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蒂娜·钱自那次电视辨论之后,一直滞留西安。这个十二朝古都有她看不完的人文景观。她游览了大小雁塔、碑林、兵马俑博物馆、汉唐皇陵、秦王陵、半坡博物馆。又把陕西的土特产大包小包拎回去,象水晶柿子、陕北红枣、手绣的兜肚等。
这天,她在城墙公园上转了一圈,回到下榻的阿房宫饭店。下午5点多她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
“是蒂娜·钱女士吗?我姓黄,很冒昧地想同钱女士见见面,不知能否赏光?我想肯定有你感兴趣的话题。”
钱略为沉吟,爽快地说:“好的,在什么地方?”
那人笑道:“敝人囊中羞涩,只能选一个鸡毛小店了。我知道有一家羊肉泡漠馆,门面不大,但味道不错,不亚于同盛祥泡漠馆,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尝尝这种风味小吃。”
“好,我就在那儿恭候。”他祥细指明了地址,挂了电话。
蒂娜沉吟着,不知今晚会有什么遭遇。她滞留西安并不是为游山逛景,她早就听说有一个“反K局”的秘密组织,神通广大,行事残忍,但隐藏很深。《环球电讯报》主编想挖出这颗重磅炸弹,就派了父亲是中国人、会说流利华语的蒂娜·钱来这儿挖掘。不过到目前为止没什么进展。
她扯下钻石戒指,取下金项链,连同证件和大部分现金存入旅馆。又在女式提包中装了一把0。22口径鲁格手枪,这才去赴宴。
在东门外一个小巷里,她找到了那家小店,黑色招牌上写着“清真马家羊肉泡馍馆”,饭店不大,有七八个顾客,她一进门,就有一位中年人迎上来:
“是钱小姐吗?请这边来。”
来人把她引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他衣着简朴,相貌也很“大众化”,45岁左右,额上皱纹已经很深,一双小眼睛非常聚光,时而光芒一闪,异常犀利。他请钱小姐先净手,然后要过几个烙饼,教她掰成小块,放入一个大碗。跑堂的在碗边夹一个号码,拿进灶间。黄先生笑着说:
“这是我们升斗小民的老饭店,价廉物美,钱小姐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不一定喜欢吧。”
蒂娜笑道:“黄先生不要客气,我父亲就是西安人,我很喜欢西安的地方小吃。”
“是吗?其实西安很多小吃是从胡人那里学来的,真正的异国风味,不过浸在中国这口大锅里一两千年,才成了中国特色。象羊肉串啦,涮羊肉啦,羊肉泡馍啦,都是这么来的。”
闲侃一会儿,他开始进入正题,说道:
“我们看了钱小姐与卡普先生的辨论,很佩服钱小姐的口才,可惜你这次是隔靴搔痒。”他不客气地说:“你知道吗?这次K星事件的根子在于反K局,一个无法无天的秘密组织,我们能肯定,许多离奇失踪或神秘死亡都与反K局有关。”
蒂娜小心地问:“如果我的问题不犯忌的话,能否告诉我,你说的‘我们’是指谁?”
黄先生抬头看看她:“可以告诉你,‘我们’是警察系统的一个小小组织。很多有正义感的警官都对反K局忧心忡忡,他们也曾试图破获它,但是,”他苦笑道,“反K局显然受到官方的庇护。请注意,这个官方的根子不光在中国政府,也扎根在世界政府及世界刑警组织内。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秘密机构为所欲为。据我们推侧,所谓K星飞船并不是错误报导,并不是工作疏忽,而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这个秘密组织打掩护。”
蒂娜怀疑地说:“世界政府发言人倒是矢口否认K星人的存在。”
黄先生鄙夷地说:“那是什么样的否认?他故意造成一种扑朔迷离、既不完全肯定又不完全否定的态势,这正是对反K局最适宜的气氛。行了,我们不必互相试探了,我知道钱小姐一直滞留西安,不光是为了游山玩景、吃羊肉泡馍吧?”
跑堂的把羊肉泡馍送来了,黄先生暂停了谈话,两大碗泡馍散着浓郁的香味,黄先生说:“请吧,边吃边谈。”
蒂娜吃了一口称赞道:“味道真好!”她看看黄先生,承认道:“对,我们也知道了这个组织,它很可能牵涉到一个世界性的阴谋。”
“好,让我们协手来干吧。据情报,反K局一名骨干分子近日要去美国、日本等地,执行一项庞大的暗杀计划。我们准备派一个人去跟踪他,揭露和制止他。希望能得到钱小姐的协助。”
蒂娜爽快地说:“我义不容辞。但是黄先生,我可以公开报道事件进程吗?”
黄先生略为沉吟,说:“我劝钱小姐不要过于天真,反K局根子很深,不是一两篇报道就能铲除的,甚至你的报道能否见报都是问题。至于我们,将采取自己的作法,我们组织的名称是‘血牙小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的小眼睛射出冷酷的光芒,蒂娜开始感到担心,她从血牙小组的名称里嗅到恐怖组织的味道。很可能黄先生他们是一群热血汉子,被反K局的倒行逆施激怒,但以暴治暴不是好办法。不过,她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说服黄先生,决定跟他们去,相机处理。她说:
“那么,我接受黄先生的劝告,推迟到适当时机再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出发?和谁一块儿去?”
“明天早上的班机,你的机票已买好,这位温宝警官和你一块儿去。”
顺着他的目光,蒂娜看到窗口一张桌子上有个年轻人,圆头圆脸,看起来象个孩子。他一边唏里忽鲁地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窗外。黄先生微笑道:
“别看他的娃娃脸,他已在警察系统干够10年了。给,你的机票。”蒂娜接过那个小纸袋,推开空碗。黄先生惊奇地说:“哟,这么大碗泡馍你给吃光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吃,不是假客气。”
蒂娜用卫生巾揩揩嘴,站起来笑道:“衷心感谢黄先生,我头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羊肉泡馍,下一次我在这里回请你,再见。”
于平宁从西安乘飞机到北京,当天又转乘中国民航到旧金山的波音797客机。北京机场的安全检查比西安严格多了,行李走输送带经过X光透射仪,旅客走另外一条通道,X光会在大屏幕上打出你的投影,任何武器都看得清清楚楚。过甬道后还有一道关,面带微笑的安全人员要抽查一些项目。
于平宁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的身上行李中没有任何违禁品,署名盖克的护照也货真价实。检查员小姐对他的手表型可视电话略有怀疑,它的厚度较大,暗藏的天线形状也比较奇特。于平宁微笑着解释:
“这是最新型的,长寿命电池,可工作一个月以上。”
小姐没再说什么,把东西递还他,告诫一句:“机上请不要使用。”
她不知道这种手表还是一个灵敏的无线电定位仪。过了一会,她在一个圆脸的年轻旅客那儿看到了同样的手表,这次她痛痛快快放行了。
于平宁的坐位是14A,临着窗户。他把小小的手提箱放在头顶的衣物箱里,调好头顶的通风口,静待飞机起飞。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伙子在这一排停下,笑着向他点头示意,拉开衣物箱门,把自己的小旅行包放进去。他忽然停住,看看座位上的编号,又掏出登机牌看看,嘴里咕哝一句:“错了。”便取出旅行包,到后排去了。
于平宁的两位邻座都不健谈,他们向于平宁拘谨地点头招唿,坐下来,默默地看画报。这倒使于平宁免去了不必要的应酬,可以集中精力想自己的事。
途中他去了两次厕所,一次去前边,一次去后边,在来去之中,他把旅客的面貌都记在心里。这只是一个预防措施,如果以后在身后发现了熟面孔,他就可以预做防备了。他看见了那个圆脸的小伙子,正在同邻座天南地北地神侃。他也看到一个黑发姑娘,皮肤和眼窝象是白种人,戴着耳机安静地听音乐。这些不经意的一瞥都保存在他非凡的记忆中。
出了旧金山机场已是夜里七点。他的联运机票已签过字,是第二天早上七点飞往休斯敦的航班。他要了一辆出租直奔华人区,在一家“四川”旅店里定下房间。40岁的老板娘倒确实是一个川妹子,用带着麻辣椒盐味的普通话喋喋地介绍本旅店的种种优惠,“如果是公费,饭钱可以算在房费中的!”
于平宁没有闲心听她的介绍,匆匆安顿好就出门了。他知道附近有一家背景复杂的枪支商店。这儿街道很窄,人来人往,颇有一些中国大陆的味道。只是商店门前大多摆有赵公元帅或关二爷的彩塑,这是国内不多见的。在华人区的边缘他找到了那家商店,门面很小,这会儿没有一个顾客。店老板面色黝黑,象是拉美国家的人。看见于平宁,店老板微笑着迎上来:
“请问先生想要什么?本店货物齐全,从最先进的激光枪到老式的左轮枪都有。”
于平宁简捷地说:“我要一把最安全的,没有登记枪号的普通手枪,带消音器。这是我的证件。”
他把一个信封推过去,信封里是1500美元现金。店老板很快数了数,把钞票扫到抽屉里,压压声音说:
“我们有,请先生稍等。”他到里间取了一枝史密斯·韦森左轮,“这种型号先生满意吗?”
“好。”
十分钟后于平宁从商店里出来,很快扫视了四周,朝来路返回。他在人群中消失之后,温宝和蒂娜才从另一家日杂商店走出来。他们也到了那家商店,使用蒂娜的证件,用95美元买了一把普通的马格南左轮。当然,这个价钱买来的不会是那种“安全”的武器。还用230美元买了一具夜视望远镜。
休斯敦是一个年轻的航天城,城市十分干净,郊外保留着林区的原貌,一幢幢别墅从浓荫中探出来。于平宁用盖克的护照和国内驾驶证领了临时驾驶执照,在“贝斯”租车行租了一辆福特轿车。
从上午到下午五点,他一直悠闲地在市内参观,他乘坐游览车观看了约翰逊航天发射场,观看了挑战者号失事的影片和太空船的实物,又回到汽车里略微打个盹,七点钟他驾车向城外开去。
温宝和蒂娜驾着一辆丰田尾随其后。在北京上飞机时,他在于平宁的行李上贴了个信号发生器,现在,在他的手表形追踪器屏幕上,一个闪亮的小红点准确地指示着于平宁的行踪。那人先沿10号公路一直向西,到塞金转由46号公路向西北。到达昆尼湖畔已是10点钟了。于平宁在一个僻静处停下车,静静地守候着。温宝和蒂娜怕惊动他,把车停在500米之外的一个高坡上,用夜视镜监视着他的动静。清晨1点,他们看见一个人影从汽车出来,向不远处一家庭院摸去。两人也屏住气息,远远跟着他。
于平宁轻捷地跃过栅栏。院子很大,几丛树影下是整齐的草坪,一台割草机停在中间。有条小径通向那幢半地下式的建筑,屋内灯光已熄灭,只有卧室里发着微光。房屋右边是一个由帆布围成的游泳池,水面映着星月,池旁是一架钢丝绷床。
看来,老莫尔属于美国的中产阶级,小康之家,他的钱是干净的。
对于那件任务本身,于平宁倒没放在心上。一个毫无戒备的孤立的别墅,一个65岁的宇宙生物学家,对于于平宁来说太容易对付了。他的唯一敌人,是盘踞在内心深处的强烈的负罪感。他要杀的人仅仅可能是K星间谍,又根本没有办法甄别!
伊恩,摩尔,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记得在杂志上看到,欧洲的移民中姓摩尔的,大多是地中海黑皮肤摩尔人的后裔。几百年的同化已使他们忘了自己的祖先,但遗传密码里仍顽强保持着莫尔人的特征。后来一位法国科学家在研究一种罕见的地中海血友病时,才追踪到了这个谱系。
一个在现代文明中消亡的民族。地球人会不会消亡在K星文明中?为了地球人的生存,暂时的残忍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如果我们的努力能使地球人类存在下去,后代会理解我们。如果不能……那就无所谓现解不理解了。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个问题。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只蛇头,探出在未割的草丛之上,轻灵地点动着,微风送来蛇尾角质环轻微的撞击声。一条响尾蛇。他没想到在庭院草坪中竟然还有响尾蛇,多亏及早发现,他的随身衣物中可没有蛇药。
本来他可以绕行的,但他略微犹豫后悄悄抽身退出,在身后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试了试,树条很坚韧。他把手枪换到左手,一步步向响尾蛇逼近。响尾蛇用颊窝中的热感应器,测到了一个大动物36℃的体温,它凶恶地昂起头,准备扑击。就在这时,于平宁猛力一抽,干净利索地把蛇头抽飞,蛇身在地上疯狂地弹动。
于平宁微笑着掏出手绢擦去树枝上的指纹,随手扔掉树条。他欣慰地想,看来我没忘记做割草娃时的绝技。
他接近房舍,听听没有动静,便取下戒指,用钻石戒面在玻璃上划下一个半圆,然后粘上几条胶带,用力一击,取下这块玻璃,伸手进去打开房门。
莫尔夫妇睡在一张宽大的水床上,睡态很安祥,两颗白发苍芬的头颅偎在一起。于平宁甚至默默欣赏着他们的睡姿,在头脑中幻化出妻子和自己的模样。然后他轻轻绕过去,用高效麻醉剂在莫尔夫人的鼻孔中喷一下。
随后他来到里间,在墙壁上找到保险柜的暗门。保险柜的暗锁是老式的,打开它只花了3分钟时间。他把里面的东西忽拉拉扒下来,落了一地。里面有不少是文件,有一部分现金,还有两三个珠宝匣子。
老莫尔被里间的响动惊醒了。他是昨天上午到家的,老妻开车迎到休斯敦接上他,在久别重逢的亲热中,他一直不能克服自己的内疚。因为,三年来的工作已使他养成了一种可憎的痼习:他不由自主地审视着妻子,看她的言谈举止有没有可疑之处,以求验证她并不是K星复制人!
她当然不会是K星复制人,K星人绝对不会注意到一个偏僻乡镇的老年妇女,但那种顽固的多疑却无法根除。夏之垂曾说过一个中国故事,说干刽子手的人,即使与好友见面,也会先留意他喉节处的骨缝。那么,我也是在寻找妻子喉咙间的骨缝?
在这种内疚的折磨下,他对妻子格外体贴和温存。他不顾行途疲劳,修好了家里的割草机,又忙着修剪草坪。睡觉时他已很疲乏了,但睡得并不实在。他梦见一个K星复制人悄悄走过来,准备顶替他们中的一个人。是妻子,还是他自己?……内间的响声把他惊醒,看看妻子仍在熟睡,他没有唤她,从枕下摸出手枪,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他首先看到保险柜门大开,钱物散落一地,未及反应,一把手枪已贴在他的太阳穴上,有人低声喝道:“不要动!”从他手里夺过手枪。
“请坐下谈,莫尔先生。”来人冷静地说。莫尔看到一个35岁左右的男人,举止干练,一道伤痕噼过眉间。他在莫尔的对面坐下,神态从容,绝不象一个普通盗贼。莫尔迟疑地说:
“你不是……”
“对,我不是盗贼。这个现场是给警察们看的。”来人平静地说,他的目光中透着怜悯。“莫尔先生,你是在中国的01基地工作吗?”
老莫尔已从最初的恐惧中清醒过来。自从3年前参加01基地,他已为今天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愤恨地咒骂道:“我什么也不会回答你,开枪吧,你这个K星畜生!”
于平宁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我是K星畜生?”
莫尔恶意地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你是一个没有自我的畜生。”
于平宁摆摆手枪:“听着,莫尔先生,我不愿在这儿浪费时间,万一你妻子醒来,我不得不多杀一个人。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提到妻子,莫尔沉默了。停一会儿他问:“你是谁派来的?我想你对一个快死的人不妨说实话。”
于平宁略为沉吟后爽快地说;“是李剑。”
老人愤恨地骂道:“这条毒蛇!这个K星畜生!”这次李剑突然中止即将成功的实验,已经值得怀疑了,可惜当时没把他揭露。
于平宁疲倦地想,又多了一个K星间谍。K星间谍下令让K星间谍去杀K星间谍,一个怪圈,蛇头咬住了蛇尾。他冷淡地说:
“非常抱歉,你们6人乘坐的直升机曾在时空隧道中消失了两分钟,6人中至少有1人被掉包,或许6人全是。如果不能在一堆核桃里挑出黑仁的,我只好全砸开。莫尔先生,我知道01基地是研究什么的,所以,也许你能提供一种自我豁免的证明。那么我会很高兴地同你喝上一杯,否则,我只好得罪了。”
老人的目光闪出一丝犹豫,他已经怀疑了,于平宁想,他已经对自己究竟是谁发生了怀疑。他无法证明自己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无法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揪离地面。
老莫尔的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话。他当然有办法证明,那就是十几名科学家殚精竭智研究出的思维迷宫,它已经基本上成功,可以投入使用。但他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对死亡并不惧怕,但却十分厌恶这种粘粘煳煳,纠结不清的死亡。这名杀手,李剑,还有他自己,究竟谁是K星复制人?在潜意识指令未浮现之前,他们都无法自我认证。那么,他死亡时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人类的烈士,还是K星人的可怜的牺牲品?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对这名可疑的杀手说出“思维迷宫”的秘密,那是人类对付K星复制人的唯一武器,他一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进入坟墓。他不无欣慰地想,这个决定的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豁免证明,他可以安心赴死了。
他站起来,傲然扬起雪白的头颅:“开枪吧,你这个可怜虫!”
珍妮·莫尔一直睡到早上八点才醒,伸手摸摸,床上没有丈夫。她很奇怪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死,往常她睡觉很灵醒的。
老莫尔没有在卫生间,厨房、客厅和书房都没有。她走到门外,高声唤了几声,没有回应。莫尔夫人有点着急了,这么早他能上哪儿去?两辆车也都在车库里。
直到最后,她才找到卧室的里间。老莫尔斜倚在墙上,胸口一片血迹,手边扔着家里的手枪,保险柜被打开,钱物散落一地。她手指抖颤着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警车很快唿啸着开到院里,霍夫曼警官领着手下斟察了现场。这似乎是一桩典型的盗窃杀人案,凶手打开了保险柜,慌乱中把钱物掉落地上,惊醒了莫尔。莫尔没有惊动妻子,自己拎着手枪过来查看,被逼入困境的凶手便开枪打死了他。珍妮哽咽地说,老莫尔昨天刚刚从中国回来,谁知道死神也接踵而至。
他们也发现了凶手的脚印。从脚印判断,凶手身高约6英尺,体重约165磅,步伐富有弹性,年纪在35岁-38岁,穿着胶底旅游鞋。他是用钻石割破门玻璃后钻进来的。
令人不解的是死者胸前插着一朵小白花,是莫尔死后凶手在院里采摘的,他们也发现了这串较新的走向花圃的脚印。这朵白花算什么?是凶手的忏悔?
莫尔夫人悲恸欲绝,失神地坐在死者旁边。霍夫曼低声说:“莫尔夫人,很抱歉打扰你,但请你清点一下钱物,好吗?”
莫尔夫人点点头,女警官贝蒂扶着她过清点财物。“没有丢失。”
“一样也没有丢?”
“对。”
霍夫曼觉得奇怪。如果窃贼慌乱中闹出人命,仓惶逃走,那时不拿钱财是正常的。但这名凶手还到草坪中采摘一株野花,再返回屋内,穿过卧室,插在死者胸前。这证明他绝没有慌乱失措。那么,他为什么对财物分文未取?这也算是一种忏悔吗?
他问:“莫尔夫人,你平时睡觉很沉吗?”
“不,只要莫尔一起床,我就该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
“你昨晚服安眠药了吗?”
“没有。我从不用安眠药。”
霍夫曼忽然想起,在走进屋子时,他曾闻到极淡的香味儿。是否凶手曾对莫尔夫人施过麻醉?他为什么不对老莫尔也如法泡制呢?
在院里勘察的菲克斯又有了发现,他拎回一条无头的蛇身说:“霍夫曼警官,看,凶手看来不是庸手,动作敏捷准确。我看他不象一般的小毛贼。”
汤姆在院里又喊起来:“霍夫曼警官,又发现两串脚印!”
果然,在栅栏的另一侧,也有两串脚印通往房屋。从脚印判断,来人中有一个男人,身高5英尺8英寸,体重约140磅,年纪在30岁左右;一个年轻女人,身高比他稍矮,体重也略轻。两人只到窗户边停留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了。
霍夫曼让警犬比利顺着脚印追踪。顺第一串脚印,追踪到了500米外的一棵树下,这儿明显有汽车停留的痕迹,从胎印看停留时间相当长。顺第二串脚印追踪到一个高坡,也有汽车停留的痕迹,距第一处大约有500米,两个停车点和莫尔家大致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么说,两拨人并不是一路。如果是盗贼,那么他们同时对一个地处偏僻的普通家庭发生了兴趣,这倒是很奇怪的事。
霍夫曼留下贝蒂陪伴莫尔夫人,领着其它人回到警察局。技术室对鞋模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通过对鞋底花纹的电脑核查,这三人穿的都是中国产的旅游鞋,不过牌子不一样。霍夫曼知道,中国的鞋类在美国市场上随处可见,三个人都穿中国鞋并不稀奇。但这个结果忽然触发了他的灵感:莫尔刚从中国回来,凶手会不会是从中国追踪而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有预谋的暗杀。后来发现的另外两个人,则可能是追踪凶手而来。
他立即从电脑中调出了近日从中国入境的旅客名单。在他划了横线的一串嫌疑者名字中,也有盖克、温宝和蒂娜·钱的名字。第二天,他又在三人的名字下重重划了一道。因为电脑中查出三人又同日离开美国去了日本,他们没有同机,但两个航班仅相差30分钟。这种同日到达又同日离开的巧合在嫌疑者中只有此例。
他通过世界刑警组织把情况通报给日本警方,请他们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