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品率，关键是良品率。”鸿海的总工程师陈一飞对蒂姆库克解释道，“现在模具良品率太低，在matrix的要求下，所有模具内外都要按照最高加工标准加工，加工难度和成本提升了不止百分之百。但实际上，装配面根本不会有人看到，我们认为完全可以把标准降低一些，这样良品率一定能够提升。”

    距离ibook的发布只有几天时间了，供应链却出了问题，已经接到首批五万部ibook订单的福士康只交付了百分之六十的订单，剩下百分之四十已经肯定无法按时交付。

    蒂姆库克两周前就已经派人去鹏城解决问题，但收效甚微，这才有了这次谈判。

    谈判刚一开始，福士康派来的代表便大吐苦水，把矛头直接指向matrix的设计部门，说是由于matrix设计部门提出的制造标准过高，导致良品率下降，所以才无法按时交货。

    还没等蒂姆库克说话，乔纳森艾维抢先开口道：“不行，这是你们的问题，我们提出标准，你们应该按照协议供货，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决不能降低加工质量。

    郭家大少郭守真作为福士康美国公司的高级经理也参加了谈判：“乔尼，我很佩服你对品质的坚持。但我们还是要现实一点，且不说你们会因此上涨多少成本，只说加工难度，如果福士康做不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几个加工厂能做得到。标准的制定必须有可执行性，制定出的标准如果没人能遵守，那标准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郭守真顿了一顿，“我想zack应该和我有相同的看法。”

    自从成功后，拉到订单的郭守真算是为鸿海立了一大功，得到了诸多老臣的交口称赞。郭泰铭也对这个儿子有些刮目相看，让郭守真进入鸿海锻炼，给了郭守真一个北美分公司高级经理的位置，负责和matrix的沟通工作。

    这次同matrix的谈判至关重要，现在谁都能看出matrix的潜力，很多业内人士和学者已经开始对matrix的经营模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著名记者、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在商业周刊上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探讨matrix的经营战略。

    “苹果和dell的综合体，最有可能改变信息时代格局的新兴公司，也是当今最具创新力的企业。”这是弗里德曼对matrix的评价。

    郭泰铭非常明白，虽然现在matrix从营业额上看，只是一家中小型企业，年营业额预期不过十多亿美元。但这家公司目前正处于快速发展期，一年营业额翻一到两番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搞不好，用不了五年，这家公司的营业额就会跨越百亿美元大关，进入世界五百强的行列，成为鸿海最大的客户。

    原本郭泰铭想要亲身前来，但岛内因白晓燕被害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发生了小规模暴乱，也影响到鸿海的日常工作。在这个节骨眼上，郭泰铭如果不在公司，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只好让鸿海总工陈一飞和公司的副总经理游向富代表他赴美与matrix谈判。

    郭守真这句话犯了谈判中的大忌，无论你和对方老板关系多好，也不能和对方管理层的沟通中把对方老板抬出来。游向富做销售出身，深谙此道，一听便知道不好。

    果然，不止乔纳森艾维，就连蒂姆库克也同样面现不悦之色，淡淡道：“产品质量和供应链管控是matrix的生命线，我们不会对此作出妥协。虽然制造难度比同类型产品有所提升，但matrix付给福士康的费用也是竞争对手的一倍。如果福士康不愿拿这笔钱，我相信蓝天和仁宝以及更多的oem供应商会接下福士康剩余的订单。”

    郭守真没想到蒂姆库克的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有些进退失据。

    游向富赶忙打圆场：“库克先生，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对贵公司提出一些合理化建议。”

    “matrix不需要降低产品品质的建议。”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郭守真等人一回头，却看到张晨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张晨的神色有几分疲倦，郭守真连忙起身为游向富和陈一飞做介绍。

    张晨和两人握了握手，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matrix的供应链由蒂姆全权负责，所有供应商都会纳入matrix的供应商管理体系。在供应链上，蒂姆的决策就是最终决策。同样，在产品设计方案上，乔尼的决策也是最终决策。”

    游向富心中明白，张晨这是来为蒂姆库克和乔纳森艾维站台。游向富看了看郭守真，心道董事长的这个儿子还是嫩啊，就算你和对方有私交，但在商言商，对方能在这种年纪做出这么大的事业，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和你的一点私交便做出让步呢。

    张晨的态度已经表达的相当明确，但如果真的按照matrix的标准生产，福士康现有为matrix准备的生产线设备都会淘汰一大半，再算上员工重新培训等成本，即使能够获得30万台ibook订单，也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乔纳森艾维面露笑容：“听莎拉说你要傍晚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

    张晨摆摆手：“行程比较顺利，又是顺风，所以提前到了两个小时。鸿海是matrix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让他们理解我们的供应链管理和质量体系至关重要。”

    游向富艰难开口道：“张先生，坦白说，福士康现在确实有难处。你也知道，现在东南亚地区的金融风暴已经蔓延至东亚。福士康最近的资金链由于回款不及时，压力非常大。如果按照matrix的标准进行生产，哪怕不算重新招募和培训工人的成本，福士康也很难承受这笔费用。”

    游向富并没有夸大其词，现金流是企业的命脉。哪怕是一名普通会计，都知道判断一家公司的运营状况第一要看的不是利润表和资产负债表，而是现金流量表。

    只要现金流健康，哪怕企业没有盈利，这家公司也不会死。但如果现金流出现问题，即使未来预期收益和应收账款数倍于当前的资金缺口，这家公司也会分分钟倒闭。

    孙洪彬当年的顺池，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张晨点了点头：“我充分理解福士康现在面临的困难，也对福士康前一段时间对matrix提供供货方面的支持表示感谢。但该遵守的质量标准体系还是要遵守，蒂姆说的没错，产品品质和供应链管理是matrix的生命线，我们不会对此作出任何妥协。如果福士康真的不能满足要求，蒂姆作为供应链的管理者，有权力更换供应商。”

    陈一飞是技术出身，性格更加耿直一些，语气中掩饰不住恼怒：“合作伙伴？你们的要求完全是吹毛求疵！abcd四面都要求最高做工就罢了，装配面也要求最高标准做工，哪里有这种事情？现在我们遇到了难处，你们非但不帮我们解决，反而落井下石！这样也算是合作伙伴吗？”

    游向富也憋了一肚子火，而且谈判中总是有人要唱白脸，也就没阻止陈一飞。待陈一飞发泄完后，游向富假惺惺道歉：“抱歉啊，陈总工是直脾气，各位千万别见怪。鸿海也非常重视和matrix的合作，董事长这次本来要亲自拜访，但有事被耽搁了。张总，装配加工利润很低，如果让福士康在拿出一大笔钱改造生产线，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

    张晨笑了笑：“谁说需要你们掏钱了？”

    游向富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张晨对蒂姆库克耳语了几句，蒂姆库克轻咳了一声：“游先生，matrix的计划是，由matrix购买相关生产线，免费提供给福士康使用。福士康必须保证产线只能用来生产matrix的产品，且产线的维护成本由福士康担负。与此同时，matrix会派出一个技术支持团队常驻在福士康工厂，便于双方对接。”

    游向富心头一震：“由你们免费提供产线？开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