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可喜可贺啊。”
“侯爷你个头啊,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瞪了一眼张贞,本家的家生子们都是在那里窃笑,连准备退休的张乾也是笑着拱手道:“宗长,开国县侯,也是从三品的高爵,是该庆贺一番。”
坐上首的何坦之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很是高兴。虽说一直都觉得这个爵位没什么用,但听上去还是挺好听的。
从梁丰县子,直接变成江阴侯,跨度不小。
大概也是为了配合湖北总督这个头衔,给个公爵当当,老张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李董想了想,能省则省,你不是装逼么……就把二品的县公头衔给去了。
这个事情吧,要说在乎,老张还真不在乎。可真不给自己了,还真他娘的有点小憋屈。
“庆贺个鸟,该做事做事,该上班上班,大过年的,凑在一起热闹一下就行了。”
老张说罢,招招手,几个仆役抬着箱子进来,老张手指指了指,身材健硕的仆役们把箱子一一打开,都是红绸子包裹的银元。
一卷银元就是五十个,份量不小。
“冬月里新制的贞观银元,一人两卷,都分了吧。”
“真哒?!”
“你要不信可以不要。”
看着张四郎,老张笑着说道。
“要,怎么不要,一百贯啊!”
张贞搓着手,兴冲冲道,“明年兴许就没机会凑宗长跟前讨赏呢。”
“给你个县令当当,你不要?”
“要?怎么不要?!”
让留在张德身旁帮忙,张贞也情愿,不过外放出去做“百里侯”,那肯定也爽啊。
本家人热闹了一番,坐老张左右的,分别是李芷儿和李丽质。这光景气氛倒也融洽,倒是没有直接撕破脸皮打起来。
李芷儿很满意地看着家生子们在那里领钱,这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银元,是她出的。另外三分之一,是李芷儿出的。最后三分之一,是张德出的。
“湖北辖域,重新定下了?”
看着张德,安平公主问道。
“定下了,可是有甚亲眷想要谋个差事?这点方便有的。”
“王家有几个哥儿,能写能算,可以寻个县衙做事,不必三官差遣,只做个从旁辅政的即可。”
“吏员也肯当?”
“明年开始,吏员也不差啊。”
“说的也是啊。”
老张连连点头,要说这流外官的社会地位,因为普遍属于一线工作,时不时就要跟老百姓打交道,口碑自然是糟糕到了极点。而吏员又得吃饭,他们的权力来源,是从上层阶级,而不是从底层百姓,所以哪怕民怨沸腾,只要不是造反,该怎么压榨百姓,就怎么压榨,直到压力巨大降服不住,头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这些一线干吏。
能够从事一线工作,还积攒出不菲口碑的吏员,历朝历代都是少之又少,用屈指可数来形容,不足为过。
哪怕过了千几百年,这情况还是如此。哪怕中央政府宣传最美xxx,但因为直接接触的缘故,做好了没人夸,但凡有一点点冲突,前面勤勤恳恳的几千个工作,都会被一次冲突直接抵消。
吏治之艰巨,不比修长城来得小,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修长城这个事情,堆砌工时即可,但修吏治,砸多少时间成本进去……黑洞啊。
“这眼见着,就要贞观二十六年了。”
一声感慨,李芷儿眼神略有恍惚,想想二十年前,怎敢想象今天这般地步?她拼了老命,豁出去跟这么个江南子鬼混,才有了今天的结果。斯文、体面、脸皮,早二十年就扔了个一干二净。
只不过现在的地位,却已经不是脸皮、斯文可以干涉的。
“来日方长啊。”
老张笑了笑,“想当初,东风夜放花千树……白瞎了这好句。”
听得他这般感慨,有点“高冷”的长乐公主没忍住,掩嘴笑得银瓶乍破,自觉有些失态,面红耳赤地瞪了一眼张德,然后轻声问张德:“阿奴现在可还好?”
“她还能有甚么不好的?这大过年的,她最欢喜,从冬月开吃,吃到二月。年尾吃到年头,年头再吃到年尾,如此往复二十年……再二十年……再二十年……”
原本还不觉得如何,听得张德这般形容薛招奴,整个大厅都是笑得快活。连有点小抑郁的何坦之,也是咧嘴笑出了几颗老牙。
大厅中都是知道薛招奴的,也知道薛娘子的做派如何。只是这般被自家宗长编排起来,就显得有点喜感。
“张郎对阿奴还真是爱极了呢。”
“是么,小猫小狗养个几十年,怎地也会有感情吧。”老张说罢,又道,“她价钱可不便宜,啧啧,二十年前的十几万贯……”
那地方要不是国家的,鬼才愿意赔这么多钱!
“那阿奴还真是比汗血宝马值钱多了。”
李丽质大概是有点吃醋,直愣愣地盯着老张好一会儿。
察觉到了李丽质的醋意,老张轻咳一声:“好了好了,说这些个作甚,领钱的都把银元收好,少待吃了酒回转,可别路上把钱丢了。”
“哈哈哈哈……”
腊月里的年会就那么几回,老张在这里招呼着自己人,张沧也要招呼着“女儿国”的全体同仁。知道张沧是湖北总督江阴侯张德的儿子之后,卓氏算是彻底翻了身,几百年没做到的事情,一个歪打正着,捡了天大便宜。
卓氏也没废话,张沧跟杜灵芝婚事的一应开销筹办,卓氏都应承了下来。
多少钱都是无所谓,卓氏根本就不缺钱,缺的是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
要说现在砸钱,把卓氏子弟塞到学校里去读书,然后再砸钱砸一票官吏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时不待我,卓氏能做的事情,其它有门路的土豪,可以做得更好。
等到卓氏十几二十年后培养十几二十个官吏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却是大不相同,卓一航抱住了张沧的大腿,等于就是抱住了张德和杜楚客的大腿。
这两条大腿……粗得简直不像话。
不过为了把两条大粗腿抱住,首先得抱住张沧这条稍微细一点的腿。卓氏通过卓一航,了解到一些行情,那就是张沧在杜灵芝之前,居然跟温二公子家的七姑娘勾搭在了一起,而且温七娘居然还有了身孕。
换作旁人,一看这是小三挺了大肚子,肯定赶紧走的远远的。
但卓氏当机立断,对温七娘那是嘘寒问暖,一应用度很是上心。虽说原本李芷儿就把一切搞得妥妥帖帖,但卓氏这个动作,还是很让温七娘受用,也让李芷儿满意。
已经超出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范畴,温七娘说到底还是个小娘,顶着的压力不小。而李芷儿是过来人,当年她跟张德鬼混的时候,早就做好了一死了之的觉悟。
那时候,哪怕有一丢丢亲族或者友朋的支持,都会让她度过得更加轻松。虽说事情最终是张德一手遮掩过去的,但压力之大,可以想象。
到后来留在琅琊王氏在山东的小支生产张沧,那也是琅琊王氏被逼得没了退路,只能硬上。
这也是为什么王鼒等王氏精英虽然的确精明能干,但在李芷儿这里,却没有获得和张氏本家一样的扶持。
心理上的那点小刺,很难消磨干净。
卓氏虽说不懂这些个细致入微的心理活动,但他们感同身受啊。
因为几百年前,他娘的卓文君就是这样被人勾搭走的啊。
代入感……很强烈。
所以临近年关的时候,卓氏先后准备了好几分大礼,除了温七娘本人之外,还有温七娘的双亲。温二公子不待见蜀地商贾出身的土鳖,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有他们对女儿的关照上,也就亲自赴了几回卓氏筹办的京中宴会。
有了温二公子和张沧,卓氏在京城,就算是有了立足之地,而且是站稳了脚跟的那种。
这光景要是有地头蛇还想逮着卓氏放血杀猪,张沧且先不管,温二公子这个大型地头蛇的态度,是一定要考虑的。
而且此事心态很是微妙,杜楚客是无所谓卓氏对谁亲善,毕竟到了他这个地位,嫁女搂钱联姻,还要考虑一介商贾的热忱追捧?
反而温氏因为争婿失利,心理上很需要补偿,讲白了就是需要面子,而卓氏给钱爽快,比张德派红包还要丰厚,这面子里子都有了。温氏再怎么吃相难看,再怎么不讲究,就算为了给女儿搞个日常钱包,也要在这个热热闹闹的腊月里,给卓氏一点点体面。
“这真是过了个肥年啊。”
“七月去侯爷那里领了红包?”
“一百贯,侯爷当真爽快。”
卓一航有些羡慕,感慨道,“甚么时候,我也能去侯爷那里露个脸就好了。”
“快了。”
张申笑了笑,对卓一航道,“开年时运极好,你知道我在侯爷那里,看到了谁?”
“谁?”
有些好奇,卓一航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一般人,张申不可能这样说话。
“安平公主和长乐公主,两位殿下分别坐在了侯爷左右……可见,侯爷还是‘简在帝心’啊。”
“嗯?!”
双目圆瞪的卓一航简直不敢相信,这腊月里过年,总督老大人江阴侯居然这么厉害?简直是热火朝天啊!
不过他虽然不如祖父脑子转得快,这么些日子下来,见识了江淮关洛的各路豪强英雄,也是有了长进,思量了一番,也反应过来:这是皇帝陛下跟侯爷老大人和解了?
因为出身不高,卓一航并不知道上层斗争的情况,只能雾里看花,但即便只是如此,信息量也是极大。
“贞观二十六年……是个肥年啊。”
半晌,卓一航也是如此感慨道。