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胜男安顿好了之后,徐明峰就去了震旦大学,他听昱霖起过,震旦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刘月宁是淑娴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助手,不仅觉悟高,党性强,而且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进步学生中发展了不少外围人员,除了举办进步学生的读书会活动之外,还组织开展一系列的游行示威活动,震动了当局,深得淑娴和地下党组织的赏识。
明峰现在的任务就是和刘月宁接上头,然后把护厂护校的具体任务交给她去完成。
但是,徐明峰并不认识刘月宁,刘月宁的直接领导是淑娴,自从淑娴牺牲之后,淑妍便接手淑娴的工作,但淑妍并没有告知刘月宁淑娴牺牲的消息,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许淑娴的孪生姐姐许淑妍,所以,刘月宁一直认为淑娴姐还活着。
该怎样与刘月宁接上头呢?告诉刘月宁许淑娴已经牺牲了,淑娴的丈夫陆昱霖也被捕了,现在身陷囹圄,前几次跟她联络的人是许淑妍,而不是许淑娴,而自己是许淑妍的丈夫,刘月宁会相信自己吗?会不会把自己当作保密局的暗探?
他的怀里揣着一张淑妍和淑娴姐妹俩在广州培文女校的一张毕业照。照片中,姐妹俩梳着齐耳短发,身着水蓝色的短褂和黑色半身裙,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并肩站在一起,显得尤为醒目,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但他必须试一试,但愿刘月宁能信任他。
徐明峰走进震旦大学,朝图书馆方向走去,现在是上课的时间,估计图书馆里人并不多,这个时间有利于跟刘月宁接头。
徐明峰走进图书馆,然后朝四周望了望,除了几位教授在看书,找书之外,没什么闲杂人员,徐明峰朝门口的一张办公桌望去,那里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正在做着图书卡片。
“刘,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书啊?”一位教授前来还书。
“张教授啊,最近来了一批诸子百家的文集。”刘月宁站起身来,给张教授介绍。
“是吗?”张教授显然很感兴趣:“在哪儿呢?”
“就在中华经典这一排书架里。”刘月宁给张教授指了指方向。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张教授兴奋地朝书架走去。
徐明峰见刘月宁桌旁没有其他人了,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来到了刘月宁的面前。
“我想借这本《普希金诗选》。”徐明峰把书递给刘月宁。
“好的,请把你的借书证给我登记一下。”刘月宁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陌生人。
徐明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照片,递给刘月宁:“我把借书证弄丢了,可以先用这个代替一下吗?”
刘月宁接过照片,徐明峰用手指了指照片上的淑娴和淑妍。刘月宁望着照片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生时,心里猛地一震,抬头望着徐明峰,满脸惊讶和疑惑。
过了大约半分钟,刘月宁笑着对徐明峰:“既然你丢失了借书证,那么请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补办一张吧。”
“好的。”徐明峰用眼睛的余光扫着周围,见没什么异样,便随刘月宁走进了办公室。
刘月宁把徐明峰带进了办公室,然后把门反锁上。
“先生,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刘月宁愕然地望着徐明峰。
“认识,这两位女生是孪生姐妹,左边的那位是妹妹,名叫许淑娴,右边的那位是姐姐,名叫许淑妍。“
“许淑妍?许淑娴?她俩是孪生姐妹?“刘月宁望着照片,十分惊讶。
“许淑娴的丈夫名叫陆昱霖,他是《申报》的记者。”徐明峰继续向刘月宁介绍。
“这个我知道,淑娴姐跟我起过。那么请问你是……“对于陆昱霖这个名字,刘月宁并不陌生。
“我就是许淑妍的丈夫徐明峰。我现在的身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徐明峰向刘月宁坦陈自己的身份。
刘月宁半信半疑地望着徐明峰:“你就是徐明峰?淑娴姐的姐夫?那淑娴姐呢?她怎么没来?”
刘月宁听过徐明峰这个名字,那是淑娴姐的姐夫,但她并不能把徐明峰这个名字与眼前的这个男子挂起钩来,也不清楚徐明峰现在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淑娴几年前就已经牺牲了。”徐明峰终于把实情告诉了刘月宁。
“不可能,前几个月我还见着淑娴姐呢,她来通知我,是特务打算监听我们读书会的活动,让我们停止一切活动,包括游行示威。”刘月宁不能接受淑娴已经牺牲了的事实,她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
“你当时见到的是淑娴的姐姐淑妍,也就是我的爱人。”徐明峰向刘月宁坦言。
“我曾经听淑娴姐提起过她有个姐姐,她的姐姐和姐夫在广东东江游击队。”
徐明峰心中暗喜,淑娴曾经向刘月宁介绍过自己,看来,这个刘月宁对自己的过往还是有点掌握的。
“是的,我曾经就是东江游击队的大队长,后来我被上级派往上海,接替老陈,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任务。”徐明峰向刘月宁再次亮明了身份。
刘月宁依然不敢贸然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许淑娴的姐夫:“口无凭,我怎么能仅凭着一张淑娴姐妹俩的照片就认定你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让我听从你的指挥,服从你的领导?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身份?”
徐明峰摇了摇头:“我现在提供不出其他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身份,但我请你能相信我,刘月宁同志。我们在敌后工作的同志,往往需要隐姓埋名,掩盖自己的身份,把过往的痕迹抹去,况且,你的直接领导已经牺牲了,而淑娴的丈夫,陆昱霖同志也被捕了,现在上海地下党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很多联系都中断了,但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却很紧迫,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寻找证据来证明我自己。”
刘月宁沉默了许久,徐明峰觉得自己无法服刘月宁,觉得有些失望,转身想要开门离开。
“慢。”刘月宁轻声喊了一声:“徐明峰同志,你能否把上衣解开?”
徐明峰不解地望着刘月宁。
“淑娴姐跟我起过,她的姐姐和姐夫都是战斗英雄,他们在跟敌人的战斗中多次受伤,其中有一次是日寇到九龙峡来围剿东江游击队,她的姐夫让大部队先走,自己和五六百壮士断后阻击敌人,她的姐夫胸口中弹,危在旦夕,幸亏一名黄姓医生的救治,才把她姐夫从鬼门关那里救了回来。如果你真的是淑娴姐的姐夫的话,我想看看那一处伤疤,这就足以证明了你的身份。”
徐明峰解开衬衣,露出了左胸上的枪伤伤疤:“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刘月宁含泪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淑娴姐已经牺牲了?”
“刘,没告诉你实情是因为当时形势紧迫,来不及跟你细,二是,当时淑妍利用跟淑娴是孪生姐妹的有利条件,李代桃僵,冒名顶替,在保密局潜伏下来,这件事事关机密,所以,组织上只有几个同志是知道内情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我理解。”刘月宁点了点头:“那明峰同志,你今来找我,是不是有任务?”
徐明峰点了点头:“是的,刘月宁同志,目前解放军已经赢得了辽沈战役的胜利,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也势如破竹,蒋介石已经退守南京,想要划江而治,所以,南京,上海的解放指日可待。越是这个时候,敌人就会越疯狂,我们已经得知,汤恩伯有个毁城计划,打算把上海的许多自来水厂,煤气厂,发电厂,化工厂以及一些院校都进行摧毁,上海有不少外国利益集团,如果毁城计划得以实施,他们就会嫁祸给我们,想通过国际舆论给我们施压,老蒋就可以借此等待美国的支援,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这一阴谋得逞。”
“敌人太阴狠狡诈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刘月宁听着徐明峰对于局势的讲解分析,觉得重任在肩。
“所以,上级部门要求我们展开护厂护校行动,坚决制止敌人的破坏活动。”徐明峰望着刘月宁,向她下达了任务:“刘月宁同志,这个任务还是很艰巨的,上海是全国的重中之重,保护好这座城市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明白了,我会组织一些学生进行严密巡查。以防敌人对我们学校的渗透和破坏。我们学校的一些大学生还主动给工人师傅讲课,所以,许多工人师傅都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好朋友,私底下关系都不错。另外在上几次的游行示威中,我们跟上海工人们相处融洽,有不少工友都跟我们称兄道弟,关系紧密,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工友,号召他们行动起来,守护好我们的工厂和家园。”
“很好,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保密局上海站所有特务的档案资料,你们可以分发给同学和工友们,让他们多留意这些人。”
明峰着,从随身带着的一只公文包里取出那些洗印出来的照片,交给刘月宁。
刘月宁接过照片,翻看了几张,连声好:“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地去留意这些人了。”
“我们一定要把这座美丽的大都市好好地保留下来,交到人民的手中。”
刘月宁和徐明峰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