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许多女性就时常处在战斗的第一线,她们勇敢而又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尽管她们中有许多人在敌人的进攻下壮烈牺牲,但军方始终坚持把她们划定为所谓的“非战斗人员”,并设置了种种限制。
到了第二次洛波特战争,随着地球上资源的衰竭和第一次洛波特战争造成的人口锐减,纯粹的必要性和理性终于战胜了延续已久的、将那些有能力又志愿上前线的女性排除在外的性别歧视。
然而,来自洛被特统治者的冲击很快就把地球击倒在(拳击台的)围栏上。面临外星人的第二次入侵,如果南十字军失去它一半的战斗力又会造成怎样的结局呢?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思考是十分有意义的。
幸运的是,这样的事件并没有发生。
——贝蒂?哥利尔,《后女权运动与洛波特战争》
就像昨天正视敌人的枪口一样,玛丽?克里斯托中尉故意面对着摄像机。
她强打精神赶跑了骨子里的疲倦、战斗的伤痛以及对背水一战的糟糕局势的失望,但是即使依靠月球上微弱的重力,也丝毫没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她坚持要清晰准确地完成这份报告,不辜负他们对战术装甲太空部队战斗机王牌飞行员和tASC部队引以自豪的黑狮小队队长的期望……
也许在这之后,她可以瘫下来睡上几分钟。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睡眠。
全体出动摧毁洛波特统治者入侵舰队的战略以惨败收场,现在梦已经醒了,玛丽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整个指挥链条已经同地球派出的打击部队本身一样,被打得千疮百孔。
伯克上将已经阵亡——在蓝色生化机器人将进攻部队的旗舰切成碎片的时候,他被爆炸的冲击力压成了鲜血淋漓的肉酱。他的副手雷斯将军正躺在床上,全身皮肤的百分之九十被严重烧伤,目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
高级军官当中还有一名肩膀上挂着一颗将星的参谋在发号施令,但事实上他却没有任何战斗经验。有传闻说,迫于压力,他让其他人在幕后对他进行遥控。在生化机器人部队的进攻下难以置信地突围成功,以及摧毁飞船机库甲板的大爆炸,这些功绩使得玛丽成为飞行大队实际意义上的指挥官。
她继续向地球南十字军司令部汇报行动结束后的情况。
“以下是我们残余的飞船数量:战斗巡洋舰一艘,护航驱逐二艘,后卫补给舰一艘,这些舰只都严重受损。”她一面说,一面睁大了眼睛望着光学镜头的深处。“此外还有二十三架变形战斗机、十二架A-JAC机甲,以及多种小型侦察机和监控舰只。根据最新的统计汇总,我们还有一千一百一十六人幸存,其中八百五十七人可以参加战斗。”
我们的兵员已经不足九百人了!天呐!她把咯到脖子的战斗护甲衣领密封环拽了拽。她已记不起上一次脱下这身合金铠甲真正休息那阵子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地球上吧,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敌人母舰和攻击艇、生化机器人等战斗机甲已经完成了部署,攻击部队不可能重返地球。由于我们与自由号太空站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因此,我们只能被迫藏身于月球的ALUCE基地。我们正马不停蹄地努力修筑工事来防范敌人的进攻,主修理设施和生命维持系统也正在施工,平民已处于军方的严密监控之下。”
听起来真是干脆,而且那么的易如反掌,她想道,然后又把目光集中在记事卡片上。尽管和灾难只有一纸之隔,但从表面上看,局势似乎还都处于控制之中。尽管剩下的这群男男女女都已疲惫不堪,战斗机甲也是伤痕累累,但他们似乎还是一群能征善战的勇士。似乎这次的攻击并不是最愚蠢的举动、最糟糕的烂摊子和她所见过最可怕的屠杀。
随着僵硬的上唇读出的报告被录制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骗子,但上头就是要求她这么做。她甚至怀疑地球上南十字军司令部的头头是否能够区分出二者的不同——如果那个夸夸其谈、性格暴躁的白痴——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还能略微看清自己亲手造成了多么悲惨的痛苦和伤亡的话。
她猛地刹住这个方向的思路,意识到现在就算为自己的长官感到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
“从其他打击部队调来的医护人员和自愿者正在ALUCE基地医疗中心照料伤员。但这里的医疗没施非常简陋,我已经得到命令,请求允许我们实施一项特殊行动,把伤势最严重的兵员送回地球。”
她应该再说些什么?只要是人都会涌起一股冲动,把自己所看到的人间地狱告诉那些肥头大耳、成天坐在转椅上的该死的家伙们。她渴望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以渎职罪法办伦纳德和他那帮参谋,但在此之前,她还希望看见真正有能力的人,比方说爱默森将军这样的人率先向他们发难。她在心里强压住种想法,告诉自己那根本没有用,如果情势需要,她只能把作为民用设施的ALUCE——高级月球化学工程站作为最后的立足点,召集起Vt战斗机和其他各类机甲突出重围。
算了吧,开枪和敬礼,那才是士兵的职责。也许会发生奇迹,自称洛波特统治者的神秘外星人可能会暂时放过ALUCE和这支攻击部队。如果人类能得到几天喘息之机再重开战事,就会极大地改善这里的局势。不过玛丽对此并不抱以希望。
“以上就是当前的局势汇报,玛丽?克里斯托中尉向指挥官报告,完毕。”她干净利落地敬了个礼,她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讥讽地笑了笑。
摄像师说:“我们会把它进行转录,然后立刻把信号送走,长官。”她取走了录制有玛丽所作的军情汇报的卡带。
洛波特统治者在干扰人类被迫采用的频率跳转通讯策略方面取得了越来越多的进展,为防止敌人的干扰,这份报告将提升到以毫秒为单位的信息振频来传递,成功发送的希望还是较大的。
可他们收到汇报以后会怎样呢?玛丽想道。也许我们可以悄悄将一船的伤员送回去,但对剩下的人来说,回家的路就已经断绝了。
在南十字军司令部,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正在研究那份卡带。
除了快结束时略微翘了翘嘴角,这个满面烟尘目光空洞的年轻女中尉一直都是毫无表情地列举着这次惨败的各项事实和数据。
“嗯。”罗谢尔上校关掉卡带播放器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是在八个小时以前从ALUCE收到这份传送信号的,长官。”罗谢尔告诉他,“到目前为止,再没有其他信号穿过敌人的频带阻塞传到这里,看来他们已经破解了我们的频率跳转技术。解码人员正在想办法接收新的信号,但在目前,这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从获胜的攻击部队收到的唯一信息。”
伦纳德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巨大的灰色屏幕。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坐在罗尔夫?爱默森少将对面的椅子上,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会议桌。
“那么,爱默森!你有什么高见?”伦纳德挥起失去血色、肌肉松弛而且布满斑点的拳头——它足有水壶那么大——朝锃亮的橡木桌子猛力拍击,“不管怎么说,看来我们这次小小的攻击行动还没有一败涂地,嗯?”
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众所周知,爱默森一开始就反对这项疯狂的打击计划,但没有人喜欢夹在最高指挥官和他的国防部参谋长中间。玛丽?克里斯托报送伤亡情况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见爱默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峻。
此刻,爱默森正看着会议桌后头的伦纳德,不止一个参谋军官想下注赌一赌这两个人之间的搏斗谁将获胜。伦纳德的块头虽然大,但他身上尽是没有用处的赘肉,以至于他的肌肉到底用多少倒成了一个问题;而他的对手爱默森却是一个严厉、直率的人,他体重居中,有着一副拳击手的体格,而且他手下的男女参谋中很少有人能在韧性训练或是长途拉练中跟得上他。
没有一败涂地?爱默森问自己,天呐,这个人眼中的“失败”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他是一个恪守誓言的人。在上一代人中间,许多军官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为贪婪的政客服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在现已灭亡的美国显赫一时——进而导致了全球内战的爆发。所有宣誓加入南十字军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这些往事,他们也十分清楚,严格遵守誓言是他们的义务。
爱默森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里握着一支古老的钢笔,那是他的监护对象,二等兵鲍伊?格兰特送给他的礼物。他对鲍伊的关切也比他手下成百上千的其他南十字军成员多不了多少。他对人类和地球的生存的担忧更甚于对某个人性命的关注——甚至他自己。
爱默森耐着他全身的性子,以素来闻名的坚定态度说道:“伦纳德指挥官,ALUCE基地只是个由平民驻守的科研前哨,而且它是以我们经历过的洛波特战争的标准建造的,那不过是个纸糊的玩意儿!因此,我认为你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把ALUCE强化为一个军事基地的可行性。”
这已经是爱默森允许自己在不忤逆上级的前提下说出的最苛刻的话了。指挥简报室内静得出奇,甚至连胃部蠕动发出的声音都听得见。自始至终,伦纳德的目光都锁死在爱默森身上。
最高指挥官却故意说:“是的,这是我的计划。而且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看起来他要一意孤行把它推行到底,“嗯,正如我所看到的,在月球建立一个军事打击前哨站可以让我们同时从两面夹击这帮外星杂种!”
一名叫做鲁道尔夫的G3机构的中校扶了一下眼镜,急切地说:“我明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地球轨道的侧翼位置包围敌人的六艘母舰!”
伦纳德露出得意的神色,“是的,一点没错。”
爱默森深吸了一口气,把他的椅子朝橡木桌子后边推离了一些,仿佛他正面临着一个班的火力攻击。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四下里又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多数人都认为地球上再没有一个人比罗尔夫?爱默森更值得信任、更信守自已的诺言。
没有人会去依赖那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徒。
现在显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知道ALUCE是一片用于和平目的、未经强化处理的加压棚屋,伦纳德指挥官。我不认为打击部队的幸存者能够把它变成一座军事基地。在我看来,那只会激怒敌人,引起他们的进攻,你会使很多人因此丧生。”
许多人同时吸了一口冷气,鲁道尔夫甚至怀疑气压是否突然降低了许多。暴怒的伦纳德涨得满脸通红,“他们已经打残了我们的第一波攻击,所以激怒他们根本就算不上问题。该死的,你听好了!这是在打仗,不是星际外交实习!”
“可是我们还不曾尝试过和他们进行谈判。”爱默森说道,他感到有几分绝望。在他们试图和洛波特统治者接触并了解对方意欲何为之前,一个名叫科莫多的过于冲动的导弹部队指挥官就向敌人开了火,从此以后,战争就揭开了序幕。
“我不允许这种忤逆上级的行为!”伦纳德咆哮着。他对剩下的参谋接着说道,“动员第二波攻击部队,让他们做好准备,替换我们在ALUCE月球基地上的士兵!”
在机密会议室的外面,有一个身穿南十字军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AtAC部队)军服的人影在悄悄移动。
佐尔对带着他来到这里的半感知驱动力还不太了解。那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他,对他来说完全是神秘的,就像在浓雾中行走一样,但他知道前面的某个地方就有一间屋子,那是地球军事秘密的策源地。他必须到那里去,他必须听到,必须看到。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好啦,佐尔,我想你会告诉我你来这儿到底要干吗?”
是安吉洛?但丁中士,第十五小队的资深军士,他双手握拳,双脚叉开与肩同宽,做好了格斗的准备。佐尔的个头并不小,但在他跟前就相形见拙了。但丁是个职业军人,他长着一头鬈曲的黑发,就连眉毛也是黑色的。他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更不会相信佐尔能干出什么好事。
中士抓住佐尔皮制的武装带使劲一拉,差点把他拖倒在地,“你在干什么?”
佐尔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安吉!什——我怎么会在这儿?”他眨眨眼睛,朝他身旁看了看。
“这是我负责的地界。你未经许可就擅自离岗,偷偷摸摸地跑到禁区。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要让你到禁闭室里待上一阵子!”他再一次摇晃着佐尔。
“噢,佐尔!你在这儿!”黛娜?斯特林中尉——第十五小队的指挥官几乎是尖叫着绕过墙角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安吉洛看着她发现佐尔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和他的两名下属一样,她穿着白色的南十字军制服和黑色的长统靴,一身骑士的行头。她的个头差不多才到安吉济的胸膛,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勇敢且能干的指挥官,不过这评价与和佐尔相关的事件无关。
她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抓住佐尔的手,安吉洛发现自己动作机械地放开了他的俘虏。黛娜完全没有意识到要不是自己闯了进来,这里很可能要打上一架。“我到处在找你,佐尔!”
佐尔还是满头雾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应对之词。
“等一下,中尉。”安吉洛打断了她的话。
可她已并把佐尔拖走了。“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等等,长官!”安吉洛突然喊道,“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帅哥蹿到禁区来干什么?”
黛娜的表情变得很生气。和中士一样,为了追捕佐尔,她也吃过不少的苦头,但她却无法把这个古怪的外星人士兵当成坏人。她回过头反问了一句,“那么你又在干什么呢,安吉,为全球宪兵部队刺探情报吗?”
安吉洛浓眉倒竖,“嗯?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总得有人盯着这个家伙。难道你不觉得他干的事有一点可疑吗?”
黛娜的火气上来了,“佐尔正遭受着失去记忆的痛苦。如果他有时犯点迷失方向的小毛病,我们就要多拿出一点同情和理解!”
她伸出手挽住佐尔的胳膊肘,安吉洛怀疑她是不是快要疯了,他和那个率领敌人大军的红色生化机器人不正是同一个人吗?不正是他在六七次战斗中要用生化机器人和黛娜的反重力悬浮战车以凶险的单打独斗方式拼个你死我活吗?
“我以后再跟你说,中士。”黛娜说完,就拖着佐尔走了。
安吉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自从黛娜?斯特林执掌第十五小队指挥权以来,她逐渐赢得了他的尊敬,但她不过才十八岁,在中士看来,她太冲动,而且有些举止略显轻率。他试图压制住自己暗地里对她处处庇护佐尔产生的怀疑——那甚至有点吃醋的味道。
但一个明白无误的事实终究存在。无论忠诚的安吉洛怎样试图为她开脱,黛娜毕竟还是半个外星人。
第二章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像伦纳德这样一个对外星人的一切恨之入骨的人会允许佐尔进入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进行那项古怪的实验——尤其是在那个小队的指挥官也是个地球人和外星人的混血儿的情况下。我记得有一天,伦纳德满腹牢骚,说要把佐尔抓回隔离实验室对他进行解剖。
十分钟以后,电话铃响了。伦纳德的通话内容并不多——可以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言简意赅。当他终于搁下电话的时候,听筒里的话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时隔不久,我碰巧在通讯台上看到了那天下午的通话记录。那个电话是拉兹洛?詹德博士打来的,他正是史前文化专属观测与策划执行军事管制总部的负责人。我尽量把这份曾经看到过的记录从脑海中全部抹掉。
——摘自《洛波特战争史》第CXXX Ⅲ卷,引自杰德?斯特瑞伯上尉关于“魔咒”的叙述
“《神秘火星女人的复仇》?”佐尔把黛娜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她激动地说,“每个人都说这是一部超凡的电影。你会喜欢的!不用你破费,因为我已经搞到了票!”她掏出两张入场券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们正坐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大型建筑——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总部外面的小公园里。小鸟在欢唱,喷泉也在流淌。
“说实话,这两张票可没那么容易弄到,票贩子那我了不少的钱!”她蹙了蹙额头,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骗自己。
佐尔微微一笑,“既然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中尉?”
第十小队的一位军官前天晚上刚看过这部电影,他说片子既浪漫又刺激,黛娜当时就打定主意,她要和佐尔一起观看这部以迷人的女外星人为主题的电影。
她急切地说:“如果你不答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然后,她停住话头,显得有些茫然,“只是——我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看着她思前想后的样子,佐尔相信不管她穿什么都一定很好看,他试图清理自己矛盾的情感和内心的冲动,这种情绪使他陷入了迷乱。佐尔不清楚他对中尉的感受是否就是人类所谓的爱情。
在距离地球两万三千英里的同步轨道上停泊着六艘庞大的母舰——那是洛波特统治者的入侵舰队。
三位一体的洛波特统治者正站在巨大的旗舰内部,这艘飞船仍然残留着人类在太空和行星地表给它留下的创伤。他们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漂浮的史前文化罩——一个巨大的驼峰状器具,正是它给了他们掌控一切的超人意志和能力。
洛波特统治者各自站在一个与悬浮的史前文化罩相连的小型平台上。和他们种族的其他同胞一样,洛波特统治者三巨头也是三位一体的。他们都是男性,鹰隼般的面孔上挂着永远不会改变的愁容,面颊下像疤痕一样的V字形皮肤组织使他们的表情更显严肃。他们的头顶不是光秃秃的,就是被刮得锃亮,养护良好的长发垂到肩膀以下。他们穿着僧侣式的长袍,宽大松软的衣领使人想起因维德生命之花的三重花瓣。
洛波特统治者通常借助触摸史前文化罩的方式进行直接的意识交流,但现在,他们选择用语音说话。
经常为三巨头代言的赛赞说道:“那么,你是说我们的生化克隆人受到了自身效能的限制?”
两男一女的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站在较小的史前史化罩下,抬起头望着他。皮肤苍白的他们身材高挑,身上的衣物依稀让人联想到文艺复兴的早期风格。
两个男性都留着一头金发、褐色的八字胡须和满脸络腮胡子,其中一人还留着长长的鬓角。另一名貌似雌雄同体生物的金发女性则留着十分简单的发式。他们之间的细微区别仅仅存在于千篇一律的体态和面部特征中间。
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的负责人点点头,“非常正确。他们现阶段的大脑构成决定他们必然是靠不住的。他们可以胜任突击队的角色,但如果要应付因维德人的进攻,我们还需要克隆更多的意识相通的三位一体的小团体。”
他们都很清楚要对付那群野蛮人该怎么做,无情的因维德人很快就会到来。因维德生命之花已经在地球上盛开,这些花在哪里绽放,洛波特统治者的死敌——因维德人就必然在短时间内出现在哪里。
尽管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对洛波特统治者们来说,这仍是一个打击。他们耗费了将近十五年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穿越整个星系——寻找现存的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能否找到这个能量之源,将成为他们能否重新回到万物主宰地位的关键。而且,尽管他们离奖品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下面那群原始人类顽强的阻挠而无法把它弄到手。地球居民仍然不知道,即将萌芽的史前文化矩阵就埋藏在纪念城郊外三座土丘之一的下面。
洛波特统治者的分析显示,由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孕育状态,史前文化物质很快会从固态转化为其他形式。它已经逐渐渗透出不可思议的独特力量,并且转化成了生命之花,那是因维德人赖以生存的口粮。
但人类并不是洛波特统治者唯一的对手,他们还不是最可怕的敌人。那几个土丘正由看不见的史前文化实体——三个奇怪、神秘而且险恶的鬼魂把守着。
这些鬼魂曾被证实过它们的存在,它们甚至允许洛波特统治者对它们进行感知。它们包裹着外衣和头巾,还长着火一般的鬼眼——这些鬼魂妨碍了洛波特统治者为找寻史前史化矩阵埋藏地点所作的努力。多亏先知先觉,否则,洛波特统治者们如果简单地动用蛮力想把史前文化矩阵从土丘下面掘出,只会是徒劳。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寻找它,就不能冒损毁则件东西的风险。洛波特统治者们仍然无法确定,这些鬼魂还有其他什么力量将会耍出什么花招。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身体内部出现的紊乱已经妨碍了洛波特统治者的克隆人奴隶的日常行为举止。
“是的,佐尔?普利姆可能就有问题。”赛赞说值,“他出了一些状况,差不多从他刚被送到人类当中去开始,他的神经传感器就出现了故障。”
但这并不是说,从那个被杀死的佐尔本体,也就是他们种族最伟大的天才和发现史前文化的精英的组织样本中克隆而来的佐尔?普利姆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剥夺记忆之后,这个克隆人就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间谍被派遣到地面,以便洛波特统治者能够通过他的眼睛和耳朵看到和听到他所接触的一切。
洛波特统治者同样希望,当地原始人给他造成的伤害以及多年前佐尔将史前文化送达的行星上的生命形式。能够对克隆人佐尔的记忆恢复产生一定的刺激作用。也许他们可以让克隆人佐尔?普利姆弄明白佐尔本体为什么要将这个矩阵送人、送给何人、目前具体位置又在何方,以及如何能够从地球人和保护史前文化的看不见的鬼魂那里将实体取走。
另一位洛波特统治者达哥——他的下巴要比其他两人更突出一些,他说道:“看来,人类这种被称作‘感情’的东西就是出乱子的原因。”
博卡兹——第三个洛波特统治者点点头,他的两条眉毛随着额头的深陷几乎连在了一起。“是的,这类情感打乱了大脑功能的平稳性,并撼动了理性思维。”
“那么你们有什么指示呢,大人?”捷达,这个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负责人,洛波特统治者奴隶的头头,谦卑地向他们鞠了一躬。
“嗯,”赛赞俯视着他,“当然,你们更乐意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你们自己。”
克隆人首领鞠了个躬,“是的,我的主人。我们相信这是尽快取得决定决定性胜利的关键。我们需要的就是您的恩准。”
洛波特统治者伸出手触摸着史前文化罩。一只没有指甲、如同蜘蛛的肢足般的手触到色彩斑驳蘑菇形的史前文化罩上,那个地方就随着史前文化能量的脉动发出光芒。洛波特统治者一言不发地迅速达成了共识。
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也就是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驻扎的营房是一座去了顶的圆锥形建筑,它有几十层高,烟蓝色的玻璃和墙面砖(那是由最现代化的聚合物制成的)搭起了一个蓝色合金的框架。尽管它体积庞大结构复杂,却只够容纳少量人员在其间工作。大量地面设施不是塞满了零部件和装备,就是充当了维修区、军械库、厨房、餐厅和洗衣房等。从很多方面来看,这里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
地面一层和地下室是机甲保养维护站,摩托车库里也停满了反重力悬浮摩托和其他传统交通工具,此外,还有巨大的反重力悬浮战车——第十五小队的主要机甲武器。
在她自己的住所里,黛娜压根儿就没想和机械有关的什么事情。她正在为和佐尔约会该穿什么衣服而苦恼。她把衣橱里的每一条裙子、上装和套杉都取出来丢得到处都是,内衣则被盖在下面。
毫无疑问,作为军官,和二等兵约会是有章可循的,但佐尔是个特例。他被安置在第十五小队,因为他们希望军旅生活能帮助他恢复已经丧失的记忆,把他置身于地球式的社会交际和联系中,也可能让他转变阵营和以前的主子决裂。
现在是交际的时候了,黛娜跃跃欲试。佐尔并不是人们梦想中的那种十全十美的男子,他也有些神经错乱的小毛病。但他同时还是个外星人,就像黛娜的妈妈一样。她有时候在想,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着血缘关系?
在正式与他见面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黛娜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她还产生了与佐尔驾驶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有关的奇怪幻觉。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东西把她吸引到了佐尔身边。
现在,她匆匆赶到战备室(在非执勤期间,它则被作为娱乐室使用),她要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全身心地享受一段美好时光。
穿上了镶褶边的裙子和丝质的罩衫,一切都准备好了,她高喊道:“嗨,我在这儿!”可是——她却发现佐尔不在这里。
安吉洛?但丁中士从自助吧台(它只在非执勤期间开放,而且调酒控制系统只对通过了非执勤验证的士兵发放酒精饮料)前走开,摇摇晃晃地朝她走了过来,“嗬!今晚你不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吗?”
她那里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她要和佐尔痛痛快快地玩一次,所以不想跟安吉洛节外生枝。“你看到佐尔在哪儿了吗?”
在第一次洛波特战争爆发前的日子里(在一群几乎是城邦国家联合构成的松散霸权填补了世界秩序的真空,并组建了地球联合政府——即UEG之后),士兵们的自主权要比现在少得多,而且,纪律性也更强,老一辈总喜欢唠叨这些。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更愿意回到过去的时光。
要是这时朝安吉洛的脚踹一脚把他蹬出去,再把咖啡桌砸到他的头上,南十字军指挥部恐怕不会认为这种举功是维护纪律的必要措施,相反却会引起社会的动荡和不安。再说,安吉洛也实在不好对付。
于是,黛娜强压住怒火,决定在今天结束之前还是利用一下他的忠诚——就算她很想请这位强壮,高大而且动作敏捷的军士到楼下的摩托车库决一雌雄——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容不下两个头儿,其他作战单位也是一样。
安吉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啊,我敢打赌,如果他看见你穿着这身正式的皇后礼服,今晚肯定就不会邀请诺娃出去了。”
“诺娃?诺娃?萨特瑞?”
安吉洛用指甲蹭了蹭他的肩带。黛娜特想修理修理他。他是个大块头,不过她会为每一件事抗争到底,而且如果她可以先发制人的话……
“啊噢,”他说道,“现在让我们回想一下:先是吃晚餐,然后到剧院看戏。”
他掉头离去,她却突然握着拳头朝他冲过来,嘴里都快喷出硫黄了(意指火冒三丈),他看见她正强压怒火不让自己干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她语无伦次地说:“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放我的鸽子!这个卑鄙的外星人!他已经越来越像地球人了!”
安吉洛把她拦住,“别发火,长官。也许他只是想找点乐子——这可是你说的哦。”这正是安吉洛和佐尔闹翻时,她对他说的话。
“你很开心是吗,嗯?”她冲他暴跳如雷,这时她有了绝妙的报复打算。她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样吧,我想你得做我的保镖了,大个子!”
安吉洛的脸耷拉下来,他找到合适的措辞之前只能发出一阵怪声,“啊噢,谢谢,中尉。不过我还要去……”
“难道你没听到吗,中士!这是命令!”
克隆人首领的最新报告要比他们期望的更加黯淡。
“我的主人,史前文化能量的贮存已经接近枯竭。整个舰队都已经感知到这种效应。我们的新克隆人还在沉睡,并未产生感应。我们的武器效能十分有限,我们的防御护盾也无法全时段开启。如果不能确保得到大量的史前文化能量补充,我们会遭到灭顶之灾。”
随着捷达的解说,悬浮着的史前文化罩通过脑电波图像为洛波特统治者把六艘母舰中开始恶化的情况一一显现出来。炙热的史前文化能量曾经在高速公路和动脉管道般的战舰各系统上流淌,这种神一般的能量现在已经弱化成不稳定的涓涓细流。图像看起来就像一只濒死的巨型生物的内部器官。
在巨型旗舰的另一处,六个克隆人——两组三位一体——闹翻了,他们意见是五对一。
对立的一方是缪西卡,编排轻灵乐曲的宇宙竖琴女主人。克隆人首领利用她的旋律来塑造和控制他们的下属。她肤色苍白,身材纤细苗条还有一头深绿色的长发。
另一方是她的两个克隆人姐妹,奥克塔维亚和艾莉歌拉,她们都被那个无法协调一致的想法压制住了,都感到莫名惊恐。而在缪西卡对面的是守护组三位一体的头目:体态高大、匀称、灵活的男性军人,无论是心中的怒气还是血缘,他们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卡诺队长代表他们发言,他的长发像火一样红,作为洛波特统治者的奴仆,他的话音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怒气,“缪西卡,事情该怎么样可不是由你做主!”
另一个叫达西斯的人也表示同意,他和卡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这件事情我们说了算,你无权对此说三道四!”
第三个叫索寇的人也补充说:“这是我们的处世方式,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缪西卡垂下眼睑,看着铺着地毯的甲板,为自己的叛逆行为瑟瑟发抖。可是,她却说:“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们被彼此选中作为伴侣,就必须舍弃自我来接受它。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的事实——我们乐师组和你们守护组。”
卡诺的眉毛拧起了疙瘩,就像她说的语言他从未听过一般。“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缪西卡朝他传递了一个哀求的眼神,然后再次移开她的眼睛,“我非常希望能够接受主人的决定并相信主人的话是正确的,可我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念头,我断定,如果我产生了这种感受,那么主人的决定就不可能是正确的。”
“‘感受’?”卡诺重复了一句。是不是在地球的原始人登上旗舰发起短暂的袭击时,她从人类身上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瘟疫?
达西斯和索寇都倒吸一口冷气,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也不例外。
“你疯了!”索寇不禁脱口而出。
缪西卡痛苦地摇摇头,“是的,感受!虽然他们始终说我们对它是免疫的,但我却为情感觉得愧疚。”
疯狂,一点不假。
她看见他们意识到她被感染成为下贱人之后流露出的厌恶表情。但不知为什么,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决心,她绝不放弃这些全新的感受——就算她能做到,也不会把它们清理出去。
“我知道自己将为此受罚,”她断言,“我知道我有罪!可是——我无法否定自己的情感!”她说着,眼泪滚落下来。
“你在——你在干什么?”达西斯困惑地问。
“我想我知道,”卡诺用单调冷漠的声音回答,“这是被地球人称之为‘哭泣’的一种病态行为。”
如果这是一种病,缪西卡毫无疑问地知道是谁把她给感染了。那是鲍伊?格兰特,当他们登上旗舰展开侦察行动时,她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年轻英俊的地球AtAC部队士兵。
他并不是身穿铠甲没有大脑的原始人,事实上他是个机敏的生灵。鲍伊是一个音乐家,他坐在她的宇宙竖琴前面弹奏了他自己谱写的曲子——很美的乐曲,发自内心的美——它撕碎了束缚着她的东西,使她对他有了感觉。新的曲子——那些都是洛波特统治者的乐曲主管准许演奏曲目之外的。他一开始就传递给她一种直达她内心的不可名状的温暖,而他也很快从她身上得到了同样的感受。
此刻,缪西卡发现自己正坐在竖琴前,弹奏着同样一套乐曲,而其他五个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
鲍伊,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吗?我多想和你再次相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