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崖巅越来越近,修止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已经在半空中看到了崖巅上的一切,没有洛碧幽的身影,可是他却不知为何紧张到不敢靠近了。
“修止哥哥……”一声微到近乎无法辨析的呼唤声传进耳中,像是幻听又像是真的存在。修止不再犹豫,飞身落到崖巅之上。
“修止哥哥……”站在崖巅之上,呼唤声听着更清晰真实了,可崖巅上分明没有任何人。
“碧幽?碧幽是你吗?是你在话吗?”修止大声呼唤道。
“修止哥哥,是、是我,我在这里,在这里……”那呼唤声回应道。声音开始急促,似乎处于一种很挣扎的痛苦边缘。
“碧幽你在哪儿?为何我看不到你?告诉我你在哪儿?”那呼唤声是真实存在的,就是洛碧幽的。修止激动的四处寻找。崖巅之上,崖巅之下,哪里都找遍了,却仍是找不到洛碧幽的身影。
“修止哥哥,修止哥哥……”那声音越来越弱了,像是快要支撑不下去,随时可能消失。
修止急了,飞身到半空中施法布满整个归墟幻境,以消耗周身修为为代价感知归墟幻界内存在的哪怕细微的异样。终于,他在崖巅上的那颗银杏树上发现了异样。
洛碧幽的气息萦绕在银杏树上,靠着银杏树上修止的法力艰难的维系着不散去,早已没了身形,若不用法力探看,根本无法看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修止一面痛心自责,一面施法凝聚洛碧幽的气息。
青黄的银杏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声啜泣,依依不舍的交出洛碧幽的所有气息。
洛碧幽微弱的气息时散时聚,时而强烈排斥修止的法力,时而又挣扎着听顺。不多时,所有气息凝聚一处,洛碧幽的身形渐渐显现在银杏树下。不再是曾经少女的鲜活模样,而是鬓发花白,面容消瘦病态的老妇人的模样。
修止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的亲眼见到苍老了容颜的洛碧幽,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仙身本不会有心跳,可那一刻修止却是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心在刺痛。
修止蹲下身将洛碧幽抱在怀中,指尖颤抖着抚开洛碧幽额前散乱的银白乱发。
三十年,洛碧幽此刻最多也只四十有五,怎会这样苍老?修止抬手覆在洛碧幽的额头上,他要知道这些年洛碧幽都经历了什么。
当年洛碧幽被好心的猎户救下,在猎户妻子的照料下伤情渐渐恢复。伤势大好之后,她便离开了猎户家,再次返回到坠伤的那处山林,在那里苦苦等了两年。在意识到等不到修止后,才终于放弃,离开山林。
洛碧幽一路向人打听询问归墟幻界的方向,不分昼夜的赶路。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来到归墟幻界结界外的无妄海海岸。没有人愿意载她去往归墟幻界,她便自己找了一只破竹筏。
无妄海结界内的海域是平静的,结界外的海域却是十分凶险。前一刻可能万里晴空,下一时突然一个晴空霹雳,狂风始作,暴雨倾盆,海浪翻腾。
的竹筏根本承受不了海浪的拍打,没撑一时便成了无情海浪下的残骸,洛碧幽也跟着被掀翻落入海中。
洛碧幽本是没有丝毫畏惧的,因为她与无妄海素来亲近。无妄海从不会伤她,甚至还会保护她,陪她嬉戏玩耍。修止不出现的那些日子,她便是在无妄海的陪伴下熬过日日夜夜的。
当海水肆意的灌入她的口鼻,海浪无情的将她掀翻淹没,无妄海对她的挣扎求救充耳不闻,洛碧幽方才意识到她被无妄海抛弃了。无妄海不要她了,归墟幻界也不会再向她敞开结界。洛碧幽绝望了,放弃挣扎,因为挣扎也是徒劳。
洛碧幽走了一趟鬼门关,命司拒绝接收她的魂魄。因为她无根无源,无法为她归属轮回。死也死不成,洛碧幽在无妄海中反复被淹没沉溺,每一都在承受着无尽的煎熬,直到归墟幻界的仙鹤发现了她,将她救出,带进归墟幻界。
洛碧幽已经变成正常凡人之躯的身体承受不了归墟幻界内至纯至净的灵气,更适应不了神界的时间。尽管身在归墟幻界,身体还是按照人间的时间衰老去。灵气和时间差的冲击下,身躯一点一点消散去,只一口微弱气息被银杏树上修止留下的仙力守护着,没有散去。
修止收回手,咬牙禁闭着双眼,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修止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游散在银杏树上的洛碧幽的魂魄重新归位,洛碧幽睁开了眼睛。
“碧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人,不该……”
洛碧幽抬手挡在修止唇前。
“修止哥哥,不要自责,也不要悲伤。你生而无泪,没有眼泪,痛苦无法释放,会积在心里生魔,若生了魔便要失去理智,会被那魔吞噬。我不要你被魔吞噬。”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有谁告诉我,我亲眼看到了。”
“亲眼看到?”
“修止哥哥,对不起。我做不了神仙,也没法守护你了。”
“我哪里需要你来守护,你才需要被守护,我这就带你去帝乡,娘亲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你。”
“修止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会念着我吗?”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知道,你会念着我的。只要你念着我,我的魂魄就不散去,就还陪着你。”
“谁要你的魂魄陪我,我要你完完整整的一直活着。”
“修止哥哥,那就是帝乡吗?”
话之间,修止带着虚弱的洛碧幽已经来到门口。
早已守候在门口的两名神侍不待修止靠近门,便现身将修止拦下,不由分以仙法困住修止,带往云深处。
“你们是谁?放开我!”
“殿下,得罪了,我等这就去领罚。”两神侍带着修止飞到层云深处方才解开仙法,躬身退下,隐入云后。
修止正困惑不解,帝姬从云层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