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原来认得那汉子,那汉子正是隐士国的壮士朱亥。金吒、木吒、朱亥听陈洪波招唤,各自住手。
洪波上前对朱亥道:“你不知,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我此番流放,不会受苦,有这二位照应,不会有甚差错。”
那白衣少年翻身下马拜道:“我正是君子国的信陵君。骆小枝、霍小玉目前正在我国,请先生到君子国去。”洪波听说小枝在君子国,非常高兴。这时,早有人飞报孟尝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骆小枝、霍小玉等人赶快骑马到此将几人迎进君子国昭和宫。
陈洪波把七仙女差金吒、木吒送自己到天涯海角流放之事说了。
霍小玉道:“这次既是七仙女帮忙,虽说流放,实是游历,我看这倒是一个美差。”
平原君道:“有金吒、木吒二位天差护送再好不过,只是去那天涯海角万里迢迢,途中凶多吉少,不知要经历多少国家。”
春申君道:“途中经过坚忍国、权术国、蓬莱国、暴君国、明君国、腐儒国、淫荡国、裸人国、侠客国、原始国、仙人国、鬼魁国、清官国、黄金国、苦松等国,那坚忍国、明君国、原始国等还倒安稳,只是这暴君国、淫荡国、裸人国、侠客国等真是凶多吉少。一路上真得靠金吒、木吒两位天差照顾了。”
骆小枝道:“我也随洪波一起去,正好谐伴游历。”
当晚君子国中摆下宴席,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四大君子宴请陈洪波、金吒、木吒、霍小玉、骆小枝。毛遂、朱亥等人陪席。大家畅饮一番,共叙友情。
洪波住了一日方才启行,那信陵君、孟尝君等一直送到城门外,孟尝君又出了五千金银赠给金吒、木吒二位好生照料洪波、小枝,大家洒泪而别。
一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竟走了约摸二百余里,来到一个国家,那金吒问一位樵夫,方知这国是坚忍国。
四人进了城门,只见这城里居民各居其业,互不理睬,彼此默默无言,只管各自赶路,连那军士也是如呆如痴。那街市中心围着一群人,传出嘻笑之声。
四人过来,见人丛中有一位大汉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正仰天大笑。他胯下竟爬着一位年轻书生,那书生像狗一样顺从地从他胯下爬来爬去。
旁边一个小童拍手喊道:“快来看啊,韩信又给唐牛钻胯了!快来看啊!”
洪波方知这大汉是唐牛,那书生是韩信。骆小枝见韩信如此受辱,有些可笑,于是用手捅洪波,轻声道:“先生何不给那蛮厮些钱,饶了那书生罢。”
洪波一经小枝提醒,忙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走到唐牛面前道:“你这汉子,准是因赌博输光了银子,才拿这书生撒气,我给你几个铜子买酒去罢。”
那唐牛听说,喜上眉梢儿,思付道:这坚忍国人一毛不拔,看我欺负这书生,竟无一人理论,也不枉‘坚忍’二字,这位先生看来有钱,我先接了这铜子买盅酒喝再说。于是上前就接。铜子早被木吒一把抢过,木吒叫道:“哪里有这样便宜事!欺负软的还要赏钱,你若要钱,先问问我这拳头答应不答应!”说着照着唐牛就是一拳,那唐牛也伸过拳来叫道:“哼!真是张飞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韩信站起来劝阻,无济于事。
这唐牛终究不是木吒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木吒一拳打倒在地,这唐牛知打不过,拍拍屁股溜出去了。那韩信笑道:“这位还真有蛮力!”当下各自道了身份,韩信带洪波等去见坚忍国王。拐过两条街市,只见有一烟楼,楼上有已匾,写着:“卧薪楼”。两边有一对联:
知足者长乐
能忍者自安
韩信道:“这便是我们国王勾践的王宫。”
木吒急忙推门,只见一位帝王正坐在一张破席纵横的炕上,嘴里叼着一根长线,那线头上有颗苦胆,正嚼了一半。旁边有两位宫女跪地侍候。
韩信奏道:“陛下,天国游客陈洪波、骆小枝有求一见。”
勾践听说,慌忙站起来笑道:“早知游子陈先生、游女骆小姐的大名,今日幸会,荣耀之至,请坐!”
洪波、小枝、金吒、木吒、韩信一行人坐了。洪波问道:“久闻越王勾践‘坚忍’大名。”
勾践面有愧色,说道:“都是文仲范二位大夫之功,至今我对范蠡水沉西施还十分感谢。不过听说西施如今当了美人国国王,范大夫在隐士国隐居,心内还算宽慰;只是对文仲大夫我实是心中有愧,听说文仲大夫如今在忠臣国生活还算安逸,我心里还好受些。”
洪波问道:“陛下如今每天还在‘卧薪尝胆’吗?”
勾践叹道:“我时常卧薪尝胆,以苦为乐,目的是鞭策自己,以防玩物表志。”叙了一回,小枝因讨厌这坚忍国国风,示意洪波离去,洪波会意,对勾践、韩信施礼道:“我们不在国内久留,还要赶路,只得告辞了。”那勾践、韩信等一直送他们到城外,陈洪波等人又往权术国而去。
从坚忍国到权术国有七、八十里,四人行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才看到有一村落;小枝脚上起了泡,洪波也有些支持不住,金、木二吒于是到村口一个茅舍敲门投宿。
此时天色已黑,一个颤巍巍白发老者将门打开,洪波等说明来意进了屋。木吒打来洗脚水,金吒问那老者道:“老翁,此处离权术国还有多远?”
老翁道:“我们这村唤作水荷村,已属权术国地域,那权术国京城离这水荷村只有二十几里;这村子虽有二百来户,但大半都在那权术国居住,村里只有少数老弱妇孺,只因前不久来了一股贼人,匪首是一个女侠,唤作甚么‘绿蜻蜓’,原来是侠女国人,专抢大户,喜吃人胆,每到夜里总出来抢劫杀人,我看你们是富人,可要留心才是。”
木吒听罢,眉毛一扬道:“哼,还怕他甚么女贼!她若来了先吃我这顶门杠,再让她尝尝我老木的手段!”
老者一听,急摇手道:“这女贼不同一般贼人,她极有手段。她就是怕权术国两位夫人,一为大乔,一为小乔,都是权术国国王曹操的妾;大乔、小乔不但善骑射,而且聪慧善良。”
叙了一会儿,用过饭,老者见天色已晚,于是告辞。他们到那东厢去睡,金吒守住前门,木吒守住后门,洪波、小枝二人各宿于两厢。
正值夜半,野风呼呼,星月隐退,守在后门的木吒因晚上吃了几口干饭,甚觉疲乏,便倚着门槛柱着棍棒睡着了。
这时,村东山上下来一溜人影,个个身穿夜行衣,脚踏夜行鞋,手持刀剑;为首一位绿衣翠裤,束一条翠巾,背上倒插两柄宝剑,浓眉大眼;那十来人也是绿衣紧束,女扮男装。
一行人来到这后门不远,那为首的女贼一眼瞥见木吒,一声唿哨,几人围拢来。那木吒听见动静刚醒来,急忙伸手抄棒,早被几位贼人绑住,挣脱不得;刚要喊叫,却被一女贼点了穴,不能吭声。
女贼首一挥手,两个女贼抬起木吒往南便走。这时正是四更,那女贼们也不作声,悄悄来到院里,贴到西厢壁上听动静;然后从怀里掏出熏香,点上一支,从窗口吹进;只过一忽儿,一挥手,几个女贼便随她闯了进去。
女贼首一眼瞥见陈洪波、骆小枝,不由分说,将二人绑个结实,吩咐贼人抬起便走。这时却惊动了前门守卫的金吒,那金吒眼细心明,听见院里脚步声,持那条铁棒冲到院中;一见四个女贼抬起洪波、小枝正奔向后门,不禁发急,大吼一声:“女贼,哪里去?!”
女贼首一见将双剑挚去,杏核眼一挑,水蛇腰一摆,杀了出来。
二人在这院中一场好杀,有诗为证:
双剑犹飞龙,
铁棒有杀风。
落时风落泪,
惊时草惊风。
武艺各自有,
江湖尽刀雄。
君看艺沧海,
能后更有能。
其余女贼见女贼首不能取胜,便一拥上前将金吒围在核心,金吒毫不示弱,挚那条铁棒卖个破绽,跳出后门。
女贼首率领众女贼一齐杀出,紧追金吒,金吒独敌众贼,毫不畏惧,挥棒如蛇龙狂舞。有分教:
左舞如飞,右挥如龙;八般全晓,七十二能。惊刹刹,真如降魔刹影;虎森森,好个金吒英雄!赤条条,一条耿直硬汉,乱哄哄,面对数只妖精!这棒头,沾过四海龙王浆琼水;这棒干,伐百天姥山的梧桐松;这棒身,熔铸莫邪利剑的火炉中;这棒法,是落伽山观世音亲自授成!好棒,一声大吼冲日夜,落时大地有回声!好棒,舞动天宇齐摇撼,落叶飘潇荡急风!好棒,纯熟犹如金箍棒,早应归那齐大圣!好棒,铁棒砸烂不平事,横扫一切害人虫!
金吒舞棒比木吒纯熟十倍,愈挥愈勇,那女贼首有些吃力,于是心生一计,从怀里摸出飞镖,冷不丁朝金吒掷去。金吒正打得性起,何尝料到这着,左肩中镖丢棒坐地。
女贼首一见大喜,一声唿哨,指挥众女贼上前捆绑。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正中女贼首右腕,那女贼首见状大惊“哎呀”一声,撒腿就跑。众女贼一见首领遁去,也随之遁去。
金吒正在纳闷,只见从那村东树林里跃出一匹白骑,马上坐一位少年娘子,朱面花容,持一硬弓。
那娘子来到金吒面前,翻身下骑,扶起金吒道:“金哥哥,受惊了,我是权术国大乔夫人,方才与妹妹和三公子已救了陈洪波等,他们正在林子那边等候。”
正说着,只见从林子里又转出几骑,为首的是一位白面如玉的年少娘子,红骑上坐一文质少年,三匹青骑上坐着陈洪波、骆小枝、木吒。另外几匹黄骑上坐着几位年少女兵,三位娘子金甲锦袍牵马而行。
洪波一见金吒,大声喊道:“金吒还不快拜,是二乔和子建救了我们!”
金吒一听,上前就拜,大乔见金吒左肩受伤,让女兵牵来一骑让金吒骑上,一行人往京城而去。行了几个时辰,到了京城,来到一个清秀去处,只见道:
淡淡烟云,落落秀廊。黄鹤欲飞生铜色,稻荷狂舞弊灿金黄。红瑟瑟,遍地樱花;绿潇潇,几排秀行。弯弯板桥,高卧在清荷荡漾;对对鸳鸯,倦眠在芦苇飘荡。寒枫赤赤,似仙人美姝玉裳;云杨森森,如文人墨客文章;冷香玉蕊诗碑壮,龙楼凤阙书卷香。歌吹铜雀台上柳,笛横游客怅茫茫!
到了楼台上,曹子建、二乔夫人请众人进入红收阁。曹子建道:“这里唤作铜雀台,是父亲在汉时所建,方圆二百里地,内有曲河八十一条,板桥三百二十四座,石桥五座,楼阁四十五座,亭榭星罗棋布,共一百二十四座;有牡丹、玫瑰、茉莉等一百种名花,四季如春,秀雅闲淡,乃是天国一景。今日一早我与二乔妈妈射猎,恰遇你们被女贼‘绿蜻蜓’绑去。”
二乔令婢人端上茶点,洪波谢过,问道:“这权术国有什么国风?”子建笑道:“甚么权术?尽人皆知,无非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于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于宽;宽猛兼济;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再有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一类,没甚希罕!后人只怪我父用人心难测,如杀孔融、杨修、弥衡等,不提我父爱才如命,曾赠关羽宝马锦裘,使之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知刘玄德有济世之才,却说破刘备而不杀他,这算作什么权术?又算作什么权术小人?真正使权术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哩!”
小枝问道:“那二位乔夫人如何到这铜雀台来?”子建又道:“后来唐代诗人杜牧有咏赤壁诗云:‘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东风不随周瑜了,铜雀台的春天又到了,那么二乔不就来了吗?”二乔听说,脸上羞得飞红,金木吒和小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子建又道:“这铜雀台方圆二百里,明日我带你们去逛,现在将近中午,时间来不及。下午你们且在这楼阁里玩耍,明日再游。”洪波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说道:“我身子略有不畅,此处先找个安歇处再玩不迟。”
小乔道:“你住那落花楼罢。”
洪波由婢女带领穿过几道楼阁来到一楼,这楼朱玉雕成,白窗翠纱,楼下黄芦紫竹,红枫银杏,倒也幽雅。
只见横书三个大字:“落花楼”。两边有一对联:
落花有泪因风雨
啼鸟无情到古今
洪波喝退婢女,自己挑开珍珠门帘;只见三间静室,陈设典雅。洪波倒在西间床上睡了。
正睡间,只觉得灯烛辉煌,困倦全无。室外飘进一阵香风,云烟缭绕中,一个羞花玉女立在面前。
洪波惊起问道:“你是何人?”那玉女笑道:“你都不认识我了,好健忘啊!”
洪波一听更是疑疑惑惑,凝目一瞧,还是陌生,于是摇头道:“娘子,我实是不知你是谁?”那玉女脸含春色,手持香拂,又笑道:“陈才子,你再仔细端详。”
洪波一听有些惊惶,从床上下来再仔细大量这娘子,还是不曾认得。于是战战兢兢道:“娘子,我实是不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