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该死的东西藏那儿去了?”心情沮丧的艾伦·贾德佩客在第二天的下午向裘西·帕杜斯问道,“我知道是你拿了,所以别对我说谎。”
“你应该庆幸我将它拿走了,”没有一丝悔改之心的裘西在艾伦面前晃动着他的手指反驳道,“如果那战锤还在沃夫加手上的话那么昨晚他早就把这整个地方变成一堆木屑了。”
“呸,你这个蠢货,裘西·帕杜斯,”艾伦回答,“那样他马上走掉,根本不用干架。”
“就像你说的,”裘西继续反驳,“你总是这么说,总是为那人找理由,尽管他除了为你和对你忠心耿耿的人带来麻烦外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说沃夫加给我们带来过什么好处,艾伦·贾德佩客?有吗?”
艾伦眯起双眼狠狠地盯着这个人。
“而且每次他打完一场架之后马上就会迎来另一场,”裘西补充道,“呸,他现在走了,这样对他够好的了,对我们来说也够好的了。”
“你把战锤藏哪儿了?”艾伦再次施压。
裘西甩甩手做了个不要再问了的动作,转身想要走开,但是艾伦是不轨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的。他一把拉住那人的肩膀粗暴地给了他两下,“我已经问你两遍了,”他说话的样子很可怕,“你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
“扔了,”裘西回答,“我把它扔了,扔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沃夫加再也叫不回那锤子的地方。”
“扔了?”艾伦重复道。他表现出狡猾的表情,因为他太了解裘西了,这家伙不可能会将如此奇妙的一件武器就这么简单地扔到了海里,“那么你卖了多少钱?”
裘西结结巴巴地否认了一句,随后挥舞着手又口吃般起来,而这样做只能更进一步地证实了艾伦的怀疑。“你去把它拿回来,裘西·帕杜斯。”酒馆老板命令道。
裘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能——”他刚开口说话,艾伦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和裤腰直接将他推到了大门口。
“去拿回来,”艾伦再次说道,严厉的腔调中没有一点可供争辩的余地,“除非手里拿着那把锤子,否则不要回到我这里来。”
“但是我不可能,”裘西反对道,“从那帮家伙那里是不可能拿得回来的。”
“那么在这儿可就不再是受欢迎的一个人了,一点也不了”艾伦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裘西推到了街上。“拿着锤子回来,或者你就不用再回来了!”他呯地摔上门,把吓晕头的裘西一个人留在了大街上。
这个皮包骨的人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就好像担心着有流氓会窜出来抢劫他似的。他这种担心当然是有原因的。艾伦的短弯刀酒馆是裘西社会关系的根源,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保护他在这些街道上安全生活的根源。裘西很少有什么烦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什么值得他去烦恼的事,但是现在最大的麻烦来了,裘西面前通向短弯刀酒馆——这个他最喜爱的地方的所有路都被切断了。
裘西在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敌人,要是他同艾伦已经决裂的消息一旦被传开来……
他不得不去重新赢得艾伦的好感,但一想到自己当前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他的膝盖就变软了。他已经将艾吉斯之牙以便宜的价钱卖给了酒气熏天的避难所中一个凶恶的海盗,那地方他是能少去就少去的。裘西的眼珠继续全力转动着,打量着整条半月街以及那些能将他带到那个海盗及他在码头上的秘密避难所那里去的各条小巷。他知道,希拉·克瑞尔应该还不在那里。她该在她的船上,跳跃女士号。这个名字的典故来自于希拉·克瑞尔手握血淋淋的马刀从她的船上跳向不幸牺牲者的船的样子。裘西想象着同她在海面上碰面时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战栗,那女人曾经因将二十多个无辜者残酷地折磨拷打致死而在同行中闻名一时。不,他决定了,他会一直等希拉回到避难所时再去见她,起码那个地方更公开些。
这小个子将手滑进自己的口袋。他仍然留着希拉买艾吉斯之牙而付给他的所有金币,此外还有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两枚。
他很难想象这些钱足够将战锤换回来,但是考虑到同艾伦危如累卵的友谊,他不得不去试试。
“和你在一起可真不错,”黛丽·柯蒂说道,一边将手绕过沃夫加巨大裸露的肩膀,这使得大个子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这个肩膀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都没有逃过在短弯刀时的那些殴打。
沃夫加咕哝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从床上爬起身来,此时黛丽的双手仍在继续爱抚着他,他则继续对这些接触视而不见。
“你已经确定你们要离开这儿了吗?”那女人用一种诱人的声音问道。
沃夫加转过脸看向她,随后疲倦无力地在皱得乱七八糟的床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是的,我确定。”他边穿着衣服边向门走去,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
黛丽在身后叫着他的名字,但是马上停止了这种乞求。她开始咒骂他,但是很快也同样地停了下来,因为她懂得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这些粗劣地话语根本没法伤到他。起码这次不行了。她的思绪回到了昨晚,就从短弯刀那场斗殴结束后不久,艾伦关上他的门那时开始。黛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这个人,因为莫里克在附近就有一个房间。
当沃夫加不理会莫里克的抗议让她进来时她是颤抖得多么厉害啊。她让她的向导自己回去了,因为黛丽决定在沃夫加的臂膀中度过这一晚,梦想着同这个英雄般的人一起逃离她那悲惨可怜的生活。
他们可以逃离路斯坎了,也许,可以回到荒凉的冰风谷,在那里她能够为他生儿育女,而他则可以过着舒适的生活。
当然,当到了这个早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时这个下午的早些时候——展示在她面前的事实是那些幻想都被一阵夹杂着抱怨的嘀咕给拒绝了。
她现在躺在床上,感到了空虚和孤独、无助与无望。尽管她同沃夫加之间的关系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了裂痕,但唯一的事实就是这个人仍然待在酒馆附近,这使得她得以能够继续做自己的那些梦。如果沃夫加不在出现在这儿了,黛丽就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所希望的是些别的事情吧?”莫里克的这个问题听上去好像盗贼正在读她的内心想法。
黛丽给了他伤心、酸楚的一瞥。
“你必须知道如今这种状况能从他那里期望些什么。”莫里克解释着,坐到了床边。黛丽开始时想将身上的遮盖物拉高些,但是马上记起那是莫里克,他对她现在看上去的样子其实是非常了解的。
“他决不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那些的,”莫里克补充道,“他心上堆积了太多的负担,太多痛苦的回忆。如果像你希望得那样,他对你敞开心扉,那么他就有可能错手杀死你。”
黛丽看着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几乎没有感到惊讶,莫里克只是微笑着再次说道:“他不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的。”
“那么莫里克会喽?”黛丽问道,带着明显的挖苦。
盗贼因这想法而发出了笑声。“几乎不可能,”他承认,“但至少我会毫不隐瞒地告诉你。除了刚才那句话之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个诚实的人,也不想要一个诚实的女人。我的生活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不希望会有一个孩子或者老婆来打搅自己。”
“听上去很孤独。”
“听上去很自由,”,莫里克笑着更正道,“啊哈,黛丽,”他说道,同时用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尽情享受眼前的快乐吧,不用去担心未来的事,那样你就会发现生活原来要比现在有趣得多。”
黛丽靠回到了床头板上,思考着这些话但没有对它们表露出一点实际的反应。
莫里克将这看作了一种暗示,爬上了床上她身边留着的空位。
“针对你所提供的这么点钱,我会把这个部分还给你的,我唧唧喳喳叫不停的小朋友。”粗暴的希拉·克瑞尔轻拍着艾吉斯之牙的锤头说道。她猛地爆发出动作,将战锤举过头顶后砸在了将她同裘西·帕杜斯隔开的桌子上。
突然间,裘西惊慌地发现在他同那个恶毒的海盗之间就只剩下了空气,因为那张桌子已经倒塌了下来变成了一地的碎末。
希拉·克瑞尔邪恶地微笑着举起艾吉斯之牙。带着一声尖叫,裘西飞快地跑出门,冲进了夜晚潮湿、带着咸味的空气里。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那是投掷出的战锤结结实实地砸门柱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来自屋里那些凶手们的嚎叫般的笑声。
裘西没有回头看。实际上,当他停止奔跑时已经是靠在短弯刀的外墙上,思索着该如何将方才的情况向艾伦进行解释的时候了。
就在他喘着气想恢复平稳呼吸的当儿,裘西看到了黛丽正用披肩紧紧地包裹着身子,快速地沿着大路走下来。她从没有那么晚回短弯刀酒馆过,因为此时那里应该早已坐满了顾客,除非是因为艾伦交给她的什么差事。她的双手都是空的,除此之外还有那包得紧紧的披肩,由此裘西开始抱有一些忧虑了,对她刚刚所去的地方——或者至少说那个她刚刚去拜访的人。
就在她走近时,这个小个子的人听到了因哭泣而发出的呜咽声,这只能使得他更加确信黛丽刚才是去见沃夫加的,而那个野蛮人则将她心中的伤口撕扯得更大了。
“你还好吧?”他从阴影中跳出来拦在那女人面前,开口问道。黛丽吓了一跳,丝毫没有察觉裘西方才一直待在那个角落里。“是什么使你这么痛苦?”裘西温柔地问,同时靠得更近了,他举起手轻拍着黛丽的双肩,考虑着他也许可以利用这一时的痛苦与脆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能与这个他朝思暮想了数年之久的女人一起上床。
黛丽猛地将他推开——尽管她仍然是一副呜咽、气馁的表情。她看向裘西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欲,甚至连友情都没有。
“他伤害了你,黛丽,”裘西轻声温柔地说道,“他伤害了你,我能帮你的,我会让你感觉好些的。”
黛丽毫不留情地责骂道:“你才是现在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吗,裘西·帕杜斯?”她控诉道,“看看将沃夫加撵走后你喝酒喝得是多么地得意吧。”
还没等裘西回答,那女人就越过他身边,消失在了短弯刀酒馆中,那里,已经不在欢迎裘西了。他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站在漆黑的夜幕里,无处可去,没有朋友可以说话。他将这一切都归到了沃夫加身上。
裘西·帕杜斯整夜地在那些小巷以及避难所附近——这些路斯坎最为凶险的地方漫游徘徊。在这黑暗的几小时中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一个字,代替语言的是他听得很细心,一直对那些危险的地方保持着警惕。使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听到了一些重要而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消息。那是一个关于盗贼莫里克以及他那大个儿野蛮人朋友的有趣故事,此外还有一份关于除掉某个船长的重要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