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扑通一声,凯尔太重了,我的胳膊备受折磨。
“小漫?小漫!”
“救命啊!凯尔!地面!救命!”
我把脸紧紧贴在石头上,眼睛望着洞口。天渐渐亮了,头顶上的光也亮了起来。我屏住呼吸,胳膊酸痛得厉害。
“小漫!你在哪里?”
伊恩从门口跳了进来,手里拿着步枪,枪口朝下,时刻准备着。他满面怒容,和他哥哥的表情一模一样。
“小心!”我对他大喊着,“地面在崩裂!我快拉不住他了!”
他用了两秒钟查看现场,这和他先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凯尔想杀了我,这场景就出现在仅仅几秒钟以前。
然后他把枪丢在了地上,开始迈着大步走过来。
“下来——分散你们的重量!”
他四肢撑地,快速向我爬了过来。在黎明的曙光中,他的眼神像着了火一样。
“别放手。”他警告说。
我痛苦地呻吟着。
他又审视了一秒钟,接着他就滑到了我后面,这样我和石面贴得更紧了。他的手臂比我的长,即使有我夹在当中,他还是可以用手抱着他的哥哥。
“一,二,三。”他嘴里念着。
他把凯尔往上提了提,他比我更牢牢地稳住了凯尔。只是这个动作让我的脸蹭在了柱子上,还是受过伤的那半边脸——此时此刻,再怎么受伤也无所谓了。
“我把他拉到这一边,你能挤出去吗?”
“我试试吧。”
我确定伊恩已经抓牢凯尔了,于是我放开手,感觉肩膀很痛,但轻松了。接着,我从伊恩和石块之间钻了出来,很小心地跳到安全的位置。我朝门口的方向爬了几英尺的距离,准备等伊恩滑下来的时候拉他一把。
伊恩沿着柱子边拉动失去意识的哥哥,他一次次地用力拉着,每次只拉一英尺的距离。更多的地面在碎裂,但是柱基却岿然不动,离柱子两英尺远的地方有一块新的岩面。
伊恩像我一样慢慢往后爬,靠着力气和意志拽着哥哥一路向前。一分钟不到,我们三个都爬到了走道口,伊恩和我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体重实在是太大了,地面下陷。”
“你在做什么在水边上?还和凯尔一起?”
我低下头,只管呼吸。
好了,告诉他吧。
那会发生什么事?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凯尔坏了规矩。杰布会枪毙了他或者他们会把他赶出去。也许伊恩第一个就会打扁他,这样很好玩啊。
梅兰妮并不真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我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生气,我刚才冒着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差点杀了我们的人。
没错,我告诉她,如果他们为了我把凯尔赶了出去或者是杀了他我耸耸肩。好吧,你不觉得这一点意义也没有吗?他是你们的一分子啊。
小漫,我们已经生活在这里了,你正在毁了这一切。
这也是我的生活,并且我很好,我是我。
梅兰妮厌恶地哼了一声。
“小漫?”伊恩问道。
“没事。”我低声回答。
“你说谎的本事实在不高,你知道的,对吗?”
我还是低着头,呼吸。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撒谎了,水平很差。
伊恩的手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你的鼻子在流血。”他把我的脸转向一边,“头发上还有血。”
“我——地面下沉时,撞到t头。”
“两边都撞到了吗?”
我耸耸肩。
伊恩盯着我看了很久,黑暗的通道掩盖住了他明亮的眼睛。
“我们应该把凯尔带到医生那里——他掉下去的时候,真的把头撞伤了。”
“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他想杀了你。”这是在陈述事实,不是问题。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地从愤怒变成了惊恐,他正在设想我们刚才在摇摇欲坠的石面做什么——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我没有回答,他又开口了,声音很小:“他正把你往河里扔”他的身体奇怪地颤抖了起来。
伊恩的一只手还抱着凯尔——他刚才就这样要倒了下来,好像是太累了,动不了了。现在他猛地推开了昏迷的哥哥,厌恶地向另一个方向移动。他移到我这里,张开双臂抱住我。他把我抱在胸前——我能够感觉到他在呼气,吸气,比平时不规律。
这感觉很奇怪。
“我应该把他扔回到原地,亲自把他踢到河边。”
我拼命地摇头,头晃得很痛:“不行。”
“醒醒吧,杰布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要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就要受到惩罚,会有裁决的。”
我试着推开他,但他反而抱得更紧了。我不是害怕,这和凯尔抓住的感觉不一样,但是这让我很难受——这让我失去了平衡:“不行,你不能这样做,因为没有人破坏规矩。地面塌了,仅此而已。”
“小漫”
“他是你哥哥。”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我哥哥,没错,但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况且,你是你是我的朋友。”
“他什么也没做,他是人。”我低声说道,“这是他的地方,不是我的地方。”
“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对人类的解释和我对人类的解释不一样。对于你来说,人类带有一些否定的意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赞美——按照我的解释,你是人,他不是人。这件事以后,他就不是人了。”
“人类并不是对我的否定,现在我认识你了。伊思,他是你的哥哥。”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惭愧。”
我又一次推开他。这次,他放开我。我动了动腿,禁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也许我该做些什么压住呻吟声。
“你好吗?”
“还好,我们必须找到医生,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走路。我——我掉下去的时候,撞伤了腿。”
他怒吼了一声:“哪条腿?让我看看。”
我想伸直受伤的腿——是右腿——又呻吟起来。他的手从脚踝处开始捏,又捏了捏骨头和关节处,他仔细地转动着我的脚踝。
“上面点,这里。”我把他的手拉到我的大腿后面,就在膝盖上方的位置。他按到痛处,我又痛得叫了出来,“我想是骨折了,或是其他的什么,真的很痛。”
“至少,肌肉挫伤,”他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的?”
“一定是我摔下来的时候,撞在了岩石上。”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去找医生。”
“凯尔比我更需要医生。”
“无论如何我必须找到医生——或者找人帮忙。我无法将凯尔扛那么远,但是我能把你带过去,噢——坚持住。”
他立刻转过身,走回有河的那个房间,我决定不再和他争论。在·之前,我要看见沃尔特,医生答应过会等我的。第一针止痛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吗?我的头直发晕。有太多的事要担心了,我太累了。肾上腺素消失了,我整个人觉得精疲力竭。
伊恩带着枪回来了,我皱了皱眉头,因为这让我想起我前面是多么希望有枪的出现,我不喜欢这样。
“走吧。”
他不假思索地把枪交到了我的手里。枪掉在我摊开的手掌上,但我不想握住枪。我坚决认为,一定要拿这把枪也是对我一种恰当的惩罚。
伊恩轻轻地笑了。
“大家会多么怕你啊”他喃喃自语。
他很轻松地就把我抱了起来,等我弄稳了才起步。我想让我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后脑勺,腿后部——不要太用力地压在他身上。
“你的衣服怎么这么湿?”他问。我们经过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亮光处,我看见他苍白的嘴角处露出一丝阴森的微笑。
“我不知道,”我轻声回答,“蒸汽?”
我们又走进了一片黑暗。
“你丢了一只鞋。”
“噢。”
我们经过一处亮处,他的眼睛闪着蓝宝石一样的光芒,眼神很严肃,注视着我。
“我。很高兴你没有受伤,小漫。我应该说,没有伤得更重。”
我没有回答,我怕我的话会被他用来对付凯尔。
就在我们走进大洞之前,杰布找到了我们。这里足够亮,我可以看清他看见我躺在伊恩的怀里,脸上血流不止,小心翼翼地捧着枪时,所闪现出来的强烈好奇的眼神。
“那么,你是对的。”杰布猜想。好奇心很强,但是语气更加冷酷,杰布留着山羊胡子的下巴收紧了。
“他失去意识了,”我急忙说,“你必须警告所有人——在有河的房间里,一部分地面坍塌了,我不知道现在情况是不是稳定了。凯尔在逃跑的时候,头真的撞得很厉害,他需要医生。”
“那是在讲故事,”伊恩说,丝毫不掩饰他的怀疑,“而且她显然坚守着这个故事。”
杰布大笑起来。
“我把那玩意儿从你手里拿走吧。”他对我说。
我很乐意他来拿枪,看见我的表情,他又大笑了起来。
“我去叫安迪和布兰特帮我去抬凯尔,我们会跟上来的。”
“他醒过来之后,看紧他!”伊恩语气强硬。
“会的。”
杰布慢吞吞地走了,他去寻找更多的帮手,伊恩带着我快步向医院走去。
“凯尔可能真的受伤了杰布应该快点。”
“凯尔的头比这里任何一块石头都硬。”
长长的通道感觉比以往更长,尽管我已经努力了,但是凯尔还是奄奄一息吗?他是否已经醒过来,在找我了呢?沃尔特怎么样了?他是在睡着还是走了?猎人已经放弃了搜寻了吗,还是天亮之后她又会回来呢?
杰莱德还会和医生在一起吗?梅儿又给我加了一个问题,他看见你是不是又会生气了呢?他知道我吗?
我们走进南面那问充满阳光的洞穴里,看上去杰莱德和医生没有怎么动过,他们肩并肩靠着医生临时的办公桌。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洞穴里静悄悄的。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沃尔特在睡觉。
伊恩把我抱进洞里,放在沃尔特旁边的小床上,他们都睁大了眼睛,他小心地把我的右腿伸直。
沃尔特在打鼾,这声音让我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医生生气地询问道。话音刚落,他就弯下腰,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杰莱德很吃惊,脸都僵住了。他很谨慎,不让表情泄露任何的事情。
“凯尔,”伊恩和我同时说道,“地面”
医生看看我,又看看伊恩,迷惑不解。
伊恩叹了一口气,转了转眼珠子。不经意间,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额头:“第一个河洞旁边的地面崩裂了。凯尔摔倒了,头撞在石头上,撞伤了。小漫救了凯尔那条贱命,她说地面下陷时,她也摔倒了。”伊恩意味深长地看了医生一眼,“有个东西,”他嘲讽地说,“正好击中了她的后脑勺。”他开始列举,“她的鼻子在流血,但没有破,我不这样认为。她这里的肌肉拉伤了。”他碰了碰我痛楚的大腿,“膝盖划伤很深,脸又破了,但是我想也许是被我弄伤的,当时我正想把凯尔拉出河洞,她本来不应该自找倒霉的。”伊恩喃喃地说出了最后的话。
“还有吗?”医生问。就在那一刻,医生的手指沿着我的一边肋骨在摸索,碰到了凯尔撞击的地方,我直喘气。
医生撩起我的衬衫,我听见伊恩和杰莱德都为他们所看到的倒吸了一口气。
“让我猜猜,”伊恩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你撞在了岩石上。”
“猜对了。”我表示同意,屏住呼吸。医生还在碰触我的肋骨,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呻吟声。
“可能一根肋骨断了,不确定,”医生低声说,“我希望我能帮你止止痛”
“别担心,医生,”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很好,沃尔特怎么样了?他完全清醒了吗?”
“没有,那一剂药还可以让他再睡一会儿。”医生说。他拉起我的手,开始弯曲我的手腕、臂肘。
“我很好。”
我们目光相遇时,他的眼神善良,温柔:“你会好的,你必须休息一会儿,我会看着你的。来,转转头。”
我照他说的去做,他帮我检查伤口的时候,我疼得抽了一下。
“不是这里。”伊恩小声说。
我看不见医生,但是杰莱德狠狠地看了伊恩一眼。
“他们正带着凯尔过来,我不会让他们在同一间房间的。”
医生点点头:“很明智。”
“我给她换个地方,我需要你在这里看着凯尔直到’直到我们决定如何处置他。”
我开始说话,但是伊恩把手放在我的嘴上。
“好了,”医生同意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会把他绑起来。”
“如果我们必须这样做的话,可以动她吗?”伊恩看了一眼通道,表情很焦急。
医生犹豫不决。
“不,”我小声说,伊恩的手指还放在我的嘴上,“沃尔特。为了沃尔特,我要留在这里。”
“小漫,你今天已经救了所有你能救的人了。”伊恩说,声音温柔,悲伤。
“我想要说说再——再见。”
伊恩点点头,然后他看着杰莱德:“我能相信你吗?”
杰莱德气得脸都红了,伊恩举起一只手。
“我去给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我又不想就这样把她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保护。”伊恩说,“我不知道是否凯尔来了以后会不会恢复知觉。如果杰布枪杀了他,她会难过的,但是你和医生应该能够对付得了他。我不想让医生单打独斗,也不想逼杰布下手。”
杰莱德咬着牙说:“医生不会是一个人的。”
伊恩有点犹豫:“在过去几天里她过着地狱般的生活,记着。”
杰莱德又一次点点头,依然咬紧牙关。
“我会在这里的。”医生提醒伊恩。
伊恩与医生对视。“好吧。”他弯下腰,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害怕。”
“我不怕。”
他迅速俯下身,亲了亲我的额头。
任何人都没有我惊讶,但是,我听见杰莱德的气喘得很急。伊恩离开了,他几乎是冲刺般地跑出了房间,而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听见医生从牙缝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声倒回的口哨。“好了。”他说。
他们都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太累了,也太疼了,我才不管他们想什么呢。
“医生”杰莱德语气急迫,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通道里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话。
五个男人正朝这边奔了过来,杰布打头,抬着凯尔的左腿,韦斯抬着右腿跟在后面,安迪和亚伦则托着凯尔的身体,凯尔的头无力地垂在安迪的肩上。
“天啊,他可真是重啊。”杰布咕哝了一句。
杰莱德和医生奔上前帮忙,骂骂咧咧、哼哼唧唧了几分钟之后,凯尔躺在了离我几英尺之外的小床上。
“他出来多久了,小漫?”医生问我。他翻开凯尔的眼睑,让太阳光照进他的瞳孔。
“嗯”我迅速在脑子里回想,“和我在这里的时间一样久,伊恩大约花了十分钟把我带到这里,也许在此之前又过了五分钟?”
“你是说,至少有二十分钟了。”
“是的,差不多。”
我们在讨论的时候,杰布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没有人注意到他站在凯尔床头,没有注意到——他把一瓶水浇在凯尔的头上。
“杰布。”医生抱怨着,把他的手推开。
但凯尔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眨了眨眼睛,哼哼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它去哪了?”他开始转过身体,四处张望,“地在动”
听见凯尔的声音,我紧紧地抓住床沿,惊恐袭遍了全身。我的腿很痛,我能瘸着离开吗?也许,慢慢地“嘘,好了。”有人低声说道。不是某个人,我一直认得出这个声音。
杰莱德走过来,站在我的床和凯尔的床中间,他背对着我,眼睛盯着那个体型庞大的男人。凯尔把头转来转去,呻吟着。
“你安全了,”杰莱德声音低沉,他没有看我,“别害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梅兰妮想要触摸他。他的手离我的手很近,就放在我的床边。
求你了。别这样。我对她说,我的脸真的伤得很重!
他不会打你的。
那是你这样想,我不想冒这个险。
梅兰妮叹了一口气,她渴望能靠近他。要不是我也如此渴望的话,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了。
给他点时间,我恳求道,让他习惯我们,等到他真的相信我们。
她又叹了一口气。
“哇,天哪!”凯尔哼了一声。听见他的声音,我迅速瞥了他一眼。我只能透过杰莱德的胳膊肘看见他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它没有掉下去!”他抱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