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儿咯咯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到附近地几根大铜柱旁,凝神看了一会,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几根大铜柱都有两人围抱那么粗,铜柱上缠着铁练,在柱底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个的炭架。
无欢远远地看见这些铜柱,也觉得好奇,于是也走过去,摸摸光滑的柱身,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好大的铜柱,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用处。”
狐儿笑了笑:“这东西,我听我爹爹谈过几次,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着它,我想,朝歌城的人都叫它‘炮烙’。”
“炮烙,那这下面的炭火真是用来烧的?”无欢奇道:“怎么会在行宫中放这种东西?”
“我爹爹说,这是用来制那些不听话的臣子的,只要有人不听话,被天子判了‘炮烙’,就带到这儿来受刑。”
“受刑?”无欢惊道:“这些是刑具?”
“受‘炮烙’之刑的人,赤身裸体在这些柱上绑好,再在柱底加上炭火,”狐儿神色自若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个笑话:“铜柱还没烧红,人就焦啦!这样子他也就不能和天子捣蛋啦!”
这样残忍的刑罚,无欢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禁张口结舌,睁大眼睛。
“有什么好惊讶的?”狐儿奇道:“天子不就是这样吗?如果不听话,就是被五马分尸也是应该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无欢突然间萌生一股烦恶的不快之感,他缓缓倒退,仿佛还可以从“炮烙”上听见那无数冤魂的惨烈哭声。
“你怕了吗?”狐儿笑道:“不用担心,行宫里的炮烙我想还不曾用过,没有人在这里死过,所以你不用害怕。”
无欢想说自己不是因为害怕才躲开的,但是又觉得这样说没有什么意义,便点点头,绫步离开“炮烙”。
走到大殿旁边,在那儿有一个大池,池中水波如镜,却漾出不寻常的色泽。在水池旁边,更有高手匠人做出雅致的山林景象,但是树木上却挂着许多不太寻常的东西。
无欢好奇地凝神一看,却发现树上挂着的,居然都是一块块鲜红的生肉片。他向那水池走近了些,还没到池边,便已经闻到一股浓洌的酒香。
狐儿远远地走过来,看着那奇特的水池、假山树林,声音却悠然地传入无欢的耳中。
“那树上挂的是生肉,池子里装的全是美酒,”她如数家珍地说道:“当今天子宴会时喜欢热闹,这便是他最爱陈料的‘酒池’、‘肉林’。”
酒池、肉林!
无欢曾经在众多的朝歌城荒淫传说中听见过这两样匪夷所思的东西,知道这是纣王在宴会的时候,嫌送酒、上肉的寺人手脚太慢,因而创造出来的荒唐事物。
而且,听说这酒池肉林是在朝歌城附近山谷的行宫中,纣王彻夜欢舞时常用的,而那座号称“不夜城”的行宫,却在一场风暴中离奇地被漫天的黄沙埋没,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因此,当时早就有朝歌城中的人沸沸扬扬地传说,说这是天子失德的恶兆,如果不痛加悔过,还会有更惨烈的灾难。
然而,这样的警兆对纣王来说是完全不关痛痒的,他依然日日夜夜大开筵席,日日夜夜笙歌曼舞,而且变本加厉,在每一个行宫中都广设酒池、肉林!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国家。
更奇怪的是,还有一大群臣子仍然忠于纣王,手上沾的,却是无辜百姓的鲜血。还有那些百姓,仍然无奈的地活在这些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却也不肯离开,到别的国度去。
就这样,无欢站在酒池前空泛想着这些,不过要说有什么惆怅难过之感倒也未必,他从小在山林间长大,接触的又是超时代的知识,因此对这种国家兴亡之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受,只觉得凡人做事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在山上的时候,无欢有时也会和一些精怪有过接触,他的父亲和无亏老人老人虽然都是丧生在精怪的手中,但是和人间的一些怪事相比,那些精怪虽然诡异,本性处事却还都能理解,不像人间事这样的复杂难懂。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狐儿调皮地蹑手蹑脚走过来,站在无欢的身后。
无欢虽然想得入了神,却仍然看见了她的身影。
“干什么?”他皱眉道。
狐儿呵呵大笑:“干这个。”
然后一把便将无欢推入酒池,“噗通”一声,溅得满地都是酒液,一时间空气中弥漫出醉人的酒香。
这个变故虽然来的突然,无欢却并不失措,他在山林的溪流间也曾下水嬉游,水性算是不错的。只不过在一大片酒海中游泳,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经验。
无欢本不太嗜酒,但既然置身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中,却也忍不住喝了几口。
狐儿在岸上拍手大笑,随即也“通”的一声跳进酒池中来,两人在酒液中相互泼洒,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没有狂饮似牛,但是两人在泼洒间,也多少有些许美酒入了喉咙,玩了一会之后,便微有醺然之意。
在浓洌的酒香中,无欢觉得脸上微微发热,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二少女狐儿在酒液中玩耍了一会,脸上的污渍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洗个干干净净,此刻她也已经微有醉意,却仍然嘻嘻哈哈不住朝无欢的脸上泼洒。
映着酒液的光芒,无欢看着她,整个人不觉呆住了。
狐儿的全身已经被酒液湿透,脸上微微透出醺红,她的肌肤细嫩白晰,脸上的污垢洗去之后,更显出她那双眼睛大而灵动,如星光般流转。她的鼻头小巧高挺,脸蛋却是细致的瓜子脸,此刻她樱唇微张,露出编贝般的美丽牙齿。
这个当初一身污秽的小女丐,竟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狐儿有点娇嗔地横了无欢一眼,那眼波像是奶油一般,柔美腻人,却又滑畅如春风。
“看什么?你!”
无欢仍然楞在那儿,良久,才喃喃地说道:“你……你好美……”
狐儿瞪了他一眼,潜入酒液,滑到他的身边。
“我说过我不美吗?只不过脏了些、穷了些,我可没说我不美哟!”
这番话说出来仿佛有些强词夺理,但是无欢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她看。
俗话有云,男子好色而知慕少艾。无欢虽然胸中有着不凡的见识和学问,却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孺慕异性的大好时光。这一刹那间,他的眼中只看见狐儿那艳丽不可方物的绝世容颜。
良久良久,整个行宫听不到一点声音,偶尔只有两人发际的酒液滴入酒池的悦耳声响。
无欢盯着狐儿注视了好一会儿,这才有点回神过来,想起自己失态的模样,不禁在醺红的脸上又多了分羞赧的脸红。
狐儿走过来,伸出双手,圈着他的颈项,柔声说道:“我美吗?”
无欢如痴如醉,点点头。
狐儿露出宛若桃花的笑容,不放松地又问道:“有多美?”
“好美……好美……”无欢有点迟疑地也伸出手来,揽着她纤细的腰身:“是我用尽天下所有的话,也形容不出来、说不出来的美。”
“你喜欢我吗?”
无欢点点头:“喜欢。”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会记得我吗?”
“你……你会不在我的身边?”
狐儿的身上仿佛起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震颤,勉强笑道:“我是说,如果。”
“我不要有如果,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我们在一起的这个晚上,你会永远记得吗?”
“会。”
“这一个晚上的我,足够让你想我一辈子吗?”
“不够,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这样才会足够。”
少女狐儿凄美地笑着,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酒珠,也有浅浅的笑。她闭上眼睛,脸上酒还是泪……
有一刻,无欢觉得理智仍在脑海之中,也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是不应该做的。但是这些话,狐儿是不会知道的,她柔柔地揽着无欢,嘴里轻轻地哼一首歌。
哼着哼着,两人的嘴唇越凑越近……
美人如醇酒,醇酒似佳人。
天地之间,自人类有文明以来,最大的两个诱惑都在无欢的眼前,不说他是个寻常的十七岁少年,即使是个谨节守礼的成年君子,也不见得能够把持得住。
狐儿的舌头轻软温暖,齿颊间仿佛流溢着淡淡的花香,无欢任她柔柔地吻着,心跳却越来越快,脸上却越来越潮红。
更令他惊诧的是,身体的深处此刻已经涌出了令人瘫软的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