员的胆子也平空大起来,抓住这个机会窜过去,把皮圈套到花豹的脖子上。然后,他拉着豹子得意洋洋地离开花坛,在学生们组成的甬道中走出学校,上了公园派来的运兽车,豹子则俯首帖耳地跟着他。
小刚松了口气,想起今天是在校学习日,这会儿已经晚了。可是,独孤星星下落不明,他怎么能离开这里?童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劝道:“小刚,你去吧。等星星有了下落我马上通知你。放心吧,星星是个好孩子,它绝不会……我想它不会再闯祸了。”
小刚勉强同意了,正要离开。忽然电话铃又急骤地响起来。小刚扑过去抓起听筒,是白易的妈妈谷阿姨。谷阿姨泪流满面,惊慌失措地说:“小刚,白易被绑架了!”
小刚的头嗡地一声涨大了:“白易被绑架?被谁?”
“被一头黑猩猩!一定就是你们说的独孤星星!”
小刚爸已抢过话筒:“你是白易妈妈,别急别急。慢慢说,白易是怎么被绑架的?”
白易妈的眼泪象决堤的河水:“我们大约在早上4点钟听见白易屋里有喊声,好象是她在喊:是谁?你干什么?我们赶紧起来,推开她的房门,看见一头极丑陋的黑猩猩站在床边,白易在床上半仰着身子。我们当时吓坏了,惊叫一声,只见眼前黑影一晃,猩猩和白易就同时失踪了,化成一道光芒从窗户里射出去了!要不是平时常听白易夸这头畜生的本事,我一定是以为自己碰到了妖怪!朱先生,你说该咋办呀。是你培养的超级猩猩。你一定要想办法。要是白易有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
朱教授声音沙哑地说:“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刚离开,我忽然想到,猩猩是你们的,应该给你……”
“对,我知道了。请放心。这头猩猩已经具有5岁小孩的智力,它不会胡作非为的。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它。”
他把电话放下,和妻子相对苦笑。回头看,小刚已经泪流满面:“爸爸,猩猩绑架白易干什么?我知道它最喜欢白易,他们是最好的朋友。那它为啥还要绑架白易呀。”
小刚爸妈躲避着他的追问,心头沉重,无法回答。直到此前,他们对星星的逃逸还不是太担心。星星已在这儿度过了6年,它的脾性已经被摸熟了。他们早就知道,星星不愿被囚禁,不愿每天带着枷锁,它向往自由的生活。所以,它逃跑了,先逃出了囚笼,又逃出了神秘窃贼的控制。这些行动都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不相信它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现在,这种信念动摇了。独孤星星已经12岁,是头成熟的雄性黑猩猩。从这些天的接触看,它对白易有特殊的好感。如果……那他们就万死不辞其咎了!这些话无法向小刚说透,两人只能相对苦笑。
一个法力无边的无支祁已经挣脱了锁链,现在该怎么把它抓回来?
小刚爸不再提让小刚上学的事。他焦灼地和公安局联系,和妻子商量对付星星的办法,还要时不时应付白易妈妈的哭诉。马田和肥肥也来了,两人满脸焦愁,肥肥更是眼眶通红。他们本想到这儿寻求一点好消息,但看见小刚和父母都是忧色沉重,便知趣地闭上嘴巴,默默地陪着小刚。林达爷爷也赶到试验室,他和孩子们草草打个招唿,便到里间和朱教授商量着什么。半个小时后,林爷爷出来,向孩子们走来。马田忽然坚决地说:
“林爷爷,我坚决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星星会干坏事!”
林爷爷点点头:“对,它不会干坏事的。它已经是个多少懂事的小男孩了。我担心这中间有坏人在作祟。请你们回想一下,这些天来,你们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这句话使孩子们猛然醒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三个日本人!”
“什么‘三个日本人’?”
小刚追悔无及地说:“林爷爷,我们早该想到的呀。但是今天出事太突然,我们心都乱了。几天前……是七天前吧,有三个日本人让我表演绝技……”
马田抢着说:“小刚当时就看出他们眼睛深处有阴光,所以装得笨手笨脚地骗过他们。是一个老头,一个女人,一个哑巴。”
肥肥也抢着说:“他们还向我妈打听了好多小刚和星星的事——我妈是在‘水一方’宾馆当服务员。我最了解我妈那张嘴啦,她一听说日本人怀疑小刚和星星的本事,就热心地为他们辩解。结果什么底儿全露出去了!”她脸红红地补充,“也怪我,我把所有情况都给妈妈说了。我那时太兴奋,再说,没想到要向自己的妈妈保密呀。”
林爷爷和小刚爸交换着眼光。林爷爷说:“谢谢你们,你们提供的情况太重要了。”
三个猴崽子难为情地咕哝:“谢什么呀,我们早该想到的。”
林达说:“这个情报太重要了,马上向公安局报告。”
仍是葛队长接的电话。葛队长非常重视,又把小刚三人叫到电话机前祥细询问一番。他问了三个人的长相和穿戴,又问肥肥,她妈妈今天是否上班。临了他说:“孩子们,谢谢你们。如果这件案子侦破,你们是第一个功劳。现在我要到‘水一方’宾馆去,再见。”
葛队长从屏幕上隐去了,童明把三人领到一个小房间去,说你们在这儿玩吧,不要走远,也可能葛队长还要问什么情况。你们给学校请假了吗?我替你们请吧。说完关门离去。
三个朋友这会儿比刚才更担心——现在他们担心的不光是一个智商偏低、行事任性的小星星,更有三个幽灵邪魔似的日本人!马田坚决地说:“星星决不会为他们干坏事!你说呢,肥肥?”
肥肥看看小刚,低声说:“我相信——可是,坏人们有很多坏办法呢。比如,万一他们也给星星服用什么豹胎易筋丸,什么腐骨烂肌丸,让星星受他们挟制呢。”
马田想想,觉得无法驳倒。“你说得也对,要不,它为什么把白易绑架走呀,一定是三个坏蛋逼它干的。”
“可是,他们绑架白易干什么?”
马田说:“那还用说,一定是想用白易来威胁小刚。他们原来想骗小刚给他们当杀手,可是小刚一眼就把他们看透了,不上当。再说,小刚武功高强,他们又制服不了。所以,他们就从白易那儿下手。这在江湖上是常有的下三滥诡计。小刚,我说的对不?”
这套分析把小刚弄得心里沉甸甸的。当然他决不会受三个坏蛋的摆布,可是,万一他们拿白易来威胁呢?万一送来一封“不听话就割耳朵”的威胁呢。小刚恨恨地说:“他们只要敢动白易一根汗毛,我发誓一定要……为白易报仇!”
“对,不能饶他们!”
一天在焦虑中度过。葛队长打过一个电话,说三个日本人已经失踪,海关没有他们离境的纪录。他们在“水一方”住宿时用的证件是伪造的。现在警方根据孩子们的描述,用电脑绘出了三个罪犯的模拟像,请孩子们确认。三张肖像通过电脑传来,三个孩子们认真评点着:这个老头的脸应该长一点,颧骨再高一点。那个女人的脸应该圆一点,等等。有些细节他们也顶不真了,争来争去只好存疑。好在对那个日本老头的肖像,意见基本一致。葛队长说:“我马上把肖像传真到日本警方。谢谢你们。”
葛队长这边刚把肖像传走,就接到了局长的电话,说桐柏县也发现了情况,随即把刚才桐柏公安局的录像电话转过来。打电话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公安,满脸皱纹,神情紧张,用桐柏土话夹七夹八地说:“局长,太白顶发现了你们通辑的猩猩!接到报告后我立即赶去落实,亲眼看见了。群众不相信这是什么猩猩,他们咬死说这是传说中的夜叉。局长,我老铁头干了30年公安,从来不信神不信鬼,可这一回我差点就信了!那家伙个头长相倒真是一头猩猩,浑身黑毛,丑得不敢拿眼看。背上背着一个小女孩,只穿着小衣服,短裤头,皮肤雪白。小丫头的模样我没看清,听老乡说长得极俊,观音菩萨手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哎哟,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发憷,一个是白得耀眼的女孩,一个是丑得吓人的黑夜叉,这对比太强烈了!……我说远了。当时这黑家伙和小女孩藏在一处松林中,我们悄悄包抄过去,让黑家伙察觉了。我的天,它抱着女孩象股黑烟一样就失踪了。局长,我绝不是夸张,那个快劲儿呀,别说当时不敢开枪,就是开枪也打不着。真的象鬼魅一样!”
录音播完,葛队长插话:“听见女孩的哭声了吗?”
“没有。”
“那,女孩是否在昏迷中,或者已经死亡?”
“没看清。我说过,它的行动太快了。不过听老乡说,女孩没昏迷也没死,眼睛还在骨碌碌乱转呢。不过他们说的是否可靠,我不敢打保票。”
老铁还在不住口地赞叹猩猩的轻功。葛队长看过小刚的表演,对此倒是没有惊奇。他说:“局长,快派一架直升机,我马上赶去。我想带上朱教授和小刚。”
“对,带上他们。直升机马上就到。”
等赶到南阳东南120公里的桐柏,已是夕阳如血。直升机上本来没有菲菲和马田的位置,但他们死乞白赖地跟来了。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大复山的主峰太白顶上,老铁和本地一位姓王的乡干部在卧虎石边等着他们。站在主峰放眼望去,周围层峦叠幛,奇峰刺天。夕阳慢慢沉落下去,一线红云凝滞在山上。山下苍翠葱笼,绿荫中浮出一处处殿宇,这就是有名的云台禅寺。山风从谷中卷上来,云海在足下翻腾。这儿的风景美极了,纵然来人个个心急如焚,但看到这洞天胜景,仍不免眼前一亮。
姓王的乡干部还领他们看了一个石砌的小井。小井绿苔斑驳,石块上绳痕犹然,向井下望去,水面幽暗,笼罩着久远的气息。旁边立着一块巨碑,上书两个大字:淮源。老王说,这就是千里淮河的源头。传说大禹治水时降服了一个神通广大的白猿精叫无支祁,用铁链锁在这口井里。数千年来,每逢月圆之夜,夜深人静,还能听到它拉动锁链的豁朗声里。老王又补充道:这只是传说,反正我从来没有听见过。
小刚爸看看妻子,神色十分沉重。也许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曾把独孤星星比作亦正亦邪的无支祁,没想到正好来到锁镇无支祁的淮井!葛队长说:“说正事吧,这会儿那头猩猩在哪儿?”
老铁领他们到太白顶的西边,指着一道幽深的山谷说,极有可能在这儿。有老乡见它窜进去就没出来。这道峡谷叫桃花谷,山桃遍地,古来就有白猿盗果的传说。这道山溪叫桃花溪,出谷后称澧水,是汉水的支流,所以太白顶是淮汉两水的分水岭。说远了,还说这山谷吧。这里深邃虚阔,山崖壁立,崖壁上有许多大小岩洞,即使本地人也没有全进去过。估计猩猩很可能藏在里面。
葛队长和武警部队的上尉沉吟着,面有难色。要想彻底搜查这道山谷,至少得200人。人手倒好办,关键是时间。天色已黑,等把人马召集齐就更晚了。葛队长过来同朱教授商量:“要不,先派人守住谷口,明天天亮再搜山?”
朱教授想想,艰难地说:“还是……现在就搜吧。用直升机把它惊出来,即使让它逃走也在所不惜。否则……”
葛队长知道他是担心白易的安危,便点头同意。他喊过直升机驾驶员开始交待。驾驶员对夜间搜山也没有把握,众人认真地讨论着搜山的具体办法。不过,这个难题意外地解决了。山下有两人急急地跑过来,老远就用土话嚷嚷着,其中一人是乡政府的老刘,他激动地说:“找到了!找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笑嘻嘻的山民,高个子,手中拎把柴刀。山民说,今天早上他和老婆还在睡露水觉,忽然被惊醒了。从窗外跳进来一头黑猴,丑得吓人,大嘴岔子,嘴巴撅着,动作快得象鬼魂。我俩惊呆了,还没喊出声,那黑东西揽过我们的衣服,一眨眼就不见了。山民嘿嘿地说:
“老婆胆小,说这是夜叉什么的。我说,21世纪了你还迷信?我这人是晕胆大,拎把柴刀追出去。我想你就是夜叉我也要见识见识。外面天色还早,灰苍苍的,没我找了一阵没找到,也就算了。到今天下午,听乡干部说它抢了一个小姑娘,于是晚饭后我又去找。找到一个僻静的山凹里,忽然听到女孩的笑声……”
小刚爸插问道:“笑声?是笑声还是哭声?”
山民挠挠头,肯定地说:“是笑声。笑得又脆又亮。那是在一片杂木林中。我悄悄摸过去,见那头黑家伙和那个女孩蹲在一棵大柿树上,不过已经不笑了,两人好象在过招。”
“过什么招?”
山民比划着说:“就这么着,两手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女孩动了几招,黑家伙再应几招。这时候飞机来了,轰轰隆隆的。于是俩人——不,是一人和一头猩猩——不打了,侧着耳朵听天上的声音。我想冲过去,又怕伤了那女孩儿。后来我就溜出来向乡政府报告,老刘就把我领这儿了。”
葛队长问:“那儿离这儿有多远?”
“不远,也就五六里吧。”
众人都觉得这是好机会,便不再耽误,让直升机暂留原地待命,其余人跟着那个山民出发。朱教授掏出试验室那把激光枪交给小刚,郑重地说:“小刚,全靠你了。现在正是你的用武之地,一定要把白易救出来!”
小刚看看朋友们,他们正殷切地看着自己。他肃穆地说:“放心吧!”
葛队长想让马田和肥肥留在原处,说夜里走山路很危险的。马田和肥肥几乎哭出来:“叔叔,让我们去吧。保证不误事,行吗?我们和白易是好朋友,和星星也是好朋友,说不定还能劝它投诚呢。”
葛队长磨不过他们,只好答应了。一行人不敢使用手电,在朦胧的月色下摸索着前进。半个小时后他们赶到那片杂木林,队伍悄无声息地散开,把树林包围起来。上尉严令:不得命令绝不能开枪,一定要保证人质的安全!然后悄悄向林中摸去。他们果然听见了白易的笑声,笑得通天彻地的。朱教授一方面放心了——至少白易还活着;另一方面又十分忧心——莫非白易得失心疯了?要不,在这种场合下她还能笑得出来?
一行人静悄悄地、迅速地逼近那棵巨大的柿子树。白易!她骑在一棵树叉上,正在快速地和猩猩“过招”——那当然不是什么过招,而是在打哑语。队伍慢慢逼近,看得更清楚了。白易身上穿着肥大的男人衣服,一定是那个山民的吧。袖管和裤腿卷得很高,露出白晰的手脖和脚脖。这时猩猩已经发现了来人,它狂怒地咆哮一声,立即把白易夹在左臂弯里转身欲逃。这些动作对别人来说只是一道幻影,但小刚早已敏捷地作出反应。他大喝一声:“星星不要逃!”随即点动激光枪,在星星周围组成一片光的囚笼。星星吃惊地站住。它从对方的身手中知道是小刚来了,是那个比自己更厉害的、刮过自己鼻子的小刚,它对小刚是俯首帖耳的。
它迟疑地立在原地。十几道手电光圈住它,现在大家都看清了这家伙的尊容,确实够丑的。穿着又肥又大的黑色长裤,很窄很小的女式月白上衣,敞着胸,露出黑漆漆的毛发。嘴上鲜血淋漓,一双小眼睛紧盯着小刚。看到它嘴巴上的血迹,树下的人都觉得头皮发紧——不过这显然不是白易的鲜血,因为眼前的白易安然无羔。白易被挟在它的腋下,努力昂着脑袋向树下看,忽然她高声喊:“是朱伯伯和小刚吗?千万不要开枪!”
朱教授大声说:“白易,你还好吗?告诉猩猩,让它把你放下,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不会伤害它的!”
小刚也大声喊:“白易你告诉它,有我在这儿,它跑不掉的!”
白易从它腋下挣脱,立在树叉上,热烈地比划着。猩猩看来听懂了,挟起白易慢慢爬下树。几只枪口,包括小刚的激光枪口,始终警惕地指着它。猩猩慢慢向小刚靠近,忽然把白易向小刚平抛过来。小刚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接住白易,被白易的冲劲儿冲得后退几步,跌倒在地。眼见那边黑影一晃,猩猩窜高伏低地逃走了。小刚推开白易,举起激光枪,但白易一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格格笑着,满嘴也是鲜血淋漓。这当儿小刚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白易莫非中了妖术,变成一个吃生肉喝鲜血的巫婆了?他从脖子上拉掉白易的胳膊,直着嗓子问:
“白易你怎么啦?你疯了吗?”白易这才抽出空儿望望后边:“星星逃走了吗?好极了,星星逃走了。”她看见朱伯伯和警察、朋友们都在看着她,忙害羞地从小刚身上爬起来,揩揩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