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一如既往地慌里慌张,但是这次就不是单纯的敏锐感觉可以搞定的。他沿米拉巴的街道,轻捷地朝地城中转的方向走着,却没有直奔目标。南弗多尽力——过于尽力——不被人发现。
他意识到了,于是尝试纠正他的路线,像平常一样开步走。他进入地城还有什么不妥吗?
毕竟他是侯爵的首席炼金师,常年和矿石打交道,也常年拜访矮人。那他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南弗多摇摇头,又暗自训了自己一句,而后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带着强制的镇定,迈起了更平常的步子。
可一想到自己的行动,他的脸又不那么波澜不惊了。他已经把托格被囚禁的事告诉给阿格兰瑟,让他从傍观者的角度审慎地给出建议,南弗多忖度自己尽到了对朋友的义务,他觉得自己是矮人地道的朋友。然而,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听闻针对托格采取的任何公开行动,南弗多开始认识到,阿格兰瑟还是没能坳过侯爵。更坏的现状是,侏儒的第六感认为米拉巴的矮人们仍旧以为,托格在去往秘银厅的路上,或是已经抵达那里。数天来,侏儒的良知在受着煎熬。他做得足够多吗?作为一个朋友,告知所有的矮人,至少也告知辛格斯?麦克鲁夫, 这个托格?锤击者最好的朋友,这是他的责任吗? 还有,闭紧嘴巴管好自己的事,对侯爵,他的雇主,把他带至米拉巴的这个人来讲,不也是一份职责吗?
在诸如此类的问题翻滚于可怜南弗多的脑瓜里时,侏儒的脚步变得愈加踟蹰和茫然。他在胸前交握双手,抚弄自己的大拇指。他的眼睛半闭着,在注意周围的环境时,也以同样的精力审视自己的内心与灵魂,所以在拐过转角进入一条窄巷子,发现眼前走上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时,他当然大吃一惊。
南弗多猛地刹住脚,目光从脚到头扫过眼前这个披法袍的匀称身影,落在桑蒂拉?星曜深邃的眼眸上。
“呃嗯,嗨,桑蒂拉。”侏儒紧张地打着招呼,“今天很适合散步,对吧?”
“是适合在地面上呆着的一天, 没错,”桑蒂拉答道,“你确信 地城里也这么让人快活?”
“地城?那个,我可不知道什么地城的…我有日子没跟矮人在那待了,几十天!”
“今天还真该弥补一下,毫无疑问。”
“为什么,不,”侏儒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出来遛遛……在脑子里回忆配方,你知道。金属的强度还得提高…”
“别打马虎眼了,”桑蒂拉强硬地说,“我现在知道是谁给阿格兰瑟告的密啰。”
“阿格兰瑟?你是说那个耀石评议会议员?”
南弗多发现,自己的话听起来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那只能让他在敏锐的桑蒂拉面前更加紧张。
“托格?锤击者被拖回米拉巴那晚,德加伐在走廊里的嗓门有点大。”桑蒂拉说。
“德加伐?嗓门大?呃,我想通常是的,”南弗多诈称,他觉着自己聪明透顶,“在哪个走廊来的,我记不起在什么走廊看见或是听见他,我只能猜了。”
“真的啊?”桑蒂拉说道,一丝狡黠的笑在她秀丽的脸庞绽开,“你听说托格?锤击者被拖回米拉巴了,怎么还跟没事人儿似的?怎么会呢,这对你不是个新闻吗?”
“啊…我,呃…”
小个子侏儒投降似地撂下了手。
“你听见他在我们外,那晚。”
“我听到了。”
“你告诉阿格兰瑟了。”
南弗多长叹,说道:“他不该知道?矮人们就应该接受他们侯爵的信息封锁?”
“告诉他们那些又关你什么事了?”
“呃…”南弗多接连喷着鼻息,跺着脚,“我不知道!”
他磨了一会子牙,随后抬头看着桑蒂拉,惊讶地发现她脸上十足的同情的表情。
“你和我一样感觉在背叛。”他说。
“侯爵不欠你的,也不欠我什么,”女士很快答复道,“连一个解释都不用给出。”
“你似乎觉得我们反倒欠他点什么。”
桑蒂拉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在侏儒面前,她狰狞地耸立。
“你欠他的,因为米拉巴是他的!”她呵斥,“是这个职位,而不是这个人,攫取并要求你的尊敬,傻子南弗多!”
“我又不是米拉巴的人!” 侏儒回嘴, “我是因为有一技之长被带来的,我薪酬丰厚。
因为,我是干这一行的人里面最优秀的。”
“你那一行?你一下子又说自己是幻术大师和辨析家了。”桑蒂拉挖苦他,“你是一个在狂欢节撒酒疯的人,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一个——”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南弗多吼道,“炼金术是最伟大的艺术,是仍未被详尽诠释的科学。它是通向万能之力量的捷径,而不是桑蒂拉那些为一己私利保守秘密的人的限定的几类力量。”
“炼金术不过是制作几瓶内含微量魔法的药水罢了;再有就是几把比起使用在释放目标,更容易被卷进释放着本人眼睛里的粉尘。除此之外,它就是个样子货,是骗子起贪念撒的谎。
你根本没法提高米拉巴矿产的强度,就好像没法把石墨变成金子!”
“那么,我将从厚土层上造出的能吞掉你的粘软的烂泥浆,又是怎么回事?”南弗多大吼。
“是加水吗?”桑蒂拉平静地问,这简单的回答让咋咋呼呼的侏儒一下就偃旗息鼓。
他张嘴咕咕哝哝地答了几句,最后只是长出一口气,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你对炼金术价值的估计。”
“言之有理,有人的确为了它未知的力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南弗多再次长呼鼻息,“我还是觉得,除了居其位尽其职外, 不欠你的侯爵什么东西,”
他陈述,“而且他只是我的现任雇主,我是个自由执业的炼金师,在一望无际的北地给许多拿得出优厚报酬的人工作过。可能我明天就跑到深水城,找到一份报酬均等的工作哩。”
“够坦白的,”桑蒂拉说,“但是我不是让你对埃拉斯图尽忠,只是对米拉巴,这座被你称为家的城市。我一直在观察你,南弗多,自从阿格兰瑟议员跟我谈了他对托格遭到囚禁的了解之后。我把自己和德加伐的见面回忆了多次,我想到了跟我住所比邻的那道门是谁家的。你在今天出外徘徊,还紧张地迂回了路线,这显然是要到矮人和矿井那里去。我和你一样都觉挫败,也十分清楚是什么在噬咬你的内心,正是如此,在阿格兰瑟议员采取不了行动的情况下,你才决定告诉其他人。托格的朋友们,很可能会情愿阻止侯爵的行动,不管托格被关在何处,都要救他脱困。”
“我决定要告知托格的朋友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悉事实,”南弗多承认了,他又补充:“采取何种行动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还真民主呢。”她语含讥讽。
“你说你和我都很是有挫败感的。”南弗多辩驳。
“但我似乎不像你那样很愚蠢,”桑蒂拉立刻接过话头,“你确确实实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确确实实理解矮人间的血脉相连吗?你这是在冒让这座城里的矮人与人类对立,在冒让整座城市分崩离析的危险。米拉巴怎么对不起你了,幻术师南弗多?你的雇主埃拉斯图侯爵怎么对不起你了?”
“所以我就该对不住被我称作朋友的矮人们吗?”矮小的侏儒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把桑蒂拉向后震退了一步。
“不知道。”她叹气承认,叹气声流露出她之前提过的挫败感。
“我也不知道。”南弗多赞同。
桑蒂拉挺了挺身子,对南弗多来说似乎没有那么高大恐怖了,她反倒像他的血亲,也为身边纷繁涌现的事件脱离了控制苦恼困惑着。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这表示怜悯和友谊,然后说:“小心轻走,朋友。留意你在此地的行为,它们都是一种暗示。或左或右,米拉巴的矮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在所有的居民中,他们对侯爵怀有最低的敬爱和最高的忠诚。你所要揭露的事情会把他们推到哪边呢?”
南弗多点了点头,对她的推断不无肯定,他又说:“还有,目前为止如果城市里的时局就如你所说,如果米拉巴让人叹为观止的民族共荣,值得这样的忠诚,它能经得起不公正囚禁托格的打击吗?”
他的话好像再次逼得桑蒂拉要后退,像迎面的一耳光抽到了心窝里。她一时语塞,闭上双眼,缓缓地点了头。
“随心所欲吧,南弗多,不需要桑蒂拉?星曜的评判。我给你由衷地选择的机会。没人会知道这次谈话的发生,甚至没人知道你从我这里了解了托格的情况——至少我不会泄密。”
她笑得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之后转身走远。
南弗多站在原地目送她,思索哪一种方法更理想。他是应该回住所的工作间, 忘掉托格和矮人与侯爵日渐升级的矛盾呢,还是该像先前决定好的那样, 把所有知晓的侯爵监牢里那个囚犯的轰动新闻爆料给矮人?
任何炼金术这门玄而又玄科学的谜题, 都没有像这件事情一样让南弗多如此头疼。引发喧嚣或者暴动是他的本职吗?作为朋友对这事袖手旁观,是他的本色吗?
那阿格兰瑟呢? 要是侯爵下了令让矮人议员保持缄默,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南弗多不就在扮演秉持正义的呆子的角色了吗? 毕竟,阿格兰瑟肯定知道的比他多。阿格兰瑟对同族人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他却也没有对托格的命运做任何发言。
南弗多又该怎样做?
长叹后,侏儒转身打算回家, 他觉得自己的行动方案愚蠢而又浮躁。仅仅走开十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跃然眼前,他停下来打招呼。
“日安,辛格斯?麦克鲁夫。”南弗多说道。他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膝盖也有些发软。
阿格兰瑟议员捣腾着小短腿冲进了埃拉斯图侯爵的发言厅,没有经过传达,后面还紧跟了好几道门的守卫。
“他们知道了!”矮人叫道。受惊的侯爵还没来得及质问,而四个站在侯爵身后的锤头护卫队员,也没来得及针对无传唤的闯入斥责他。
“他们?”埃拉斯图问,尽管他十分清楚阿格兰瑟指的是谁。
“满大街都是关于托格的风言风语,”阿格兰瑟说明道,“矮人们知道你干了什么,他们都要气炸了!”
“确实可气,”埃拉斯图靠回椅背,说道:“你的人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议员?”
指责的语气尽显无遗。
“不是我说的!”矮人抗辩,“你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很高兴吗?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看着米拉巴的矮人大呼小叫,恶言谩骂甚至拳脚相向很熨帖?可是你得知道他们马上就能察觉整件事。你藏不住这样一个秘密的,侯爵,守不住关于像托格?丹佐?锤击者这么重要人物的秘密。”
他着重强调了那个支派名称,迥然于米拉巴矮人的头衔,这使得埃拉斯图的眼睛冷酷地眯了起来。埃拉斯图的支派名毕竟不是丹佐,也不可能是,对米拉巴的历任侯爵来讲,丹佐的血统可能既是祝福又是诅咒。丹佐的血统把矮人们束缚在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又把他们束缚在侯爵身边。但是,丹佐也把他们凝聚成一个脱离了侯爵的族群。为什么每次当阿格兰瑟提到埃拉斯图囚禁托格的决定时,他都要强调这个支派名呢?
“这么说他们知道了,”埃拉斯图说,“或许到头来也就这样才合适。固然,米拉巴的大多数矮人认可托格?锤击者这个叛徒,而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也理解,并赞同托格若获许前往我们痛恨的敌人那里,可能要引起损失。”
“敌人?”
“要不然也是竞争对手,”侯爵退让道,“你相信秘银厅不会对那个叛徒提供的消息弹冠相庆吗?”
“我不确定自己相信,托格会把友情之外的东西交给布鲁诺王。”阿格兰瑟答道。
“光是这个就足够绞死他了。”埃拉斯图驳斥道。
锤头护卫队员笑着,他们也同意。阿格兰瑟面色苍白,双目圆睁。
“你该不会在想…”
“不,不,议员,”埃拉斯图安慰他,“我还没给这个矮人叛徒设计绞刑架呢,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也不想这样做,就如我以前对你说的。托格?锤击者还会待在监狱里,不会被控诉,只是等待着,直到他认清事实,理清思路为止。我可不想冒着失去米拉巴财富的风险,去审判他。”
听到这句话,阿格兰瑟有些放松了,但是愁云仍旧没有从他柔嫩的脸上(就矮人而言)消散。他捋一捋自己的胡子,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承认,冷静下来后口音里也透出老练,“我不否认,侯爵,但你的理由,就其价值来说,却无法减弱这座屋子之下燃烧的烈火,至少是称托格?锤击者为朋友的,众多您的国民心中的烈火。”
“他们会理智行事的,”埃拉斯图答道,“我深信,受人爱戴的阿格兰瑟议员,将会说服他们认同我行事的一片苦心。”
阿格兰瑟许久地盯着埃拉斯图,他的神情转为妥协。他完全领会了这一席话。他明白了为什么托格从预定路线被拖走,为什么又被禁锢。他明白了为什么,埃拉斯图选定他来平息矮人们的愤怒。
那也不意味着,阿格兰瑟就有完成任务的机会。
“我得说,对他来讲那就不错了,”一名矮人喊着把拳头擂在墙壁上,“那白痴可能告诉他们我们的计策了,如果还没说的话以后也会说出来的。如果他要做秘银厅的朋友,那就把他扔到地洞里,让他在那呆着吧!”
“要是我没听差,那纯粹是二愣子说的话。”
“你管谁叫二愣子?”
“就是你,傻冒!”
第一个矮人挥舞着拳头冲上前来。 他身边站着的非但没有阻止, 反而跟他一起过来了。
他们一起对付给别人取外号的矮人和他的朋友们。
当战斗在身旁打响时托艾渥?风吹泡贴紧了墙壁,这是一天酒馆里的第五仗,这一仗似乎是最壮观和血腥的。
就在窗户外面的街上,二十几个矮人正在和另外一拨的二十几个酣战,他们打着滚,拳打脚踢,附带牙咬。
“托格,你个白痴。”托艾渥喃喃地说。
“而你是最大的白痴,埃拉斯图!”躲开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流弹后,他翻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东西砸在墙上,打碎了许多上好佳酿。
地城的这一夜将会很漫长。事实确实如此。
地城和矿井的每一个酒吧里,这一幕无不在循环上演着,在矿井里是矿工对矿工,有时候鹤嘴锄都被抄出来了。因为托格?锤击者遭受囚禁的消息,已经如野火般迅速地在米拉巴的矮人间蔓延开。
“埃拉斯图干得好!”矮人领地里到处是这样的呼喊,偶然会冒出一嗓子“去他的埃拉斯图!”
嗓门越大,伤疤就越大。
托艾渥酒馆门外,辛格斯?麦克鲁夫和一小撮朋友,遇见了一群意见不合的矮人,这一群对“在叛徒把米拉巴出卖给秘银厅前阻止他”的论调大唱赞歌。
“等到埃拉斯图把你们的人关进小号里, 看你们还能乐得出来不能,” 辛格斯忿然,“你认为矮人烂死在人类的监狱是好事吗?”
“应该说,我觉得让米拉巴的叛徒在米拉巴的监狱烂成泥,简直大快人心!”另一名流里流气的矮人嚷道。他的黑胡子与眉毛都很密,后者几乎遮住眼睛。“至少在我们给这贱种打好死刑架前我是这么想!”
这一席话引起了他身后矮人的一阵掌声, 辛格斯身边矮人的怒吼, 老辛格斯举起拳头,这种更加直接的敌对反应。
黑胡子矮人在这一击的力道下往后跳了一步,幸亏他的同伴扶住了他,他不但没有跌倒,反而向辛格斯冲过来。
老矮人准备充分地举起拳头,好像要高高接住这此攻击,然后在最后一刻突然半跪,用肩膀顶住了黑胡子矮人的腰。辛格斯奋力站立,扛起了狂怒的矮人,把他扔到了同侪中,而后跃至其背后,手脚并用一顿胖揍。
满街都是厮斗的矮人,这场混乱让家家户户门庭大开看热闹。赶到现场的矮人们没丝毫犹豫就跳进了战场左拍右打。尽管通常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加入了哪一方。暴动在街道演绎着,而且往往还发展到民居里,不只一户的火炉被打翻,火苗蹿上了家具和挂毯。
喧闹中,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百只号角齐鸣声,随防卫队员从天而降。他们有的用绳梯缒下,有的用绳索荡下。尽自己所能,防止骚动演变成席卷米拉巴全城的灾难。
矮人对矮人,矮人对人类,他们都在殴斗。面对人类加入的作战,有人抽出了兵刃,大量一开始反对辛格斯及其支持者的矮人,都改变了阵营。对许多关于托格的被捕态度不明确的矮人来说,他们对忠诚,对血族,对城市的态度也朦胧起来。
尽管半数的矮人和斧头防卫队的人并肩作战,尽管许许多多的人类被投入进来,镇压骚乱,压制托格的支持者仍花费了几个小时。既是如此,侯爵的士兵也面对着关押一百多名囚犯的艰巨任务。
余下的好几百人看着他们。他们明白,一旦出现虐囚的行为,就会引燃另一场更大规模暴乱的导火索。
姗姗来迟的阿格兰瑟所见到的街道的毁坏,他的族人们血迹斑斑的脸孔,还有众多人完全愤怒的表情,显示着他提醒过侯爵将会发生的危险已经暴露无遗。他一次次去斧头防卫队的指挥官那儿,要求宽厚明智地选择处置囚犯的方案,却总是被严肃警告“别看开水壶盖了盖子,它底下的火还着着呢。”
“尽你们所能控制局势,但别太过火。”阿格兰瑟对全体指挥官训话。
在反反复复地讯问过后,在反反复复地把狱卒从囚犯身上拖走后,筋疲力尽的议员来到街边的一条石凳处,瘫坐下来。
“他们把托格关起来了!”他听得真切。
他抬头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辛格斯,后者似乎正准备挣脱扭着他的两个守卫,再干一架。
“他们把他从路上拖回来,幽禁起来了!”
阿格兰瑟觑着眼睛瞅着老迈的矮人,凭空摆摆手让他冷静。
“你早知道了!”辛格斯大吼,“你早知道,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我才不是。”阿格兰瑟从石凳挑起,反驳他。
“呸!你就是个截短的人类,算什么东西!”
在他大声侮辱阿格兰瑟的时候, 抓着他的卫兵一使劲把他揪起来, 扇了老矮人一耳光。
这即是他所需要的机会。他笑着挨了这一记,然后扭动身体跳起,从那家伙的手里挣脱出来。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挥动自由了那只的手臂,一拳打在仍抓着他的卫兵的小腹,第二拳把他打倒,想令他松开手。辛格斯终于完全行动自如,扭打着不让第一名卫兵抓住他。卫兵暂退寻求援助,但是辛格斯太快了,起脚踢中他的胫骨,待那个家伙扑倒在地,辛格斯趁机朝他的肋巴扇跺了几脚;他又给了他一记老拳。身子半蹲,眼角扫过,辛格斯转头奔向第二名卫兵。
当他逃走时,辛格斯并没有追赶。相反冲向他真正的目标:可怜的阿格兰瑟议员。
阿格兰瑟与辛格斯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的拳头也没有那些刚打过一架的暴躁矿工那么硬;如果说辛格斯心中满怀愤怒,阿格兰瑟就是满怀惊惧。
阿格兰瑟敏锐地感受到第一波组合拳,左勾拳,右摆拳,几记快速直拳,再来一个过肩摔把他栽到地上。辛格斯被赶来的几个卫兵从地上薅到半空的时候,阿格兰瑟还被矮人穿靴的脚子最后踢了一下。阿格兰瑟觉得有个人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粗鲁地把帮忙的人推到一边。
阿格兰瑟咬紧牙关,他嘴里的伤口比身上的还多得多,一阵风似的往梯子那边去了。
他清楚不得不去侯爵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侯爵干什么,或是期待他干什么,但他知道那个男人任性的时间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