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将绳紧紧地缚在尼柯尔的腰部和臀部。他说:“你的脚会吊在下面。开始的时候,那些绳子会被拉长,你感觉就像是在往下坠。”
“要碰到水面怎么办?”尼柯尔问。
“你只好相信大鸟们会飞得足够高,那样你就不会掉到海里了。”理查德回答道,“我想它们相当聪明,特别是那只红颈大鸟。”
“你认为它是‘国王’吗?”尼柯尔一边整理绳椅,让它坐起来更舒服些,一边问道。
“也许差不多吧。”理查德回答道,“一开始它就清楚地示意,它打算飞在中间领头的位置上。”
理查德走上了斜着通向城墙的台阶,手里拿着绳椅的三根绳头。艾云鸟们静静地站在一起,眼睛看着海面。当理查德把绳头系在它们翅膀后面的身子上时,它们没有吱声,默许了。然后,它们观看着他的计算机屏幕,他给它们演示了起飞的动画。艾云鸟们一起慢慢地飞离地面,来到尼柯尔的头上,吊绳绷直了。
理查德回到了尼柯尔身边。她站的地方离水面有5米。
他对她说:“万一因为某种原因艾云鸟们没有来接我,别傻等。找到救援人员后,驾驶摩托艇过来。我在白屋子里。”他深吸了口气,补充道,“会没事的,亲爱的。记住,我爱你。”起飞的时间到了,尼柯尔心里“砰、砰”乱跳。她深情地吻着理查德的嘴唇,喃喃地说:“我也爱你。”
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开了。理查德对着上面的艾云鸟们挥了挥手,灰色艾云鸟小心地上升,它的两个同伴紧跟着。尼柯尔立即被拉起,悬在了空中。
几秒钟以后,绳子被拉伸变长,尼柯尔又朝下面坠去。艾云鸟们赶快往上飞。当尼柯尔朝水面坠落而去时,她感觉像是在玩“蹦极跳”。她的心随着绳子的伸长缩短而七上八下,她的身子也随绳子的上下而一起一落。
这是一次令人兴奋的飞行。刚离开海岸时,有一次,她接触到了水面,但艾云鸟们很快就把她拽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还是很害怕。当绳子完全绷直以后,飞行变得平稳了。尼柯尔坐在绳椅里,两手紧握住其中两根吊绳;她的脚吊在下面,离水面约有8米。
在圆柱海的中间,耳边寂静无声。尼柯尔突然发现两只巨大的黑色动物在旁边与她平行地游弋。她肯定这是“鲨鱼”机器人。她还看到两三只其它种类的“生物”在水里游动。有一只体型细长,皮肤很像鳗鱼。它飞出了水面,与尼柯尔并排而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尼柯尔一边环视着大海,一边心里暗道:“我的天,我得庆幸没有游泳过去。”
着陆倒很容易。起初,尼柯尔一直很担心那些艾云鸟可能意识不到对岸有15米高的海堤,结果她多虑了,当快要到岸时,艾云鸟们微微上飞,改变了高度。尼柯尔在离海边10米处轻轻着地。
艾云鸟们在她旁边落下。尼柯尔爬出了绳椅,朝艾云鸟们走去。她想拍拍它们的后脑勺,以感谢它们的慷慨义举,但它们躲开了她的手。
休息了几分钟,只听它们的头儿一声招呼,艾云鸟们拍动翅膀,朝海对面的“纽约”城飞去。
尼柯尔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她跪了下来,吻着大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预料到还能从“纽约”城里安全地逃出来。
她拿出了双筒望远镜,准备搜索救援人员。这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在她跨上决定命运的摩托雪撬以后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她对自己说:“去‘纽约’以前的事恍如隔世,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理查德从艾云鸟们身上解下了绳椅,扔到地上,艾云鸟们自由了。那个颈脖上有色环的灰色艾云鸟围着理查德转,看他是否把全部绳索都给解开了。它的樱桃红色的环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以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品格高尚、乐于助人的艾云鸟了,所以,理查德很想弄明白这色环的象征意义。
尼柯尔走到了理查德身边紧紧地拥抱他,再也不离他的左右。艾云鸟们瞪大眼注视着他们,显然很好奇。尼柯尔心想:“它们一定也很想了解我们。”
这位语言学家思索着,要对一个外星生物说点什么,就要懂得不同的智慧生物的行为……
理查德说:“我在想,该怎么对它们说‘谢谢’和‘再见’呢?”
尼柯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能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她默默地看着那只领头的艾云鸟,只见它呼唤其它两只艾云鸟到它身边去以后,三只艾云鸟一字排开,面对着理查德和尼柯尔。只听一声号令,它们全都伸展开翅膀,组成了一个圆圈;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团身转一圈,一轮以后,再回身站成一排,面对着两个地球人。
“来吧,我们照着做。”尼柯尔说。
尼柯尔和理查德肩并着肩,手臂伸开,面对着他们的艾云鸟朋友们。尼柯尔抓住理查德的肩,让他回身转圈。理查德动作笨拙地转了一圈。当他们退后站成一排时,尼柯尔觉得,那只领头的艾云鸟好像正暗暗发笑。
过了一会儿,三只艾云鸟拍翅而起,在天空中越飞越高,然后朝着海的对面,自己的家乡飞去。
“祝你们一路顺风。”尼柯尔轻声说。 救援人员并没有在贝塔营地附近。事实上,理查德和尼柯尔驾驶着漫游车沿圆柱海岸边走了半个小时,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那些家伙可真蠢。我把字条留在贝塔营地的告示板上,他们怎么没看见?是不是他们根本就没走这么远?”
“离天黑还剩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可能已经回牛顿号了。”尼柯尔回答道。
“那好吧,见他们的鬼去吧。让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朝升降椅那边走。”
“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省着点这瓜?”吃东西的时候,尼柯尔问道。
理查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为了防备万一。”尼柯尔补充道。
“万一什么?”理查德回答道,“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些笨蛋,而且必须自己爬上那些步梯的话,仍然能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
尼柯尔笑道:“我想我是生性谨慎。”她一边说,一边还是把几片玛纳瓜放回了背包。
当他们朝着阿尔法步梯的方向行驶了45分钟时,看见了四个身着太空服的人。看样子,他们是从拉玛的高楼林立的“巴黎”城里出来的,正朝着漫游车的方向走来。
“我给你说过他们是些笨蛋,”理查德抱怨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把太空服给脱了。这一定是个特别救援队,专门派来找我们的。”
他驾着漫游车穿越中央平原,正对着那些人驶去。离他们不到100米时,理查德和尼柯尔开始大声地呼喊。但那些身穿太空服的人并不理会,一直自顾自地、慢慢地往西走去。
“他们戴着头盔和耳机,也许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尼柯尔提醒道。
理查德气急败坏地把车一直开到近处,离那些一字排开的人不到5米,“嘎”地刹住。他跳下车来,迅速地跑到领头的那人旁边,高声说道:“嗨,小子,我们在这儿,就在你后面,你得转转身子……”
理查德身上的血突然凝住了,他看到了领头人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他认出了那张脸,上帝,那是牛顿!他心中一颤,浑身毛发竖立,背上生出一股寒意。当四个人从他身边缓缓走过时,他脚都软了,没法迈步。他下意识地、飞快地观察着其他三个人的面孔。他们表情僵硬,没有一点变化;他们全都是第一次拉玛探险的队员。
最后一个人走过去以后,尼柯尔来到了理查德身边。她问道:“怎么啦?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看到理查德的脸色通红,她关切地问道:“亲爱的,你怎么啦?”
“他们是生物机器人。”理查德嗫嗫地说,“是他妈的人形生物机器人。”
“什么?”尼柯尔惊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她快速地跑到了最前面,盯着那头盔玻璃罩后面的脸。没错,那是牛顿,脸上的每一个特征,包括眼睛的颜色、淡淡的胡须都唯妙唯肖,只是眼睛暗淡无神。
她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些人的步行动作僵直,只是队列前后有轻微的节奏变化。她想:“理查德说得对,这些是人形生物机器人。他们一定是照图片制造出来的,就像那些牙膏和梳子一样。”她心里又涌起了恐怖的狂涛,“当然,我们并不需要人来援救。”她安慰自己,努力地平息着忧虑,“军事舱不是还停泊在轴毂外面等着吗。”
理查德给人形机器人吓懵了。他在漫游车里坐了好几分钟,一动不动,嘴里不断问一些他和尼柯尔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所有的生物机器人都是照着一种生物样本制造出来的?拉玛是在宇宙里的什么地方发现它们的?为什么要在这里造出它们来呢?”
在去升降椅那里之前,理查德坚持要摄制一段人形生物机器人行走的录像。他一边紧紧追着“牛顿”,拍着特写镜头,一边说:“艾云鸟和八脚蜘蛛令人着迷,但这段录像更会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尼柯尔提醒他,还有不到两小时天就要黑了,他们要在那之前爬上“上帝之梯”。想到给子孙后代们留下了这奇异队伍的录像,理查德很得意。他轻轻滑进漫游车的座位,启动车子,掉头朝阿尔法步梯疾驰而去。
不用检测就知道,升降椅完好无损,工作正常,因为当他们的车停下时,升降椅正在运行。理查德跳出车子,奔向控制室。
“有人正在下来。”他指着上面叫道。
“或是什么东西正在下来。”尼柯尔笑着补充道。
五分钟的等待时间就像是一个世纪。开初,理查德和尼柯尔都紧张得不吭一声。过了一会儿,理查德建议说,他们最好都坐进车子里去,万一需要,可以快速地逃离。
两人都用望远镜盯着那绵绵延伸到天上的绳缆的尽头。
“是个男人!”尼柯尔大叫起来。
“是奥图尔将军!”过了片刻,理查德也叫道。
不错,确实是他,美国空军迈克尔·奥图尔将军。他正乘坐着升降椅飞快地下降。他还在理查德和尼柯尔上方好几百米的地方,根本没有看见下面的两人。他正忙着用望远镜研究和欣赏这外星飞船宏伟壮观的美景。
奥图尔将军坐在升降椅上,正准备最后离开拉玛的时候,忽然看见三只艾云鸟在拉玛南部的天空中飞翔,于是,将军决定下来再看看,却没有想到,两位同伴正在下面等着他。
这真是一次令人分外惊喜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