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瑞雪纷飞,积压两夜的树枝沉受不砖的重量簌簌的落了下来,掉在下方过去的人肩上,端着温水的侍女走入檐下,随着房门推开,寒风挤进了屋中,铜炉里火焰微微椅,伏寿梳拢发髻,对着铜镜里映出的面孔笑了一下,润了润红唇,相隔不远的偏房隐约能听到说话声传过来。
“尚书令今日过来的很早嘛,孤封晋王,朝中、乃至整个许都城里,不少官员心里还是颇有微词,唯独尚书令肯亲近,不怕往昔同僚认为你没有骨气吗?别站着,坐下说话。”
铜炉带起暖意,伏在长案后的公孙止在公文上勾勒书写片刻,方才抬起头望去对面,名为华歆的文士躬了躬身,道了句‘是’后,掀袍在旁边席位,心的坐了下来,“晋王尊贵,歆不过官吏,受邀官宴,亦是情理之中,何来攻诋谈”他面上笑了笑:“再则,歆来也只仰慕晋王这般英雄。”
“真小人孤见多了,上谷郡就有一个。”公孙止放下笔墨,将公文拿起来吹了吹交给旁边的李恪,负手走出长案,“不过尚书令能来,孤心里也是高兴的,虽然孤是马背上封的王爵,但还是比较喜欢文人,毕竟治理天下还是要靠你们,直说了吧,尚书令能主动亲近孤,这很好”
说话间,房门打开,一颗虬须浓眉的大脑袋探了进来:“大王,前院南北两边的将领陆续过来了。”公孙止点了点头的同时,巨汉关上门对外面的许褚问道:“里面那人是谁?”
“不认识。”
“经常冲入皇宫,你一个不认识?”
许褚瓮声瓮气的摆了摆脑袋:“认识干嘛?哪天要是杀他们,岂不是心里难受,干脆一个都不去认识。”
此时门扇也打开,俩人退到两边,公孙止披着大氅已经走了出来,负手走在前面,华歆的身形紧跟在后,许褚、典韦、李恪持着兵器左右跟上,穿过廊檐,前方走动的晋王继续之前的话语:“..尚书令能来已经是给孤开了一个好头,后面自然还会有人跟上。对了,那荀家叔侄如何?今日可有来?”
“大王大典之时,二人就没来。”华歆紧跟半步,“此时,怕也不会来的,荀家叔侄虽是魏王旧臣,但心是向着汉室的,封王无疑让他们心里难受晋王你看,让歆将他们从朝堂赶走。”
公孙止脚步缓了缓,阆苑转折不断过去他身后,沉默了一阵,“暂时不用,先罢官职,将他们邺城的家眷迁来许都。,明日你就带孤手信去见陛下领旨意吧。”快近拐角,步履停下来,他侧过来看向微微躬身的华歆,伸手在对方肩膀拍了几下,“既然尚书令愿意站在孤这边,有一句提醒你,做事一定要经孤首肯,若是乱来,是要出大事的,明白吗?”
“歆明白!”刚说完这句,就被粗大的手掌拍在肩上,华歆差点跌倒。
“明白就好,随孤赴宴吧。”
转去拐角,院墙、长廊都在走动的视线中缓缓移动,此时已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哗。上午的时光里,城中大大小的将领云集,府中仆人将正厅打扫干净,布置了许多张席位,仍然不够,值得又在庭院中再布置一些,而公孙止的位置显得特殊,他原本就不习惯跪坐之礼,做马贼时也大多坐的石椅、石凳,如此一来,敞亮的正厅,一张斑斓虎皮大椅就颇为显眼的摆在首位上。
早早的时间里,这处曹府临时的晋王府邸大蝎领已来了数十人之多,潘凤左右夹着两坛酒,一身大红喜庆的跨进门槛,见到有中原一系的将领,把下巴翘了起来,挺胸大步过去,“李恪l来接本侯礼物!”
周围没人理他,后一步进来的夏侯惇看了看他手中两坛酒,哼了一声,在附近一张桌椅坐了下来,拳头呯的砸在桌面:“.靠运气之辈,也能封侯。”
潘凤将两坛酒呯的两声放到桌上,挺着大圆腰,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头顶,却是没有牛角盔,他颔首瞪眼望着天云,“我乃晋王麾下,上将潘凤,岂是你能晓得厉害。”旋即,抬起腿,一脚踩在凳上,拍响胸脯,“西征之时,携军力破大秦皇帝军阵,差点砍下他脑袋,前段时间,还封了昌平侯,一只眼,就问你怕不怕?”
听到‘一只眼’的时候,夏侯惇轰的一下将圆桌给拍的翻起来,面目狰狞怒吼:“我杀了你——”吓得对面潘凤往后缩的同时,曹纯已经跑了过来将族兄拉住:“那人是潘凤,晋王麾下一名福将,武艺平平,但人还算不错,兄长,他不过无心之语,别太在意.”
周围,阎柔、赵云、华雄、郭汜、夏侯兰、文丑、张郃等等一批北地将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另一边曹洪、曹仁、于禁、乐进、徐晃同样也有三四十人在对面站起来,两拨将领顿时剑拔弩张,怒目对望。
片刻,李泯到动静也先一步朝前院冲过来,见到两边隐隐展开对峙的身影,提着狼牙棒,朝他们大叫:“都站在那里干什么<散开,散开!”
大叫冲来的身影是公孙止左右随心侍卫统领,众人基本都知道,他一来,那晋王应该也是快到了,便是纷纷重新坐了下来☆氵近站在那边膀大腰圆的潘凤,看了一眼对面独目怒视的夏侯惇,偏头说道:“那是曹操麾下族弟夏侯惇,你干不过他”随后,低下声音:“要不要帮忙?”
纵然最后一句声音很小,但就在几步距离的夏侯惇还是能听到的,一把推开曹纯:“看我怎么收拾这俩人。”
那边李恪、潘凤好像没听到,后者曳:“咱俩合起来欺负对方一个,而且还是身残之人,实属不妥,也有损大王威望。”
推搡曹纯,想要冲来的独目猛虎更加暴怒,“子和你让开,我要撕了那肥头大耳的家伙!!!”
“你一个人可打不过他。”
“那可不一定,你看本侯征战沙斥么多年,完好无损,你再看看他,就知道本侯也是千军万马都能随便闯的,就算对面是温侯吕..”
这时候,门口响起唱名的声音:“温侯到——”
一道威猛挺拔的身形穿着常服走了进来,身边妻女以及陆逊跟着,潘凤赶紧撇过头,话语陡然一转:“就算对面人再多,本侯也能来去自如,走了走了,喝酒去。”
“元让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般急脾气。”背负双手大步过来的吕布停在夏侯惇身旁,“往后天下都不一样了,该改一改了。”说着,穿着步履的脚尖,轻轻对着斜垂下来的圆桌一挑。
便是轰的一声,沉重厚实的桌面被挑的回正,重新摆好了,还余力未息的微微颤动。夏侯惇怔了在那里,等回过神来,两鬓斑白的吕布已经离开去往正厅之中。曹纯在旁边推他一下:“族兄。”
夏侯惇摆了摆手:“我无事,子和也去落座吧。”他坐下来,愣愣的看着桌面良久,待夏侯渊从外面进来时,他才轻声说道:“妙才,你是为兄的脾气是不是真该改一改了?”
“兄长今日怎么说起这种话来?”
正厅、院中吵吵嚷嚷的热闹起来,而公孙止披着大氅,一身盛装走过屋檐下,从后院过来,庭院帜将领纷纷起身拱手,龙跃虎步过去的晋王朝他们按了下手,随后转身走入正厅之中,在一道道身影、目光里走上首位,将外罩的大氅扯下丢给旁人,在虎皮大椅上坐了下来。
众人的声音也跟着过来:“见过晋王!”
“都坐下!”
公孙止挥了挥手时,众人方才坐回去,他笑着说道:“大雪刚过,火气就上来了,孤隔的老远就听到夏侯将军的声音,端的是雄壮,大家都是沙钞将,心中火气比常人要大也属正常,孤不会追究,不过今日年关,不谈政务、不谈战事,就好生吃喝,等来年开春后,想封侯拜将的,可要抓妆机了,这天下还能立的功劳已是不多了。”
传菜的侍女陆续过来宴席之间,但里里外外的一百多名将领、官吏都没有动长筷的意思,安静中,公孙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孤初掌中原,接收魏王遗赠,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你们当中就算有,孤也不恼,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北地、中原有隔阂也是如此,放写讲,一个普通人家也有吵闹的时候,何况是来自各州诸位。”
众人连称不敢。
首位上的公孙止端起酒,摆了摆空手,笑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刚才也说了,人之常情,孤不恼..”笑容渐收敛,冷了下来:“.私下里吵吵打打,孤不会管,但是因为私怨而耽误大事,孤的刀就从不认人,要求明摆在这里了,诸位认不认同?”
“但凭大王吩咐——”厅中、庭院里,众人端着酒水起身齐喝。
“好。”
公孙止站起来,双手捧着铜爵朝周围诸人转过一圈,大口饮尽,酒渍顺着须尖滴落时,挥手:“——开宴!”
“大王请!”
随着众人大喝一声,厅里内外顿时喧哗热闹起来。公孙止邀了吕布同席喝酒,说笑一阵,俩人走上二楼,端着酒水隔着栏栅望着下方庭院一名名将领坐的满满当当。
“孤当初起家,武不过高升,文也就只有谷侯,麾下儿郎也不过百多人的马贼,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有这般盛景。”
“世事无常,某家也从未想到能走到今天。”吕布喝了一口酒,望着天空厚厚的阴云微微的出神,“说起来,当初在下邳之时,每次看到那白门楼,心里感觉自己会死在那里”
公孙止看他一眼,笑了起来:“温侯不是死过了吗?”
“死过了”吕布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颔下的短须在寒风里抖动:“...也重新活过来了,苍天待布不薄!”片刻,他将铜爵敬了过去:“来!为明年战事,为将来天下大定,你我满饮!”
豪迈的话语过来,公孙止目光看着下方席间每一道身影,觥筹交错,篝火在四周角落燃烧,潘凤满脸通红的挤到夏侯惇身边,被对方一手扫开杯盏,随后又厚着脸皮贴了过去;典韦拉着许褚各自迸一坛酒坐在厅外的石阶上,不惧寒冷的对饮,喝到高兴处俩人脱了上衣,露着膀子继续对拼;两个光身子的大汉也引的席间唯一女将朝门那边吐了一口转去视线,看到自家夫君正与名叫周瑜的人在桌边画着什么,干咳两声,陆逊连忙端了一碗过去让她喝了一口,更咳了。
“这是酒”
“拿错了。”
周瑜看着小两口的打闹,想起了家秩待他回去的女子,与喝着闷酒的孙策并肩坐了下来。
楼舍上,公孙止拿着铜爵回敬过去。
“...饮胜!”
天光渐渐西斜落下,黑夜更加宁静,随着春季来临,冬雪化去,整个中原渐渐变得喧嚣起来,各州征集的辎重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官道上,传讯的骑兵插着令旗从徐州一直到两州,两月里不断交换着情报,天下的烽烟将在气温回暖时,再度升上天空。
而在这之前,征伐蜀地的一支队伍也出发前往荆州。
途径一个名叫落凤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