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赌局今晚生意不错,半身人多数聚集在桌旁,玩着掷骰子或其他的赌博游戏,而且都在交流最近在城内外发生的事件。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因为当前正呆在这里的数个人类当中,有两个正是与最近的大事件相关甚密的人物。
夏洛塔·维斯帕对于许多人对她投来的怒视目光非常的警觉,而且她也知道,这里的半身人有许多都是她今晚这位同伴的秘密同伙。当恩崔立邀请她今晚来这座属于瓦维尔·泰戈维斯的房子私下会面的时候,她差点就拒绝了,但她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价值。莱基和金穆瑞的窥视魔法都无法监视到黄铜赌局里面的情况,而恩崔立指出,对于任何“私下会面”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必要的条件。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会公然配着这柄剑走在卡林港的街道上。”夏洛塔低声说。
“这确实有些特别。”恩崔立承认道,不过语气中没有一丝警惕的意思。
“这柄剑可说是众所周知啊。”夏洛塔回答。“只要是听说过柯林·苏雷兹和达拉巴德的人,都会知道他绝不会情愿与它分开,而你却在这里将它展示给任何可能朝你的方向瞥上一眼的家伙看。人们肯定会想到达拉巴德的陷落与巴沙多尼公会有着必然的联系。”
“怎会这样呢?”恩崔立问,然后他就很愉快地看着夏洛塔脸上的恼怒表情。
“柯林死了,而阿提密斯·恩崔立配着他的爱剑。”夏洛塔冷淡地指出。
“他死了,所以这柄剑对他来说也派不上啥用场。”恩崔立无礼地评论道。“在街道上的传言中,据说是他的亲女儿发起政变干掉了他,而且,听说那女的不打算像柯林·苏雷兹那样被这柄剑给困在要塞里。”
“所以它就落到了阿提密斯·恩崔立的手上?”夏洛塔怀疑地问。
“据消息提供者透露,正是由于柯林拒绝了某人以荒谬的巨额金钱收购这柄剑的要求,才导致政变发生。”恩崔立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阿达妮娅知道她老爸拒绝交易之后……”
“不可能。”夏洛塔深吸一口气,摇着头。“你真以为会有人相信这种瞎话吗?”
恩崔立脸上现出一个嘲弄的微笑。“沙拉吉·奥祖尔所说的话经常都会被相信。”他指出。“在达拉巴德的政变发生之前几天,正是沙拉吉前往那里展开了对于那柄剑的询价行动。”
夏洛塔靠回椅背,苦苦思索,试图消化吸收这些信息。街道上的谣言的确在传说着,柯林是在政变中被杀——贾拉索利用碎魔晶的力量控制了达拉巴德的残余势力,由此也便控制了从绿洲向外传出的消息。只要克什辛尼朋的支配力量仍然存在,就不会有任何证据可以揭示达拉巴德陷落的真相。如果恩崔立所言的确是实——而且夏洛塔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的话——那么就将不会有任何人想到正是巴沙多尼公会发动进攻并且窃取了宝物,而只会将柯林拒绝卖掉查伦之爪一事认作政变发生的导火索之一。
夏洛塔紧紧盯着恩崔立,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恼火以及钦佩。他在开始行动之前,就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确保自己拿到这渴望已久的长剑时使得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夏洛塔知道恩崔立与那两个危险的黑暗精灵,莱基和金穆瑞之间的关系,因此她毫不怀疑,正是恩崔立促使黑暗精灵们攻占达拉巴德,而他的目的则只是为了更容易地获得那柄宝剑。
“你织了一张有许多层的网。”女人评论说。
“我在黑暗精灵身边呆得太久了。”恩崔立随意地回答。
“但你是在悬崖的边缘行走。”夏洛塔说。“有许多公会已经将达拉巴德的陷落与巴沙多尼公会联系在一起了,而你却公然配着查伦之爪上街游逛。当然,那些谣言听起来也挺像回事,但你的行动似乎正在宣扬我们与柯林·苏雷兹被暗杀一事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帕夏达克兰和帕夏朗宁的立场如何?”恩崔立装出关切的样子问。
“达克兰很谨慎,表面上看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夏洛塔回答。恩崔立听到她这诚恳的语气,不由心中暗笑,显然她已经吞下了他丢出的诱饵。“不过,他对于目前的形势,以及从达拉巴德当前状况所得出的推论都相当的不满。”
“他们都会感到很糟糕的,”恩崔立推论道。“除非贾拉索被他那些水晶塔给弄得昏了头。”他再次使用了伪装得很严肃的语调,既有掩藏夏洛塔目前还不知道的信息的目的,更是为了观测她的反应。他确实看到她的嘴唇微微震颤了一下。她感到挫折?恐惧?还是厌恶?恩崔立知道莱基和金穆瑞当前在贾拉索身边不太快活,而且,这两位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副官也许认为,使用碎魔晶的支配力量会造成一些相当严重的问题。他俩命令他去追杀莫里克显然是为了削弱公会在地表世界的力量,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夏洛塔还活着呢?莫非她也卷入了两位可能的谋反者的阴谋,帮助他们实施夺取达耶特兵团黑暗王座的计划?
“事情已经做完了,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状态。”恩崔立说。“的确,我渴望得到查伦之爪——话说回来,哪个战士会不想要得到它呢?——但是,沙拉吉·奥祖尔已经流传了关于柯林拒绝了一个高昂出价的谣言,另一方面,阿达妮娅·苏雷兹也公开对她父亲的选择,尤其是拒绝卖掉这柄剑的决定表示轻蔑,这些都是对达耶特兵团和我们的工作十分有利的。贾拉索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使水晶塔实物化,而我们为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地方。现在,达耶特兵团在城外也有了眼睛,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以我们现在的权力本来应该是看不到的所有阴谋。每个人都是赢家。”
“而且,恩崔立还拿到了宝剑。”夏洛塔指出。
“每个人都是赢家。”杀手重复了一遍。
“除非我们过于大胆冒进,闹得全世界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夏洛塔说。
“贾拉索已经在灾难的边缘住了好几个世纪了。”恩崔立回答。“而他现在还没摔倒。”
夏洛塔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不过,恩崔立早已知道了她想说的话,在这场交谈中,她吸收和回复信息都相当的快,逐渐浮现的兴奋和动力已经使得她方寸大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她正打算说的话就是,在之前的几个世纪中,贾拉索并未拥有克什辛尼朋,反过来说,克什辛尼朋也并未拥有贾拉索。
“不要将我们的讨论告知莱基和金穆瑞。”恩崔立指示道。“他们已经很恐惧了,而被惊吓的生物可能犯下严重的错误,即使是卓尔也一样。你我应当远远地观察——如果他们打起内战的话,我们也许刚巧可以脱身。”
夏洛塔点点头,而且准确地理解了恩崔立的语气暗示的逐客之意。她站起身来,再次点头致意,然后走出了房间。
恩崔立根本就不相信她的点头。他知道那女人很可能马上就前往莱基和金穆瑞那里,并试图将这场谈话向对她有利的方向进行歪曲。但那就是这场谈话的目的,难道不是么?在这张一直在扩展的阴谋之网中,恩崔立已经迫使夏洛塔表露出她真正的倾向。很显然,他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指出逃离可能性的那一陈述,对于夏洛塔来说是毫无意义,因为夏洛塔了解他,知道他绝不可能费力气带上她逃离达耶特兵团。毫无疑问,他会将匕首刺入她的后背,正如他杀掉此前他那些所谓的同伴一样,包括塔兰·贝尔摩以及鼠人瑞西塔等等。夏洛塔知道这些,而恩崔立知道她知道。
但是,杀手也同样意识到,也许夏洛塔、莱基以及金穆瑞当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克什辛尼朋的确对贾拉索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影响,那邪恶的宝物正引领狡猾的佣兵头子走上一条导致达耶特兵团地表力量完全毁灭的道路。当然,这对恩崔立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并不以为黑暗精灵撤回魔索布莱是什么坏事。以恩崔立的立场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他与佣兵团在原则层面上的冲突。莱基和金穆瑞是众所周知的种族主义者,他们恨他,也恨任何一个不是卓尔的人——但是他们更恨他,因为恩崔立的技术和生存本能更为出色,并且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惧怕。如果没有贾拉索的保护,阿提密斯·恩崔立的结局是不难想象的。如今他获得了号称法师屠杀者的查伦之爪,也感到心里有了一点底,但他还是不能认为自己在与卓尔法师/牧师和心灵异能者的战斗中有一半以上的机会取胜。如果那两个家伙获得了达耶特兵团的控制权,手边随时有一百多个卓尔战士可以指挥……
恩崔立不喜欢这个前景。
他毫不怀疑,一旦贾拉索倒下,下一个就会是他自己。
金穆瑞走在达拉巴德地下的隧道里,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毕竟,这是一个haszakkin,一只灵吸怪——不可预知而且致命。然而,卓尔还是一个人前来了,而且还欺骗了莱基,告诉他自己不会这么做。
有些事情只有心灵异能者才能理解以及重视。
走过隧道中的一个急转弯之后,金穆瑞来到了这个章鱼头生物面前,后者正冷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后背靠着隧道壁上一个小小的凹陷。雅拉斯克里克的眼睛是闭着的,但金穆瑞知道它很清醒,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个生物释放出的精神能量。
看来我选择达耶特佣兵团这一边是正确的,灵吸怪使用传心术说道。这没什么疑问。
卓尔比人类更强,金穆瑞利用灵吸怪的传心通路表明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比这些人类强,雅拉斯克里克纠正道。
金穆瑞鞠了个躬,打算改变话题,但雅拉斯克里克仍想讨论更多。
比柯林·苏雷兹强,灵吸怪继续道。因为他持有一个特殊的魔法物品,结果反而削弱了他的战斗力。
金穆瑞开始有点明白了,在这个夺心魔跟达拉巴德绿洲的可怜家伙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逻辑上的联系。毕竟,像雅拉斯克里克这样一个强大的生物为什么要在这些次等生物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你是被派来观察那柄魔法剑和那只护手的,他推论道。
我们希望理解那些可以偶尔击败我们攻击的东西,雅拉斯克里克直率地承认道。不过,任何魔法物品都有其极限。那两个物品都不像柯林·苏雷兹所相信的那么强大,否则你们的攻击就没可能成功。
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金穆瑞表示赞同。
我与柯林·苏雷兹在一起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雅拉斯克里克说。这很清晰地表明,这只灵吸怪——它们被认为是整个多元宇宙中最小心谨慎的生物族类——确信它已完全理解了那柄剑和那只护手的所有秘密。
那个名叫阿提密斯·恩崔立的人类拿走了护手和查伦之爪,卓尔心灵异能者解释说。
当然,那就是他的意图,灵吸怪回答。他害怕你,而且这么做确实明智。你的意志力很强大,欧布罗扎家族的金穆瑞。
卓尔再次鞠了一躬。
要注意那把名叫查伦之爪的长剑,更要注意那个人类现在戴在手上的护手。如果你不够小心的话,他可以利用这些使用你的能量反过来攻击你。
金穆瑞保证说阿提密斯·恩崔立和他危险的新武器将被严密地监视。在此之后他问:你观察这一对物品的时日已经完结了么?
也许,雅拉斯克里克回答。
或者,也许达耶特佣兵团中有一个适合你特别才能的位置,金穆瑞提出。他不认为说服贾拉索接受这一安排会很困难。在幽暗地域当中,黑暗精灵就常与灵吸怪联盟。
雅拉斯克里克没有回答,这对于富于洞察力和智慧的卓尔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答案。“你能开出更好的条件?”金穆瑞大声问了出来,同时轻声笑着。
也许我该保持中立更好,因为我不了解达耶特兵团的其他人,除了金穆瑞·欧布罗扎,雅拉斯克里克非常严肃地回答。
一开始,金穆瑞对这个回答感到非常困惑,他以为灵吸怪是害怕达耶特兵团会跟恩崔立以及查伦之爪联合,最终造成雅拉斯克里克和恩崔立的对立,但在他做出自己的保证之前,灵吸怪就为他传来了一幅清晰的图像,上面有一座水晶塔,正在达拉巴德绿洲的棕榈树上方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那些塔?”金穆瑞大声问道。“它们只是克什辛尼朋的表现形式罢了。”
克什辛尼朋。灵吸怪传来的这个词语在金穆瑞的感觉中,有着一种坚持和非常重要的意味。
那是一个上古宝物,卓尔用传心术解释说。贾拉索收集的一个新玩具。
并非如此,雅拉斯克里克回答说。我恐怕绝对不仅仅是这样,你也应该重视这一点。
金穆瑞眯起他那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将精神谨慎地集中于雅拉斯克里克的思想上,他期望对方能够确认他和莱基此前一直在讨论的一些可怕想法。
我不能获知贾拉索的想法,灵吸怪继续道。他有一个防护物品。
是个眼罩,金穆瑞无声地回答。它能阻止任何的法师、牧师或心灵异能者闯入他的思想。
但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工具不能挡住克什辛尼朋的侵犯,雅拉斯克里克解释说。
你怎么知道关于那个宝物的事情?
克什辛尼朋对于我的族类而言并没有任何的神秘之处,因为它的确是个拥有久远历史的物品,而且我们灵吸怪曾经遇到过它很多次,雅拉斯克里克承认道。的确,克什辛尼朋,碎魔晶,它轻视我们,因为只有我们才能阻止它诱人的影响能力。只有我们这个伟大的种族才拥有足够的精神抵抗力,阻止碎魔晶那种绝对控制他人的强大渴望。你,金穆瑞,也可能很轻易地落入克什辛尼朋的影响之中。
卓尔思索了很长时间领会此话当中的暗示,但是很自然的,他迅速得出了结论,雅拉斯克里克事实上是告诉他,心灵异能者不用任何外在的防护措施就能抵抗碎魔晶的侵扰,因为贾拉索的眼罩是以法师的魔法作为其根本,而非心灵的强大力量。
克什辛尼朋所发动的最早一次进攻是它自己组织的,灵吸怪解释说。它利用地位和财富诱惑了一批奴隶。
与卓尔的方式没有太大不同,金穆瑞指出,他想到了达耶特佣兵团在莫里克身上所采取的战术。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一种像是水在冒泡的笑声。掌握它的人野心越大,就越容易被它控制。
但如果那个掌握者既野心勃勃,又极其谨慎呢?金穆瑞问。他知道贾拉索从不会允许自己的野心压倒良好的判断——至少,在这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而他本人、莱基和其他人只是在最近才开始对佣兵头子所作决定的明智性产生疑问。
某些次等生物的确可以拒绝它的召唤,灵吸怪承认说。金穆瑞不用想也知道,雅拉斯克里克所谓的次等生物是指所有不是灵吸怪,甚至连个心灵异能者都做不成的生物。对于圣武士、善良牧师、正直的君主和高尚的贫民,克什辛尼朋都不会造成太多的影响,但只要一个人希望得到更多——而包括卓尔在内的所有次等种族当中,谁不希望得到更多呢?——,而且愿意利用欺骗、毁灭等手段延缓自己的死亡,他就将不可避免地落入克什辛尼朋的掌握之中。
当然,这在金穆瑞看来相当的合理,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崔斯特·杜垩登和他那些“英勇”的伙伴们似乎可以完全抵抗这个宝物的影响。这也同样解释了贾拉索最近的行为,确认了金穆瑞对于达耶特兵团正被引入歧途的怀疑。
通常来说我不会拒绝达耶特佣兵团的邀请,在金穆瑞理解了隐藏的信息之后,雅拉斯克里克说。至少你和你著名的同族会很有趣——也很可能给我以启发或是其他的利益——但我恐怕达耶特兵团很快就会全部落入克什辛尼朋的控制。
那么,如果克什辛尼朋成了我们的领导者,继续引领我们追求我们已经在追求的力量,这一件事又有什么可怕的呢?金穆瑞问,但他同时也恐惧地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我不信任卓尔,雅拉斯克里克承认道。但我理解你们的追求和手段,我知道你我都不需要成为那些卑微人类的敌人。我也不信任你,但我同样不惧怕你,因为如果我死去的话对你没有丝毫益处。事实上,你知道我是我的族类中的一员,如果你杀了我,你就会为自己招来大批的强大敌人。
金穆瑞鞠躬致意,承认灵吸怪的洞察确实准确。
但是,克什辛尼朋不具备这样的理性,雅拉斯克里克继续说。它贪得无厌,正可谓这世界的祸根之一,它控制它能控制的,消灭它不能控制的。它是恶魔的屠戮者,魔鬼的最爱,它给一切带来混乱和毁灭,否决一切法则。你们的罗丝女士肯定非常喜欢这样一个宝物,并且会享受它所造成的混乱带来的乐趣——但是,克什辛尼朋并不像她的卓尔代理人一样了解混乱应是有限的,它只会一直挥霍所有的物质与财富,当她了解到这一点,就不会再喜欢它。克什辛尼朋会为达耶特兵团带来强大的力量——看看它为你们提供的这些心甘情愿的奴隶吧,其中还包括被你们击败的那个男人的女儿。但到了最后,克什辛尼朋会抛弃你们,为你们带来远超过你们所能应对的敌人。这就是碎魔晶的历史,在过去的数个世纪中,它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同样的事。无法控制,毫无原则的欲望,注定会膨胀然后死亡。
想到这些,金穆瑞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达耶特兵团必将走上的那条毁灭之路,尽管现在他们还只是初窥门径。
它贪得无厌,雅拉斯克里克又说了一次。它控制它能控制的,消灭它不能控制的。
而你就属于它不能控制的那一类当中,金穆瑞推论说。
“你也一样可以。”雅拉斯克里克用它如同流水般的声音说。“使用。”灵吸怪背诵道,这是高级心灵异能者的典型防御模式和异能,在心灵异能者的互相战斗当中常被使用。
金穆瑞一声怒吼,他明白了灵吸怪在他面前设下的陷阱。雅拉斯克里克显然很惧怕金穆瑞背叛它,将它的存在向贾拉索和碎魔晶告密,因此才将这个信息告诉他。他当然知道这些防御模式和异能,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它们可以抵御碎魔晶的心灵侵扰,那么在此之后,如果碎魔晶试图控制他的精神,他就会不自觉地使用它们,而且无法阻止。因为,正如所有的心灵异能者,或是所有理性生物一样,金穆瑞的自我和本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其他东西控制他。这样一来,金穆瑞将不得不同雅拉斯克里克结成联盟。
他紧紧盯住灵吸怪,他既憎恨这生物,但同时也对雅拉斯克里克对于碎魔晶的惧怕感到同情。或者,也许,雅拉斯克里克是拯救了他。克什辛尼朋早晚都会试图来控制他的,如果不能控制就只能毁灭,而到了那时候,如果金穆瑞凑巧蒙对了抵御它侵袭的方法,那么他就会立刻成为一个敌人,而那时的情况将非常不利于他,相对而言,现在对于情势更为了解的是他,而不是克什辛尼朋。
“你会庇护我们吗?”他问,很希望灵吸怪的答案是“会”。
他感觉到一股思想的川流围绕着他,这些思想暧昧不清,没有给出任何确定的答案,但清晰地暗示说雅拉斯克里克会仔细盯着那个可怕的碎魔晶。
于是,他们结成了联盟,这联盟纯粹出于各自的需求。
“我不喜欢她。”瓦维尔·泰戈维斯那尖利而兴奋的嗓音传来。半身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在恩崔立那张桌子旁边夏洛塔腾出的椅子上。
“莫非是她的修长身材和姣好长相让你觉得受了冒犯?”恩崔立讽刺地说。
瓦维尔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因为她不诚实。”半身人解释说。
这个回答使得恩崔立的眉毛挑了起来。卡林港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恩崔立和瓦维尔在内,难道不都是些欺诈者么?如果说因为一个人不诚实就不喜欢她,那么做出这评论的人将发现自己在卡林港相当的孤独。
“这是不相同的。”瓦维尔解释道,同时挥手招来一个侍者,从他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饮料。
“所以我们又回到身材和长相的问题上了。”恩崔立微笑着说。
他的话把他自己都给逗笑了,但更让他喜欢的是,他发现自己可以同瓦维尔用这种态度聊天,而且经常这么做。在他的一生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没有发现几个可以与他进行一场轻松谈话的人,但他觉得跟瓦维尔在一起特别轻松,他甚至都开始考虑应该找个法师,看看是不是她对他施了什么魅惑魔法。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恩崔立正暗暗握紧那只戴了手套的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手套上面,试着确认瓦维尔是否对他施加了一些魔法的影响。
什么都没有,瓦维尔对他只有诚挚的友谊,在阿提密斯·恩崔立看来,这玩艺儿才真称得上是一种特别古怪的魔法。
“对于人类的女性,我经常感到嫉妒。”瓦维尔同样辛辣地讽刺道,并且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毕竟,她们有很多都高到可以让食人魔对她们感兴趣。”
恩崔立笑了起来,这种情形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少见,他甚至都不敢相信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夏洛塔与包括你自己在内的其他许多人不同。”瓦维尔继续道。“说到底,我们参加这个游戏只是因为我们需要这么做才能生存下去——为了达到我们的目标,我们都会欺骗、耍阴谋、歪曲事实、编造类似的谎言,等等。但是包括夏洛塔在内的其他一些人不一样,他们试图掩饰自己的目标。我理解你。我知道你的渴望,你的目标,而且我知道如果我试图阻止你,我就会有危险。但是我同样信任你,我相信如果我不阻止你实现目标的话,我的结局就不会是死在你那两把漂亮的刀刃之下。”
“顿顿也是这么想的。”恩崔立插话道,他指的是顿顿·泰戈维斯,瓦维尔的表弟,而且也曾经是恩崔立在这座城市中最亲密的朋友。在恩崔立与崔斯特·杜垩登的最后一场交战结束后不久,恩崔立返回这里,杀掉了那个可怜的顿顿。
“我可以保证,你对顿顿所做的事他早已预料到了。”瓦维尔指出。“正因为你跟他的关系够好,所以你才杀了他,如果陷入他那种境地的人是你,他也会杀了你的。你帮了他一个忙。”恩崔立耸耸肩,对此并不十分确定,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杀死顿顿的动机。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从顿顿那暴食的结局、从那些把他锁在一个房间之中的链子以及永久的丧失能力的状况之下将他释放出来吗?或者,他杀死顿顿只是因为他对这个让他失望的家伙感到非常愤怒,因为他不能忍受看到那个从前的顿顿变成了那样一个可悲的人?
“夏洛塔不值得信任,是因为你不能理解她的真实目标以及动机。”瓦维尔继续道。“她渴望得到力量,这没错,很多人都这样,但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理解她打算怎样获得力量。在她心里没有任何忠诚,即使是对那些在人格和行动上都能保持一致的人她也没有忠诚。不,她只会要求更多的利益,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被她用来交换。”
恩崔立点点头,对于这话他并不反对。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夏洛塔,而且跟瓦维尔一样,他也从没有信任过她。在夏洛塔·维斯帕的心中没有任何的顾虑或是准则,只有浮华的利益而已。
“她每次都越过那条线。”瓦维尔指出。“对于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得到利益的女性,我从来没有丝毫好感。你知道,我也有我自己的魅力,但是我从不会,也没必要那样辱没自己。”
最后一句俏皮话让微笑再次在恩崔立脸上浮起,而且他知道瓦维尔并不完全是在说笑。她的确有她自己的魅力:一张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脸庞,所穿的服装也很相衬,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而且对于周围的事物有着非常敏锐的感受力。
“你跟你的新朋友处的怎么样?”瓦维尔问。
恩崔立好奇地看着她——她确实有办法让谈话的气氛活跃起来。
“那把剑啊。”瓦维尔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现在拥有它了,或说它拥有你。”
“我拥有它。”恩崔立保证道,同时他的手落到了骨制的剑柄上。
瓦维尔怀疑地盯着他。
“我还没用查伦之爪战斗过。”恩崔立承认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把这事告诉了她。“但是我不认为这武器强大到连我都需要惧怕它的地步。”
“就跟贾拉索对克什辛尼朋的看法一样?”瓦维尔问,而恩崔立的眉毛再次挑了起来。
“他建起了一座水晶塔。”一直都很敏感的半身人指出。“那正是碎魔晶最渴望做的事情之一,如果我可以相信那些老贤者的话。”
恩崔立想问问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包括碎魔晶、达拉巴德上的水晶塔以及其他种种联系之类,但他还是没有费这个力气。瓦维尔当然知道。她总是知道——这正是她的魅力之一。恩崔立在与她的交流中已经透露了很多,而且她还拥有难以计数的其他消息来源。如果瓦维尔·泰戈维斯得知贾拉索得到了一个据说是克什辛尼朋的宝物,那么毫无疑问,她将去拜访那些贤者,付出大量的金钱来获取任何有关那个强力魔法物品的消息。“他以为他控制了它。”瓦维尔说。“不要低估贾拉索。”恩崔立回答。“许多人这样做过。他们都死了。”
“不要低估碎魔晶。”瓦维尔毫不犹豫地还嘴。“许多人这样做过。他们都死了。”“如此说来,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组合啊。”恩崔立说。他用手托住下巴,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又用手指拽了拽下巴上特意留的一撮胡子,考虑着对方的暗示。“贾拉索能够控制那个宝物。”他下了结论。瓦维尔不认同地耸耸肩。“比那更多。”恩崔立继续说。“如果克什辛尼朋能证明它的力量足以同贾拉索相提并论,那么贾拉索将很欢迎这个联盟。那就是他和我的不同。”他解释道。与其说他是在跟瓦维尔说话,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话,将自己对于这复杂事件的许多感觉整理起来。“如果必要,他会允许克什辛尼朋成为他的伙伴,而且他会制造条件,使得他们的目标变成完全一致。”
“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没有伙伴。”瓦维尔推论道。恩崔立仔细地思索这句话,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他现在佩戴着的那柄强大宝剑,这柄剑具有感觉和影响的能力,而它的灵魂则显然正是毁灭与控制。“是的。”他赞同道。“我没有伙伴,我也不需要。这柄剑是我的,它会为我服务。我不需要它做其他的事情。”“否则?”
“否则它就会发现自己被扔进了黑龙的嘴里。”恩崔立强有力地吼了出来。瓦维尔不打算对于他以这种语气说出的话表示反驳。
“那么谁才是更有力的,”但是瓦维尔敢于这样提问,“合作者贾拉索,还是孤独者恩崔立?”
“我。”恩崔立毫不犹豫地说。“也许贾拉索现在看起来很强,但他迟早会发现在他的合作者当中,有一个会背叛,然后击败他。”
“你永远不能忍受要服从命令的想法。”瓦维尔大笑着说。“那就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令你困扰的原因!”
“要服从命令就意味着,你必须信任给你下达命令的人。”恩崔立反驳道,用的是善意的开玩笑的口气,表明他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冒犯。事实上,在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难得一见的热切情绪,这正是瓦维尔·泰戈维斯拥有许多魅力的证明。“我亲爱的小瓦维尔,这才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令我困扰的原因。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能信任任何人,不能依靠任何人。这样做只会引来欺骗、绝望,让别人找到可以利用的缺点。这样做只会让我变得软弱。”
现在轮到瓦维尔靠回椅背来思索这些话了。“但是,你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我了,”她说。“因为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让你变得软弱了吗,我的朋友?”
恩崔立再一次微笑起来,但这一次是个扭曲的微笑,瓦维尔无法判断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话可笑,还是在警告她不要过早做出这样的结论。
“也许那只是因为我了解你和你的团伙,所以根本不用惧怕你。”自大的杀手指出,同时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肢体。“或者,也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蠢到试图对我下命令的程度。”
笑容仍然挂在他的脸上,但是瓦维尔也同样在微笑。她在恩崔立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感谢的暗示。也许他们之间的谈话对于恩崔立那种冷酷无情的思考方式而言,的确是一种软弱。但不管他是否承认,事实就是,他的确信任她,也许她正是他一生中最信任的一个人。或者,曾有一个人是他更为信任的——瓦维尔想,那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他的父母之一,或一个近亲——但那个人彻底地背叛了他,让他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恩崔立向房门走去,依然是随意的步行,如同任何一位宫廷舞者那样,平衡且优雅。有许多人转过头目送他离开——总是有许多人关注致命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他身边的一切。
但是瓦维尔则不是这样。她早已理解了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友谊,就在顿顿死后不久。她知道如果她触怒了阿提密斯·恩崔立,他一定会杀了她,但她同样知道那条致命的底线在哪里。
那天晚上,当瓦维尔注视着她那危险的朋友离开黄铜赌局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是诚恳的,舒适的,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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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