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到转盘处匆匆进餐——幸亏主要的食品供应器都没损坏——鲍曼简直生活在控制台上。他在座位上打瞌睡,这样屏幕上一出现迹象,他就可以找到毛病。按照任务指挥站的指示,他临时安装了几个应急系统,都还差强人意。他甚至似乎有可能活到“发现号”到达土星——当然,不论他是死是活,“发现号”
总归是要到达土星的。
谁也不怀疑,tMA-1和土星系之间有某种关系,但是几乎没有任何科学家愿意承认矗立那板块的生物来自土星。土星比木星更不适宜于生命的存在,土星的许多月亮都是长年冰封,温度在零下三百度。其中只有一颗——泰坦——有大气层;而那也仅仅是薄薄一层有毒的甲烷。
所以,远古时代光临过地球的月亮的生物,或者不仅来自地球之外,而且来自太阳系之外——是恒星的来客,在适宜的地方随处建立过基地。
许多科学家断然否定这种可能性。他们指出,有史以来最快的“发现号”也要用两万年时间才能到达人马座α星——如要进入银河系的深处,则要花几百万年。即使在未来的若干世纪后,哪怕推进系统改进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最后还要遇到光速这个不可逾越的障碍,那是任何物质的东西所不能超越的。所以,tMA-1的制造者必定是和人类来自同一太阳系的;而且,既然他们在近代历史中从未出现,他们大概早已绝迹。
有少数人表示不同意。他们争辩说,即使从一颗恒星到另一颗恒星需时若干世纪,对于有充分决心的探险者也不是什么障碍。在“发现号”上使用的冬眠技术就是一个可能的答案。另一个答案是一种完全自给自足的人造世界,被用来从事可能持续若干代的旅程。
不管怎么说,为什么认为一切高级动物都象人类一样短命呢?宇宙间也许存在着某种生物,对他们来说进行千年的旅行只不过略嫌单调而已……
这些争论虽然是纯理论性的,却包含着具有极重要实践意义的一个因素,即“反应时间”的概念。如果tMA-1确实向恒星发送了信号——譬如依靠土星附近某种进一步科学设施的帮助——那么这种信号要经过许多年才能到达目的地。所以即使它马上得到反应,人类还是有个可以长达几十年的——更可能是长达几世纪的——喘息时间,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想法。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因此感到放心。有几位科学家——他们大多数是研究物理的广泛边缘学科的探索者——提出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我们能肯定光速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吗?”是的,狭义相对论已经证明是相当持久有效的,不久就要到一百周年了;但这理论也开始出现一些漏洞。就算不能对抗爱因斯坦,回避开他总还是可以的。
主张这一观点的人怀着很大希望谈论着进人高度空间的捷径,比直线还要直的线,以及超空间的联系。他们喜欢引用上个世纪一位普林斯顿大学数学家很形象的新词:“空间的虫眼”。有人批评说,这种想法太玄,无法认真对待,回答这种批评时他们引用了尼尔斯·博尔(尼尔斯·博尔1885—1962,丹麦物理学家,从一九三九年开始任丹麦科学院院长。他奠定了现代原子和分子结构的理论,对核结构和核反应理论作出决定性贡献,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和思想家之一)的名言:“你的理论是疯狂的——但还没疯狂到不真实的程度。”
物理学家之间争论难以同生物学家间的争论相比。生物学家们讨论那个老掉了牙的问题:“地球外的理性生物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分为两个敌对的阵营——一方坚持“他们”一定是人形的,另一方则同样坚持“他们”不会象人。
主张第一种说法的人认为:两条腿、两只胳膊、主要感觉器官都在最高点,这种安排是最基本的、最合理的,难以想象出更好的设计。当然会有一些次要的区别。比如:六指而不是五指,皮肤和毛发颜色不同一些,五官的安排特殊一些;但是,大多数来自地球外的理性生物——通常简称E.t.S——都会同人类极其相似,在灯光昏暗中或在远处是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
这种同形论的设想受到另外一些生物学家的嘲笑。这一批生物学家是真正空间时代的产物,自认为不受过去偏见的影响。他们指出,人体的定形是成百万年进化选择的结果,而这些选择又是经过无数年代偶然发生的。在无数次的决定性时刻,遗传家的骰子本来都有可能掷成另一个样子,说不定后果更要好一些。因为人体实在是个临时拼凑成的怪物,到处都是不起原来作用的器官,改变作用又并不总是成功的——甚至还残存着废弃部分(比如盲肠),这些部分甚至比无用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