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煮着羚羊肉,挂钩上烤着整只小犀牛,这时候探险家们忙着整理一天来的大量收获。
他们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光线减弱了,色彩也变得比平时更红了。他们抬头观看,想弄清这一现象的原因。他们确信天空是万里无云的,是普洛托本身暗淡无光,半个圆面上出现了许多大黑点。
随着光线的减弱,温度也开始下降。这一天背荫处为二十八度。气温下降倒是好事,但光线减弱却使他们不安。
“如果普洛托马上熄灭了怎么办呢?”格罗麦科问道,因为在吃晚饭的时候他确定光线在继续减弱,圆面上的大黑点在增多。
“难道我们会突然感到一片漆黑,随后极地的酷寒就会逐渐到来吗?”帕波奇金补了一句。
“而我们的寒衣还远在北边的厚毡帐篷里呢!”马克舍耶夫大声地叫了起来。
“我想,光线的减弱只是暂时的现象,”卡什坦诺夫说。“根据发红光和出现大量黑点来判断,普洛托确实已处在它燃烧的后期。可是这段时间还将持续几百年、几千年呢。我们在宇宙空间观察到的类似普洛托的星球有些也逐渐失明,濒于熄灭,可是后来又突然大放光明。在星体中,热能的储量还极大,虽然外壳的表面,由于冷却而出现我们看到的黑点,但内部的热还能一次又一次地爆发,并把外壳熔化掉。星体是不会一下儿就熄灭的,”
“不过普洛托也可以由于氧气不足而熄灭,要知道,它所需要的氧气,当然是来自地球周围的大气层,而且只能是通过极地的洞口进来的。”
“但也不见得,要是那样,普洛托在它燃烧着的几百万年间早就会把地球大气层中的氧气全部烧完啦,地球上的居住者岂不早就在氮气中同归于尽了吗。对于宇宙间星体的燃烧过程,我们知道的实在太少,也可能那种燃烧过程与我们在地球上观察到的完全不同。可能它们所需要的氧气是其他化学元素燃烧过程中产生的。近年来发现的关于镭的衰变的概念,使我们不得不改变从前的看法。从前人们认为这些元素是永恒不变的,并认为这是无可争辨的真理。”
“总之,在普洛托尼亚每生活一天,我就愈加相信哈姆莱特的那句名言,‘朋友霍拉旭,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是我们的哲人所没有梦想到的①。’”格罗麦科说罢,建议大家趁这黑夜和阴凉快躺下睡觉。
【①见莎士比亚全集,第九卷第33页。——原注】
森林中的动物界也同样感到了自然界中出现的异状。鸟雀沉默了。野兽惊恐的嚎叫声代替了鸟雀的歌唱和唧唧声。“将军”也时而抬头哀鸣。
可是探险家在帐篷前燃起篝火,毫不理会这些叫声。他们只顾埋头睡觉,睡得比平日时间长得多。
他们一觉醒来,天色仍然阴沉沉的,一切都笼罩在暗红的霞光之中。普洛托上布满了大量的黑点,光的强度减弱了十分之九。树叶和青草,如同这黯淡的天空,也显得近乎黑簇簇的,四周万籁俱静——无论是鸟雀、野兽,还是昆虫,都毫无生气。只有风儿穿梭在树叶间,偶尔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一片寂寞中隐藏着某种凶兆。
大家经过商量,一致认为,在这昏暗中,沿着两岸都是树林的陌生河道行船是十分危险的。树林中有各种各样的猛兽,随时可能遭到袭击。张了风篷的小船很容易搁浅,或是撞上多枝的树梗,那也是非常危险的。
“要是一连几个星期,几个月都这样昏暗怎么办呢?”格罗麦科问道。“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我们的粮食也只够三四天吃的。”
“你真是个怪人,”卡什坦诺夫答道,“怎么现在就杞人忧天起来了呢!让我们再等一二天,到那时再来考虑,是进还是退。”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修理船只,制作竹筏,宿营地还有许多事要做,”马克舍耶夫说。“船已经漏水了。”
大家都同意这个建议,就在篝火的亮光下开始工作起来了。
他们修了船,锯倒了一些长在树林边的粗大的竹子;这些活儿花去他们许多时间,因为木工们所能利用的只有一把不大的手锯。
然后,他们清除竹竿上的枝叶,锯成跟船身一般长的一段段,扎成一只宽一米半的竹筏,并把它拴在两只船的中间。竹筏和两只船儿联在一起,总的看来有点象一只平底渡船,结实、轻盈而且十分灵巧。
工作进行了整整的一天。在这段时间,对普洛托表面的观察表明,黑点的数量没有减少,面积也没有缩小,但也没有增加和扩大。大家很早就躺下睡觉,帐篷边燃着一堆不大的篝火。“将军”躺在帐篷的门口,探险家们估计能安心睡觉了,只消偶尔出来往篝火里添些木柴。
可是他们的估计并不完全正确。当帐篷里刚一静下来,四周的密林中就传出了沙沙声。“将军”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轻吠着。沙沙声静下来后,狗也安静了下来,可是沙沙声随后重又响了起来,好似有只野兽在草地周围的灌木丛中徘徊,窥测猎物,但还未决定出击。为了不使大家都处于紧张状态,决定轮流值夜。帕波奇金第一个坐到篝火旁,手中握着枪杆。沙沙声一忽儿仿佛就在耳边,一忽儿又远了。终于动物学家也不放在心上了,便昏昏入睡。火逐渐熄灭,余火变成了一堆灰烬。
突然狗狂吠了起来。帕波奇金从梦中惊醒。只见草地边一头很大的猛兽,看上去象只狮子,但鬃毛没有那么长,在半张的嘴里露出了剑齿虎般的獠牙。那头巨兽踟蹰不前,而“将军”一边吠叫,一边夹紧尾巴,退到篝火后面向帐篷靠拢。
动物学家很快就惊醒了。他举起枪,朝站在二十步开外的猛兽开了一枪。子弹穿进了它的胸膛,可是它仍有力量跃了起来,掉在篝火堆里,肚皮被烧着了,便向帐篷边滚去,后爪抓住帆布,把它从上到下撕成两片,并抓住马克舍耶夫放在自己头边的靴子,抽搐着的后腿,差点抓破卡什坦诺夫的面皮,打碎了放在地上的帽子里的挂表,帽子也撕成了碎片。退在帐篷门口附近的“将军”,被怪兽的第三只爪子一下子扔了出去,落到帐篷一角酣睡着的格罗麦科身上。它身上被抓出了几道伤痕。
这么一来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在这昏暗中,一头巨兽在帐篷外面挣扎、吼叫、帐幔被抓碎。帐篷里面,格罗麦科同“将军”格斗着。这狗竭力想躲到他的后面,而格罗麦科则把它当成是什么猛兽了。卡什坦诺夫摸黑找火柴,那火柴放在帽子里的挂表旁边,结果连帽子也没有找到。帕波奇金在外面喊了起来:“快从后面出来,是只狮子!我不能开枪打死它,怕子弹伤了你们。”最后猛兽痉挛地挺直了脚掌,一动不动了。马克舍耶夫找到了火柴,点了支蜡烛;格罗麦克放开了“将军”,他们三人,半裸着身子,惶惶不安,解开了后面的帐幔,爬到外面,四下张望着。大家在熄灭的篝火边解释起来,帕波奇金承认因为自己睡着了,没有及时添柴火,篝火熄灭了,野兽才敢来袭击。
那死兽原来是一只剑齿狮,虽然身体象熊,可是从头和脚掌来看,却是属于猫科的。鬃毛不多,颜色发黑。身上的毛呈黄褐色,长着一条光秃的尾巴。上颌可怕的獠牙同那巨大脚掌上的爪子倒是相称的。帐篷和马克舍耶夫的靴子都需要好好修补。卡什坦诺夫的被压得变形的表,还有撕碎的帽子和压坏了的火柴盒,找了半天才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找到。
格罗麦科把吓得还在哆嗦的“将军”,从床底下拖出来,查看了它的伤口,并把它洗干净。随后,他们把狮子拖到一边,继续睡他们中断了的觉。马克舍耶夫坐下值班,下半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早上,朦胧的霞光比先前明亮了。普洛托表面上的黑点减少了,面积也似乎缩小了。他们决定再观望一下,便着手修补帐篷。他们量了狮子的身长,剥下狮皮。近中午时,普洛托变得亮些了,又过不多久,它似乎集中了全部热量,熔掉了覆盖在表面上大部分黑点,重新大放光明。在昏暗了约四十小时以后,它显得特别明亮。
他们很快地收拾了东西,装到船上和竹筏上,就继续航行了。船航行的速度不快,象不大愿意运动似的,他们只得用力划桨。傍晚,他们所到的地方已开始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两岸的山岗渐渐变小,随后就完全消失了。稠密的树林和灌木丛不见了,出现了茫茫草原,偶而有一些小树林,那里多半长着巨大的波巴布树。只是靠近河岸的一片狭长地带是茂密的树林,长着葱翠的棕榈、竹子和藤本植物。林中有许多各种各样的鸟雀和巨大的猿猴。草原上有一群野兽在吃草,有羚羊、剑齿象、犀牛、驼鹿、无角鹿和始祖马。靠近河边的密林中,卧藏着虎、河马,和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