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你衣服穿,他们免费提供枪械、训练和住宿,但请你告诉我:除了在战场上拼杀,你们还能做些什么?
——鲍伊?格兰特,《行伍中的紧张情绪》
“中士,我们发现有个类似逃生舱的东西从母舰中弹射出去。”攻击艇控制台前的路易?尼科尔斯汇报,他就坐在安吉洛的旁边。
在他们身后,吓坏了的克隆人难民紧紧挤在一起,但由于习惯了洛波特统治者纪律严明的生活,他们倒显得十分顺从和安静。控制台前面的安吉洛满身是汗,他吼道:“那又怎样?也许是有人要逃跑,仅此而已。那肯定不属于我们的攻击部队,也不是一个生化机器人。”
这倒不假,母舰内应该没剩下什么战斗舰只了,否则,它们一定会被派往地球以助洛波特统治者一臂之力。不知为什么,依据传输信号对逃亡者实施监控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以及洛波特统治者的战斗机突然间几乎全都瘫痪了。敌人的作战能力和斗志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而来自地球的下等人的防御部队却在所有的地方发起了反击,外星人部队全面溃败。
安吉洛想起了什么,“切换到军事频道,和部队负责人取得联系,”他告诉路易,“告诉他们,我们正满载着难民返航,叫他们别开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这些人不是敌人。”
路易给了他一个怪笑“听到了,听到了,安吉。”
他感觉到鲍伊正站在身后轻轩拍打着他的背部,他也能觉出缪西卡在轻触着他的肩膀。于是,安吉洛不轻不重地用军队里的通行的脏话骂了几句,告诉他们飞船已经偏离了航向。他本来就不是个飞行员,要知道,甚至对训练有素的克隆人飞行员来说,要稳住外星人的飞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有人保持安静,让我安心驾驶。”安吉洛?但丁吼道。
在母舰的内部,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踏着沉重的脚步返回指挥中心,它的金属巨拳里握着那枝铁饼状的手枪。在飞船的下部,那几个土丘已经清晰可见了。
哪怕经过一百次重生,穿过一百万光年的旅途,我也无法消除自己亲手造成的损害。可是,我要尽我的力量弥补这一切……
绝不能让因维德人得到地球。
在他的下方,生前文化幽灵感觉到佐尔?普利姆的接近,这些都是塑造力的安排,正是它让佐尔本体产生了幻象,并在很久以前的遥远的地方设定了洛波特战争.
幽灵们聚集起它们剩余力量以完成最后的使命。史前文化矩阵彩虹一般的光环更加黯淡了,但依然熠熠生辉,仍然演奏着那让人难以忘怀的乐曲。随着幽灵的轻触,史前文化矩阵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黛娜试着用逃生舱内的小型通讯设备和佐尔取得联系,但没有回应。她朝明亮的阳光眨眨眼,这时,舱门打开了,地球芬芳的空气涌了进来。
逃生舱是在一片平原上的小山丘着陆的,它正于SDF-1号坟茔的视界内。她早已从逃生舱内部简化的监控设备得知,母舰也跟随着她穿过了大气层,向那几个土丘栽下来。
黛娜钻出逃生舱,看见洛波特统治者最后一艘五英里长的星际飞船在SDF-1号最后的栖息地上空盘旋。
“佐尔,别……求求你!”
没有别的办法了。
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举起了铁饼状的手枪,让母舰直接在土丘上撞毁就能确保生命之花和孢子彻底湮灭,并且使人类逃过因维德人入侵的屠杀和毁灭。
有些孢子已经飘离了土丘,尽管仪器无法清楚地对初次发生的此类事件作出解释,但在那里已经出现了空前的史前文化失常状况。现在没有时间分析原因了,而且这也无关紧要,爆炸已经足以把它们全部化为灰烬。
就是现在!
红色生化机器人的手枪向仔细选择的目标开火,找到佐尔本体构建的系统当中的薄弱环节,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片刻之后,整艘飞船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船壳被掀开了。最终大爆发的能量开始聚集。
他知道自己将会被最后的悲哀所吞没,他将看到受害者的鬼魂以及他一手造成的苦难的阴影。出乎他意料的是,佐尔?普利姆想到的最后的事情却使这最后一具躯体和佐尔的其他肉身区分开来,使他得到了解脱。
黛娜,我爱你!
黛娜冲着爆炸的飞船纵声尖叫,直到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知道这已经无可挽回了。“停下!佐尔,还有别的办法——”她躲在着地的装甲逃生舱后头哭泣着,把脸埋进了臂弯。
土丘内部的幽灵聚集了它们剩余的所有能量,其中还包含了母舰爆炸的威力。
佐尔计算得一点也不差,所有的事情他全都想到了。自毁将会摧毁土丘并扫平盛开的生命之花,以及飘散的孢子。
但洛波特战争的塑造力是很久以前就设定好了的,地球从自我毁灭的全球内战中被解救出来,与此同时,它成为了一个焦点,弥天大错开始得到纠正。尽管拨乱反正的时机尚未来临,但它的舞台却已经设定。
于是,幽灵们尽力减弱星际飞船爆炸的威力。史前文化矩阵亮得如同一预新星,它弹出单调刺耳的音符,释放着所有的能量。鬼魂们利用它压制住那股激烈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且取得了成功。然而,母舰还是炸成了碎片,纷纷坠落。
这时,佐尔?普利姆上升到了更高层次的存在形态,自从犯下第一个可怕的罪行开始,他就陷入罪恶和愧疚的循环,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即便是飞船的小块碎片也异常庞大,而且它们还附带着爆炸引发的部分威力。住宅群、装甲和各种结构物坠落在平原和土丘上,扬起一大片烟尘,把土丘砸出更深的窟窿。爆炸力把不断上升的孢子送得更高、更远,它们乘着风飘向了全世界。在土丘深处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所在的园圃当中,爆炸释放了成百上千倍的孢子,把飘荡的花瓣甚至整栋植物送上了半空。
史前文化物质爆炸引发的风和普通的空气流动并不相同,它就像怀着某种目的把孢子插播往四方,把它们送往上层气流,把它们带得更远,撒到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幽灵们看着它们所完成的工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塑造力已经把地球变成了它们的家园。它们从SDF-1、SDF-2号残骸和凯龙坠毁的战斗巡洋舰中获取能量并通过史前文化获得了某种形式的生命。
然而,现在它们在塑造力中扮演的角色已经结束,史前文化矩阵也随着最后能量的全部耗尽,永远消失了。它们确信周围残存的史前文化全都转化到了生命之花当中之后,便重新归于虚无。
黛娜望着飘荡着的粉红色花瓣和涡流般的孢子。因维德人就要来了!父母的警告是对的,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个种族,甚至连洛波特统治者都惧怕他们三分。
三个影子影影绰绰地从土丘中升起,随着阴影的扩大,它变得越来越纤细。由于受到史前文化矩阵的照射以及洛波特统治者最后的罐装史前文化物质的影响,黛娜的感知力得到了扩展,她知道这几个鬼魂并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她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家人,想着洛波特统治者和佐尔所说的话,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见身后夹杂在低吟的风声当中潜行的脚步声。子弹打中了她头盖骨的下部,她的护甲并未对这个地方提供防护。她栽倒下来。
“你看见他们了!”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这是人的嗓音,但其中又带着些洛波特统治者墓地一般阴冷无情的口吻,“不用借助仪器或是传感器,你就能看见土丘的守护者!”
她侧身躺在地上,只觉得头昏眼花,尽管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被某种麻醉弹击中了。过了一会儿,两个非同寻常的人走进了她的视野。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这一眼几乎令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詹德——朗博士的继承人。他穿着天使一般泛着微光的长袍,亮闪闪的金属质地,裁剪成洛波特统治者那样的僧侣风格,他的衣领形状就跟生命之花一样。这无异于告诉黛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正处于危险之中。
詹德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把她当做了通往神圣能量的通行证。
和詹德在一起的是个矮胖身材、面色茫然的小个子男人,直到詹德转过身开口说话,她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和历史书籍上的照片竟然有那么大的差异。
“罗素!把设备拿出来。”
科学家淡然地将麻醉枪扔到了一边。
罗素急忙跑开了。
黛娜知道附近没有飞机或是在地面行驶的车辆,她没有见到任何物件。难道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等待吗?她无法想像詹德怎么能预知她会在这里出现,也许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她。
罗素带着几件设备回来了。它们和地球的洛波特技术产物以及洛波特统治者制造的物件截然不同,它看起来就像水晶的光轮和彩虹涡流,而且如史前文化矩阵一样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詹德笑了,“我敢打赌,它甚至比你在外星人母舰上看到的还要紧凑得多。和它相比,那些也不过是粗糙的玩具罢了。”
他用她无法领会的方式将这些物件装配起来。“我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史前文化矩阵,你知道,足足等了那么多年!”这个设备似乎在变形折叠,它的光环具有一种不规则的外形。
詹德笑着说:“洛波特统治者和人类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史前文化矩阵相互毁灭了对方!而真正的症结就是你,黛娜——还有你的宿命,它将要把你的能量引渡到我身上!”
他伸出手,将某个由纯色光线组成的节点触在她的额头上。它附着在额头上,尽管全身麻痹,她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
“你的能量还会增长。它将会超越史前文化!它将会无可匹敌!不过,”他的腔调变得既平淡又冷酷,“一旦把它从你的体内取走,它就将属于我,任我随意驱策。”
他看了看四周,“史前史化单元在哪个?”
罗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詹德一挥手就把他打了个仰面朝天。
罗素爬动几步,像一只挨了打的猎犬赶忙跑开了。回来的时候,他带着一支约有一英尺长的棱镜,这是一支细长而又散发着炽热光芒的棱镜。
黛娜竭力和那股麻痹感对抗,但她无法摆脱或是战胜它。詹德早已谋划得滴水不漏。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所有的力量都将归他所有。他拿起那支史前文化单元准备把黛娜的天赋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她却在这一刻想到:她看到的幻象,那只凤凰,究竟又是什么呢?
她知道,这一辈子就算完了,詹德要把她体内至关重要的基本物质取走,没有了它,她就会像干瘪的果实那样死去。
他把棱镜和剩余的奇怪部件组合起来。“在同一个地方集中了那么多的史前文化能量,”他笑了,“甚至对我来说,那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搜集到,真是有趣的军事供给。我正需要这般能量把你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
那个仪器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了,罗素跪倒在地上,蹲伏着把脸藏进沙子里。
詹德怪异的嗓音流露出激动的情绪,“首先,把史前文化能量充实到我的身上;然后才轮到黛娜?斯特林!”
那道光已经亮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詹德似乎在膨胀和成长。如果詹德成为神一般的人物,整个宇宙将会遭到什么样的结局?黛娜开始害怕起来。
这时,她听到一声吠叫。
波利!由于全身麻痹,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传粉兽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它坐在地上,脑袋歪在一侧,伸出舌头打量着詹德。它差点无法成为注册的外星生物,因为它有一些可怕的毛病。
他的放大形态正在震颤。很快,他就扭曲、震动起来,他的设备像地震中的灯塔一样摇晃。罗素平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不住地哀号。
黛娜感觉到最后一个幽灵消失不见了。随着他们的消失,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连同那个地区的史前文化储备也被转移了。
詹德嚎叫的嗓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这种可怖的声音使她想起过去的日子。亮光把他吞没了,传粉兽仍然坐在那里观看。矩阵内的史前文化变成了生命之花……
也许是巨量史前文解释放的缘故。无论如何,黛娜觉得整个世界离她而去,她又一次看见了过去的幻象,那只凤凰。而且,这次她也看见了佐尔。在恍惚中,她知道了洛波特战争爆发的原因,以发最终的结局——就是那一只凤凰。
随着那道炫目的亮光渐渐淡去,黛娜发现自己可以略微动弹了。看来不是詹德用的麻醉药剂量不够,就是她体内的能量增长所致。黛娜、波利和哀鸣的罗素都盯着詹德所处的位置,关注着到底出现了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他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大的一朵生命之花可以与之媲美,它不但空前,而且绝后。它扎根在沙土当中伸展着它的花瓣,那是一株漂亮的珊瑚色三重花朵。至于詹德,目着仍然没有一点迹象,也许她在中央盛外的花朵的细节和形状上看见了他的脸。但那也可能只是她的想像。
而他那件奇妙的设备则消失得踪影全无。
她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滋长,但它全都集中在摇动的双膝上。她听她一声哭喊,忙抬头一看,只见罗素高声尖啸着,像一只发疯的猿猴冲下了山丘。他径直冲向那片废墟,她没有阻拦。
黛娜抬起一只脚,直到自己单膝跪起,孢子往她周围飘荡,一种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也许詹德的命运只是史前文化当中的某一堂课,那是一种惩成,用以平衡她所得到的力量。
她发现自己哼起了歌,接着她才发现那是一支十六世纪的圣歌。她的父亲十分喜爱这支歌曲,她的天顶星母亲也认为它包含着诸多睿智的成份。这件事是罗尔夫?爱默森把这首歌教给鲍伊和黛娜的时候告诉她的。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她又把这首歌教给了康达、布朗和利克,他们都坚待认为,它的歌词和曲调再恰当不过地展示了宇宙的真理:
和蔼地带着我,光明,
在黑暗的环绕当中
带着你和我前进。
夜很黑,我远离家园,
带着你和我前进,
使你跟上我的脚步,
不用叫我看那远方的情景,
这一步对我就已足够。
现在,我们的奴仆——洛波特统治者已相继死亡
现在,我们所有的史前文化能量也即将耗尽
现在,塑造力调转了矛头,我们在因维德人和地球人面前屈服
我们的冷光遗失在宇宙之间
最终我们看见
留在后面的人无畏地面对黑暗
而我们自身也明白
这正是哭泣的缘由
——摘自洛波特长老的死亡之歌
黛娜伸出手搂住波利,疲倦地回到了逃生舱。罗素朝着废墟跑去,转眼已经到了一英里开外,几乎连跌跌撞撞疯狂奔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传粉兽舔了舔她的脸颊。
引擎尖利的哀鸣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看见一艘攻击艇正朝她飞来,它的飞行姿态很不稳定,看起来就像要一头栽到地面上似的。
她躺倒下来,等待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但那艘飞船却调整了姿态,一路颠簸着在她身边停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但现在她已经无处可逃,再加上她身心俱疲,丝毫觉不出害怕——也许,她想,那些事情再也弄不明白了。
攻击艇的舱门一开,出来的却不是三重生化机器人的先头攻击部队,她的第十五小队从里面钻了了出来,此外还有诺娃、缪西卡和一大群克隆人。
“该死的,菲利普斯!”安吉洛?但丁十分激动,“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驾驶外星飞船来个更漂亮的着陆!现在我们活着从里面出来了,不是吗?”
“我要说的就是,”希恩用一种厌烦的口气说,“即使戴上拳击手套,我都会比你干得更出色。嘿,黛娜!你成功了!”
难民们都待在后面,她的队友以及缪西卡和诺娃都拥簇在她周围,此外还有玛丽?克里斯托和丹尼斯?布朗。她朝他眨了眨眼,“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收到了你从逃生舱发出的语音传送信号。”安吉洛说,“不过后来,引擎和所有的系统突然全都自动关闭了,我们只好靠紧急的备用动力降落。”
“你该让玛丽和丹尼斯驾驶的。”希恩哼了一声。
但黛娜却摇了摇头,“不,这事不能怪安吉,是史前文化在起作用——他也对此毫无办法。”
安吉洛奇怪地看着她,她居然袒护起他来,这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她知道,在幽灵的转换运动有效半径之外,地球上仍然存在史前文化能量的储备。这些能量足够他们的机甲在一个过渡时期内的活动需要。但现在已经没有新的史前文化矩阵,也没有了新的能量来源。
“战争结束了,中尉。”鲍伊欣喜地告诉她。“敌人的机甲停止了战斗。克隆人希望实现和平。”
“那可……那可太好了,鲍伊。”他并不知道她本想放声高呼。人群注意到了传粉兽,但都犹豫着没有开口。他们也看到了詹德化作的那株巨大的生命之花,可他们对这种三位一体的植物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这么大株的花朵也没有列进他们的讨论话题清单。
“佐尔在哪儿?”缪西卡问道,她有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黛娜指了指卷起孢子和花瓣的蘑菇云,它仍在朝着大气层更高的地方继续上升,通过那股奇特的风力飘往特定的地点。“为了挽救地球,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缪西卡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暴风雪一般充满天空的粉红色花瓣和细小的孢子。“不过他没有成功,现在因维德人就要来了。噢,可怜的,可怜的佐尔!”
这时,鲍伊把他的护甲卸了下来,摆放在她的身旁
诺娃深吸一口气,宣布道:“好啦!现在我们得回去,向过渡时期的指挥机构报到,不管他们是谁!我们要组织防御,计划——”可她手里抱着的婴儿使她那慷慨激昂的军人形象显得有些可笑。
可黛娜却摇了摇头,“随你的便吧,我的仗已经打完了。”她已经看到了前方新的征程。
她看到的是某个比她自身、比整个人类甚至所有的有形种族都要重大的事件。她终于明白了贯穿了她一生梦境当中的幻象本质。尽管前途充满许多痛苦和争斗,但她知道要想对抗或是偏离塑造力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回忆起那只庄重而又无比悲伤的凤凰,它在各个种族之间不断地变幻,记忆为她带走了一些悲痛。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还能躲到哪儿去?”诺娃不耐烦地说,“你根本无处可逃,黛娜。”
第十五小队和其他人也都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害怕她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把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于地球上将要发生的事,军队根本就无能为力,史前文化也是一样。”她沉重地告诉他们,“下一次的洛波特战争将会是最后一次,不过我已经受够了。我要去找我的父母和我的妹妹,他们和亨特上将、海因斯上将等人在一起。他们已经脱离了原先的SDF-3号远征队;现在,他们正在努力组建一支新的、充满生机的部队——哨兵。我要和她们会合。”
所有的人都议论开了,可安吉洛?但丁却用压众人的洪亮嗓音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就算你没发疯,黛娜,你也哪儿都去不了!洛波特统治者所有的星际飞船都炸成了碎片,而地球上也没有这样的飞船。”他朝烈焰熊熊的纪念城和福克基地的残垣断壁看了看,“就算再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也不太可能。”
传粉兽发出一声顽皮的吠叫,他这才意识到波利的存在。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拍了拍这个小东西。
黛娜的茫然只持续一微秒的时间,但她身上那股新的力量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数据库,马上提供了答案,“不用再过多久,一个叫伍尔夫的高级军官将会率领另一支派遣队到达地球,他们将带来SDF-3号的消息,就像当初的卡朋特少校那样。”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得到燃料、星图,以及其他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搭乘他的一艘飞船寻找我的家人和其他人。我也欢迎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加入。”
他们根本不用问她是否打算使用合法的手段搞到那艘飞船。世界已经化作废墟,所有的指挥系统都被彻底毁坏,所有军队都被一扫而光。
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嘲笑她,甚至孤僻多疑的诺娃也不例外。通往他们所熟悉的世界的道路已经永久地封闭了。他们立刻要求算上自己一份,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我祝福你,希望你拥有最好的运气。”他说,然后轻轻耸了耸肩,“你是依照自己的直觉行事,黛娜,不过我认为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想地球会需要我。”
她接受了他的祝福,她知道那种特殊的天赋只会出现在真正需要它的地方,而她在这个领域则显得十分平常。“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话,路易。”
路易?尼科尔斯露出他特有的、带着机灵和风趣的微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弄个明白,离开这儿我就无法找到答案。另外,这个——别哭!也许我在这儿还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下意识地扶了扶那副硕大的暗色护目镜。
没有一个人发笑。这段准备时间可能要延续好几个月,甚至几年——在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而且也只有黛娜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小山包的顶部弥漫着一种圆桌会议散席时的气氛。
攻击艇再也无法升空了,AtAC部队第十五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开始把难民们组织起来,准备向纪念城开进。现在,鲍伊和缪西卡、希恩和玛丽都已成双成对,诺娃?萨特瑞也站在丹尼斯?布朗的身边,他们似乎正在争论和交换不同的意见。
坐在岩石上的黛娜正卸下她的护甲,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再把它穿在身上。孢子仍在向四处飘散,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攫住了她的心。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她所知道的一切和她背负的责任——没有一个人理解她内心的渴望。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日暮低垂的橙色阳光被遮挡住了,是安吉洛?但丁站在那里。他早已换下磨损严重的护甲,穿起一身从攻击艇上勉强拼凑而来的衣物,沉重的外套并没有对他造成负担。他拉了一下步枪的背带。
他对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在意。“中尉——黛娜——还是你来下命令。我已经让他们做好准备,等着你把他们带出去。”
黛娜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抱住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就连她自己一时都没明白过来。她扭转了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局势和发展方向,她独一无二的意识力指引她完成了指挥官的使命,然而,现在离她的第十九个生日还差三周零三天。
安吉洛拍了拍她的背,用她从未听过的轻柔语气对她说:“现在,他们都在那儿,长官:我们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军士,不过从军官的标准来看,你干得不赖。黛娜,现在,我们需要有人给咱们指条明路。”
她知道他指的不是前往纪念城的道路,因为火光就可以作为他们的方向标。她压低他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他;这个举动不但把他吓了一跳,同样也使她自己大吃一惊。
然后,她松开双手,从他的皮带上抽出随身武器,大步走到混乱的人群前方。可他却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正睁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的AtAC小队成员。
黛娜目视着第十五小队取走了攻击艇内的所有应急设施、照明设备、饮用水和给养,甚至她的小型逃生舱也没有被落下。她从腰里抽出安吉洛?但丁的手枪,对行军的命令表示认可。
年轻力壮的克隆人把年老体弱的人围在了中间,以便在需要的时时候施以援手。
她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路很直,前方一马平川,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克隆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她正要下令前进,这时,身边传来一声低吠。刚才黛娜卸下护甲的时候她把波利也放了下来,她还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其实它还坐在她的脚上。
“波利,我们要到远处去。你呢,嗯?”
传粉兽朝她吐了吐红色的小舌头。她回过头,看见第十五小队和难民已经整队待发。安吉洛朝她眨眨眼,给她递了个过去从未见过的眼神。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以某种方式做出回应,但她觉得自己该那么做。
等以后吧。
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的黛娜?斯特林中尉一挥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所有留下来的人就开始行进,传粉兽也蹒跚着跟在她的身边。
AtAC部队、tASC部队、GMP部队的成员和克隆人跟着她走下了山坡,传粉兽在她的脚边跳跃。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他们等待着她指引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