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将他破烂的半兽人披风垫到主人头下,用罗瑞安的斗篷将两人一起盖住。在此同时,他的思绪不禁飘到那美丽的国度,想着超凡的精灵,希望由他们亲手编织出来的衣物,或许能让他们在这死寂的大地上隐藏行踪。随着部队挤进艾辛口,那些咒骂和叫喊声也都消失了。从这情况来研判,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失踪了。
山姆啜饮了一口水,让佛罗多喝了一大口,当主人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他把一整片宝贵的乾粮都逼主人吃下去。然后,疲倦的两人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感到恐惧,于是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地上睡觉。他们睡得并不安稳,之前滚烫的汗水变得冰冷,锐利的石头让他们全身疼痛,两人还止不住打着哆嗦。一阵阵的冷风从黑门吹往西力斯葛哥,不断把两人身上的体温夺走。
到了早晨,天色再度泛白,在高处依旧吹着西风,但在这暗黑大地的围栏之内,空气几乎是完全停滞的,四周一片冰冷,却又让人喘不过气来。山姆往凹坑外面打量,四周的所有地形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单调、死气沉沉,附近的道路上空无一人,但山姆担心不远处的艾辛口,依旧有人监视着此地。阴沉的火山则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矗立在东南方,山头冒出大量的浓烟,在强风的吹送下它飘往东方的高空,从它的山侧冒出浓密的黑云,掩盖了整块大地;东北方几哩处则是灰烬山脉,看起来像是阴郁的灰色鬼魂一样毫无生气;北方的地平线上挂着低垂的乌云,和地面的苍凉比起来并不逊色。
山姆试着猜测确实的距离以及应该走的道路。「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哩,」他瞪着那丑恶的火山,嘴里嘀咕着:「如果本来要花一天,但以佛罗多先生现在的状况,可能得拖上一整个星期。」他摇摇头,仔细的思索着,但一种丧气的想法却逐渐在他心中累积。在他坚强的内心中,希望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在这之前,他总是乐观的认为大夥都还有回家的机会;不过,现在,他终于认清了这苦涩的事实:即使在最乐观的状态下,他们的补给品也仅足以让他们抵达目标;等到任务完成之后,他们会孤单地置身在一块死寂、没有食物、没有饮水的沙漠正中央。他们不可能回去了。
「原来这就是我出发时,觉得自己该做的工作,」山姆想:「协助佛罗多先生走出最后几步,和他死在一起。好吧,如果这真的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完成它。可是,我真的好想再看见临水路,还有小玫·卡顿和她的兄弟们,以及我们家老爹和马利葛。如果佛罗多先生根本回不来,我实在不能想像甘道夫为什么要派他来?当他死在摩瑞亚的时候,一切都不对劲了。我真希望他还活着,这样他至少可以做些什么。」不过,当山姆的希望之火熄灭的同时,它也转化成了一股新的力量。山姆平凡的小脸变得十分严肃,坚定的决心在背后支持着他,让他全身觉得一阵战栗。他似乎化成了某种不会失望、疲倦的钢铁怪物,连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荒原也无法让他退缩。
他怀着更强的责任感把目光重新专注回眼前,研究着下一步该怎么做。随着光线渐渐增强,他惊讶地看见原先宽广的平原上竟布满了碎石;事实上,整个葛哥洛斯平原都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彷佛当此地还是软泥浆的时候,有无数的碎石落得满地都是,打得到处都凹凸不平。最大的坑洞旁边都有一圈的岩石包围,还有许多裂隙从中间往外延伸。这块土地的确可以让人从一个掩蔽处无声无息地来到下一个掩蔽,连最尽责的哨兵都很难发现这里有任何人入侵。至少,如果这个潜入者十分强壮,不需要担心饮食的问题,这里对他来说就不会是太大的挑战。因为,在两人抵达终点之前,他们所必须面对的疲倦和饥饿,将会对他们的精神和意志构成最大的考验。
山姆仔细思索了好几遍之后,回到主人身边。他不需要叫醒他,佛罗多虽然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双眼却瞪着天空。「好吧,佛罗多先生,」山姆说:「我刚刚观察了附近,同时也好好地想了一下。路上没有任何人,我们最好把握机会赶快离开。你还撑得住吧?」「我撑得住,」佛罗多说:「我必须撑下去!」两人又再度出发了,这次,他们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从一个凹坑躲到另一个凹坑,但目标总是北边山脉的山脚。不过,当他们前进的时候,道路并没有偏折,直到最后它才进入山区,消失在一片阴影中。现在,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没有任何的人迹,因为黑暗魔君几乎已经完成了所有部队的调度。即使在他自己的国度中,他还是胆小地用夜色来掩护一切,忧心外界的风会再度和他作对,吹开他的面纱;除此之外,神秘的间谍潜入破坏的消息也让他不敢大意。
哈比人走了好几哩,最后才疲倦地停下来,佛罗多几乎已经快累倒了,山姆看得出来,他没办法继续这样再走多远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弯腰前进、躲躲藏藏,有时刻意迂回,有时又必须加快脚步。
「我认为应该把握天没黑之前走那条路,佛罗多先生,」他说:「我们必须信任自己的好运!上次我们差点完蛋,但结果并没那么糟糕。我们可以保持速度走上几哩,然后再休息。」他所冒的险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大,不过,佛罗多满脑子都是挣扎和抵抗魔戒的混乱,事实上,他也几乎放弃了一切希望,根本懒得出意见。他们走回旁边的道路,沿着通往邪黑塔的道路缓步前进。他们的好运这次并没有出差错,接下来一整天他们都没有遇上任何人,等到夜色降临之后,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魔多的黑暗中。整块大地都笼罩在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
因为西方将领们已经越过了十字路口,在魔窟谷口放火,准备烧尽一切邪恶的气息。
就这样,他们绝望的旅程继续下去,魔戒持续往南,而人皇的旗帜则是不停往北。对于哈比人来说,每一天、每一哩都比之前更煎熬,他们的力量不停流失,脚下的土地也变得越来越邪恶。白天他们不会遇见任何的敌人,到了晚上,当他们不安地打盹时,偶尔会听见旁边的道路传来脚步声或是饱受鞭打的马匹喘气声。不过,比这些都还要让人害怕的是那一直不断接近,像是一波波浪潮般打在他们身上的威胁感:那是坐在黑暗王座上,沉思着、考虑着应该如何征服世界的邪恶力量。它越来越近,剥夺人们的希望,如同世界末日般毫不留情地迫近。
最后,最恐怖的一夜降临了。西方的将领们已经快要进入魔多那死气沉沉的疆域,这两名旅人则是陷入了彻底绝望的处境中。他们从半兽人的部队中脱逃已经四天了,但每一天过的都像是一场越来越黑暗的噩梦一样。在这最后一天,佛罗多沉默不语,只是弯腰驼背地走着,脚步非常不稳,彷佛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看见脚下的土地。山姆猜得出来,除了两人都必须忍耐的无比疲倦之外,他还必须承受魔戒对于身体和心灵的折磨。山姆注意到主人的左手,经常会无意识地举起来,彷佛是为了遮挡攻击或是躲避想要搜寻他们的邪眼;有时,他的右手会捧着胸口,慢慢的,随着他恢复自制力之后,那手才会拿开。
在夜色再度落下之后,佛罗多抱着头坐在地上,手臂疲倦地垂向地面,手指则会无意识地抽搐着。山姆看着他,直到夜色将两人的身影完全掩盖为止,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沉思着。虽然他非常疲倦、满心恐惧,但他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被消磨掉。精灵的乾粮有种特别的力量,否则他们早就自怨自艾地躺下来等死,不过,它却无法完全满足食欲,山姆有时脑海中挤满了对食物的回忆,他只想要能够拿着普通的面包和肉,咬上几口。虽然这精灵口粮并非完美,但只要旅行者完全不吃别的东西,只靠它来填饱肚子,它的效果就会更为增加。它可以加强意志力,让人拥有更强的耐力,并且驱使肌肉和骨骼承受远远超越一般人极限的考验。不过,此时他们必须要作出决定了!他们已经不能继续走这条路了,因为它只会通往魔影的大本营;但火山却在他们的右方,也就是正南方的方向,他们必须要转头了。不过,在火山和他们之间,依旧是一块荒凉、冒着毒烟,遍地灰烬的残破大地。
「水,水怎么办!」山姆嘀咕着。他已经把自己的配额减到不能再少,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都已经肿了起来。但即使他这么精打细算、极力强忍,手上的食物和饮水还是剩下不多。
他大概只剩半壶水,眼前却还有好几天要走,如果他们不是冒险走上这条路,可能好几天前水就喝光了。这条道路的路边兴建有一些临时储水槽,主要是提供给仓皇赶路的部队,在这缺水的地区使用的。山姆在其中一个里找到一些酸臭、被半兽人弄得都是泥巴的水。不过,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水已经不算太坏了。糟糕的是,眼前恐怕还要走上好几天,他们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水了。
最后,疲倦忧心的山姆只能将忧虑抛在一旁,沉沉睡去,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极端的压力让他半睡半醒,头也晖晖沉沉的。他看见像是发光眼睛一样的东西飘来飘去,还有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他还听见了野兽或是饱受折磨的生物发出的哀嚎声。当他被惊醒之后,却又会发现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很确定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看见了发亮的眼睛;不过,它眨了眨,立刻就消失了。
夜晚过得十分缓慢,接下来的晨光也相当的微弱,因为当他们越来越靠近火山时,空气也越来越污浊,从邪黑塔中由索伦所散发出来的黑暗让状况更雪上加霜。佛罗多躺着不动,山姆站在旁边,心中有着万般不愿,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叫醒主人,请他再继续走下去。最后,他弯下身抚摸着主人的眉心,对他低语道:
「主人,醒来了!又该继续走了。」佛罗多彷佛是被起床号叫醒一般俐落地弹了起来,看着南方。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火山和那沙漠时,他又退缩了。
「山姆,我办不到,」他说:「这好重,好重啊!」山姆在自己开口前,就猜到了这一点用也没有,甚至只会造成更糟糕的反效果;但是,由于他对主人的怜悯之情,他不能不开口。「主人,那让我替你分担它的重量,」他说:「你知道的,只要我还有力气,我会很乐意帮忙你的。」佛罗多眼中突然亮起了狂野的光芒。「退开!不要碰我!」他大喊着:「我说过这是我的。
滚!」他的手移动到剑柄上。不过,随即,他的声音变了。「不,不,山姆──」他哀伤地说:「但你必须要明白,这是我的责任,没有其他人能够替我承担。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亲爱的山姆,你再也没办法这样帮助我了,我已经完全受它控制了。我没办法舍弃它,如果你想要把它拿走,我会发疯的!」山姆点点头,「我明白,」他说:「但是,佛罗多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想,应该有其他的东西是我们可以放弃的。为什么不减轻我们的负担呢?我们必须笔直的朝向目标走,」他指着火山说:「没必要再带着任何多余的东西。」佛罗多也跟着看向火山,「没错,」他说:「我们在那条路上不会需要太多东西的,到了终点之后,我们根本就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了。」他拿起半兽人的盾牌,将它丢在地上,紧跟着是他的头盔;然后他掀开灰斗篷,解开沉重的腰带,让它落在地上……配剑也跟着一起落下。
最后,他直接将黑色的破烂斗篷扯下,一把抛开。
「看,我不再是半兽人了,」他大喊着:「我也不会带任何善良或丑恶的武器,抓得到我就来吧!」山姆也照做了,将他身上所有的半兽人装备全都丢掉,也把背包里面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在承受了这么多磨难、走了这么远之后,背包里面的一切,似乎都和他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和关系。最让他难以割舍的是陪伴他度过这一切的厨具。一想到要把这些东西丢掉,他不禁泪眼汪汪。
「佛罗多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煮过的炖兔肉吗?」他说:「我们那时还在法拉墨将军身边,我那天还看到了一只猛!」「不,山姆,我想我不记得了,」佛罗多说:「我知道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但是我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我想不起食物的味道、想不起喝水的感觉、想不起风声、不记得花草树木的样子,我连月亮和星辰的长相都忘记了……山姆,我赤身露体地站在黑暗中,在我和那火焰的圆圈之间没有任何的阻隔。即使我张开眼睛,也只能看见它,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变淡了。
」山姆亲吻着他的手。「我们越快把它丢掉,就越快可以休息!」他迟疑地说,找不出更好的话安慰别人。「光说不练是没有用的,」他自言自语的将所有要丢掉的东西放成一堆。他不愿把这些东西丢在旷野中,让其他邪恶的生物发现。「看起来,那个臭家伙已经把半兽人的衣服拿走了,我可不能让他再配上一把剑!他空手就已经够坏了,我更不可能让他糟蹋我的锅子!」话一说完,他就把所有的东西抱到附近一道巨大的裂隙旁,一股脑儿的将它们全丢进去。对他来说,他的宝贝锅子落向地心的撞击声,就如同丧钟一样让人心痛。
他回到佛罗多身边,从精灵绳索上割下一小段当作主人的缠腰布,剩余的部分则是被他宝贝地收了起来。除了这些之外,他身上只留着水壶和精灵乾粮,刺针则是还挂在他腰间,凯兰崔尔赐给他的那个小盒子,则依旧藏在他胸前的暗袋中。
最后,他们转向火山的方向,光明正大的不再考虑隐匿行踪,一心一意只想要完成那唯一的目标。在这迷蒙的白昼中,即使是在这块疑神疑鬼的土地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除非对方就在他们附近。在黑暗魔君的所有奴仆中,只有戒灵能够预先警告他这危机:两名意志坚定的小家伙,正一步步地走向他王国的核心。可是,戒灵和他们长着黑翼的座骑,全都只有一个任务:他们集合在远方,侦察和拖延西方将领的部队,邪黑塔的全部意志也都集中在该处。
在山姆眼中,主人今天似乎又挤出了新的力量,或许不只是因为他们减轻身上负担的关系。
他们所走的第一程路比山姆预料的要快、要远得多了。这里的地形相当的崎岖危险,但他们的进展却非常不错,火山的影像也越来越清晰。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光越来越暗,佛罗多又开始弯腰驼背,脚步变得比之前更为蹒跚,彷佛之前的赶路,已经榨乾了他身上最后的力气。
当他们最后停下休息时,佛罗多只是说:「山姆,我口好渴!」然后就不说话了。山姆给了他一口水,水壶中只剩下最后一口。他自己则是忍着不喝,看着魔多的夜色又把两人包围。
山姆满脑子都想着关于水的回忆,他所看过的每一条小溪、每一座河川、每一个泉水;在阳光下、在树林中潺潺流动的样子,不停地折磨着他。他可以感觉到当他在临水路泡脚时,脚趾间湿滑的泥巴,身边则是卡顿一家的乔力、汤姆和尼伯斯,还有他们家的小玫。「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叹气道,「又在那么远的地方。如果真的有路可以回去,也是在那座火山之后了!」他睡不着,只能不停的和自己说话。「好啦,别丧气,今天的进展比你想像的还要好哪!」他安慰自己说:「至少一开始很不错,我想我们大概已经走了一半了,只要再一天就好了。
」然后,他停了片刻。
「别傻了,山姆·詹吉,」他自己的声音回答道:「如果他能动的话,也不可能再走一天了。而且,你把大部分的食物和饮水都给了他,你自己也快不行了。」「我还可以走一整天,我会撑下去的。」「坚持去哪里?」「当然去火山罗!」「山姆·詹吉,在那之后呢?当你到了那边,你要怎么做?他已经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了。」山姆难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完全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佛罗多并没有对他多解释这次的任务,山姆只是依稀知道魔戒必须被丢进火焰中。「末日裂隙──」他嘀咕着,那古老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好啦,就算主人知道怎么办,你也不知道。」「你看!」那声音说:「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他自己也说了。蠢的是你,一直坚持、一直抱着希望,一直忍耐,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顽固,你们两个好几天前就可以躺着等死了。看现在的状况,你还是会死,可能更会生不如死,你不如现在就躺下来放弃一切吧,你反正也爬不上去的!」「我会的,就算我只剩这个臭皮囊我也要上去!」山姆说:「就算会弄断我的手脚,我用背的也要把佛罗多先生背上去。不要罗唆了!」就在那时,山姆觉得地面开始晃动起来,他可以听见、或是感觉到被囚禁在地底的雷声震动。低垂的云端反射出一道晦暗的红光,然后就消失了,火山看来睡得也不安稳。
通往欧洛都因的最后一段旅程开始了,山姆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承受这么痛苦的煎熬。他浑身酸痛,嘴更是乾到无法吞下任何食物。天色依然黑暗,不只是因为火山的浓烟,也因为似乎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只有东南方的天空还有着微弱的光芒。最糟糕的是,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气味,呼吸变得非常痛苦和困难,两人的脚步也变得非常不稳,经常摔倒在地上。但是,他们的意志毫不动摇,依旧蹒跚前行。
火山逐渐靠近,直到最后,每当他们一抬起头,那高耸邪恶的影像就占据了整个视线;那是一座由灰烬、熔岩和火热的岩石所堆积成的巨大高塔,它的身影直入云霄,让凡人只能惊叹地看着它冒着烟气的身体。迷茫难辨日夜的白昼终于结束了,在真正的黑暗降临时,两人终于来到了它的脚下。
佛罗多立刻趴在地上休息,山姆坐在他身边,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虽然累,却觉得身体轻了很多,他思绪似乎又变得更清楚了,他脑中不再有疑惑、不再争辩。他已经知道了为了浇熄他希望所有可能的理由,他不会再受到动摇。他知道所有的险阻都将在眼前集合到一个高峰,第二天将会是末日的终曲,是悲剧的最后一幕,也是最后一天的挣扎。
但是,它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呢?夜晚似乎永无止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周遭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山姆开始怀疑是否第二次铺天盖地的黑暗又降临了,白昼再也不会来临?最后,他握住了佛罗多的手。主人的手又冰又冷,不停地发抖。
「我不应该把毯子丢掉的!」山姆嘀咕着,他躺了下来,试着用身体温暖主人。然后,一阵睡意袭来,他就这么睡着了。
等待已久的白昼终于降临,之前逐渐熄灭的微风原本是来自于西方,现在它改从北方吹来,强度也开始缓缓增强。隐而不见的太阳设法穿透了浓密的云层,照射向两名哈比人躲藏的地方。
「是时候了!最后一次了!」山姆挣扎着站起来。他弯身看着佛罗多,轻柔地摇晃着他。佛罗多发出呻吟,但仍奋力站了起来,不过,最后一个不稳又跪了下来。他困难地张开眼,看着眼前的末日火山,四肢并用的开始往前爬。
山姆看着他,内心流着泪,但他的眼睛已经流不出任何的液体。「我说即使弄断手脚也会背他,」他喃喃道:「我说得到做得到!」「来吧,佛罗多先生!」他大喊着:「我不能替你拿魔戒,但是我可以把你和它一起背起来。来!过来,佛罗多先生!山姆让你骑一程。告诉他去哪里,他就会去!」佛罗多爬上他的背,手松软地勾住他的手臂,两腿则是稳稳地夹住山姆的腰。山姆困难地站直身,却惊讶发现主人的身体并不重,他本来担心自己可能没有足够的力气背起主人,更别提还要负担那魔戒该死的重量,不过,实际的状况和他的想像有很大的距离。或许是由于佛罗多沿路受尽折磨、身上的刀伤、蜘蛛的毒液、恐惧、哀伤和漫无目的的跋涉,让他轻了很多;或许是山姆在绝望关头所获得的最后奖励──山姆竟然轻而易举地将主人背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彷佛在夏尔的草原上背着小孩子骑马打仗。他深吸一口气,踏上最后的旅程。
他们已经抵达了火山的北坡偏西的地方,那里的灰色山坡虽然崎岖,但却并不陡峭。佛罗多一路上闷不吭声,山姆只能凭着本能继续前进,他只知道在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崩溃之前,要尽量往上爬。他走了又走、爬了又爬,有时为了躲开陡峭的地形,必须绕路前进。最后,他变得步履蹒跚,像是扛着大壳的蜗牛一样迟钝地前进。当他再也激不起任何前进的意念、四肢也无法再支撑下去时,他轻轻地将主人放了下来。
佛罗多张开眼睛,吸了一口气。他们的高度已经摆脱了恶臭的气味和浓烟,呼吸变得比较轻松。「谢谢你,山姆,」佛罗多以沙哑的声音说:「还要走多远?」「我不知道,」山姆说:「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他转回头去看看后方,然后抬头望着前面,这才惊讶地发现之前的努力竟然让他们走了这么远。孤高耸立的处境,让火山看起来比实际高度高了很多,但它实际上并不比山姆和佛罗多攀过的伊菲尔杜斯高多少,它乱石遍布的基底大约有三千尺高,其上的火山锥则是约莫前者一半左右的高度,紧接着就是那不停冒出浓烟、参差不齐的火山口。山姆已经爬到基底一半的高度,葛哥洛斯平原看来已经变得相当渺小,全掩盖在烟雾和阴影之中。当他抬起头仔细观察时,如果他的喉咙不是这么乾涩,他几乎想要兴奋的大喊。因为,在这乱石遍布,高低不平的斜坡上,他竟然看见了一条路!它从西方延伸过来,像条蛇一样绕着火山转,最后,才来到火山的西边。
山姆没办法看清这路确实的位置,因为它正处在最低的地方,被他眼前陡峭的斜坡给遮挡住了。不过,根据他的猜测,只要他再往上一小段路,他就可以踏上这条路。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他们真的可以爬上火山顶。「哈,路在那边就是有道理的!」他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就真的被打败了。」这条路并不是为了山姆而建,他并不知道他眼前的是从巴拉多通往萨马斯瑙尔,火焰之厅的索伦之路。这条路从邪黑塔巨大的西门出发,藉着一座巨大的铁桥越过深渊,然后通过两个冒烟的深坑,沿着斜坡通往火山的东边。从那边开始,这条路由南向北环绕整座火山,来到火山锥上部的一个黑暗入口。这里距离火山口还很远,但却可以直视索伦要塞中最重要的魔眼之窗。这条路经常由于火山的爆发而受到破坏或阻挡,不过,数量庞大的半兽人会快速地修好这条路。
山姆深吸一口气,眼前的确有条路,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越过斜坡,首先他必须让自己酸痛的背部好好休息一下。他躺在佛罗多身边,两人都沉默不语。慢慢的,天光越来越明亮,山姆却突然间感到一股莫名的急迫感,他似乎听到有人对他大喊:「快点,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他逼着自己站起来,佛罗多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召唤,挣扎着跟着跪起来。
「我可以爬过去,山姆,」他喘气道。
因此,他们两个人就一步一步,像是小虫子一样艰辛地往上爬。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那条路上,庆幸地发现这路是用碎石和灰烬所铺成,十分平坦、相当宽阔好走。佛罗多辛苦的站起来,却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引诱,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西方。索伦的阴影高挂在天空,但却似乎受到外界吹来的风打搅,或是由于自己内部的混乱──总之眼前的云朵开始翻滚,一瞬间露出了无比黝黑,高耸,巴拉多要塞的钢铁尖塔。尖塔只出现了一刹那,但彷佛有道暗红的火焰从极高的地方劲射而出,那是一只血红邪眼的目光。邪眼看的并不是他们,它的目标在北方,在那些胆敢以小搏大的西方将领身上。它所有的邪恶意志全都集中在该处,准备施以最后、最致命的一击!但是,佛罗多一看到那景象,立刻彷佛挨了致命一击般的倒了下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胸前的项练。
山姆跪在他旁边,他可以听见佛罗多虚弱的低语着:「山姆,救救我!救救我,山姆!抓住我的手!我控制不住……」山姆握住他的手,将它合起来,亲吻它们。他脑中突然间有了个想法:「他发现我们了!一切都完了,很快就完了。山姆·詹吉啊,这就是一切的结局了!」山姆再一次的将佛罗多背起来,让他的手挂在自己的胸前,主人的脚则是无力的垂着。然后,山姆低下头,沿着斜坡奋力往上走。这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么好走,幸好,当山姆和佛罗多还在西力斯昂哥时,爆发的岩浆多半都是往西边和南边的斜坡流,路的这边并没有被挡住。但是,道路上还是有许多落石,也有很多巨大的裂口,它在往东攀升了一段距离之后,转了个大弯,往西边继续前进。道路转弯的地方刚好切穿了一块饱经风霜的巨石,可能是在无数个纪元之前火山爆发的结果。背着千斤重担的山姆,气喘吁吁地绕过这个大弯,正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从眼角似乎看见了有什么黑呼呼的东西从大石上落了下来,似乎是悬崖上掉落的石块。
突如其来的重量击中了他,将主人的身体从他背上扯开。此时,他立刻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让人痛恨的声音。
「可恶的主人!」它嘶嘶的说道:「可恶的主人骗我们;骗了史麦戈,咕鲁。他不能去那边。他不能弄坏宝贝。把它给史麦戈,嘶嘶的,把它给我们!给我们!」山姆双手一使力,拼命地站了起来,他立刻抽出宝剑,对眼前的情况却束手无策。咕鲁和佛罗多纠缠在一起,咕鲁正撕扯着他的主人,试着要抓住魔戒的练子,而这或许是唯一能够激起槁木死灰的佛罗多反击的情况:敌人的攻击,想要从他手中把宝贝夺走。他用连山姆都惊讶不已的狂暴怒气反击,连咕鲁都没有料想到这一点;但即使如此,如果咕鲁还和当初一样,这也并不会造成什么不同。但是,咕鲁在极端的欲望和恐惧下走了这么漫长、艰辛的一段路,这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所带来的煎熬,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变得骨瘦如柴,全身只剩下骨架外面包着的松松外皮,他的眼中闪着狂野的光芒,但那力气已经远远不如以往。佛罗多一把将他甩开,浑身颤抖地站起来。
「退下,退下!」他捧着胸口,隔着衣服紧抓着魔戒。「退下,你这个家伙,离开我面前!
你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再也不能出卖我,或杀死我了!」突然间,就如同在爱明莫尔时一样,山姆看见了这两个人与外表不同的形象: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被彻底打败、可怜兮兮的生物,体内几乎被剥夺了一切生命的迹象,但却满心只是贪婪的欲望和愤怒;而在他眼前的则是严厉、不再心软,披着白袍的身影,他的胸前有着一轮火焰,从那火焰中发出了一个命令的声音──「离开此地,不要再阻挠我!如果你胆敢再碰我,你就必将落入末日的火焰中。」那畏缩的身影退了开来,闪烁的眼中有着恐惧,但却也同时充斥着无比的渴望。
如同来时一样突然的,那影像消失了,山姆的眼前是不停喘息、手放在胸口的佛罗多,咕鲁双手着地的跪着,趴在主人的脚前。
「小心!」山姆大喊:「他会偷袭你!」他拿着宝剑冲向前。「快点,主人!」他呼吸急促地说:「继续走!继续走!没时间了。我来对付他,你先走!」佛罗多看着他,眼中露出迷蒙的神情,彷佛自己身在远方。「是的,我必须继续,」他说:
「再会了,山姆!这是真正的结局了。在末日火山上,末日将会降临。再会了!」他转过身,抬头挺胸地继续往上走。
「终于!」山姆说:「我终于可以对付你了!」他高举着宝剑冲向前。但咕鲁并没有站起来,他趴得更低,开始呻吟。
「不要杀我们,」他啜泣道:「不要用那可怕的钢铁杀我们!让我们活下去,是的,再活久一点就好了。失落了,迷失了!我们迷路了。宝贝消失之后,我们也会死,是的,会变成灰。」他用细瘦的手指扒着地面。「灰尘!」他嘶嘶的说道。
山姆的手开始颤抖,他愤怒的脑海中只想得起那邪恶的影像。杀死这个邪恶的生物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罪有应得的他根本早就该死许多次了,而且,这也是最安全的作法。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眼前这个可怜兮兮、饱受煎熬、趴在地上的生物让他狠不下心。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天,但他自己也曾经拥有过魔戒;现在,他勉强可以体会到咕鲁心身所受到的煎熬,他被魔戒所奴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叫作平安与祥和,山姆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现在的心情。
「喔,可恶,你这个臭家伙!」他说:「走开!离开这里!我不相信你,你还是赶快走吧。
不然我真的会伤害你,是的,用这个可怕的钢铁伤害你。」咕鲁四肢着地的退了几步,接着转过身;正当山姆准备赏他一脚时,他一溜烟的沿着小径逃跑了。山姆不再管他,他突然间想起了主人。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道路,却看不见主人的踪影,他拔腿就跑,想要赶快追上佛罗多。不过,如果他这时回过头,就会发现咕鲁又转过身来,眼中冒着疯狂的光芒,疲倦但却快速地跟在后面,像是道阴影般敏捷地在岩石间穿梭。
道路继续往上攀升,很快的,它就往东又转了一次,沿着火山锥的顶部绕向山侧的幽黑大门,也就是萨马斯瑙尔的入口。太阳从远方升起,穿越了一切烟雾和障碍,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但火山四周的魔多大地却依然死气沉沉,彷佛都在屏息等待那致命的一击落下。
山姆大口喘气的看向门内,门内又黑又热,隐隐然有种沉闷的响声传出。「佛罗多!主人!
」他大喊着,里面没有回应。他呆立在门口,心中忐忑不安,接着一头闯了进去,一个影子紧跟在后面。
一开始他什么也看不见,在这急迫的时刻,他抽出了凯兰崔尔的星光,但是,在他颤抖的手中,这东西不再射出足以穿透黑暗的光芒。他来到了索伦国度的核心,这是在他全盛时期所使用的熔炉,也是他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在这里,一切其他的力量都必须低头退让。他在黑暗中恐惧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间一道红光往上冲,撞上了高处的洞顶。这时,山姆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火山锥中的一个隧道内,在前方不远之处有许多裂隙,这也是红光的来源。刺眼的红光有时大盛,有时又黯淡的退回黑暗中;同时,洞穴中还充满了彷佛是巨大机器运转的低沉隆隆声响。
光芒再度大盛,就在末日裂隙的边缘,站着佛罗多孤单的身影,他浑身僵硬、动也不动,彷佛已经被化为石像。
「主人!」山姆大喊道。
佛罗多抽搐了一下,用十分清楚的声音说话了;事实上,这声音比佛罗多以前所用过的声音都要清楚、都要有力。那声音在末日火山的洞穴中,以惊天动地的气势朗声说道:
「我来了,」他说:「但我决定不执行我来此的目的──我不做了,魔戒是我的!」突然间,当他正准备将魔戒套上时,他消失在山姆的视线中。山姆倒抽一口冷气,但他还没时间惊呼出声,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许多事情发生了。
在远方,当佛罗多戴上魔戒,宣布接收它的力量时,即使这是在黑暗国度的核心火焰之厅,巴拉多的力量也大为震动,邪黑塔从地基到塔尖都开始剧烈的震汤。黑暗魔君突然间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邪眼穿透所有的阴影,越过平原,来到他自己打造的门前。一瞬间,他自己的愚昧和疏忽都显露在火光下,敌人的计谋也全都被揭穿了!他的怒火骤然暴升,但恐惧也如同致命的黑烟一般让他窒息,因为,他知道现在他命悬一线、权倾天下的国度可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意志从所有的计谋、一切的陷阱、四周的战场和将领的心中撤离了;整个国度都为此震撼不已,他的奴隶惊慌恐惧,部队停止前进,将领失去了鞭策、操弄他们的力量,只感到无比绝望,因为他们被遗忘了!魔王用来掌控、监视他们的全部力量,都转而投入末日火山中。在他的召唤下,戒灵们惨嚎一声,用比风还快的速度急速回防,绝望地想赶回这一切危机的根源。
山姆站了起来,他觉得头晖目眩,伤口中的血液流进他眼中,他奋力往前一扑,却看见了一个奇怪而恐怖的景象──站在深渊边缘的咕鲁,正在和一个隐形的敌人搏斗;他不停地前后摇晃着,在这么靠近裂隙的地方,他有几次险些摔落火山中。他摔倒在地上,立刻爬起来,接着又摔倒;在这段过程中,他只是不停的发出嘶嘶声,一句话也不说。
底下的火焰愤怒地苏醒过来,红光照耀着整个洞穴,四周全都被染得一片血红、酷热难耐。
山姆突然间看见咕鲁的手移近他的嘴巴,白森森的利齿一闪,迅即一咬──佛罗多惨叫一声,紧接着就现出身形,跪倒在深渊的边缘。咕鲁则像是疯了一般高举着魔戒,在深渊的边缘狂舞着,戒指中还连着一根血淋淋手指……魔戒发出刺眼的光芒,彷佛它是由纯粹的火焰所打造而成的。
「宝贝,宝贝!宝贝!」咕鲁大喊着:「我的宝贝!喔,我的宝贝!」正当他全心全意都在欣赏手上的战利品时,不慎一脚踏了空,在裂隙边缘试图保持平衡,拼命挥舞着双手;最后,尖叫着落了下去──从那深渊中传来他最后一声凄厉的宝贝,然后一切都消失了……一阵怒吼,和极为混乱的众多声响交杂在一起,火焰激射而出,舔食着洞顶;原先的波动成了惊人的巨震,整座火山不停地摇晃。山姆跑到佛罗多身边,扶着他奔出门外,就在那萨马斯瑙尔的门口,俯瞰着魔多平原的地方,他感到无比震撼与恐惧,呆立着望向远方──他的眼前掠过一道狂卷的乌云,在那之中是高塔和要塞,与山丘一样高,座落在一座陡峭的高山顶,俯瞰着许多的洞穴,有极大的广场和地牢,不见天日、犯人插翅难飞的监狱,钢铁和精金打造的大门……然后,一切都消逝了。高塔崩垮,高山落下,墙壁粉碎融化、跌落地面,浓密的烟尘和雾气冲天直上,直到顶端撞击到高空,又如同暴雨一般落洒回地面……最后,大地传来了闷响,渐渐转变成怒吼,地动山摇,平原炸开了多处裂口,欧洛都因喷发了!火焰从它的顶端直冲云霄,天空中雷鸣电闪,滂沱的黑雨如同洪水一般直灌而下……在这风暴的正中心,戒灵们像是利箭一般撕裂云层和浓烟,却如同大地一般剥落、熔融,消失在空气中。
「山姆·詹吉,看来这就是结局了!」一个声音从山姆身边冒出来,脸色苍白的佛罗多就站在那边,却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眼中只剩下祥和,没有压抑、没有疯狂、没有恐惧。他的重担已经卸下了,这又是山姆在夏尔时最亲爱的主人了。
「主人!」山姆大喊着跪了下来。在这天崩地裂的关头,他只觉得兴奋、无比的愉悦。重担毁灭了,主人得救了,恢复正常了,他自由了!接着,山姆才注意到那只流血的手。
「你的手哪!」他说:「我没有东西可以包扎,连上药也不行。我宁愿用自己的一整只手跟他换。不过,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是的,」佛罗多说:「你还记得甘道夫说的话吗?即使咕鲁,都可能还有他的使命要完成。
山姆,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摧毁魔戒。整个任务可能会前功尽弃,甚至是落到悲惨的下场。我们就原谅他吧!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山姆,这是一切事物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