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说要向总是容易受骗的珂尔传授智慧,如果逐个把诈骗案例告诉他的话也是没完没了的。
应该教给他的,是能防止受骗的诀窍。
还有就是如果能懂得一两种赚钱诀窍的话,只要不贪心,也也可以赚到一点钱。
当然.要做到这个“不贪心”,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很困难的事。
“如果别人向你提出什么有赚头的事情,你就首先要考虑‘对方到底靠什么来赚钱’。或者说,你不需要考虑自己得益的状况,而是考虑自己亏损的状况。大部分的诈骗都可以通过这个方法来回避。”
“但是,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有顺利或者不顺利的时候吧?”
“这是当然了。不过,那一类的事情通常都是赚头很大的。在得失比例悬殊的情况下,你还是不要出手的好。无论是‘得’所占的比例偏大,还是‘失’所占的比例偏大,都是不行的。”
“就算‘得’占的比例大,也不行吗……”
珂尔不愧是在这种时代肯花钱学习的人,又孜孜不倦,脑筋也转得快。
罗伦斯刚开始也是满心不情愿,但反应如此敏捷,也还是感到很有劲头。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接受吧?”
“啊.不……是的。”
“活在这世上,你最好还是抱着自己只会碰到坏事而不会碰到好事的心情。你绝对不能看见别人碰上了好事,就觉得自己或许也能碰上。为什么呢?因为进入你视野的人有很多很多,而在很多人
之中当然也会出现一两个的幸运者。但是,就自个而言。认为自己将会碰到好运的话,那就跟用手指着某个人,预言说这个人将迎来好运一样。你觉得那种预言会成真吗?”
即使是从师领悟到的这番话,一旦由自己亲授给他人,就自然而然地深切体会到其中的含金量。
如果罗伦斯也能彻底实行这个原则的话,那么跟赫萝的旅途也就会变得更加平稳。
“所以啊,在这个基础上把话题转回到你中的那个证书的圈套上……”
赫萝在旁边悠哉游哉地听着他们的这番对话。
刚开始的时候,赫萝只是半带捉弄地笑看着一脸严肃讲话的罗伦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开心表情。
船非常平稳地顺河而下,虽然有点寒冷,但并没有起风。
跟独自旅行经商的时候不一样,也跟认识赫萝之后两人一起
旅行的时不同,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定感。罗伦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古以来就存在着完全跟这种形式相吻合的某种东西似的。
罗伦斯一边向珂尔教导知识,一边思考着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身边没有了露出坏心眼笑容的赫萝,但是只要回头一看
明明在隆冬的河面上,这种温暖感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是身体却自然而然地变得轻松起来。
跟珂尔的交流也变得顺利起来,珂尔开始把握住罗伦斯的想法,罗伦斯也开始理解到珂尔的疑问。
虽然没有遇上多少幸运,不过也许可以说遇到的好人相当多吧。
就在这个时候——
“哈哈,你们还在忙啊。”
突然听到拉古萨的声音,罗伦斯就好像觉得刚从睡梦中醒来一样。
看来珂尔也有同样的感觉。那突然回过神来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一样。
啊,不怎么了呢?。
“没有,因为下个关口就是今天最后一个关口了,所以我想问
你们要不要买些东西准备过夜。”
“啊啊,是这样吗……”
罗伦斯向赫萝打了个眼色,让她先确认一下装满食物的袋子。
虽然把几个面包分给了珂尔,也应该不会出现不够的情况吧。
“应该够呗。”
“好像是这样。”
“啊,那样就好。不过——”
拉古萨伸了个懒腰,把身体靠在货物上,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这真是出自谎言的果实啊。看样子的确是个优秀的弟子嘛。”
他说的当然是珂尔了。珂尔马上害羞地低下了头。
跟一被人称赞就挺起胸膛的某人相比真是截然不同啊。
“我也曾经雇佣过几个小鬼,不过很少能坚持上一年的。至于
就算不骂不揍也会认真干活的家伙,那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
拉古萨微微一笑,罗伦斯也回了一句“也许是这样”表示同意。
流浪学生之所以被人们厌恶和忌讳,是因为他们无法无天的
行径。他们既不干活,也没任何成就,根本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虽说是形势所逼,但为了获得劳务费而认真干活、同时更热心
聆听罗伦斯教导的珂尔,已经完全足以得到他人的信赖了。
然而突然受到称赞而感到莫名其妙的珂尔,似乎并不明白这
个道理。
赫萝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个了。
“那么,下个关口也有杂活要干,不过——”
“啊,好的,请让我帮您的忙吧。”
“哈哈哈,你这样子的话也许会被老师斥责哦。
“咦?”
面对一脸呆愣的珂尔,罗伦斯只好笑着说“真没办法”,然后接
着说道:
“我看这家伙既不想当商人,也不想当船夫吧,对不对?”
珂尔瞪大了淡蓝色的眼睛,交替地打量着罗伦斯和拉古萨的
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正在全力调动自己的思维。
就算不是赫萝,也会产生一种想要关注他未来的心情。
“……是的,嗯.我想学习教会法学。”
“噢,那真是可惜啊。”
“就是这么回事。”
“嗯.既然是谁都不能独占的话,那就只有放弃啦。最赚的那个总是神啊。”
拉古萨仿佛唱歌似的笑着叹了口气,然后坐起身子,走到船尾拿起了竹竿。
人材这种东西,无论任何职业都会争着要。
“那个……?”
“哈哈,没什么。你只要继续这样学习下去,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博士的。”
“啊……”
珂尔不怎么明白地点了点头,船刚到达栈桥,他就被拉古萨叫了过去帮忙。
剩下的罗伦斯重新思考了一下拉古萨说的话。
的确.最赚的那个总是神。
“汝好像觉得很可惜啊。”
“咦?”
反问了一句后,罗伦斯又点了点头。
“的确.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不过,还有机会吧。”
罗伦斯听了赫萝的话稍微吃了一惊,把赫萝的身子转过来说道:
“难道光是协助我成为独当一面的商人还不够吗?”
“因为有徒弟才算是独当一面呐。”
就是说叫自己收个徒弟吗?
罗伦斯的确跟赫萝说过,一旦得到店子的话,就会感觉到冒险在那一刻结束了。
关于这一点,赫萝却说只要收个徒弟就好了。
“不过.对我来说还是为时尚早。”
是吗
“没错。如果再过十年,不,再过十五年的话,也许吧——”
十年之后的事,如果是几年前的话根本是无法想像的,不过现
在已经是差不多能预计到那个时候的年纪了。
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的那个时候当然是不行,不过现在自己
的眼前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quot;再过十年的话,唔……就算是汝也应该会变得更有雄性气概
了呗。”
“……这是什么意思?”
“很想知道吗?”
看她奸笑的模样,一定是暗中藏着什么很厉害的东两。
罗伦斯觉得还是应该贯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于是
放弃了反击。
“呵呵,真聪明。”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
赫萝捶了一下罗伦斯的肩膀,故作姿态地鼓起了脸颊。
罗伦斯也笑着作出回应,然后把手伸向从珂尔那里买来的那
叠纸。
虽然刚才思维被打断了,不过铜币的问题的确有着足以诱发
商人好奇心的吸引力。
虽然并不是考虑着怎么赚钱,更不打算把吉恩商会的秘密揭
露出来,但是光想着‘‘如果分析一下这叠东西的话也许就能解开谜
团”。就已经令他心动不已了。
“汝还真是个市侩的雄性呐。”
“你说什么?”
“竟然对那种纸片看得那么出神。难道比跟咱聊天还有趣吗?”
这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不过,要是说“你还对纸吃起醋来了?”的话,那就肯定会被她
揍一顿吧。
“光是有三箱的数量不吻合,为什么汝就觉得那么有兴趣呐?”
“为什么……你这么说我也很难回答啊。我只能说因为开心
了。不用担心,这次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被卷入骚动的,这一点你可
以放心。”
.,
罗伦斯一边说一边翻着那叠纸,很快就找到了写着吉恩商会
的纸张,接着又找到了另一张。
这样以来的话,说不定就是那样了。
“......
感觉到赫萝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罗伦斯抬起了头。
赫萝坐了下来,然后一手抓起毛毯。
她的尾巴正在长袍下摆里面很不满似的摇晃着。
而且,她的表情也好像很不甘心。
“汝这个人,有时候跟别人交涉的时候真的很高明。”
赫萝偶尔也会露出容易猜透心意的一面.
虽然珂尔是应该照顾一下,但是他离开之后,希望汝能把心思
放在咱身上——认为她正在思考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过于自
信了呢?
“那么,要帮忙吗?”
“……唔,那也无所谓。”
罗伦斯回想起来,以前赫萝没有能率直地叫自己给她买苹果吃。
她的脸上虽然很不满,但是耳朵却很高兴似的动了起来..
“这个拼写——吉恩商会。你就帮我把包含这个字眼的找出来吧。你,应该会读文字吧。”
“唔,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
“没错。”
珂尔所持有的纸片数量的确相当多。
大概是偷来的时候有的捏在手里有的塞进袋子吧,其中还有一些皱巴巴的纸张。
而且有的还沾满手印、摩擦得颜色都变浅了,就好像在宣扬自己经过许多人手这个事实似的。
那些纸片大概有一百张左右,罗伦斯把一部分交给赫萝.两人一起寻找着吉恩商会的名字。
。”
罗伦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种类的东西,只要知道种类就能大体上推测到商会名字出现在哪个位置。
而对于赫萝来说,因为上面的字迹也很潦草的关系,如果不从上到下凝神观察一番的话,就很难看得出来。
一、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瞥了罗伦斯一眼就焦急起来了。
也许她是对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在罗伦斯之下感到不甘心吧
罗伦斯装作没发现,放慢了作业的速度。
“可是,汝啊。”
“嗯?”
因为即使放慢了速度也还是罗伦斯这边更快一点,赫萝她大概是想要采取妨碍战术吧——不知不觉地冒出了这种想法,实在是有点敏感过度了。
赫萝在搭话的期间不但没有继续作业,反而放下那些纸张看着远处。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罗伦斯反问了一句,赫萝就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回到手边。
不过,要坚持说这副模样也“没什么”的话,就算是撒谎天才的赫萝也稍微有点勉强。
“别用那么显而易见的方法来吸引别人注意嘛。”
本来还以为她会生气,可是赫萝却更棋高一着。
她仿佛自嘲般的露出了微笑,然后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纸张。
“没有,咱只是想起了一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哗啦——赫萝终于翻过一张,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是什么事?”
“真的是很无聊的事呐……咱只是在想,沿着这条河下去的话.会到达什么样的城镇。”
听了赫萝的话,罗伦斯不禁抬起脸来,转眼注视着河的下流方向。
现在还没能看到海的影踪,出现在视野中的就只有平坦的荒野和缓慢的水流。
当然,港镇肯卢贝的影子也依然看不见。
但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赫萝的话中包含着比话语本身更多
的含义。
更重要的是,赫萝说“是很无聊的事情”的时候,大体上都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
“我也是乘船路过了两三次而已,也没有实际上到城里仔细看过。”
“那样也无所谓。是怎样的城镇?”
听赫萝这么说,罗伦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把自己的见闻从过去的记亿中唤醒了过来。
“河流的终点是一个大型三角洲,城里的人们没有在那里居住,取而代之的是建起了许多客栈和商会的卸货场,而且还有许多汇兑所,非常热闹。居屋则建造在三角洲的北侧和南侧。虽然全部合起来才被称作肯卢贝,不过无论上下还是中间,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糟糕。”
“噢噢。”
赫萝虽然还在看着手上的纸张,不过眼睛有没有在读文字就很难说了。
“我当时是乘着连系远方的国与国之间的大型贸易船路过那里,也就是把肯卢贝作为中途的一个补给港口。因为船很大.无法靠近三角洲那种平浅地方,所以就换乘小船来到了三角洲。”
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是为了观察赫萝的反应。
这种话,与其在这里听自己说,倒不如实际看一看更好。
罗伦斯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赫萝似乎并没有这种想法。
“那么,在洲上看到的是什么?”
虽然视线对着手上的纸张,但是其焦点却对准了遥远的彼方。
看到赫萝以这副模样听着肯卢贝的情况,罗伦斯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给盲人带路一样。
然而罗伦斯稍微含糊了一下,赫萝就马上转眼盯着他,无言地催促他说下去。
罗伦斯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是继续说道:
“……啊啊,上了洲之后,首先迎接我的是被海水和海风清洗
过的触礁船的残骸。他们把断成两半的船身当成大门了。穿过那里之后,就来到一个虽然充满活跃气氛和吆喝声、却跟城里的市场有所不同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单个的商品出售,而是以令人发晕的数量进行大量批发买卖。说白了就是专为商人而设的市场。在那里上陆的商品全都以那里为起点,被运送到其他遥远的国度。还有就是……对了.也有很多提供在艰苦船旅中的短暂娱乐的店子。里面……唔.应该也有会让你皱起眉头的那一类东西吧。”
看到罗伦斯故作姿态地耸了耸肩膀的样子,赫萝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些两层建筑的旅馆,从面向马路的房间里每天都源源不绝地传出琵琶和竖琴的音色,还有各种笑声。”
赫萝轻轻点了点头,既没有抬起视线也没有抬起头,这么说道:
“那艘船,是去哪里的?”
“那艘船?”
“就是汝所乘坐的那艘船。”
“啊啊,那艘船是一直沿着大陆南下,最后到达的是名叫约尔德斯的港口城镇。那是一个集中了许多能工巧匠的城镇。我所乘坐的船,主要是从北方向南方运送琥珀的船,那个城镇的琥珀工艺品相当有名。那个地方,比起被迫走进地下水道的帕兹欧,还有跟你相遇的帕斯罗村还要偏南。海水非常温暖,但有点黑啦。”
那是自己没有驾驭马车,比现在更为轻松,甚至轻视性命地四处游转的时候的事情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被迫窝在甲板下面的昏暗房间里的那种海上旅行,根本就不能跟在河上乘船相提并论。
航行中拿着一整个牛膀胱袋子那么多的水,在摇晃得难以坐稳的船里,为了不让水漏出来而必须拼命抱着它。
而且,摇晃到这个程度的话,不是船夫的旅行商人很快就会成为晕船的牺牲品。
一直吐到没有东西可吐,最后甚至吐出血来,在整个人都变得憔悴消瘦的时候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想起来,也真亏自己能乘上那种船三次之多。
“嗯.但是咱可不知道琥珀这种东西。”
“咦?你不知道吗?”
听罗伦斯这么反问,赫萝仿佛稍微有点生气似的回望着他。
听罗伦斯这么反问,赫萝仿佛稍微有点生气似的回望着他。
本来觉得她在森林里过着神一样的生活,应该也会知道这些事。但是转念一想,她上次好像也不懂得什么是黄铁矿。
“那是树木的蜜汁在地下凝固而成的东西,看样子就跟宝石一样.,比如说……啊啊,对了。正好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罗伦斯用手指了指赫萝的脸,她好像马上就打算自己去看自己的眼睛。看到她变成了斗鸡眼的样子,罗伦斯不禁笑了出来。
“咱是故意的。”
虽然她嘴巴是那么说,不过如果真是故意的话,赫萝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可是,要是指出这一点的话她肯定会不服气,所以还是这么回答她:
“嗯.总之就一定是很美丽的宝石吧。”
听了他这旬再明显不过的恭维之言,赫萝尽管满脸无奈,也仿佛忍不住似的笑了出来。
“哼,对汝来说也算是不错了。那么,下了那艘船之后,接着就到哪儿去了?”
“在那以后?那以后就是……”
罗伦斯刚想回答,但还是觉得有点疑问。
突然问起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或者,你说说那只狐狸的目的地也行。”
看到罗伦斯支支吾吾的样子,赫萝是不是以为他已经记不怎
么清楚了呢?
不——他马上就察觉到事实并非如此。
她是对自己的沉默感到害怕。
她是在害怕给罗伦斯以思考“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这个问题
的时间。
“埃布的目的地吗。既然是为了加工皮草而出售,那就应该到
比约尔德斯更南的地方,大概是名叫乌尔凡的城镇吧。”
“到底能赚多少?”
“嗯……大概是进货价格的三倍……这个应该是最低限度了。
要是赚了那么大笔钱的话,她大概已经不会跟像我这样的旅行商
人搭话了吧。”
罗伦斯笑着说道。赫萝却一脸不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没有跟他对上视线。
就好像觉得一旦对上视线,就会被他从眼神中读懂心思似的。
“哈哈,不过,这也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利润达到了金币一千枚或者两干枚那种程度的话,那就马上可以加入上级商人的行列了。拿着那么大笔钱的话,一般来说都可以开店买船,涉足于远隔地区贸易。从沙漠之国收购黄金,从灼热之国收购香辛料。丝织品、玻璃工艺品、写有古远帝国历史的总共几十卷的历史书籍抄本.或是什么不可思议的食物和生物,甚至连珍珠和珊瑚之类的海洋宝石都会成堆成堆地运过来吧。每当那样的一艘船平安无事地到港,就能赚到我花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金额的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利润。最后甚至可以在各处设立商会的分店,进而插手银行交易也说不定。向各地的领主借出大笔资金,取而代之的是套出对方的各种特权。逐渐掌握各地的经济命脉。然后,最厉害的就是成为南方皇帝的御用商人了。国王举行戴冠仪式的时候,将会向御用商人订造价值二十万到三十万枚卢米欧尼金币的皇冠。如果能成为那种商人的话,光是坐在那里就可以把任意国家的任意商品运送到任意国家去.九论去到哪里都能受到国王一样的接待。最后还可以完成用金币砌成的王座。”
这是所有商人都曾经梦想过的黄金大道。
虽然许多人认为这是荒唐无稽的想法,不过实际上通过这条路实现霸王野心的商人也实在太多了。
只是,在这条霸王之路的途中力尽而亡的人数,也同样多得连全知全能的神也无法准确把握。
就算埃布获得了这个契机,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如此顺利。
因为远隔地贸易之所以能获得高额利润,正是由于让船平安无事地到达目的地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正如字面意思那样,因为全财产成了海藻化为乌有而破产的商人,光是罗伦斯知道的就不能用两只手数过来。
“就像通往黄金之国的黄金大道呐。”
虽然不知道赫萝对罗伦斯这番话的深度有多大的理解,不过看来也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白日做梦”的韵味。她似乎很开心的
这么说道:
quot;但是,汝明明白白错过了通往那条黄金之路的入口,却好像
不怎么懊悔啊。”
听了这句话,罗伦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他一点也不懊悔。
因为.罗伦斯希望走的,并不是那种黄金大道。
只是在心里觉得,如果跟赫萝一起的话,也许就能走上那样的
路。
在权谋术数激烈地卷着漩涡的那条路上,不受恶魔的欺骗,不
受邪神的诱惑,在阴阳之中藏匿逃避,向前突进,最终也许就能到
达宝藏之l¨。
那一定将会成为值得传颂好几百年的、完全有资格称为冒险
谈的冒险故事。
面对大商人、在黄金交易中互相较量;面对有着悠久历史的王
国王族,围绕最高级羊的品种展开交涉;有时也许会跟类似海盗的
大船团兵刃相交;有时或许也会被一直信赖的部下所背叛。
要是在这种冒险旅途中有赫萝在身边的话,那是何等开心的
事情啊——罗伦斯当然也有这么想过。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赫萝会讨厌这样。
所以,他就这么问道:
“难道你想走上那样的道路吗?”
赫萝摆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还是没有点头。
“因为咱必须把汝的事情流传下去,要说的话当然是越少越
好。”
真是个死脑筋的家伙啊——罗伦斯一边想一边无声地笑了
笑。赫萝马上就瞪了他一眼。
要说的话越少越好,这句话应该是在说谎吧。希望越少越好的
东西,应该是讲述者的数量。比如在罗伦斯看来,如果看到有人一
脸得意地讲述着赫萝的睡相的话,他肯定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
竞争心理。
“咱不是想听什么黄金大道,咱想听的是在琥珀城镇之后汝去
的地方。”
并不是波澜壮阔的冒险故事,而是跟罗伦斯一直以来没什么两样的行程路线。
为什么想知道那种事?其中的理由已经非常明白了。
把肯卢贝三角洲的事情说出来时的那种感觉,只要把那种感觉化作语言说出来,就可以马上知道了。
但是,罗伦斯闭着嘴轻轻一笑,没有对赫萝提出反问,而是顺应着她的问题作出回答。
在琥珀城镇里,他把从北方购入的动物牙齿和骨头卖掉,取而代之的是买人了盐和盐腌鲱鱼,转而前往内陆地区。徒步、搭乘顺路的马车、偶尔也跟别人组成商队,走过平原,越过河流,在森林里迷路。既有受伤的时候,也有受到疾病袭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传闻说已经死了的商人而高兴不已,反过来了解到自己死了的传闻正在流传而大笑起来,这样的事情都时有发生。
对于这些事,赫萝每一天都很开心地、同时也很沉静地倾听着。就好像在享受活了好几百年也未曾见过的土地无限延展开去的乐趣一样。就好像在对开玩笑似的频繁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样。
同时,在那既漫长又常见、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旅途中.他仿佛想像着自己一直伴随在身边的情形。
不一会儿,罗伦斯说到自己把盐运到深山里的一个小村落出售,并取而代之地购入了优质貂皮的时候,就中断了自己的话。为他觉得如果继续说下去,就会违背两人之间的不成文约定。
赫萝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罗伦斯身上,用空着的那只手握着罗伦斯的手,在那里发呆。
罗伦斯所讲述的路程,如果要实际上走一遍的话,大约要花费两年时间。
因为两人都沿着虽平凡却漫长的旅途一路走来,大概旅途的疲累开始出现了吧。
那是绝对不会迎来实现的一天的、漫长的旅途。
把盐交给了那深山里的小村落,同时相对应地拿到了皮草.接下来前往的村子是?
麦子的大产地,河流沿岸的港镇。罗伦斯如果继续把话说下去的话.那就等于把这条旅途闭合成轮,然后无休止地转动下去。
但是,赫萝并没有催他说下去。
因为她知道,要是开口催促他的话,就会令这种沉醉于梦境中的气氛一扫而空。
现在,赫萝是不是感到后悔了呢?还是说觉得很开心呢?
罗伦斯心想,大概这两方面都应该会有吧。正因为开心,所以才后悔。
罗伦斯他们的旅程,不会前往比肯卢贝更南的地方,也不会去
西方。在那以后的地方,对两人来说是永远的未知世界。尽管只要
踏出一步,就能知道那是确实存在的地方,但是却绝对不会进入的
世界。
神曾经说过。
世界上首先有了语言。
如果说就是那些语言创造了世界的话。
被唤作神的赫萝,大概是打算借用罗伦斯的话来创造一个临时的世界吧。
当然.自己并不会去问她“创造那样的世界来做什么”这种问
题。
赫萝毕竟是几百年来都一个人呆在村子的麦田里,那临时的
世界一定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
只是.这样子看着什么都不说、一动也不动、茫茫然地望着前
方的赫萝,罗伦斯就会想,在旅途的终点把这样的赫萝独自留下
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在特列欧村读过的那本书上,写着赫萝的故乡已经灭亡的事
情。
如果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过去的居民已经回来的话固然是好。
可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自己就会觉得有点担心了。
一旦想像到赫萝在寒冷而寂静的山上、独自一人呆在月光下
的情景,不管怎么想也不觉得她能就这样一个人呆下去。
但是,如果说出口的话她肯定会愤怒得像烈火一样,也可以轻
易推测到她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最必须承认的一点就是,不管罗伦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全填补赫萝的那份孤独。
要说这样子也没有任何无力感的话,那也是骗人的。
但是.罗伦斯在承认了这一切的前提下.前往德林克商会握起了赫萝的手。
所以.作为最低限度的安慰.罗伦斯故意以开朗的口吻说道:
“怎么样。是一趟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旅程吧?”
赫萝向罗伦斯投来了怠倦的视线,就这样停顿了一会儿。
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大概是发现了罗伦斯的脸上沾着些什么东西吧。
“……的确没错,不过。”
“不过?”
背对自己侧起脑袋摆出的这种表情,一定是赫萝引以为豪的表情吧——罗伦斯心想。
“如果是这种平凡旅途的话,只要你手里不捏汗,咱也可以跟汝牵着手悠哉游哉地走过去呗。”
坏心眼的笑容。
但是,坏心眼的人并不是赫萝。
坏心眼的,应该是位于天上某处的神才对。
在罗伦斯想要说些什么之前,赫萝却抹掉了那种表情,仿佛在说“真是个开心的余兴节目”似的,恢复到了平时的姿态。她把手上的纸片翻过一张,然后“噢”地叫了一声。她拿着纸一脸自豪地向罗伦斯举起来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为止的那种感觉。
对于身为普通人的罗伦斯来说,这实在难以效仿。
因为无法效仿,所以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恢复了平静。
赫萝仿佛觉得很无奈似的笑着等待他恢复过来。
的确是平凡的旅途。
因为那是赫萝随时触手可及的和平日子。
“的确.是吉恩商会的东西,是去年夏天出口的备忘录纸条吧。”
“哼哼。”
面对满脸笑容地哼了哼鼻子、仿佛找到了宝藏地图一样得意洋洋的赫萝,罗伦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拿她没办法。
“那么.出口果然是六十箱。这样一来的话,这个已经可以说……不……果然是……”
跟其他出口商品项目相对比,罗伦斯马上就把思维重心转移到那方面去了。
这同时也是为了把那仿佛突然冒出来似的、不能过多触碰的泡沫般的梦想,封印在自己的头脑深处。
因为。那的确是一个甘甜的美梦。
罗伦斯还不至于年轻到连颓废这个词也不懂的地步。
“那么.其他的纸也要快点找。”
赫萝突然以不高兴的声音这么说完,然后就拉扯着罗伦斯的耳朵.从思索的井口中硬是把他拉了上来。
罗伦斯马上吃了一惊。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着赫萝一脸不高兴地把眼光转回到纸片上的侧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赫萝本来就是为了想让自己陪她,才答应帮忙从纸堆里找出吉恩商会名字的。
可是,“既然这样一起思考不就行了?”这句话,却遭到了她那有点气恼的侧脸的拒绝,无法说出口来。
话说回来.刚才明明是那么柔和的气氛,却在一瞬间内变成了现在这样.还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赫萝的心情变化得比山上的天气还要快。
难道只是自己迟钝吗?罗伦斯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同时又觉得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少女心思了。
当然。他还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虽然也不知道算不算少女”。
“这就是全部了。”
没过多久,赫萝看完了所有的纸张,最后找到了两张纸。
跟罗伦斯找到的合起来,总共有七张。
只要不是连收拾东西都不会的商会,那么类似的文件一定会放在相近的地方。从商会里偷出这些东西的那个人,多半也是连内容也没看就随手抓回来了。
正如预料中一样.里面包括了去年夏天、前年冬天的订单,还
有去年夏天的备忘纸条。
果然,向铜产地发送的订单全都是五十七箱,而被运送到温菲尔王国的货币却是六十箱。
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进口一些已经被用旧的货币,这些毫无疑问都应该是新铸造的东西。
那相差的三箱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被补充上去的,可是并没有显示出这个事实的纸条。
“看来还没有找到决定性的线索呐。”
“的确没错。只是,就算没有写着吉恩商会的名字,或许也会有相关的东西吧……”
“噢,那么马上就——”
“不,但是,说不定这真的是私造货币的证据呢。”
没有回应兴奋起来的赫萝,罗伦斯不由自主地独自嘀咕起来。
如果大量制造的话也许会被谁察觉到,但是数量不多的话也许就不会暴露。
或者说,这也有可能是打算在私造金币之前,先用铜币来做实验。
这样的想像接二连三地膨胀起来,如果要证明这些事的话需要什么情报,现在欠缺的是什么情报,或者能不能用别的方法来思考——想到这里的时候,罗伦斯就发现身旁的赫萝这下子想出了无聊透顶的样子。
“............quot;
赫萝一脸不高兴地歪着脖子,把脖子的骨头弄得喀啦作响。
“汝还是不打算真的去追赶那狐狸吗?”
那副神情,就好像在说“既然那样就不该丢下自己不管’’似的。
“……你也一起来想不就行了吗?”
听罗伦斯这么说,赫萝就挑起了一边眉毛,一脸无奈地把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掌托着下巴。就好像在摇骰子赌博中运气不佳的赌徒一样。
看来,罗伦斯摇出来的骰子点数并不是太好。
“如果那样能让汝大赚一笔的话。”
“……那样的话你明明也不喜欢啊……而且.”
嗯
quot;你也并不讨厌动脑筋吧?这样思考的话也能消磨一下时间。”
听罗伦斯这么一说,赫萝的眼睛立刻瞪大到让罗伦斯大吃一惊的程度,然后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嘴巴。接着她还合上双眼,也合起了手上的纸札,双手抓着风帽的边缘,把脸也藏起来了。
“怎、怎么了?”
这种举动,甚至让罗伦斯不由自主地问了这么一一句。
耳朵和尾巴正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当她的手离开风帽、露出双眼的时候,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双充满怒色的眼眸。
被那毫不动摇的双眸默默地盯着,即使是罗伦斯也慌了手脚,发话道: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啊?”
刚才说有如琥珀一般的那双眼睛,现在已经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生气?汝说生气是吗?”
这下可踩中她尾巴了。
罗伦斯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像刚才怒发冲冠的速度一般,赫萝
全身的力气都消退了。
就好像因为灌进太多水而破裂的皮袋一样。
赫萝那副意志消沉的模样,直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在短短一瞬
间内消瘦起来。只见她正以幽灵般的眼神注视着罗伦斯。
“毕竟是汝啊……反正,汝肯定不知道为什么咱会说这些事情
啦……”
然后.她稍微向旁边的罗伦斯瞥了一眼,故作姿态地叹了口
气。
就好像面对不成器的弟子,连发怒的气力都没有的师傅一样。
可是——罗伦斯心想。
反正她也是因为闲得慌,想让人陪陪她才说出这种话的吧。
之所以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并不是因为说出来赫萝就会更
生气.而是因为确实读懂了罗伦斯内心所想的赫萝轻轻抬起嘴唇,
露出了尖牙的缘故。
“汝必须非常小心注意自己的发言。”
在跟随师傅当学徒的时候,罗伦斯最讨厌的就是被提问。
因为一旦回答错误就会被揍,可是沉默不语的话也会被踢。
看来罗伦斯的想法并不正确。
既然如此,剩下的手段就只有沉默了。
“真的不明白吗?”
过去的记忆又重现脑海。
罗伦斯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腰背,然后挪开了视线。
“不明白的话,就那样也无所谓。”
听了这句出乎意料的话,罗伦斯转眼看过去,只见赫萝一脸认真地这么说道:
“到你明白为止,咱都不跟汝说话。”
“怎——!”
还没等他说完“怎么说这种小孩子气的话”,赫萝就挪开了靠在罗伦斯旁边的身体,把一起披着的毛毯扯了过去,卷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谓的目瞪口呆,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开玩笑的吧?罗伦斯刚想这么说,但又想起被她无视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赫萝就像小孩子一样顽固。她既然说不跟说话,那就肯定不会跟自己说半句话。
不过,如果这单纯只是突然被她无视还好一点。故意发表这样的宣言,可是赫萝的高等战术。
对这种孩子气的话作出反驳也太没有度量,跟她搞对抗反过来无视她就更没打人样子了。更重要的是,听到她说不跟自己说话就马上动摇了起来,那怎么能敌得过她。
把视线转回到手里的纸条上,罗伦斯稍微叹了口气。虽然觉得思考这个谜团也相当有趣,不过赫萝似乎并不怎么买账。就算很乐意帮忙一起挑选纸张,却不乐意一起思考这件事,这实在令人费解。
对罗伦斯来说,还是觉得跟赫萝一起为各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转动脑筋会更开心。毕竟赫萝的头脑非常聪明,罗伦斯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还是说,她是在担心如果随便乱想这些事情的话,说不定又会被卷入到什么纠纷里面呢?
实在猜不透赫萝的心思。
罗伦斯把写着吉恩商会字样的纸条放在其他纸面上,决定暂时搁置一边。
赫萝依然没有把视线投来这边。即使是理所当然地习惯讨别人欢心的商人,一旦遇到赫萝也很难顺利做到这一点。毕竟赫萝的思维千奇百怪,既然提示了解决方法的话,那就只有遵从她的意思了。要是敢作弊的话,到时候等着自己的一定是可怕的惩罚吧。
正当罗伦斯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赫萝忽然抬起了脸。
虽说移开了身体,但是船上的空间也并不宽敞。罗伦斯马上察觉到这一点,顺着赫萝的视线看去。
她的视线正对准了河的下流方向。
是对驶在前头的船感到在意吗?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却听见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似的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等到发现那原来是马蹄声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一匹马如箭般从下流那边沿着河岸飞驰而来。
“怎么啦?”
罗伦斯嘀咕了一句,发现赫萝没有回答,于是向她看了一眼,
这才想起刚才她说过不跟自己说话。
这好像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了。
总之,罗伦斯打算把这句话当作自言自语掩饰过去,不过这当然是掩藏不住的。
之后肯定会被她笑话吧。
虽然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情沉重,不过接着又想到要是没能
解决问题的话,那真的有点可怕。
赫萝仿佛完全没有发现罗伦斯似的钻出了毛毯,以轻盈的步
伐走上了船靠着的栈桥。
那匹马在接近栈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在完全停下脚步之前,
一个男人从马背上眺了下来。男人虽然披着披风,但是却挽起了衣
袖.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船夫的打扮。从栈桥走上陆地、跟他对面
相迎的拉古萨他们也似乎认识他。看到他们询问发生什么事,那个
男人就略过问候说明了起来。
无法插上嘴的珂尔大概是为了避免妨碍他们吧,虽然感到有点在意,但还是退到了跟他们相隔颇远的栈桥上。
如果是罗伦斯的话,那就毫无疑问会走近他们听听说些什么了。这种自制心还真是了不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出了这种评价,赫萝走近珂尔,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罗伦斯当然听不到她在那里嘀咕些什么,但是珂尔听了之后先是吃惊地看着赫萝的脸,然后又窥视了罗伦斯一眼,那就肯定是跟罗伦斯有关的事了。
既然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那就应该是不怎么友好的事吧。
珂尔又听了几句耳语,以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赫萝完全没有看自己一眼。
虽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赫萝会不会突然不见了踪影”的担心.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更令罗伦斯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赫萝早就完全把握了自己这边的所有招数。
“好,喂~老师啊!”
看来船夫们正如他们的风格,三言两语就利落地结束了对话
拉古萨回过头来,一边向罗伦斯挥手一边大声喊道。
罗伦斯没办法,只好站起身子,走上了栈桥。
赫萝站在珂尔身边,跟他牵起了手。
罗伦斯尽管看到这一幕,却并没有像阿玛堤那时一样感到心里不舒服。这大概是因为两人看起来就像姐弟一样吧。
“什么事呢?”
“啊啊,很抱歉啦。可能要你们稍微走一段路。”
“走路?”
罗伦斯反问了一句,那个似乎已经传完话的男人再次骑上马.继续朝着上流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枚被染成蓝色的旗帜。
光是这样就能推测到大体情况了,应该是河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因为有大型货船触了礁,听说整条河都已经被塞住了。因为一个贪心得要命,赶路赶得太匆忙啦。察觉到的日寸候已经为时
已晚.一艘接一艘地塞在那里。好像因为在河底沉着一艘不知哪儿
来的船。而且沉下去的船上没有任何船夫的影踪,大概也会闹出一
场骚动吧。”
,
“那个是……”
这是战争时期或者饥饿的佣兵集团袭击商船时用的手段。
在坡度平缓的原野延绵不绝的这个地区,光是在河里打一根
木桩就能让船只无法航行,这条河实在太浅,太脆弱了。
因此.他们就装作发生事故而把船沉下去,然后袭击停在那里
的船。如果平时这样做的话,也不知道会招来在那里征收关税的权
力者们多大的怨恨。
但是.罗伦斯却认识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看来也只摘下帽子脱下外套致敬了。
甚至还怀着率直的心情,想去为埃布鼓劲喝彩。
“那么.现在怎么样呢?”
他这样问,当然是指能不能去肯卢贝这件事了。现在大概也只
走了一半路程,但是说要徒步回去雷诺斯的话,这距离也太远了
点。
如果有马的话就另当别论,不过多数人恐怕宁肯载货也不想
载人吧。
“幸好据说没见到佣兵那类家伙的踪影,我想应该不用多久就
能恢复过来吧。不过,其他货船也满载着货物停在那里。除了有勇
气跳下河爬上岸的家伙以外,简直就是一筹莫展。所以,这艘船的
话如果稍微减少一下货物的话,就能腾出一点空余的运载量。我就
想用这艘船来把触礁船的人和货物运上陆地。就是这样,真的很抱
歉,希望你能稍微走一段路。”
一度答应过运载客人的船夫,要是让客人上陆走路的话,是非
常有损名誉的事。不管那是不是自己的错,也都一样。
生存在这种价值观中的船夫——拉古萨的表情稍微变得暗淡
起来。
罗伦斯当然只能这么说了。
“因为我是商人,如果能在费用上减少一点的话,我当然是很
乐意走路了。”
虽然也不是讲什么非同业者间的友情,不过拉古萨却仿佛在
说“败给你了”似的苦笑了一下,然后还是跟罗伦斯握了握手。
现在的问题是赫萝。可是还没等罗伦斯转头看她,拉古萨就继
续说道:
“不过,在这样的大冷天里,让一个毫无准备的女孩子走路也
是不行的。而且,听说那些信仰心极强的家伙因为被塞住了河而激
动不已。要是看到像女神的姑娘乘船而下的话,应该也会振作起精
神吧。”
罗伦斯听到这句话,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光想着要又不肯和自己说话的赫萝一起走路就觉得头疼。而且就算她心情好,如果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走路的话,赫萝肯定会满嘴抱怨的。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现在必须先把货物御下。”
“我来帮忙吧。”
“哎哟,这样的话我不就好像想请你帮忙才这么说的吗?
拉古萨笑道。
对此,就只能认为他很高明了。
说到这份上的话,罗伦斯也绝对无法拒绝。
“不过,要卸下船的也只是麦子和豆子而已。木箱还是由得它吧。”
“那么我们马上动手吧。”
罗伦斯回头看了看船上的货物这么说道,拉古萨就“哦,对了”地叫了一声。
“说起来,刚才我稍微听到了俺们很开心地说着的话题呢
“咦?”
罗伦斯之所以这么慌张,是因为自己跟赫萝之间的对话实在令他很难为情。
“噢,没事的,我没有听到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情。”
拉卉萨狡黠地笑了起来,罗伦斯也只有报以苦笑。
“没什么,就是埃尼币的事啦。”
“埃尼币的事?”
“对.就是那个。那个呐,正好就是我现在运载的东西啊。”
本来也觉得他应该是在运送货币,不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偶然。
或者说.拉古萨是出于恶作剧心理想要捉弄一下自己?虽然罗伦斯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对每个事实考虑一番之后,又觉得应该不会那样。
如果是金币或者银币的话,本来就因为要带上护卫而不能让罗伦斯这样的旅行者坐上同一艘船。
而且,载在拉古萨船上的最多就只有十箱上下。这么一来,因为沿河往下运的总共有五十七箱,那就是说应该还有另外四艘类似的船只。
然而,他们因为事前已经决定了运载量,很难去做那种把皮草运过去大赚一笔的事情。所以他们当然会心平气和地在港口进行一如既往的作业,这就很容易被罗伦斯看中了。
这样考虑的话,从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那么说,拉古萨也许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情报。
罗伦斯向对方投以商人的眼神,而拉古萨似乎也在等着这个
时刻。
拉古萨向罗伦斯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先把货卸了再说。然后他
又以动作向同时听着自己说话的珂尔和赫萝发出信号,然后把手
搭在罗伦斯肩上,把脸凑过去说道:
tt关于那件事我也稍微有点兴趣。最近这两年来,我都在固定
的日子把固定数量的这种铜币运过去。的确正如你所说,这样顺河
而下送到吉恩商会那里的铜币,就是五十七箱。虽然至今为止我都
没有在乎那总共是多少箱。不过由固定的人员各自分担固定的运
载量.加起来真的就是五十七箱。”
赫萝让珂尔拿着一些食物、水还有酒,然后给他穿上了更换用
的长袍。那是用罗伦斯的钱来做成的高级品。
珂尔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想要辞退,但结果还是被强行套了上
去。
的确.珂尔的打扮实在太寒酸了。
也许因为是第一次穿长袍的衣服,他似乎觉得走路有点困难,
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喜欢。
“原来是五十七箱的铜币,到了从吉恩商会出货的时候却成了六十箱。既然多出了三箱,那就意味着要不就是有人暗中多运了三箱,要不就是吉恩商会有什么不轨企图了。”
回到船上,拉古萨轻松地跳上船,扛起了小麦的袋子。罗伦斯则接过那袋小麦,把它放到栈桥上。
珂尔见状,也把自己能拿得动的豆子麻袋扯了上来。
虽然心想他还真是个热心的家伙,不过大概是想偷听罗伦斯和拉古萨的对话吧。
“虽然我一直都很感谢让我载货的吉恩商会,也信任着一起接受这份工作的同伴们。不过现在毕竟是这样的时世,就算怀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在什么犯罪的事情上,神也应该会原谅我吧?”
虽然不是珂尔,不过现在骗人和被骗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拿着那张纸去吉恩商会问个清楚也许会更好,不过这一箱东西的搬运费相当不菲,如果这就是吉恩商会的弱点.那可就头疼了。”
这就是承包工作者的困扰之处。
然而,罗伦斯接过最后一袋小麦,把它堆上栈桥,回答着
“我当然也没有打算把事情揭露出来,只要顺利建起我的沙土楼阁就已经满足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把这当作旅行商人的戏言,当作耳边风了。就算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在犯罪上也是这样。,
拉古萨笑道。
对于必须在同一条河上一直工作到死的拉古萨他们来说,讨货物主人的欢心可是关乎生计的。但是,如果被犯罪者利用的话.到时候被扔进河底的也同样是他们。虽然最低限度也想知道真相。可是在同一条河里干活的人们,彼此的世界也太狭窄了.根本无法谈这样的话题。即使如此,如果是来自外部的旅行者的话——
这样想的话大概也想得太多了,不过就算没猜中也不会相差太远。
从赫萝那里接过行李的珂尔,什么都没说就跟自已的行李合一
在一起背了起来。
他察觉到罗伦斯的视线,于是向这边看了过来,但是罗伦斯却轻轻摆r摆手.示意他先走一步。
“那么,我的同伴就拜托你了,请你最好不要太神化她哦。”
“哈哈哈.要是前来跪拜的人越来越多的话可是很困扰的啦。不要紧.就算说要走路,也不用多久。,到日落之前应该是可以汇合的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稍微把视线转向赫萝,可是她已经卷着毛毯躺下来了.
看到她的睡姿。罗伦斯小禁在心底深有感触地叹道:原来吵架也囱是各种各样的形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