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燃灯道:“这《器典》便是如来留下的,老君和现在佛如来炼起法宝轻车熟路,这也是常情。”
“咦?如来留下的?”悟空道,“那怎么到了师父手中?”
燃灯苦笑道:“这人计谋当真深远至极,现在我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总觉自己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悟空听燃灯也如此形容这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只是现在佛如来和三清燃灯相较仍处于弱势,或许是现在佛此身不及那人许多,或许是故意为之也说不定。
悟空道:“师父与那个如来究竟有何渊源?”
燃灯缓缓站起身,在大殿中踱了几步,道:“我直到今天,都不知自己因何而生。自出生那日起,便有一个玉盒与我相伴。”
悟空问道:“《器典》一书,可是装在玉盒之中?”
燃灯点点头,道:“岂止《器典》,那玉盒中,有佛道两家的修炼功法,有释教建基之法,有炼制造化炉之术,有建浮屠塔之秘奥及炼天之法门!”
悟空越听越是震惊,这玉盒中所纳之物,拿出任何一件来,都足以惊天动地了,除了那个如来,谁会有如此大手笔?
燃灯道:“这玉盒中还有筑基培元、提升修为的仙丹妙药,辅以佛道功法,想成仙入圣,那只是举手之劳!无论谁得了这个玉盒,都能创下一个极大的基业!”
悟空想了想,反问道:“那为何只给了师父,不给旁人呢?”
燃灯道:“我无一日不在自问,通天河究竟有何奥妙,我究竟和别人有何不同呢?可直至今日,我也未寻出端倪来,只能当作那如来是随意选了一人而已。”
悟空立刻道:“绝非如此!”若是旁事,悟空自然会将燃灯之语奉为圭臬,但他自从知道了通天河中有阵法存在,又知道通天河乃是取经十万八千里路途之中点,便知道,燃灯虽不是上一会元之人,也绝非常人!
那玉盒中物事紧要之极,如来岂会随意选个人便交托这等大事?若这人或痴或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究竟燃灯是何来历,悟空也实在说不清楚,燃灯燃灯,出生之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这倒是个线索。
悟空问道:“师父,你出生时应不谙世事才对,怎知自己身边一切如灯?”
燃灯道:“我乍出生,便能行能言,好似自己已活了几万年一般,但偏偏又无丝毫记忆存在,这也是桩奇事。”
悟空暗道,莫不是你便是那个如来第三具法身?但悟空想想便立刻否定,燃灯若是如来法身,岂会和现在佛如来处处作对,这岂不是自己拆台吗?
悟空重整思绪,勉力将注意力从燃灯身世上拽了出来,问道:“师父得了这许多绝妙功法,然后便开始修炼了吗?”
燃灯笑问道:“若是你,你练不练?”
悟空道:“那是自然要练的,只是师父就不曾想想,这只怕是旁人设置的陷阱?”
燃灯道:“你真当我天生就是神仙了,我知道这是天赐之物,哪里会想那许多?那玉盒机关重重,功法由低至高,若练不成地仙,天仙功法便看不见,可见那人想得何其周到!”
悟空道:“练成了佛道两门功法,师父便是佛道兼修的人物了,只是你为何只建释教,不建道门呢?”
燃灯道:“我那时炼成了功法,成混元金仙之身,已是如痴如醉,只道这玉盒乃是天地间至尊之物,凡是玉盒中所说的,我一律照行,他叫我建释门,我自然不会违抗!更何况玉盒中只有释教建教之法,道门只有功法,却无此类详解。”
悟空道:“现在师父想通了吗,这又是何缘故?”
燃灯点点头,道:“现在自然是知晓了,佛道虽同源,都是与天争命、以证人力,但释门之建立实在简单至极,说得简单些,就一个字而已。”
“一个字?”悟空略加思索,道,“夺!”
燃灯微笑颔首,道:“不错,就是夺!明夺、暗夺、巧夺,夺天地,夺凡人,夺万物之造化!”
悟空忍不住道:“师父可曾有过恻隐之心?”
燃灯摇了摇头,道:“自然没有,我只道自己便是天地至尊,按照道经所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却不知我自那时便错了,若非遇到三清和玄女……”
“啊!”悟空头脑中一片通亮,喝道,“原来抢走造化炉那人是师父!”
燃灯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
悟空不由得站起来退了两步,无支祁说那道人阴险毒辣,那必定不假,神猿之间岂会相互蒙骗!他仔细看了看燃灯,心中委实有些不相信燃灯还曾有过不堪回首的一面。
燃灯明察秋毫,见悟空疏远两步,自然知道悟空心思,黯然道:“悟空,你还是不信我吗?”
悟空见燃灯一副落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便道:“师父可曾找到本心?”
“本心……”燃灯喃喃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只痴于此局之中,或许破局之日,便能找到了吧。”
悟空听燃灯如此说,拜倒在地道:“一日为师,灵明终身不弃!”
他不说“悟空”,只说“灵明”,自然是以造化神猿身份认了燃灯,燃灯满面欣慰神色,扶起悟空,慨叹道:“能听你这句话,我死亦无憾了!”
悟空道:“师父,我等只谈生,不论死!你如何见了三清和玄女,其中又有何纠缠,我可是迫不及待要听听了。”
燃灯道:“我那时驰骋天地,无人能敌,但依着玉盒中指示,绝不和七神猿发生半点儿冲突。只隐约得知七神猿那时在东面统管仙妖,无人能敌。
“后来我功力再进一层,便在西方播下释教根苗,若无意外,迟早有一日,将发展壮大一飞冲天,以此算来,释教建基,其实并不比道门晚,而是在其之前。只因韬光养晦缘故,才被许多人认为是一夜间崛起的。
“做完这些事,下一件事便是铸造造化炉,好依照玉盒中的法子收取造化炼天。造化炉形状材料都在我心,本来我自己也能造出这造化炉,但那时恰好天地间出了一只炉子,我听人说那炉子样式竟和我要造的造化炉一模一样,便动了好奇之念,要去看上一眼。”
悟空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师父为何要做道人打扮?”
燃灯笑道:“你连这都知道,可是三清与你说的?”
悟空想起与老君那次畅谈,老君其实也不知这造化炉是燃灯所造,只道是有人模仿造出来的,便问道:“师父造这造化炉,未与三清说过?”
燃灯摇了摇头,道:“平心而论,我做的许多事,都是按照玉盒中指示一板一眼做来,只如傀儡一般,有何颜面说?”
悟空又问:“那三清可知道师父来历?”
燃灯道:“自然不知,我说这些作甚?”
“老君曾说,天下唯有师父最可信,又是为何呢?”
燃灯呵呵笑道:“人之相交,只凭两心相知,若巨细无遗絮絮叨叨,岂不俗得透顶?”
悟空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深以为然。
燃灯接着道:“我去夺那造化炉,自然不能以佛门装束示人。于是便扮作道人前往,现在想想,那时却疏漏了,天地间连道门也没有,故此被人记下了。
“我那时已将入圣,又有哪个能敌得过我?我将那造化炉抢在手中仔细端详,忽然从造化炉中出来一群人!”
悟空道:“那自然是三清、玄女和玉帝王母了。”三清从未与他说过遇到燃灯一事,现在想想必是老君刻意隐瞒,要说此事势必提到燃灯,看来老君那时还是不愿提早告诉自己师尊真实身份。
燃灯道:“那时确是吓了我一跳,谁会想到这炉子里会有人在。三清看了我一身道装,也颇为诧异,我和他们三言两语不合,便打了起来。”
悟空急忙问道:“是谁赢了?”
燃灯笑笑道:“我越打心里越乱,他们三个使的道门功法,和我所学竟一模一样,他们那时修为虽不如我,但三个打一个,我自然敌不过了。
“三清将我擒下,便自然要逼问我这身功法从何处学来的,我从他们语锋中,隐隐猜测出会元之厄,也知道他们几个八成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当时真是极度震惊。
“便在此时,从造化炉中又跃出一个身影来,这人只瞥了我一眼便烟消云散,再寻不到踪迹,只是那一眼,看得我如坠寒冰深渊之底,那人似是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的来处,知道我一切所为,那种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悟空觉得许多不妥,便道:“那人自然便是那个如来了,师父一切神通都源自他,你有这感觉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他始终身在炉中,又是谁给你的玉盒呢?”
燃灯一怔,道:“我怎从来没想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