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斯特帝国的皇室纹章是第一代华斯特皇帝比罗德·华斯特所创造的,其来源是创世神传说中唯一拥有不死能力的烈焰之鸟——凤凰菲尼克斯,比罗德用此隐喻华斯特一族为人神所不容,注定只能在灰烬中找寻重生意义的命运,其后经过了特别的设计美化,最终形成了现在雍容华贵的皇族纹章。
向两侧极尽优美伸展的翅膀,各带出五条泛着火红光芒的轨迹,优雅灵动的身体之后,是九只随风飘散的血色飞羽,偏向左侧的面侧镶着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神,这就是华斯特皇族的纹章,此刻展现在火焰空间所有人面前的“隔绝之扉”,就是这个级章的超巨大化版本。
整扇门再就是一个镶嵌在石壁中的华丽图案,表面光滑得就如同镜子一样,不仅没有门把、门锁这类“门”该有的东西,连“门缝”这一最基本结构都没有,仿佛整个门是天然浇铸出来的一般。
尽管这很难令人相信,可在火焰空间全员出动找过一遍之后,每个人都只能承认这个现实。
“怪了,难道门如其名,真的是把一切都隔绝的门扉吗?”倪剑喃喃说道。
虚空想了想,把视线投到了同行的两个魔法师身上:“凌峰,老酒鬼,有什么发现吗?”
冷凌锋摇头不已:“不行,这门上没有带一丝一毫的魔法属性,所以它并不是用魔法开启或建造的,应该是实物没错。”
老酒鬼提出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我们走错了路,真正的入口并不在这里。而是另有其道?”
“不,入口就在这里。”修伊伸手抚摩着精美的组章图案。口气肯定地说道,“只是开启的方法比较特殊罢了。”
“没有用魔法锁定,也没有应用机械方法扣死,这个门分明就是整体安装上去地嘛!”作为盗贼的米伯特对开门颇有心得,在仔细对这扇“门”推敲了许久后,他直到这时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开这种门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强行破坏,修伊,你说的就是这个吗?”
虚空当即表示了反对:“这不可能,它的厚度远超出想像。即使用斧凿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开启,更别提我们没带这些工具了。”
菲莉丝也点头同意道:“而且皇陵内有内设通往地下墓室的声音监听管道,我们刚才被石球追赶的时间并不长,若运气好可能没被听到,可要是长时间叮叮冬冬敲击,则一定会暴露的。”
蕾娜斯若有所思地望向冷凌锋和老酒鬼:“这么说,只能用魔法直接爆破了?”
“爆破?在这里?”此言一出,所有人几乎同时摆手,修伊更是大摇其头:“蕾娜斯,我不得不说,你对地下工程常识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使用高威力爆破魔法,我们即使不会在爆炸中与这扇门同归于尽,也会被震动引起的塌方和碎石活埋,这绝对是自寻死路!”
小七把大家的对话详细想了一遍,不由得头大如斗:
“那该怎么办?这法子不行,那法子不可取,不是无计可施了吗?修伊,你总不会说,我们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华斯特皇陵是专为华斯特皇族所修建,因此有一些特殊的机关需要拥有这一族血脉的人才能开启,不是魔法,也不是机械,而是一种血缘的牵绊,这个纹章就该是最好的证据吧。”修伊没有理睬小七的讥讽,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一些似乎是很古老的往事,不过这些往事只令在场的人感到了丝丝寒意,“一千年前,你们华斯特帝国的初代帝王比罗德·华斯特,是一个拥有极强悍意志的铁血君王,不管后世对他当时如钢铁般无情的作风如何有微词,但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个真正的王者,然而可惜的是,这种坚强的意志却是以极度的憎恨构筑出来的,因此当他死去的时候,那股无法消散的怨念便成为了华斯特皇族代代相传的诅咒,而这个纹章便是他寄托这种怨恨的一个证据。”
倪剑想起传说中死于诅咒的那几位华斯特皇帝,再联想到有关凄惨死相的那些流言,不由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修、修伊,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在墓室里说鬼故事,这可不是什么格调高雅的爱好啊!”
“好好的活人竟会怕死人,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更何况我并不是喜欢讲鬼故事才说这个的。”修伊把目光转向老酒鬼和冷凌锋,“喂,你们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老酒鬼一脸茫然,令修伊当即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听明白什么?”不过还好,比较注意修伊话语的冷凌锋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听明白了。”
其他人顿时将莫名其妙的目光集中在了言灵法师身上,令不喜欢被人注目的少年有些手足无措:“哎……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我是亡灵法师,对这种强调意志力的概念比较容易领会,大概能明白修伊大哥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众人一起发问。
“嗯,修伊大哥是说,这个纹章并非实际存在的物体,而是一种精神力的实物凝结体,说白了就是强大精神意志的实体化表现。”冷凌锋的解释让所有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因为这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
难怪老酒鬼和冷凌锋都无法从中探测到任何魔法力量存在,施用魔法确实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然而精神力与意志本身却不从属于任何魔法性质,而其他人之所以会认为它是实心的物质,只因为它本身就是能影响他人精神的意志力量,只要它“希望”他人认为它是实际存在的,处于它影响范围内的人都会被无意识地误导。连心志坚定的蕾娜斯都不例外。
不过修伊是例外。因为他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构成的。因此即便它的影响再强烈,也无法令早已认定事实的修伊产生任何动摇。
蕾娜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事物,好不容易从遭受的影响中脱离,这才发现纹章的模样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外观仍和刚才一样,却已多出了一分奇妙的飘渺感。一看就知道它并非这世界的自然产物:“可以看见的精神意志?太难以置信了……”
“当一个人的意志与精神超越某个限度时,任何奇迹都是可能发生的,比罗德·华斯特就是一个例证。”修伊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拥有强大精神意念的人把整个生命都贯注到充满憎恨的感情之中,即使生命消亡。这股充满黑暗的思念依然存在,诅咒如此,用于保护华斯特皇陵的这类纹章也是……”
“知道又有什么用,我们想通过不就是想办法消灭这分怨念吗?”小七不得不承认,修伊拥有常人所远远不及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可嘴巴上仍是在钻空子调侃他,“延续一千年的怨念已经害死了好几个华斯特帝王,我们有和它对抗的能力吗?”
“不,应该不用消灭也能通过,不然那些收藏品怎么会放进去呢?”菲莉丝忽然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父皇曾说过,要出入‘隔绝之扉’接触收藏品,都必须由华斯特皇室的人亲自去做,在此之前还必须焚香沐浴祷告先祖,也就是说……”
虚空眼睛一亮,打断了菲莉丝的说话:“原来如此,拥有华斯特一族血缘的人由于和这股意志力的主人同源同宗:该可以不受影响地自由进出,焚香沐治和祷告应该是加强意志力的锻炼,是这样吗?”
菲莉丝含笑点头:“应该是如此,修伊不也说过‘血缘的牵绊’吗?如此说来,只要我去,就能……”
“不,不是你去,是我。”修伊神色严肃地制止了朝前的菲莉丝,“取得地狱镇魂歌残片虽然重要,可是对我来说,此刻才是最重要的开始。”
一脸惊诧的菲莉丝不解地望着修伊:“你?别说笑了!你又不是华斯特皇室的人……”
“是的,我不是。”修伊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凑到一旁虚空所持的巨剑上轻轻一带,一道细细的伤痕自指尖处出现,殷红的鲜血随之慢慢地流淌出来。
而后,在众人疑惑与奇怪的目光中,修伊凄然一笑,将带着鲜血的手指按在了纹章的核心,那只展翅翱翔的不死鸟的心脏处。鲜血渗透过图案中,并随着效章的纹理缓缓扩散开来,就在图案被这层淡淡艳红所覆盖的瞬间,整个纹章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纹章竟然活了。
仿佛从许久的沉眠中被唤醒一般,整个纹章在修伊的面前开始剧烈抖动,平面形态彻底消失,每一根代表羽毛的线条都开始变红发光,一丝丝地被火焰的炽热颜色所覆盖,不死鸟的身躯也逐渐丰满膨胀起来,死板板的深蓝眼眸也变得灵活生动,两只翅膀很快从固定的平直线条成为漫空拍动的巨大羽翼,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原本只是一幅图案的纹章竟然变成了一头凌空飞舞的红色凤凰,传说中华斯特帝国的守护之神。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谁都不清楚,修伊是如何将一幅纹章图案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传说之生物的,可从凤凰的惊人气势上,每个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抑郁,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的沉闷感令所有人都产生了警惕心,因为它并不是一般的对手,而是比罗德·华斯特延续了千年的怨念。
修伊想干什么?他既不是华斯特皇室的成员,又为什么能令这股精神力产生反应呢?
诸如此般的疑问充满每个人的脑海,可却没有一个人敢问他,因为此刻离凤凰最近也处境最危险的人,正是修伊,要是他的回答一不小心,那种可能发生的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
可修伊好像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面容依然异常平静淡漠,仿佛他所面对的只是一个平常的人,而不是一股超越常人理解范畴的神秘力量。
“你们都在那里待着。这是我必须完成、也只能由我完成的事。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老酒鬼和虚空似乎想抢前冲到修伊身边,不管怎么说先成为修伊的一道屏障再说,可刚迈步就被修伊喝止,“我知道我很任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若你们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做吧!”修伊这么一说。不仅老酒鬼和虚空动弹不得。想跟着行动的其他人也僵在原地,冲也不是,退也不是,情形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而就在这最要命的时刻。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悠然响起:“是你唤醒了我吗?同一血源的继承者?”
华斯特帝国与魔界边境接壤地带。
一头红色飞龙正沿着边境线飞快地在高空移动,为了躲避地面上的警戒哨,飞龙上的骑士一直令坐骑保持着极高的高度与速度。
对于目前并不清楚华斯特帝国边境情况的伊格斯,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自安蕾莉雅处出来后,伊格斯立即回府找到坐骑离开魔界,虽然之后回来时可能要编故事圆谎,但克罗迪已出发去龙骑兵团驻地的消息令伊格斯顿时别无选择。
“借助华斯特帝国的强大军力为三哥解困,这个主意的确很好,可问题是……”骑在飞龙再上的伊格斯一边观察着边境线上的情况,一边赞赏安蕾莉雅的头脑灵活,可同时也觉得头越来越疼,“我要怎么样才能通知华斯特帝国的人,并让他们相信我是在说实话呢?我的天啊!谁会相信一个敌军龙骑士的话呢?安蕾莉雅姐姐还真是推了个大麻烦给我啊!”。
如安蕾莉雅说的那样,直接冲到华斯特帝国的首都华斯特城去、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自杀行为,别说他是单人匹“龙”,就算是克罗迪派遣的龙骑兵大部队,都不敢取直线硬冲华斯特的边境防护网,而是要根据其兵力变动情况,适时改变路线,避开正面冲突才有成功潜入的可能。
随便找个边境的小村庄,就地乔装打扮一番,把这个消息散布在民间,并随之传到华斯特的军队中去,这个法子伊格斯也有想过,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理由也很简单,若散布消息这么容易就会被军方接受,魔界军早就凭借着四处流传的假情报玩死华斯特国防军了,而且这种方法的传播速度太慢,传播环节太多,说不定消息还没传开,行动一贯迅速的克罗迪早已挥军直人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下伊格斯犯了难,而更糟糕的是,他为隐蔽而刻意拉开的对地面距离虽然掩护了自己,可也给他的观察造成了麻烦——秋季的华斯特帝国最多的天气就是多云和雨,两者都会形成大量的厚云层,爬到近五千米高空的伊格斯只觉得两眼一片白茫茫;别说敌人,连自己在哪里都很难分辨。
不过就算降低高度也一样,魔界和华斯特帝国的边境地带并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而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树林,飞龙降下来的结果也不过是把一片雪白的视野更换成绿色,对观察没有任何帮助。
“该死,这样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降低高度吗?”伊格斯焦虑不安地想着,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这是自杀,我下去也无法从一片树林中找到可能存在的敌人,只会使自己的目标暴露……呀!”
伊格斯的思绪突然被飞龙的异变打断,以往一向对他温顺服从的飞龙不知为什么,竟在没有接到主人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半空急刹车,让猝不及防的伊格斯顿时身体前倾,整个上半身就此重重地压到了飞龙长满鳞片的脖颈上,若没有事先绑好连着鞍辔的安全带,整个人远远飞上半空也不无可能。
“你怎么了?我有叫你停吗?”虽然隔着一层骑士甲,加上作用力刺来的坚硬鳞片依然令伊格斯的胸膛一阵发闷,没来由的恼怒令伊格斯不满地拍了拍坐骑,“快接着飞啊!”
飞龙没有反应,就好像突然变傻了一般,依然怔怔地停留在原地拍动着翅膀,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它的去路一般。
可是前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依然一片雪白的云朵外。
也在这时。伊格斯忽然感到了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自前方传来。一股极度危险地感觉自脚尖蹿上心头。虽然他还是没看到什么异常地感觉。可他的手已不知不觉地落在了挂在鞍辔一侧的骑士枪上。
好冷,好闷。
高空的温度一向较低,可此刻伊格斯所感觉到的冷并不是它,方才撞到龙的胸口的确很闷,可此刻他所感觉到地闷也不是这种闷。
那是被极其危险的事物所盯住的感觉。伊格斯陡然想起,自己以前曾有过这种感觉。只有一次。
那是大约一百年前。他陪修伊一起出去打猎时,两人无意间遇到了有事路过的暗黑龙族之王菲尔奥姆,可能是没有战斗的想法,这条自暗黑龙渊而来的最强大暗黑龙并没有为难他们。只看了两人一眼就飞走了。
一向胆大的修伊倒没什么,伊格斯却感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被菲尔奥姆的深红色眼睛一瞟,一股迫人气势便如排山倒海般冲来,那种威压感令以前总自诩勇敢的他觉得,自己仿佛先被一盆最凉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而后又被装进一个正在不断缩小的罐子里压起来,心脏和呼吸在目睹暗黑龙掠过身旁的刹那停顿了。
危险,太可怕了,这是绝对无法对抗的恐怖对手,我会死。这就是伊格斯对那一瞬间所残留的所有思绪,而现在,这种感觉居然再次出现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修伊身前飘动飞舞的那只红色凤凰,此刻的它似乎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正以一个“人”的口吻询问着站在面前的修伊。
几乎每个人都立刻想到,这个生命必然属于早已死去的比罗德,华斯特,那带着憎恨离开世界的帝王。
“同一血源的……继承者?”所有人中,要算菲莉丝的眼睛瞪得最大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修伊竟然被眼前的凤凰,很有可能是华斯特帝国创始者的比罗德·华斯特承认为同一血源的继承者,这也意味着,眼前的这个魔族不仅仅有着与她相同的姓氏,甚至还有着与她相同的血缘。
这是怎么回事?修伊有着一千岁的年龄,而华斯特帝国的历史也只有至多一千年,这个男人到底和华斯特帝国的源头有什么关系?
重重疑云将在场的人们包围,可在其后不久,他们就知道一切问题的答案了。
“您还认得我的血吗?”修伊哈哑地笑了起来,“一千年的时光看来并没有抹去您的记忆啊!”
“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若不是这血,我绝不会憎恨自己的命运,更不会因此而痛苦。”凤凰的声音沉稳而凝重,“流着姐姐血脉的人……原来你就是修伊吗?”
修伊有些悲伤地笑了起来:“是的,我就是修伊,您最爱的姐姐爱莉莎·华斯特与您最恨的魔族所生的混血儿,一千年来,这算是我们初次见面吧,舅舅。”
不明了华斯特帝国历史的人依然糊里糊涂,而听父亲说过爱莉莎·华斯特名字的菲莉丝则彻底惊呆了,虽然比罗德和爱莉莎姐弟间的秘密她仍然一无所知,可修伊的身份和辈分已令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切思考的能力都丧失得一干二净。
而更令她与其他人惊讶的还不止如此,修伊与比罗德的对话仍然在继续,而且一句比一句惊心动魄,华斯特帝国的起始与源头也随之一点点地显露了出来。
“不错,但你有必要用姐姐的血唤醒我吗?”听到修伊明显是语带双关的回答,化身为凤凰的比罗德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既然拥有我们华斯特一族的血统,就能直接穿越我所设置的精神屏障,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有,因为母亲的临终遗愿之一,就是让我回到人界,解除您的这份憎恨,以及因此造就出的悲剧与诅咒。”修伊淡淡地叹气,“一千年,实在是太漫长了……以我后辈的身份这么说实在有些不敬,但是我依然要说。您的怨恨太执着了。”
比罗德再次沉默下来。可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愤怒与憎恨如火山熔岩一般喷薄而出:“你说得对,我是太执着了,可是……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我爱自己的姐姐,一生只爱她一个,不管我拥有多大的权势,有多少美丽动人的女人投怀送抱。我都无法将她忘记!不仅以弟弟的身份。我更想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得到她的爱,即使这与世俗伦理相违背,可爱就是爱,爱本有错了吗?不!我不认为我错了!因此。我因为爱而恨,因为失去所爱而愤怒,而憎恨,而诅咒,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生前的比罗德,是一个极重自律自信的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也有着非常强的控制力,所以在他戎马劳顿的一生中,从没有人见过他动感情的模样,不论是喜悦、悲伤、痛苦甚或憎恨都没有过任何表示,可在他死后一千年的现在:在他最爱女人的后裔面前,他终于无法抑制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一口气全部展现在了修伊面前。
而这种炽烈、疯狂的情感,在他无比执着的口吻之中更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是完全不了解事情始末的火焰空间众人,也能感受到比罗德的真心与真情,抛开历史所造成的个人印象不谈,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比罗德的深情专一所感动。
可修伊再次成为了唯一的例外,对比罗德的话他似乎毫不动容:“可是您没有想过,爱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在母亲心中,您永远都只是她的好弟弟。这么说很残忍,可却是事实,您单方面的爱是得不到回报的,因此去憎恨母亲所爱的人一点道理也没有,自然也谈不上正确。更何况,您还把这种憎恨扩散到了整个魔族和神族全体,为此不惜在自己的后代身上加注诅咒,使子孙们一生广世都要被您的痛苦和悲哀所笼罩,这更是大错特错了。”
“那又怎样?”比罗德反问道,“人族和魔族、神族是无法共存的,这点早就被证明是绝对的,神族的高傲以及魔族的野心,这都是人族所害怕而无法接受的,我只不过是把这些隐藏在所有人族心中的想法变成了不可逆抗的诅咒。我承认做法有错误,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至于我的子孙们,你该很清楚,我们华斯特一族身上都有着神族的血统,可却被排外的神族所遗弃,流着这种诅咒的血,将这种被排斥的痛苦与愤怒继承下来,这又有什么不正确的呢?说到这点,你不也是一样吗?我作为人类而死的直接原因,就是知道了姐姐的死讯,她作为一个人类而嫁给魔族之王,哪曾获得过一点幸福?妒忌、偏见、蔑视还有隔阂,这一切不正是姐姐郁郁寡欢死去的原因吗?”
这一回是修伊沉默了下来,不过他很快给出了令比罗德惊讶的答案,而这其中的原委再次揭露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的确,母亲的死和心情郁结有很大关系,不过却不是因为被排斥,而是……因为背叛了所爱的人啊!”
“你说什么?”比罗德怒吼起来,“你胡说!善良的姐姐怎么会背叛人?你一定是在胡说!”
“我没有必要说谎,因为我所背负的命运,也和您一样是被诅咒的……”修伊很悲伤地笑了,“母亲是真心爱着魔族之王亚兰·撒旦,可第二十三次神魔战争却使新婚不久的他们分离,为了不使母亲受到席卷三界战争的影响,亚兰在这期间把母亲安排在一个远离战火的人界村庄中,还派了当时魔界军最强的龙骑将休利斯贴身保护着她,可他这一去就是十五年,对一个深闺寂寞的女人来说,十五年虽然不会令她变心,却会令她的心防崩溃,而对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贴身保护她十五年的龙骑将而言,一个总是露出寂寞萧索神色的美丽女性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现场的空气沉闷得几乎叫人窒息,修伊所说秘密的可怕程度,足以令魔界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风暴。
按照聪明人的想法,现在就是该叫停的时候,然而每个人的舌头和身体都好像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自由活动,只能任由这件可怕的事情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