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安排在晚上7点,在中心中学的剧场里举行;招待会设在20米远的体育馆内。为防止意外,尼柯尔一整天都在忙着做准备。
尼柯尔没有时间去思考理查德的新发现的重大意义。当理查德激动地回到家,急于想和她讨论出现艾云鸟的情况,以及究竟是谁在监视他的研究时,尼柯尔根本无法集中精力考虑婚礼以外的其它任何事情。他俩同意保守这个秘密,以后有时间再详细讨论。
早上,尼柯尔和艾莉去公园散步,母女俩就婚姻、爱情谈了一个小时。艾莉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激动不已,注意力无法集中,不知她妈妈说了些什么。
最后,尼柯尔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向女儿总结说: “艾莉,至少记住一件事。”她握住女儿的手,“性是婚姻的一个重要部分,但不是最重要的。由于缺乏经验,一开始可能不太如意。如果你和罗伯特·特纳真心相爱且相互信任,你们都愿付出并得到快乐,事情会越来越好。”
婚礼开始前两小时,尼柯尔、奈和艾莉一起来到学校,埃波妮娜已经在那儿等她们了。
“你紧张吗?”老师笑着问。
艾莉点点头:“我怕得要命。”
埃波妮娜又说:“我要做你的伴娘。”
艾莉请母亲做婚礼的首席女傧相,奈、埃波妮娜和姐姐凯蒂做伴娘。特纳请贤治、帕特里克和本做伴郎,除了医院里的机器人,他没什么特别亲近的助手。
“妈妈,我紧张得反胃,想吐。”走进更衣室时艾莉说,“要是我吐在婚纱上多难堪啊,该吃点东西吗?”
尼柯尔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把香蕉和酸奶递给艾莉,并告诉女儿在这种场面下出现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凯蒂还没出现,尼柯尔感到有些不安。她安排好新娘更衣室内的一切后,打算出去问问帕特里克。男人们都换好了衣服。
“新娘的母亲感觉怎样?”米希金法官问尼柯尔,年老的大法官将主持今晚的婚礼。
“有点神秘。”尼柯尔浅浅地笑了。她看见帕特里克正在后边帮本整理衣服。
“我看上去怎么样?”当母亲走近时,本问。
“帅极了。”尼柯尔对快活的儿子说。她问帕特里克:“今天上午你和凯蒂谈过了吗。”
“没有。”他回答,“昨晚我和她在一起时,再次向她强调了时间……怎么,她还没来吗?”
尼柯尔摇摇头。已经6时15分了,离婚礼正式举行只有四十多分钟了。
尼柯尔走进大厅正要打电话,一股浓烈的烟味飘来,她知道凯蒂到了。
走到新娘更衣室时,凯蒂高声地对艾莉说:“想一想,小妹妹,今晚你就将第一次作爱了。噢耶耶,我打赌……”
“凯蒂!”埃波妮娜说,“我认为这不合适……”
尼柯尔走了进去,埃波妮娜没再说下去。
“哎呀,妈妈,”凯蒂说,“您看上去美极了,我简直忘了法官长袍后还藏着这么性感的女人。”
凯蒂朝空中吐出烟圈,然后抓起旁边的香槟喝了一口。“我们在此,”她夸张地说,“亲眼目睹我的小妹妹的婚礼……”
“够了,凯蒂!你已经喝得够多了。”尼柯尔的声音既严厉又冷漠,她拿起香槟和烟说,“马上去换衣服,别再当小丑了……婚礼结束后你可以拿走这些。”
“好的,法官大人……无论您说什么……”凯蒂说着,又猛地吸了口烟,吐着烟圈圈,对其他女士笑了,朝垃圾筐走去,想抖烟灰,却失去平衡,一头撞在了堆满化妆品瓶子的桌上。
凯蒂重重地摔在地上,桌上的瓶子撒落了一地,埃波妮娜和艾莉连忙冲过去扶她。
“你还好吗?”艾莉问。
“小心你的裙子,艾莉。”尼柯尔说,还不动声色地看着蜷在地上的凯蒂,抓起一把纸巾打扫泼出来的东西。
“哦,艾莉,小心你的裙子。”凯蒂站起来讥讽地说,“你和你的双重杀人犯丈夫结婚,你是多么纯洁无瑕啊。”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尼柯尔愤怒极了,她冲到凯蒂面前,命令道:“去,向你妹妹道歉。”
“不,我不去。”凯蒂和妈妈顶着嘴。
她的话音刚落,一记耳光就扇在了她的脸上,那是她母亲尼柯尔打的。
泪水立即涌上了凯蒂的眼睛。“好哇,好哇。”她边说边摸着自己灼热的脸,“这是新伊甸园里最有名的一记耳光。就在中央广场施暴打人一耳光后两天,她又打了她的亲生女儿,重演了令她出名的一幕。”
“妈妈,别……求您了。”艾莉打断凯蒂的话,怕妈妈会再打姐姐。
尼柯尔转过身,看着惊慌失措的新娘,喃喃地说:“对不起。”
“这就对了。”凯蒂愤愤地说,“你对她说对不起,可你打的是我,法官!记住我——你的未婚大女儿,三周前你把她叫做‘恶心’……你还说我的朋友都是‘肮脏、下贱、不道德’……是这样的词吗?还有你,艾莉,珍贵的艾莉,一个完美的典型……你把她交给了一个双重杀人犯……还有另一个凶手做伴娘……”
在场所有的人都意识到凯蒂醉了。她不但到处挑衅,还彻底失控了。她愤怒地盯着每个人,语无伦次,骂骂咧咧。
“她就要被淹死了。”尼柯尔对自己说,“她正绝望地哭喊着救命。我没理会她的呼救,我把她往水里推得更深。”
“凯蒂,”尼柯尔平静地说,“对不起,我没考虑就作了蠢事。”她向女儿张开双臂。
“不!”凯蒂尖叫道,一把推开母亲的手,“不!不!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朝后退到门边,“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来这儿,不该来参加婚礼……我不属于这儿……祝你好运,妹妹。”
凯蒂转身冲出大门,尼柯尔和艾莉失声地哭了。 尼柯尔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婚礼上,但一想到凯蒂她就感到心痛。她帮艾莉补了妆,不断责怪自己不该对凯蒂发火。
婚礼开始前,尼柯尔来到男更衣室,告诉他们凯蒂不会来参加婚礼了。
尼柯尔瞟了眼已经聚集起来的人群,注意到大约有十二个机器人已经落座了。“天啊!”尼柯尔想,“我们的邀请工作还不周到。”
居民们带着林肯和提阿索机器人参加特殊集会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他们有了孩子后。尼柯尔又朝女更衣室走去,还想着每个人是否都有了座位。
一会儿,新娘方的人都聚集在米希金法官周围。音乐响起,宣布新娘的到来。尼柯尔和所有人都转过头:光彩照人的艾莉穿着缀有红花边的白色婚纱正挽着父亲理查德的胳膊朝这边走来。此刻此景尼柯尔禁不住想哭,但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但看到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新娘的眼里落下时,尼柯尔再也忍不住了,任凭泪水在脸上尽情流淌:“我爱你,我的艾莉,希望你幸福。”
米希金法官主持的婚礼简短而高雅。艾莉和特纳大夫互换了戒指,声音响亮、坚决地宣读了她们的婚誓。一对新人转向法官,老者和蔼地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我授权宣布:罗伯特·特纳和艾莉·沃克菲尔结为夫妻。”
特纳大夫轻柔地揭开艾莉的婚纱,按传统吻了他的新娘。
这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声,米希金法官应声倒在新婚夫妇的身上,血从他的额前冒出。紧接着渡边贤治倒在了法官身旁。随着第三、第四声枪响时,埃波妮娜冲到了新婚夫妇和来宾之间。人们惊恐地尖叫着,剧场内一片混乱。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麦克斯·帕克特终于擒住了那个(坐在第三排)开枪的林肯机器人。第一声枪响时,麦克斯就迅速转过身,朝那个林肯机器人扑去,然而已经晚了——米希金法官话音一落那个可恶的机器人就站起来向法官扣动了扳机。麦克斯制服它前,它已经用自动手枪开了六枪。
台上血流成河,尼柯尔爬过去看看渡边总督——他已经断气了。特纳大夫抱着米希金法官,这位和善的老人终于闭上了双眼。第三颗子弹显然是冲特纳大夫来的,它紧擦着埃波妮娜的身边。埃波妮娜为新娘和新郎及时挡住了这颗子弹。
尼柯尔从地上拾起随米希金法官一起倒下的麦克风,大声地说:“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一场可怕的悲剧。请大家镇定,不要慌乱。我相信危险已经过去了。请各位在原地站着别动,我们必须先照料受伤者。”
好在最后四枪的杀伤力不太大。埃波妮娜鲜血流淌,但没有生命危险。那个林肯机器人在开第四枪以前已经被麦克斯擒住了,而这几乎救了尼柯尔的命,因为那颗子弹紧擦着尼柯尔的身体飞驰而过。另外还有两个客人也擦伤了皮。
理查德、麦克斯和帕特里克上前一起制服了那个机器杀人犯。
“它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麦克斯说。
理查德看着林肯机器人的肩膀——编号333,他说:“把它带到后面去,我要好好检查它。”。
奈跪在台上,双手捧着她深爱着的丈夫的头,绝望地啜泣着,全身颤抖。她的双胞胎儿子伽利略和凯普勒正在妈妈身旁惊恐地哭着。
艾莉安慰着两个小男孩,她的婚纱上溅满了鲜血。
特纳大夫照料着埃波妮娜,为她包扎好伤口。“几分钟后会有救护车到这儿。”他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和艾莉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为我们所作的一切。”
尼柯尔在来宾中来回穿梭,检查是否有人被子弹击中或受伤。她正要回到麦克风前告诉人们可以离开时,一个歇斯底里的人冲进剧场,还没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大叫道:“一个爱因斯坦机器人疯了!乌兰诺夫和扬内娜法官都死了。”
“我们都该离开,就现在。”理查德对尼柯尔说,“即使你不走,我也要走。我对300号以上的机器人太了解了——中村的人已经将它们彻底改装了。他们今晚上或明天早晨就会来杀我。”
“好吧,亲爱的,”尼柯尔回答,“我明白。但家里总得留个人。我们要和中村战斗,哪怕希望很渺茫,我们也不能屈服于他的暴行。”
艾莉可怕的婚礼已经过去三小时了。整个居住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们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电视上刚报道有五六个机器人疯了,新伊甸园里有11名优秀居民被枪杀了。新闻说幸运的是在威加斯区,正在表演音乐会的川端康成机器人没有击中候选人伊·麦克米兰和杰出的工业家中村俊夫。
“谎言!纯粹是谎言!”理查德愤怒地说,“这只不过是他们策划好的一起阴谋的一个部分而已。”
理查德很肯定整个事件都是中村集团一手策划和炮制的,同时他还相信他和尼柯尔也是他们的计划目标。理查德确信这次枪击事件后,新伊甸园将完全变样。中村将控制一切,伊·麦克米兰将成为他的傀儡总督。
“你至少应该跟帕特里克和本道别吧。”尼柯尔说。
“最好还是不去。”理查德回答,“不是我不爱他们,我怕我会改变主意,舍不得离开。”
“你打算从紧急出口出去吗?”
理查德点点头:“通过正常方式,他们是不会让我出去的。”
理查德开始检查他的潜水仪器,尼柯尔说:“新闻刚报道,居住区的居民都把他们的机器人砸得粉碎。一位接受采访的居民说,整个谋杀都是外星人的阴谋。”
“很好,”理查德讥讽地说,“舆论已经开始了。”
他装好能带走的食物和水,紧紧抱着尼柯尔。两人的眼中都含着热泪。
“知道你要去哪儿吗?”尼柯尔温柔地问。
“知道些。”理查德站在后门前对妻子说,“我不愿告诉你,不想让你受牵连……”
“我懂。”
他俩听到房屋前传来什么声音,理查德迅速冲进了后院。 开往莎士比亚湖的火车停开了,愤怒的人群关闭了整个火车运输系统。理查德只得步行朝莎士比亚湖走去。
手上提着沉重的潜水设备,背上背着个大背包,理查德艰难地行走着。突然,他感觉有人在跟踪他。有两次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但当他停下来四处瞧瞧时,却什么也看不见。半夜,他终于走到了湖边。
理查德最后看了一眼居住区里射出的灯光,然后开始穿潜水设备。他正换衣服时,一个加西亚机器人突然从森林中走出来。理查德感到一身冰凉。
他想自己会被暗杀。漫长的几秒过去了,那个加西亚机器人问:“您是理查德·沃克菲尔吗?”
理查德没动,也没说话。“如果您是沃克菲尔先生,”最后那个机器人说,“您妻子托我给您带个口信。她说她爱您,请您速去速回。”
理查德长长地吐了口气:“告诉她,我也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