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灰老鼠绕着袋子走了一圈之后离去。
洪老头重新挑起两袋老鼠,踏上了回家之路。
这一晚很多人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晨,洪家段的人发现洪雾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在外面整理前些天晾在外面一直没有收的衣服。
有好心的人便上前去询问:“雾吉,你怎么不回屋里去睡觉啊?”
洪雾吉回答道:“我要收拾好东西,准备出远门呢。”
那人问道:“出远门?到哪里去?”
洪雾吉一本正经道:“很远呢。我要去东北。她交代了,要我多准备点儿衣服换洗,免得半路就变得馊馊的了。”
“谁跟你说的啊?”
洪雾吉挠了挠脖子,指着屋门道:“还能有谁,就是她呀。”他指着的地方,确实挂有一件红色的连衣裙。但是连衣裙里没有人。
问话的人后背一阵凉意,急忙不再询问,快速离开这阴森森的地方和阴森森的人。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洪雾吉说要去东北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洪老头也得到了消息。他沉郁了多天的脸终于出现一丝笑意。他连门也没有关,就急匆匆来到了洪家段。
洪老头推开女婿的门时,洪雾吉正在烙煎饼。
在南方,几乎从来没有哪家人会烙煎饼。
洪老头站在门口不敢进,手扶着门框问道:“雾吉,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洪雾吉双手忙活不停,头也不回,回答道:“烙饼,路上做干粮。她说,不然走到半途就饿死了。”烙饼冒着热气,烫得洪雾吉的手通红。洪老头看着都觉得疼,但是他女婿好像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双手麻利地干着活儿,有种大厨的气质。
洪雾吉将大饼烙好,转头不知对谁问道:“喂,没有大葱怎么吃大饼啊?家里只有韭菜了,要不用韭菜将就得了?”
洪老头虽然心里有准备,但仍害怕得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洪雾吉又自言自语道:“哦,韭菜是不行,味儿太大,那就用小葱吧。我们这里没有人种大葱呢,借都借不来。不过……借了也不好还啊,我还能从东北回来吗?哦,对了,你不是叫我做出马弟子嘛,那我问问,出马弟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洪老头听到“出马弟子”四个字,微微叹了一口气。他隐约能猜到白毛老鼠做了什么。后来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白毛老鼠找到了蛇精说情,叫它放过胡淼先和洪利昂,并建议它收洪雾吉作为出马弟子。洪雾吉本身就痴迷于蛇多年,也许体质上不如胡淼先适合,但是精神上更容易配合。况且他欠了蛇的血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由他来做出马弟子,不会损失蛇的福报。各方面综合下来,洪雾吉做出马弟子比胡淼先更符合蛇的利益。也正如胡淼先所料,白毛老鼠的修为远远超过蛇,打狗还要看主人,蛇精只能接受它的建议。
没有人知道洪雾吉是什么时候离开洪家段的。
有人几天没见洪雾吉,晚上也没有听见他唱歌,反而睡不好。终于有人忍不住去了洪雾吉的家一趟,发现屋里空空。他的东西本来就少,除了实在带不动的家具和大锅,其他的都不见了。
“原来他真的要去东北呀。”有人闷闷道。好像他的离开是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而在以前,好多人都盼着他离开。
洪雾吉离开洪家段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蛇精离开了这里,于是对洪利昂的看法也大大改观。以前的嫌弃不见了,多起来的是同情和怜悯。因为这样的孩子不再会给他们的孩子带来负面影响。
关心的人一多,洪利昂也渐渐开朗起来,渐渐恢复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
于是,更多人确信蛇精不再纠缠他了。
洪老头将原先收购来的老鼠全部放生,并去大宅子前给白毛老鼠烧了三天三夜的黄裱纸表示感谢。
后来洪利昂就留在了洪家段,东家请他吃一次,西家请他吃一次,他自己也偶尔做一餐。他偶尔去一次外公家,但再也不去舅舅姨妈家吃饭。
那个胡淼先也就此落居,住在了狐仙岭,并将户口改迁到了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