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片刻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克制火鸦的力量了吗?”
颜烈喃喃地道:“根据《书·星典》中记载,太古时期曾有四大天地神兽,能分别与不同的星宿沟通获取无穷无尽的能量。”
柳远藤一面冷冷地注视着两人的战斗,一面问道:“哪四大神兽有如此威能?”
颜烈道:“位于东方的神龙,代表春季,据说拥有沟通最原始最纯粹的水能量的能力;位于西方的贪狼,代表秋季,能够聚集天地间木属性能量精华为己所用;位于南方的火鸦,代表夏季,拥有天下最惊人的火能量;位于北方的玄龟,代表冬季,虽然是生于水中的神兽,却拥有与大地的沟通之力。这四大神兽任何一种都有移山倒海之能。”
我忽然记起之前从神门中进来时,曾在那条长长的通道中所观看到的壁画,那是两只具有绝大威能的神兽在战斗,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贪狼与火鸦两只神兽吧。花心宗与酒心宗神殿中分别供奉着的两只神兽模样的巨大雕塑出现在我脑海中。
颜烈接着道:“据族内典籍记载,近万年前,火鸦祸乱世间,世人凄苦不堪,桃花源最初的三位先祖驾御神兽贪狼,联合当时大地上最强悍的一些英雄,与火鸦展开了长达十年的生死战斗。双方战斗的痕迹遍布全球每个角落,最后在世界之巅崖罕达山将太古凶兽火鸦击落,然后合众人之力将其制伏。其中有几位英雄更是从制伏火鸦的过程中领悟了役使凶禽猛兽的本领,从此世间就多了一群被称为‘役兽师’的神秘战士。据说役兽师曾称霸太古时代,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渐渐没落了。”
我与柳远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这种隐秘恐怕连柳远藤的家族也未必能知道,却不曾想役兽师是由此而来的。
我道:“从此火鸦就被桃花源的先祖封印直到今日吗?”
颜烈道:“没错。当时的三位先祖其中的一位成立了‘花心宗’,以看守火鸦为己任。当时火鸦的力量是四大神兽中最具破坏力的,神兽贪狼也因此大伤元气,处于沉睡状态,由另一位先祖创立的‘酒心宗’进行守护。三位先祖就从此退隐在此,看守着世界上最强的力量。”
柳远藤沉声道:“如今火鸦即将从封印中脱身而出,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唤醒沉睡的贪狼来阻止火鸦呢?”
颜烈黯然道:“以前我也只是将这些族内典籍记载的事当做传说来看,误以为是先人为了维持祖先的神秘感而编的故事,现在来看一切都是真的。可惜,我却不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召唤贪狼苏醒的记载。”
我叹道:“若是北师伯在这里的话,也许他有办法唤醒贪狼。”
“北爷爷……”颜烈双眸中一黯,满是悔恨之意,幽幽叹道。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白木与独孤奇的激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各出绝招,打得惊天动地。
白木使用的仍然是“水灵真气”凝聚出的大刀,独孤奇却已经换了数种兵器,虽然每一种兵器在他手中都充分发挥出了该兵器的优点,但是白木的大刀却将其悉数破去。
此刻独孤奇使用的是一柄烈焰长枪,长约两米半,小孩手臂粗,周身火焰缠绕,犹如腾龙盘蛇,火焰吞吐间似欲择人而噬,骇人心神。
枪身振动,入眼处尽是火星般的红点,满空皆是枪影,气旋“嗤嗤”嘶响。本已陷入绝对劣势的独孤奇此刻竟有如神助,烈焰长枪被他使得出神入化,不但招式精妙,而且威力极大,一时间占尽优势的白木居然被逼得不得不采取守势,两人间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我们几人俱都神色凝重起来,眼看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战局突然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令人难以接受。更有一丹心宗弟子愤愤地道:“他们两人本就是一伙的,如今恐怕也只是演戏罢了。”
我心内苦笑,众人早对白木有成见,且白木虽从未杀一人,但帮助独孤奇一路闯到这里,肯定击伤了不少桃花源弟子。即便白木挫败独孤奇,阻止了火鸦破封而出,桃花源众人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好感。
不过显然,白木已经尽了全力,并非是故意放水。
颜烈不愧是天生聪慧之人,即便身处如今这种十分不利的局面仍能保持心神冷静,闻言叱道:“两人若是一伙,早就将我们全部杀死,又何必做戏?这其中定有古怪,本来败相已成的独孤奇怎么会突然勇猛起来,如有神助呢?……啊,一定是火鸦马上就破开封印了,独孤奇从火鸦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力量,所以突然变得如此勇猛。”
虽然明知火鸦十有八九会破封而出,就算没有独孤奇,恐怕火鸦也可依靠自己的力量破封而出,光是从弥漫在这里的火鸦力量就可窥到它的强大。可是现在知道火鸦即将要打破封印了,我心中仍禁不住猛地一跳,向心脏红膜望去。
那里翻滚着的红云更加浓郁起来,厚厚的一层,云下的红膜如心脏般有力地跃动着,似乎在里面隐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随时会扑跃出来。
“白木,你死期已到,就让我将你超度吧!”独孤奇张狂的狂笑声突然响起。我急忙向两人望去,心中顿时凉了下来。
如同吃了兴奋剂般的独孤奇长枪一抖,在手中犹若风火轮般地转动起来。一时间独孤奇前后左右枪影翻滚跃动,枪尖处喷射出道道烈焰,气劲“嗤嗤”作响,发出撕裂空间的刺耳之声,声势骇人。
当我看见白木神色冷静,目射奇光,防守仍是密不透风时,我才略微松了口气。不过在独孤奇如此威压下,不管白木如何厉害,恐怕都是一个败亡的结局啊。
独孤奇突然发威令众人都有措手不及的感觉,眼看着白木在独孤奇排山倒海似的攻击下岌岌可危,众人脸上都泛起悲凉的神色。死亡的气息在向我们靠近,白木死后,接下来就将轮到我们。
颜烈忽然从我们中走出,向着激烈的战斗圈中走去。
我大愕,喊道:“颜烈,你要去哪儿?他们俩周围布满了躁动的暗能量,以你现在的状态是难以进入他们的战斗圈的。”
颜烈没有回头,语气也出奇地平淡:“我还有最后的力量可以付出。”
其他三个丹心宗弟子也同样惊愕地望着颜烈,忽然叫道:“师兄,我们和你一起去。”三人面露坚毅的悲怆之色,紧跟在颜烈身后毅然向着白木两人的战斗圈中走去。
“喂,你们不要命了,颜烈,你回来!”我大惊之下,就要冲上前去将颜烈拉回来。颜烈和另外三名丹心宗弟子倘若正处巅峰状态,或许能与眼下神勇无比的独孤奇有一拼之力。然而四人已是遍体鳞伤,如此走过去,与送死何异?
柳远藤一把将我抓住,沉声道:“你拉不回他们的,他们心意已决,只有鲜血和生命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痛苦,洗刷他们犯下的错误。其实这有什么区别?即便他们现在留在这里苟且偷生,等到独孤奇杀死白木后,我们的生命也会在他手中消失,早死、晚死都不过是一死而已,何不让他们死得轰轰烈烈,减轻他们心中的负罪感?让他们去吧。”
我说不出话来,望着颜烈四人毅然决然的背影,黯然的情绪充斥了身心。颜烈虽然犯下了难以宽恕的错误,却也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阻止他燃烧最后的生命,是对他的侮辱。
四人踏着无畏的脚步,劲风猛烈地吹着,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虽然我看不到四人的表情,但从他们的背影中,我感受到他们的热血正在燃烧,面对死亡,他们的心态反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颜烈平静的声音从战斗圈边缘传出:“我颜烈是桃花源的罪人,更辜负了各位师弟的信任,如今便用生命来洗刷我的罪孽。各位师弟,我先走一步,如若有来生,我颜烈愿仍和各位做好兄弟。”
余音袅袅,颜烈已扑进两人的战斗圈之中,厉喝道:“召唤神兵!”一尊玄黄神鼎突然出现,绽放出玲珑宝光,可惜宝光散而不凝,显然因为之前的战斗受到重创所致,现在召唤只是勉强而为。
宝光中一条似龙似蟒的生物冲出,头有独角、遍布鳞甲,绕颜烈一周,顿使颜烈皮肤鳞化,手中也幻化出一柄长约两米的三尖两刃戟。
戟身光芒大涨,猛地破开独孤奇的护身烈焰,向他的太阳穴刺去。
独孤奇有所感应,转头望来,眼中迸射出冷光,哈哈大笑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死到临头,仍要惺惺作态。如此,我就如你所愿,送你一程吧。”
长枪迸发出数米长的青色火焰,划过一个扇形轨迹,逼开了白木。独孤奇收回长枪,信手一挥,火焰暴涨,顿将三尖两刃戟所放黄光给淹没。
“当!”一声响亮的兵器撞击声穿过布满四周的混乱气劲,清楚地传进我的耳中,我紧张地望着。只是片刻,一声凄厉的猛兽吼叫随之响起,凌空扑向独孤奇的颜烈仿佛撞到了阻碍物,身体顿时在空中停滞。
火光乍起!
颜烈如断线的纸鸢,向后抛飞向远方,鲜血如细雨般在空中飘洒。
我怔怔地望着颜烈,偶然捕捉到他那对死亡无丝毫恐惧反而露出欣慰的眼神时,我心中只剩下“壮烈”两个字,他用生命为他犯下的错误赎罪。颜烈只在一招之间就被独孤奇杀死,我无法想象此时的独孤奇究竟强到了何等地步,这世上还有能与之抗衡的人吗?
剩下三名丹心宗弟子在目睹了颜烈的死亡后,都发出极其壮烈的吼声。一人高声悲喊:“我等必与师兄同生共死。”三人分别召唤出了自己的灵鼎合体,以生命为代价,发出了最后一击。
“萤火之光也妄图与日月争辉,真是找死!”这一刻,独孤奇意气风发,声音如惊雷般滚滚而至,滔滔火焰围绕在他身边,他仿佛如同地狱中走出的魔神,长枪以惊人的高速穿破虚空发出刺耳的怪音。
焰光闪烁,炎芒遍布虚空,长枪所指,便有一道烈焰脱体飙出,天崩地裂般的手段尽显独孤奇的可怕实力,几乎是一瞬间三道极妖异的艳光在火焰中闪现。三名丹心宗弟子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然而这四人的死亡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白木趁此时机反击,又能再勉强多抵抗一段时间。四条生命眨眼间消失,在独孤奇面前当真人命如刍狗。倘若独孤奇带着火鸦回到了外面的世界中,天下将会成为独孤奇的禁脔,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后果。
独孤奇实力大增后,白木也只得避其锋锐,依靠多年积累的丰富战斗经验应付着独孤奇的滔天气焰。
那心脏红膜的跳动声似乎带动着整个大地也为之波动,火鸦似乎随时都将破封而出,我大脑一片茫然,空空荡荡。
柳远藤一振手中兵器,冷然道:“这是我早已盼望的时刻。”
“啊?”我愕然道。
“当我十岁的时候,看着曾经强大无比的爷爷躺在病床上,被病魔折磨得如同枯木般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我就发誓此生宁愿死在强大的敌人手上,也不要老死、病死。如今,虽然我还不想死,但是死亡的方式至少我还算满意。死在太古四大神兽之一的火鸦的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柳远藤淡漠的神色中涌动着的是斗志!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我心中哀叹。
柳远藤淡淡地说着,轻轻地迈出脚步,从容地走向火焰之中,似乎不是去寻死,而是去参加一个宴会。
我麻木地看着一圈圈绿色光华如同涟漪般在他身上泛起,一副树叶铠甲将其覆盖,一条闪着银色金属光华的锁链出现在他手中。柳远藤高声道:“就让我也领教一下天下第一的神兽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吧。”
话声未毕,他的身形已经如闪电般疾掠过去,手腕一抖,银链如同火焰中穿梭的灵蛇,破开重重火焰,疾射向独孤奇的喉咙。
独孤奇冷哼道:“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你若不动手,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帮你成为你的家族之主。但是你现在既然敢向我动手,我就先杀了你,出去后,再将你与白木的家族统统灭掉。正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花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值一哂。”
柳远藤哈哈大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就拿出点你的本事吧。倘若余生就此了结,无法报答父母给予生命发肤之恩,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独孤奇狞笑道:“在我眼中你就像一只臭虫,杀你易如反掌。既然你急于求死,我便如你所愿。”独孤奇空出的左手捏成鹤嘴的形状倏地探出,漫天火焰中,银链一震,若受惊的灵蛇扭动着身体缩了回来。
柳远藤吃了个小亏,但愈发神勇起来,奋身扑进火焰中,在火海里蹈浪而行,长发飞扬有说不出的潇洒。柳远藤冷笑一声道:“难道火鸦的力量就仅此而已吗?”
白木绝招尽出,死死地缠着独孤奇,令他难以如刚才般轻易脱身离开,连毙颜烈四人。一时间青光大盛,“水灵真气”凝聚出的大刀在虚空中划出一圈圈的光芒,在火焰中成形又消失,仿佛亘古长存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以人力演绎着天地至大威力。
独孤奇也一脸凝重地望着白木发出的招式,手中烈焰长枪若毒龙般在火海中搅动,带起滔天火浪,一波波地冲击着白木划出的光圈。
由于白木分担了最大部分的压力,柳远藤就轻松不少,犹有余力从容布置。独孤奇受到白木的全力攻击,无暇顾及柳远藤,只好任柳远藤施为。不过在他心目中,重伤的柳远藤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柳远藤高声道:“借火一用!‘火中栗’,此栗禀天地火气而生,生在火山内部,经三个春秋而结果,果实呈紫色,聚火之精华,落地即爆,方圆百米内皆成粉末。”
随着他的声音,一蓬绿光如同光雨般散落在火海中的各个角落。
隐约中,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传入耳内,似乎是所谓“火中栗”的生长之声。我吃惊地望着,天下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物种,真乃匪夷所思。
似乎柳远藤并没有骗人,熊熊火焰竟然短短的时间内减弱了不少。
听到古怪的响声,独孤奇神色一凛,他一定是猜测若“火中栗”真如柳远藤所言的有那么大威力,如此多的“火中栗”一同爆发,肯定威力无比,说不定就将他炸死在“火中栗”下。他现在已经成功迈出成为绝世强者的第一步,又岂肯轻易以身犯险,坐等“火中栗”成熟?
独孤奇厉斥一声道:“雕虫小技,看我将你破去。”
白木在空中划出的光圈仿佛永远不会消失般,绵绵不绝地出现在火焰中,凡是被光圈圈中的火焰都似乎受到什么力量的束缚一般,陡然被挤压成一小股,化为毫无杀伤力的火苗。
我想这一定是白木雄厚的“水灵真气”在起作用。他这一招模仿天地奥秘而成,源源不断、绵绵不绝,毫无破绽可言,独孤奇无法找到其中缺点,只能用蛮力,凝聚强过白木至少一倍的力量强行击溃白木的招式。
杀气凌人,独孤奇周身的烈焰骤然狂飙,烈焰长枪势如雷霆向白木奔去,附近的火焰都受到神秘的力量牵引,如天河奔泻向白木滚滚冲去,气势骇人。
眼看烈焰长枪就要击中白木,独孤奇眼中精光蓦地大盛,手臂一搅,奔泻而出的烈焰骤然汇聚,凝成一股粗大的火柱,若火龙般摇头摆尾,张着巨口冲去。
白木蓦地吼道:“聚!”一股澎湃的“水灵真气”涌出,先前被火浪冲破的光圈倏地在滔滔火浪中再次出现,一圈圈层层叠叠,正将独孤奇利用火系暗能量凝聚出的狰狞火龙套在圈中。
光圈一圈圈紧箍在火龙的身上,火龙哀声鸣叫,身体骤然锐减。
独孤奇心神大震,烈焰长枪脱手而出,也穿进光圈中,与火龙融为一体。火龙精神一振,张口狂吼,周身烈焰暴涨,赤芒四射,一圈圈光圈终于被破去,火龙将身一抖,猛地向着白木扑去。
白木似早有预料,身体若泰山般向火龙砸去,口中狂喝:“斩!”
巨刀仿佛有开天裂地之势,迎着火龙的脑袋劈了下去。
白木神色沉重,仿佛负有千钧之力,双手持刀狠狠地斩了下去,刀在空中一滞,仿佛被无形之物挡住,然而下一刻,巨刀顺利斩下。
火龙一声哀鸣,却也难逃被一分为二的厄运,巨刀瞬间将火龙的身体切为两半。独孤奇全身一颤,神色、目光中露出撕心裂肺的痛楚,烈焰长枪也在与巨刀的碰触中被斩为两半。独孤奇似乎也因为烈焰长枪的受损而受到了伤害。
不过白木也并非毫发无伤,刚才毫无花巧的一击中,白木固然凭借着招式的优势成功重创独孤奇,但是独孤奇一倍于他的强大暗能量也同样使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独孤奇闷声后退,恶狠狠地盯着白木,脸上满是怨毒之色。
柳远藤的声音适时响起:“哈哈,原来沧海桑田的变化也只在一念之间。你这是想去哪里呢?火鸦所释放的火能量纯净无瑕,经过我改良后的‘火中栗’竟只需这片刻的时间已然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