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的上方覆盖着乌云,沉沉如墨,云中无数邪灵飞舞,宛如闪电穿行。而在天坑边缘却有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光,薄膜一般地封住了整个巨大的黑洞,仿佛冰冻的湖面在月下闪着寒冷的微光。
在黑洞之上,一场战争在激烈地进行。
刺耳的交击声里,一道闪电过后人影瞬间分开。涯的一袭白袍如断线风筝般往后飞出,直到天坑边缘才停住。
“涯!”幽颜失声,知道方才在青山精神病医院那一轮战斗里他已经受了伤,此刻和乌利尔交手不知道是否能发挥出足够的力量。乌云下,涯的身形涣散开来,又重新凝聚,声音已经有些不连续:“别管我!封住天坑,不要让里面的人再逃脱!”
幽颜的身形动了动,只能重新坐了回去。她位于天坑的正中心,一层光自她身体里透出,从脚下延展开来,仿佛冰面覆盖了整个巨大的天坑。那是一个直径达十公里的庞大封印,封住了天坑下的所有一切。
为了维持这个封印,压制住坠落其中的夏微蓝母女,她已经用尽所有力量。
在击退涯的同时,乌利尔也向后踉跄而退。身体贴着冰面倒退,急切之下将手里的长剑倒持,插入了冰面,“唰”的一声将天坑上覆盖的光幕硬生生地割出了一道长长的裂隙,直退到天坑边缘才堪堪顿住了身形。他剧烈地喘息,低声咳嗽着,用手擦了下嘴角。
殷红的血染红了洁白的手套,上面的纹章隐约透出光来。“白之月”的两大使徒,的确是厉害啊……难怪当初连米迦勒和拉斐尔都败在了他们手下。
“就凭你,还是不够格和我对战啊……除非龚格尔亲自来。”涯的恢复显然比他迅速,冷笑了一声,“就让我在这里了结克兰社团的最后一个天使长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忽然加速,化成了一道闪电,飞速而来!
与此同时,仿佛知道已经是最后一击了,乌利尔低下头,用牙齿一把扯掉了白色的手套。那一刻,他的右手忽然发出了耀眼的金光!那光是从他手背上的一个豹形文身里透出的,此刻因脱离了白手套的覆盖,顿时亮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乌利尔抬起手,扯掉了一直戴着的耳机。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忽然也透出了光芒。光芒从七窍射出,只是短短的一眨眼,他整个人仿佛燃烧了起来。那火在身体里燃烧着,烧尽了五脏六腑。惩戒天使的眼眸变成了赤红色,看着不远处的两位异世界使徒,扔掉了手里断成两截的剑,忽然仰天长啸一声,深深吸入了一口空气。
“不好!”镇守在天坑中心位置的幽颜失声惊呼起来,“血·豹变!”
话音未落,只听“唰”的一声,那口空气似化成了火,从乌利尔的七窍喷薄而出,转瞬将他整个人裹住。冰上燃起了一团刺眼的火,那火像是活的,从天坑的边缘呼啸而去,首尾忽然昂起,顿时化成了一头狰狞的豹子,迎着涯掠去,昂首张开口,猛地迎头吞噬而下!涯的身影被烈火淹没,转眼再也看不见。“涯!”幽颜再也忍不住,长身而起。当她离开天坑中心位置时,一直全力维持的结界开始消失了。然而,不等她来到那一团火的那边,只听半空里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滚滚的雷声,那一团火忽然四分五裂,分裂的火焰里,落下了一具躯体。那是乌利尔,他胸口处有一个可怕的窟窿,身体的五脏六腑一片焦黑,似是曾有火从那里喷薄而出,将这个人由里而外地灼烧了。他一时间居然还没有死去,捂着胸口的伤往前奔了几步,像是在锲而不舍地追逐着什么,最终跌倒在地。
有一个人沐火而出,一袭白袍在烈焰中显得分外刺眼。
“涯!”在她的呼声里,涯颓然倒下。
她顾不得维持天坑上方的结界,冲过去想扶起那个重伤的同伴,然而手刚一触及对方,便发出了一声惊呼——涯的衣衫在火里燃烧,整个人也烫得如同烈火一样,几不可触。
“涯……涯!”她顾不得灼热,冲过去将他扶起,看到他裹在外袍里的身体已经接近虚无,仿佛消融的冰雪——这一次他们来到s城,在短时间里接连遭遇了几次大战,消耗了极大的灵力,彼此都已经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那一刻,看着在怀里濒于涣散的涯,她的眼里忍不住落下了泪水。为了那个虚无的国度的复生,为了打开那道门,逆转他们这一族人的命运,从师父到涯,他们都已经竭尽了全力。
“别、别管我……”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涯的身形无法凝聚,“封、封住天坑!别让……别让那个女孩子再逃掉了……必须抓到,不能功亏一篑。”
脚下的冰层在消融,显然是封住天坑的结界在消失。
她抱着涯悬浮在天坑上,低头看着脚下巨大的漆黑不见底的黑洞,以及洞底部那遥远的一点白色的光亮,微微震了一下。是的,那个叫夏微蓝的女孩子身上有着他们尚未洞察的奇特力量,否则,克兰社团怎么会为她连续牺牲三位大天使长?她和涯再一次合力打开了那道“门”,以欧阳芷青为诱饵将那个逃脱的女孩重新诱入陷阱,到了此刻,怎能让她再度逃脱呢?
幽颜将涯安放在天坑边缘,起身回到了天坑正中心的位置,闭上眼睛,抬起手虚按在脚下,凝聚了全部的灵力,准备重新结下封印。在她的双手下,一道淡淡的光幕弥漫开来,仿佛涟漪一圈圈地扩散,漆黑的天坑口上瞬间变成了在迅速结冰的湖面。正当冰冻将要覆盖整个天坑,她的灵力极将衰竭时,忽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袭来,快如闪电,一横一竖,呈十字形地割裂了她的身体!
“颜!”涯发出了一声惊呼,不顾一切地掠过来,却只能眼看着她在天坑中心瞬间被切开——是的,那是真正的“切开”,就如同无形的风之镰刹那间落下,那一具美丽的女人的躯体四分五裂,齐齐被无情地十字形割裂开了。
“神……神父!”垂死的乌利尔突然发出了惊喜的低呼,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老人,眼里即将熄灭的光又重新亮了,“你……终于来了?”
一袭黑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飞舞,两鬟斑白的龚格尔神父穿过浓厚的乌云,无声无息地落在天坑上方,宛如一只苍老却睥睨一切的雄鹰。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展开雪白羽翼的天使,那都是克兰社团驻守在世界各地的人马。
龚格尔神父手里平举着一个十字架,遥对着“白之月”的两位使徒。十字架在他手里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乌云里所有逼近的邪魔都发出了惨叫,如同被滚烫的油泼溅的雪水一样融化。
刚才,那十字形的光芒投射在幽颜身上,瞬间就将她分裂了!
“我的孩子,你是最英勇的战士,战斗到了最后一刻。”龚格尔神父对着乌利尔低语,眼神慈爱而哀痛,“现在,你的任务结束了,回到上帝怀里安眠吧。不要害怕死亡……因为我知道你必会去往繁花盛放的天国。”
在他的低语里,乌利尔的脸色渐渐平和,捂着胸口的手滑落,整个人失去了支撑似的倒下——那一瞬,他身体下坠,落向深不可测的天坑。一个克兰社团的战士飞速掠过,展开双臂将乌利尔接住。其他战士簇拥过来,低下头看着长眠的大天使长,眼神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悲痛和愤怒。
“带他回圣殿吧,好好地按照教里的仪式隆重下葬。”龚格尔神父低声对着战士们道,“我们要纪念他,不能让他化为末日的灰烬。”
“是。”下属托起乌利尔的躯体,展翅撤离。天坑上方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幽颜的身体在空气中消失,不知何时,连一边的涯也不知去向了。乌云里的邪魔嘶叫着云集,而克兰社团的战士们展翅飞起,迎战看它们。
一时间,整个S城上空出现了一场在梦境里才有的奇特场景。
黑色翅膀的邪魔和白色翅膀的天使军团对垒,闪电交错。所有地面上奔述的人们都在城外抬起了头,看着浓厚乌云里不时亮起的闪电,以及闪电里密密麻麻出现的背生双翼的影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是幻觉吧,还是云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乌云笼罩着空城,大雨倾盆而下。闪电纵横,不时划破昏沉的黑夜,映照出激烈交战的双方的剪影,无数翅膀在云层里影影绰绰。
天坑上方,低沉的祈祷词在风里回荡——
“今天,是主指定使邪恶国度的统治降卑的日子,他要将永恒的帮助赐给他所救赎的子民:他还要将永远的光照耀以色列的子民,使他们得到快乐。凡与上帝同命运,为他而战的人们将享受平安与福气,暗之支配者终将在神的光辉中毁灭。”
龚格尔神父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他的脚下就是巨大的天坑,上面覆盖的那层薄冰状的封印已经消失了,显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就如通往地狱的入口。神父凝视着空空荡荡的天坑,低声道:“现在,传说中那场光明之子和黑暗之子的战斗即将开始了……主啊,请您保佑您的信徒和战士们吧!”
龚格尔神父握紧了手里的十字架,手腕上的数珠颗颗绽放出光华。他默默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从半空中飞身跃入了那个黑色的通道,似要舍身而下。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天坑消失了。
仿佛时空被看不到的力量扭曲,那个巨大的黑洞不见了。只余下一层白雾,从天坑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S城。天和地,昼和夜,忽然间就被消弭了痕迹。雾气里只影影绰绰地看到天坑上出现了两个人影,瞬分又合。
“神父,我们终于见面了。在末日钟声敲响之前,来放手一战吧!”
遥远的耶路撒冷,10月的空气已凝结了冷意。
在一个遍布着仪器的实验室里,一个英俊斯文的银发男子,赤裸着上身站在落地镜子前审视着自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科学家模样的男人,带着掩不住的兴奋神色看着他。
“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重新握剑的一天。”银发男子伸手抓住了一把沉重的西洋古剑,“刷”地拔了出来,动作灵活敏捷。然而那只手却并不是人类的手,上面没有血肉,没有肌肤,只有机械冰冷的金属光泽,末端和肩胛骨锁骨相连。
“这些动作都完成得很好。”那个科学家模样的男人用打量一件完美艺术品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康复的男子,“这副眼镜取代了你被完全毁掉的眼睛,用光学仪器模拟视觉成像,然后接驳视神经——你觉得还习惯么,拉斐尔?”
“挺好的。只是有一点点的……怎么说呢?”拉斐尔扶了扶眼镜,“晕眩感?度数是不是配得太高了?我原本只有250度。”
“如今你视觉的敏感度远超一般人类,接近于鹰眼的效果。”那个科学家模样的男人拿出仪器检测他的眼部,记录下了一些指数,“这就像是忽然戴上近视眼镜一样,开始有点头晕,过一阵子就适应了。”
拉斐尔忍不住赞叹:“阿里尔·加农博士,您真不愧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精密仪器专家,智能机械领域最尖端的开拓者。只是三个月,这只手已经和我的身体合二为一,而视觉也完全恢复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甚至可以重新拿起手术刀做精密手术了!”
“不用谢我。我欠龚格尔神父一个人情。”加农博士的语气刻板而平静,将记录的本子放下,“而且这两种技术还处于秘密研发阶段,必须要经过人体实验才能确知效果。如今你愿意成为第一个人体实验者,我也非常乐意。要知道,以普通人的体格进行这两项手术,90%都会死于排异反应,那些人权组织会抨击我的。”
“……”拉斐尔一时默然,只能道,“那我很荣幸。”
“你是应该荣幸。”加农博士继续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数据,“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半机械超人。你的视觉会达到鹰眼的效果,而这只机械手的输出功率也是人类肌肉力量的十倍,我赋予了你像金刚狼一样的威力。”
“……”拉斐尔实在不想说成为金刚狼也是他的荣幸,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凭着这项研究,博士您得诺贝尔奖也当之无愧吧?”
然而话音未落,忽然地面一震,只听到各处的仪器“哗啦啦”作响。
“怎么又震了?这几个月太不正常了,耶路撒冷也会地震?”加农博士皱眉,没有心思再和他多说,“好了,所有这次改装的资料我都已经记录完毕,作为成功的实验品,你可以离开了……对了,你的另一个同伴如今在哈桑医生那里,你要不要去看她?”
“我另一个同伴?”拉斐尔“霍”地一惊,“谁?”
“一个金发的漂亮女人,据说级别和你一样。她的眼睛同样被强光损毁了,我给她预留了一副和你一样的眼镜。”加农博士挠了一下脑袋,愕然地问,“对了,龚格尔最近到底怎么了?遇到大麻烦了么?怎么手下的人如此频繁地出事?”
然而,话音未落,拉辈尔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在思维开始缓慢运行的时候,第一幅出现在脑海的画面,是水里倒映的猎猎大火,以及无数在水面上贴着飞翔的恶灵。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是被什么封住了眼睛么?为何怎么都抹不开?金发的女郎试图抬起手抹去那层黑暗,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她拼命扭动着身体,却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
“怎……怎么回事?”她积聚起了足够的力气,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我的手呢?我的手呢!为什么我看不见了!放我出去!这是什么地方?”随着她的尖叫,“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全部炸裂了。然而,还是没有人进来。她刚要挣扎着坐起,忽然身体猛然一晃。怎么回事?是这个身体彻底坏掉了么?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还是……她已经死了?正想着,周围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仪器的“嘀嘀”声。
“喂……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实在是受不了,用英文大声喊着,“见鬼,看在上帝的分上,放我出去!”
她凌空挥舞的手臂忽然被抓住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喊:“别怕,加百列。”
金发女子蓦地愣住,睁大了空无的眼睛:“拉……拉斐尔?”
“是我。”带着眼镜的男人回答,语气温柔,“没事的,别担心。”
“我……我还活着么?”她感觉到什么东西压在了眼睛上,沉甸甸的,她努力地扯开,却未果,“我没有死在那些家伙手里?为什么看不见?”
“是的,”拉斐尔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横抱起来,“我们都活着。”
“是么?那……那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加百列却有些惊慌,忍不住失声道,“喂,医生,你真的没事么?我们不是在天堂里相见了吧?”
“没事,换了一只手而已,”银发的男子温柔地笑了,语气轻松地将她抱了起来,“你也没事,加百列,只不过身上麻药的效力还没过去。你看,靠着上帝的保佑,我们都从和‘白之月’的交手里活了下来。”
“‘白之月’?”加百列忽然一震,醒悟过来,“对,今天是几号?我昏过去多久了?末日过去了么?”
“12月11日,你昏过去的时间够久了。”拉斐尔苦笑了一下,“当然,一开始看到你的伤势时,连哈桑医生都怀疑你再也无法醒来了。”
“12月11日?!”加百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的声音在颤抖,紧张道:“这么说,末日的钟声还没响?上帝,他们都在干什么啊,时间已经快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平安回到我们手里了么?”
“别急,”拉斐尔连忙扶住了赤脚想要下地的她,“你受了重伤,手术后昏迷了一个多月,如今眼睛的视力都还没恢复昵。”
话音未落,女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跳下了地,推开他摸索着往外走:“不行,我们得赶紧找到那个女孩!拉斐尔,你不知道她的重要性!其实她不是米迦勒的女儿,她是……”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异常,一阵风吹来,身上凉飕飕的,金发女郞不由得顿了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惊呼了一声。
“我……我没穿衣服么?”她的脸蓦地红了,想往回缩,却一下子又靠到了拉斐尔的怀里。她像被烫着了一般直起身体,不知道往哪儿躲闪。
“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吊针都还没拔掉呢。”一件衣服盖上了她的肩头,带着男人的体温,拉斐尔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我来这里就是带你回去战斗的——以你的脾气,如果还活着却错过了那场末日之战,不知道会暴走成什么样子。唉!”
“……”金发女郎拉着那件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赤脚站在地上,有片刻的失神。转瞬,一双鞋又套到了她的脚上。
“护士的鞋子,也顾不上合脚不合脚了。走吧,我带你回中国。”拉斐尔替她穿上了鞋子,握住了她的手,“时间来不及了,你的眼睛只能等回来后再治了。现在你就像个普通的盲人一样跟我走吧,别逞强了。”
他伸出了那只非机械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胳膊,推开ICU的门往外走。就在这一刻,她又觉得身体晃了下,连忙拉住了身边的男人。
“耶路撒冷地震,连哭墙都被震裂了。”拉斐尔简单地解释,“我们赶紧离开吧。”
加百列愕然:“怎么会?这里很少有地震……”
“如果我没猜错,是S城那边已经出现大异常了吧。那扇门估计快要打开了。”拉斐尔用那只机械手臂圈住了尚无力的她,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同伴往外奔去,“两个世界即将连通,就如沙漏一样开始互换。”
“拉斐尔……”一贯强悍凌厉的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眼里露出了罕见的脆弱和无助,声音低低的,“我怕我们没办法赢得这场战争……除非那个女孩真的是光明之子。”
“光明之子?”拉斐尔猛地一震,因为这个禁忌的名字,“你说什么?”这个名字在世间没有人知晓,甚至连梵蒂冈都否认其存在。它的唯一记录,是在比《圣经》更古老、没有经过教廷人为删改的《死海古卷》里——这古老的文书是他们社团的最高典籍,也是他们数百年来的行动纲领。
《死海古卷》里记载了种种如今《圣经》上未曾收录的神谕,不仅记录了诺亚方舟的事迹,也预言了2012年人类将面临的末日威胁——在古卷里,上帝曾经清晰地预言在那一夜将是人类的末日。当黑暗降临,整个世界将永无再见天日之时。那个时间是2012年12月21日,和玛雅文明里所预言的末日一模一样。
然而,幸运的是,古卷上同时记录了另一条神谕。上帝虽然认为人类日益堕落,有意惩戒,然而却同时也心怀仁慈,不忍看到整个世界就此彻底毁灭。于是,在末日到来之前,他将自己的孩子遣来了世间。
而那个孩子,在《死海古卷》里被称为“光明之子”。
听到这个称呼,拉斐尔震惊万分:“你说什么?那个女孩……她就是光明之子?”
“如果我没理解错,米迦勒也没有弄错的话,就是她了。”加百列抓着他的手臂,低声道,“我在那个女孩的家里找到了米迦勒留下的秘密遗书。他说这个叫夏微蓝的女孩并非他亲生女儿。她的母亲生下她时还是个处女,不曾和任何男人有染。”
“我的上帝……”拉斐尔脱口叹道,“处女生子!这不就是……”
“耶稣的诞生?”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加百列接了下去,微笑着,“是的,你猜得没错,就如同当初上帝将自己的独子赐给人类,这一次当末夜来临的时候,他同样将光明之子送到了人间!”
在2012年前,上帝曾经显灵于纯洁的圣母玛利亚身上,将自己的孩子派遣到了人间,传播神的旨意,拯救苦难的世人——那个神之子,名为耶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三天之后他重新复活,在门徒和世人面前展现了神迹,然后在40天后升入了天国。
而在2012年,当末日之劫再度来临的时候,光明和黑暗之间将会有一场大战。在这场战斗中,上帝再度让他的孩子降临人间,神的独子将率领天使军团打开时空之门,与“白之月”进行一场惨烈的决战,引导人类走过末夜,迎接新的光明。——这就是《死海古卷》里(光明之子与黑暗之子之战)(t Against tar Scroll)的篇章。
几百年来,克兰社团一直按照古卷上的神谕行事,一边提防着来自异世界的力量侵入,一边寻找着传说中的光明之子,一代又一代,从未放弃。然而,直到2012年来临,眼看末日的到来迫在眉睫,他们依旧毫无头绪。这次忽然听到光明之子的身世被揭开,即便是四大天使长之一的拉斐尔,也不由得无比震惊。
“是她?那个才18岁的东方女孩?”拉斐尔回忆着夏微蓝的模样,愕然片刻,继而有些愤怒,“为什么米迦勒不报告神父?我们找了光明之子那么多年——18年前他就发现了,为什么要隐瞒?”
“这是光明之子自己的意思。神子的旨意不可违抗。”加百列冷静地反驳,“因为‘白之月’同时也在窥探着,祂必须隐藏自己的存在感,等待力量充盈、真正觉醒的那一天。米迦勒服从了祂的意志,进行了仪式,将祂封印在了那个叫夏微蓝的女婴的身体里。”拉斐尔扶着她往外走,一路听得有些出神。是的……原来一切的伏线在18年前已经埋下。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命运的轮盘却已经转动,所有人的未来都注定了。而所有的线索,都通往2012这个终点。
“可是……米迦勒不是战死在蓝洞里了么?”他喃喃着,“那之后13年,岂不是没有人在守护着光明之子?那个女孩就这样独自长大了?”
“根据遗书所描述,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守护者。”加百列低声道,“你也知道米迦勒是谨慎的,自然还做了秘密的安排。那个封印解除的关键放在了千里之外,由另一个守护者——他的同伴守护着。”
“同伴?”拉斐尔不由得有些吃惊,“他连社团都没有通报,居然会另外和人分享这个秘密?那个人是谁?”
“据说,这也是光明之子本身的意思。”加百列道,“那个婴儿有着超越一切的智慧,祂从一开始就选好了自己的守护者。米迦勒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拉斐尔吃惊不已:“到底是谁?”
“你不会猜到的,因为那个人根本不是社团的成员!”加百列苦笑,“十几年来,连‘白之月’都无法探到光明之子的存在,正因为祂身上属于‘神’的那一部分被封印了,而所有知晓这个秘密、能解开那个封印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拉斐尔扶着她走出了医院。大地的摇晃已经渐渐停止了,一路上周围都是惊慌疏散的人流,他愕然地问:“难道另一个守护者也死了?”
“是的,”加百列喃喃着,有些遗憾,“我查了一下,那个人在米迦勒死后三年也在一场火灾里去世了。”
拉斐尔不由得一怔:“啊?那就是说,就算我们在末日之前找到了光明之子,也无法解除祂的封印,恢复祂的神性?”
“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说不定神父能做到。”加百列摸索着往前走,抓住了他的手,“我所知道的,就是光明之子在这段时间里躲过了‘白之月’的窥探,平安成长,直到2012年才按照父亲的遗言去了s城求学。”
“为什么是s城?”拉斐尔警惕地问。
“因为另一个守护者原本应该在那个城市啊!”加百列喃喃着,“当那个女孩长大到应该上大学的年纪时,正好是2012年。米迦勒希望她能去那个地方,寻找另一个守护者,解开身上的封印,恢复她的神性。”
2012年,s城。那是命运的转折点,一切早已注定,只是那个女孩却懵懂不觉。
“这一切,都是米迦勒早已精心安排好了的。他是那么谨慎隐忍的人,独自背负所有宿命的重担,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加百列的眼里有泪水滑落,喃喃着,“拉斐尔,你知道么?那次去洪都拉斯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会死在那里了,所以……他才没有让我们两个跟着去吧?”
拉斐尔微微一震,无言以对。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尚未到可以参加战斗的年龄。但当时他自负地认为很有才能,跃跃欲试地想参加那次前所未有的远征,却被米迦勒严词拒绝,只允许他在海边的岸上等待。当时他还为此愤怒不已,却不知那个兄长般的人是用怎样的心在保护着他们。
十几年后,他们两个终于成长为社团的脊梁,然而黑发黑眸的米迦勒却长眠在了幽蓝的海底,再也无法返回这个世界。
“这次去中国,我带回了米迦勒的遗书,将这个秘密汇报给了神父,可是却没能保护欧阳芷青。”加百列脸色苍白,“我尽了全力,可是她还是被‘白之月’掳走了!神啊,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急,”拉斐尔连忙拉住她,以免她失足从楼梯上滚落,“我们这就回中国!时间还没有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要去就立刻去!”
两人顿时愕然。拉斐尔抬起头,看到直升机落在了医院的广场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利落地从上面跃下,向着他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对他伸出了双手——在那个男人的手心,光芒四射而出,几乎足以刺瞎人的眼睛!
那是满满一把的钻石,最大的有拳头大,最小的也有榛子大。
“雷切尔?”他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我去了一趟圣殿,把所有家当都带上了。艾克沙修、非洲之星、大莫卧儿、神像之眼、奥尔洛夫、仙希、泰勒伯顿……所有剩下的十大名钻都在这里,还有几百年来社团积累的那些不曾为人世所知的宝石。”那个人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机械手臂,眼里满是兴奋,“拉斐尔,你还活着,而且还能战斗,太好了!快跟我去s城,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10天,为何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拉斐尔再度确认了一下时间,有些愕然,“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神父呢?”
“你以为还有10天?”雷切尔冷笑,“来看看吧!”
他拉着他们两人,一路飞奔上了直升机。医院的人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街道上的人流还在滚滚而去,交通堵塞得一塌糊涂。
当直升机升起在数百米高空的时候,所有俯瞰着耶路撒冷这座古城的人都不自禁地变了脸色——从高空看去,这座城市正在以一种奇特的节奏逐步塌陷。远处的死海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一只正在睁开的独眼。
“天坑!”拉斐尔的眼力比所有人更敏锐,在飞机上已经看到了死海深处那个缓缓张开的黑色洞窟,也正是这个海底正在裂开的天坑,导致了耶路撒冷全城的不间断的地震!
“不止这里。旧金山、悉尼、东京、布宜诺斯艾里斯……世界上已经到处出现了这样的黑洞!”雷切尔看着脚下的大地,“看看吧,拉斐尔,那扇门在持续地打开,整个世界都出现了崩溃的前兆,千疮百孔!到不了12月21日那一天,地球只怕有一半都会毁坏!”
“那神父昵?”拉斐尔失声问道,“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在S城。据发回来的消息说,那里出现了传说中的‘光明之子’!”雷切尔低声道,“为了抢在‘白之月’前面,神父立刻从瑞士赶往中国和乌利尔汇合。但那之后就没了任何消息,包括我们所有的社团成员,进入s城后都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拉斐尔明白过来:“所以你们才准备赶去增援?”
“不仅是我们耶路撒冷圣殿总部,西欧、东欧、北美、东亚各部都已经赶过去了。”雷切尔道,“但那座城市仿佛成了黑暗的中心,吞噬着一切进去的东西。一个多月来我们的人一批批地进去,却没有一个人返回。所以,现在我必须率领圣殿里的最后一批精英去往s城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苦笑着,“幸亏你们两个及时醒来了。”
拉斐尔和加百列默然地对视了一眼,不做声地将手握在了一起——冰冷的机械手握紧了女郎温热的涂着蔻丹的手。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劫后余生的社团精英,自然知道此去几乎是一场有死无生的决战,然而此刻心里却并没有半分退却的念头。
“多久能到?”拉斐尔看着脚下濒临崩溃的大地,问。
“按理说一天一夜的飞行就能抵达中国境内了,但是……”雷切尔尚未说完,忽然直升机猛然一个摇晃,几乎把他们甩到了地上,只听机舱内的飞行员大喊道:“上帝!仪表盘失灵了!全部失灵了!”“怎么回事?”雷切尔奔入了驾驶舱,“立刻切入手动模式!”
话音未落,忽然一声巨响传来,远处的云层里出现了一团火光,居然是两架客机在起落过程中迎头相撞!
“天啊……”飞行员看着这起空难,又看了看早已错得一塌糊涂的仪表盘,眸子里掠过一丝恐惧。
“磁矩发生了变化,可能两极移动的现象已经出现,所以全球的仪表定位系统都会失灵。”加百列虽然看不见,却心如明镜,低声道,“估计天空和大海里的航线都将会混乱,不知道有多少飞机和船只会失事。”
“上帝……”拉斐尔想象着种种悲惨的景象,喃喃着,“但愿神父能找到光明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